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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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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人一惊,迟疑道:主子——你醒了?!
她正要大声欢呼,让我及时制止。只感浑身酸软,我疑心道:可人,你叫我主子?可刚才,你还说,你说你是琴姐姐同母异父的妹妹,而你父亲——是我叔父柳三公子?
可人倒吸一口冷气,迟疑道:你——全部听见?
见我点头,她略略沉吟着不再言语。缓缓的,除去左足鞋袜。小拇指上方,一小颗状若梅花的红色胎记,赫然在目。见状我胸口又是大震,慢慢从棉被中伸出左脚。我与她,我们两人左足的小拇指上,那胎记形状端的是一模一样。
六出梅花印——我们柳家独一无二的亲情标记。
我拉住她手,又是欢喜又是悲酸,轻轻点头道:姐姐!你果然是我姐姐。
又问:叔父现在知道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可人唏嘘道:我们父女还未及相认。父亲大人已回目布尔宁,其他事情容姐姐日后再向你解释。
我忆起前事,突然心内大惧。心尖猛颤,陡地坐起半个身,低叫道:我怎么没有出宫?皇上与王爷他们……
可人握住我手,含泪道:大家都没事,你只是……宋太医说要妹妹放宽心养好身子。妹妹还年轻,日后想要多少孩子都会有的。
孩子!如有惊雷在头顶炸响,伸手抚向小腹,果然平若河床。虽然自知他是保不住的,但事到临头却仍悲伤。软软倒上丝棉枕头,胸口如被万箭齐钻,却无眼泪流出。
突有丝竹之声传来,曲调欢快。不想听,它却一阵大过一阵,借着那风向耳内猛灌。见我眼中疑惑,可人沉吟片刻方才低低道:皇上正陪皇后游湖赏春。
心若被那乐声刺穿,暗暗地,血流一身。胸口在湖绿的棉被被沿微微起伏,我冷冷道:皇后身怀龙子,皇上原该陪着她。
第二章 拒爱(中)
可人忙暖暖地握住我手,柔声道:妹妹,皇上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瞧你。你昏迷的第二日小产,皇上也很伤心,下旨太医全力相救。同时又派人请外祖入宫救治。正是外祖悄悄告诉我,你可能是服用过中原早已失传的“龟息丸”。及至王爷回来,才知果然。
又给我讲这一个月中发生事情。良妃因怀有龙子之故,复又得宠;杜美人也被放出冷宫,不降反升,已封贵人;谢冰月入宫,封为德嫔……
妹妹,可人道:你昏迷期间,来探望你的人还真不少。荣妃与同嫔二位娘娘自是不在话下,奇怪的是连良妃娘娘与新封的德嫔主子也经常过来。
唔?我也诧异。
可人抬头看眼红木窗外寸寸西移的阳光,握我的手紧了一紧,柔声笑道:看时辰御药房该给妹妹今日最后一幅煎药了。你每吃一副药,必须用几滴新鲜人血做引。因此,浩王爷他会在宋太医熬药前,偷偷去太医院取血。妹妹已整整昏迷一月时间,现在醒来,必须马上派人去浩王爷上通知一声,否则……
陡然惊觉,猛地又坐起身。我又气又痛心地说:糊涂!世上那么多人,何故定要王爷取血?叔父既然想带我出宫,又为何不以王爷的性命做交换条件,我怎么醒后仍在宫中?!
可人叹道:说来话长。皇上醒来后一见你晕倒;先慌成什么似的;传太医的同时直接命人接外祖入了宫。父亲大人医术师承祖父衣钵,外祖与他根本就是一时瑜亮。因而外祖虽没把握治得妹妹痊愈;但保你不死却是可以的。我们身在宫中又哪里知道外面的事,见妹妹命在旦夕,谁又能真正放开手去?经了外祖的手,父亲大人“龟息丸”的药效早弱了。妹妹虽不能清醒,但终有了呼吸,及至王爷带回解药,妹妹脸上方才一日日的有了红晕。只是这解药怪得紧,便要吃过雪蛤的人的血方可以作为药引。
我挺直的背突然略略一软,皱眉长叹道:倒是我在叔父面前提了提雪蛤,他便记在心里,只怕另换了解药也未尚可知!但王爷那样聪明,怎么不知叔父复仇之心,原是想让他吃些苦头的。即使他不滴血为引,我一样可以“复生”,或者反而可以醒得更早一些。
不错。可人道:话虽这么说,可是他怎么敢不听父亲大人的话?凭他怎么聪明,总越不过“关心则乱”这四个字去。现莫说取血,即使前面是可以让人粉身碎骨的悬崖,为了救妹妹,只怕他也是会纵身一跃的。
隐隐约约又有乐声传来,丝丝不绝于耳。
好一派歌舞平升平!
他与她,他们尽情欢乐的背后,有多少个柳家冤案?又牺牲过多少个林媚儿,薛琴心甚至我柳荷烟?
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人说什么见我晕了文泽急得慌,只怕是安慰之辞。同样是他的骨肉,否则他怎么不心痛我没了皇子,反而陪一向不宠的皇后玩乐,左拥右抱地流连花红柳绿之中?
回忆前情,始知真相残酷。再相较文泽的绝与文浩的痴,我不禁心又气又苦。不顾腿脚无力,一掀开红色锦被,低低道:我要见王爷,着春菱去请。可人……姐姐,现在起,除春菱杨长安外,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已醒来。请姐姐帮我梳头更衣。
拗我不过,可人只得依言办了。
只得服待着梳洗。又应我要求,手忙脚乱地为我装饰。洁面、匀粉、描眉、画眼、扫胭脂、梳头、抹桂花油、插宫花步摇、贴花黄……及至装扮完,竟整花去近一个时辰。面对菱花镜中一直呆滞的自己,我强笑了。想了一想,又指挥可人捡出一件玫红缎底绣花朵五彩百蝶钉珍珠的裙装,外面穿件银灰狐毛比甲坐于大大的未央铜镜之前。
天已完全黑透。
春菱急步进来,突见我艳丽的模样,脚下也是滞了一滞。却什么也没说,走向身边耳语道:王爷来了;可要请他进来么?
点头。我一挥手,春可二人退出。便听见身后有细碎急促脚步声音响起,转过身果见的文浩,面若冠玉,穿一身茄紫四绣海水座龙图案正立在杏黄色苏绣门帘之下,带着满脸惊喜。心中纷乱如麻,我缓缓站起身,立在原地微微笑道:王爷怎么不进来?
第三章 拒爱(下)
文浩走近,将我从额头看至眼睛,含笑点头道:荷烟,你真的醒来?
我流出眼泪,答道:是。浩王爷您命我醒,荷烟又岂敢抗命?
文浩点头不语,眼圈却突然陡地红了。看着他,我伸手拉开文浩衣袖。果见那腕上有深深浅浅,条条的划痕。他一怔之下,想抽回手去,被我紧紧捉住。
有泪,一滴又滴落上文浩手腕。
疼不疼?我抽泣道:王爷如此待我,荷烟如何报答?
文浩微微笑,正色看我道:荷烟,其实我只想为你做点事情而已。
眼中有雾升起。看着他双眼,就那样看着他……放开他手,我怔怔地伸手去解银灰狐毛领口那粒东珠钮扣。文浩一呆,继而捉住我手,动容道:荷烟?!
心中风波再起。虽拧着一股劲,却仍羞红满脸。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方强笑道:王爷,今日荷烟美么?
文浩一怔,继尔一呆,强笑点头笑道:很美,小荷烟今日怎么会这样美?
我脸再度飞红。看他一眼,忙又低了头,双手绞动珠灰色珠绣裙带,轻而又地轻说:回王爷,荷烟今日美是因为……因为……荷烟今夜想做世上最美的新娘——文浩王爷新娘。
说至此处,胸口起伏如同海之波浪。我再次抬眼望他,更是满脸飞红地问:王爷,您今日可愿意……愿意要了荷烟?
空气中静得能听见彼此心跳。
只觉右手一暖,已被文浩握进掌中。荷烟,他俯头道:你真心喜欢我么?
又大窘,我看着青色地面喃喃地,低低地说:都说“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荷烟也……也不能免俗。
呵,文浩淡淡笑道:小东西以后不许胡说!你可知道这两句话原是……原是以前服侍过本王的那些女子们胡编出来?
啊?!我听得双颊发烫,头垂得更低。突然身子一轻,被文浩横抱而起入在床上。大惊,胸口乱跳只不敢看他。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闻头顶传来文浩一声长叹。
丫头,他柔声强笑道:你这是想报答我,还是……想报复他?
如被迅雷击中。无限悲凉;心仿佛冬日漠漠荒原上一个被陡然撞醒的青铜大钟。头恨不能全身埋入棉被,却偏硬着一口气,抬头强笑道:都不是。王爷,您此问……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要荷烟?
不敢?!他冷笑。
低低迎上我眼,他含了笑,带磁性的声音几近诱惑地说道:好罢。既荷烟姑娘盛意拳拳,小王恭敬不如从命。那么……便让小王今晚便服侍姑娘一回也罢!
我呆住。
他将脸贴得更近,拿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以耳语般地声音低低笑道:小东西,今夜……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心陡地收紧,我浑身僵住。仿佛有泰山在头顶缓缓罩落,只觉气压在胸口。胸口起伏不已,紧张地直睁睁看着他。见状文浩淡淡一笑,放开我,他自己立起身来,说道:我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除非我可以娶为妻,否则我们便不能在彼此身上打下烙印。如果你我今夜越过雷池……
说至此处他倒吸一口气,长叹道:也许今日你对于我是报恩,是激情,是游戏。唯独,不是爱。爱需要责任,试问如今的我,又可以对你承诺什么?
王爷……我硬着头皮红着脸说:您怎么知道唯独不是爱,也许……也许……
文浩嘴角扬起一个上弯,含笑道:这么说,你是想说你真爱上我了么?
我……我一时语结。
见我情形,文浩长叹道:世间情侣有三品,最下品叫作“貌合神离”;中品者叫作“有实无名”——若今日你我迈出那一步,你我之情便只是中品。虽此情可待成追忆,但非我所愿。因我追求的是真正的上品情爱。
什么?我心中迷茫无岸。
文浩淡淡一笑,柔声道:荷烟你想,若你真的同时爱上我与他,爱上我们两人,却只能与其中一人生活,那生活便会让你如处人世地狱。而我,若不能娶你相伴,那无论得你身还是得你心,均不可取。若得身不得心,便只得“永结无情游”;若只得心不得身,再怎么恩爱都是露水野外。看别人形影不离,自己却要独坐青灯,便会心碎,便会动摇。便是人间至悲——“爱别离”。
我大窘。红着脸,慌乱着心,一言不发。
他替我盖上锦被,淡淡笑道:我该回去,择日再来看你。
有泪从眼角滑落。
我终忍不住低低道:您既不肯要我,又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文浩淡淡道:世上有许许多多种爱的方式,比如守护。可若真做情侣,荷烟,我希望穷我一生,可以得到上品之爱。
上品又是什么?我嘶声问。
久久沉吟,他长叹道:如今还不可说,只望日后你能体会。这世上有许多情侣,一生一世修不到上品。不如这样,我们现定下一个五年之约。五年后的今日,若你发现自己果然爱我——便将你的来世许给我罢。
屋内红烛跳跃,又香又暖。
而他,却拒绝我香暖的怀抱断然转身而去。
第四章 德嫔阿若(上)
终知瞒不过文泽去,第二日便派人去禀告了。一下朝,他杏黄色朝服未换便赶来听雨轩,旁若无人地抱住我道:朕的小傻子终于醒了!老天待朕总算不薄,终将你还给了朕。
恍若再世。
虽然入了那怀,但我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我身子便有一丝僵硬。他浑身不觉,只扶我上床坐了,又传太医过来问话。听说可以待寝,欢喜成孩童模样。拉手对面静静看我,看一会子,又笑一会子,只不说话。我要开口也被他拦住,只笑道:烟儿要说什么朕全知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原该静静地,体会心与心对话——方合神仙伴侣的意境。
心中一动,却又大恸。
全无半分欢愉。
而他,整整一日竟哪处都没去。中午时分,后宫尽知柳荷烟苏醒。萼儿同嫔等几个相好嫔妃先赶着过来,见文泽也在,便只略坐一番告辞。文泽怕影响我休息,便口谕当日不必再行探视。又因大病初愈,恩准我不必日日去凤至宫请安。
令宫人搬来奏章批阅。浴在阳光中沉思,他时不时抬头望我微微一笑。
白玉花薰中轻烟袅袅,屋子里静得能听见檀香灰一段段落在红木案几上的声音。
一屋安静中,突然,他看一看手中折奏,再看桌上折奏,朗声大笑不已。
我正惊诧,他已走至身边握了我手笑道:朕哪里有心思看什么奏章,批复的上谕,一个个的可不都指鹿为马了么?
烟儿……他轻轻唤我。
将自己的脸贴上我面,他放我手贴在他心口,耳语般低低道:烟儿……朕的好烟儿,告诉朕你真的回来!知道么,朕一直盼你醒,一直在盼!朕从来没有害怕失去什么,这些却很怕失去你。要知道,只要朕愿意,全天下的待嫁女子都可以成为朕的女人。可,朕不会要全天下女子,只要你,只要你活!烟儿,朕真的……真的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真情。
一面说,他一面横抱起我……当夜红鸾账中待我如同稀世珍瓷。又说了半夜思念之语,再叹惜腹中皇子一番,方才沉沉睡去。
我毫无睡意,在帐中一直看他,一直看。
仍在这处房间,仍然红绡罗帐,仍然是我与他。回忆前情,仿佛不过做了一场梦。微弱灯光下,他微微扬起嘴角,一如同诚实孩童。念及白日惊喜,抱住我说的那番话儿,满脸深情竟不似伪装。
陡然便对自己恨意有些不自信起来。
莫非,他说的全是真话?
他真爱我,当柳荷烟不同于旁人?
这样想着,深深看着他。有如春水浸涌,我的心,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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