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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蔷薇作者:逆凛(完结)-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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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有时候他弄明白了什么,就会在父亲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带去,好跟我分享。一直以来我都因这些我与雷格勒斯共享的机密而宽慰,却从未想过这些秘密意味着什么。
例如通往机密档案室的密道。
蔷薇教团五百年的历史中需要被记录在案却又不宜公开的资料多不胜数,一个专用的档案室便应运而生。它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却无甚人知道通往那个传说中的地下档案室的方法。整个蔷薇教团里知道那个机关的人不超过十个。
我十三岁那年暑假,雷格勒斯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必须晚上无人时才能带我去寻宝。那时我并没有危险意识,自然是兴高采烈的答应了。
一个如今天一样无月的夜晚我和他溜进教团,沿着一楼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
雷格勒斯对我说,那里有一个旧落地花瓶,自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变过位置。
今天它仍在那里。和六年前一样放着四支不同颜色的玫瑰。
我抽出里面的四支假花,暗暗咏唱了一遍咒语,花瓶从中间裂开,向两边分离。
从左至右。我努力回忆。红,白,蓝,绿。
顺序正确,活板门打开。
其实并不难,只是无人注意到。
地下档案室从来都不会有光,与它的别称——黑暗花园十分符合。
我开始使用照明魔法,不料第一次竟然没有成功。我心里暗恼,最近这种状况时常发生,我也并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疾病的症状。
我没有试图把整个档案室照亮,六年前的造访使得我知道它的规模绝非一个人的照明魔法所能涵盖的。
当年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档案室里藏有怎样的玄机,只顾和雷格勒斯前来满足好奇心。而今我又是独自一人前来,我的生活总在重复与他一起经历的片段,却往往是我自己一人在演出。
我的时间不多,于是把照明魔法范围维持到最广,在入口处设下保证我及时得知他人进来的结界,开始搜寻。
黑暗花园的编排与六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和一般按字母排列的方式不同,文件是按年代排列的,在年代之下根据内容中心分类,让人无故想起了梵蒂冈档案馆。
我需要查询的是蔷薇教团最早期,罗森克鲁兹留下的机密研究资料。那还在很远处,我加速穿过一排排整齐林立的高大书架,影子把那些划一的灰色轮廓割得支离破碎。这里许久没有打扫了,轻轻一碰就会落下呛人的厚厚一沓尘埃。
我在档案室的一头找到了十五世纪八十年代前后的资料,罗森克鲁兹一生的研究成果多得令人咋舌。
使用了一些防尘魔法后,我才敢抽出一本用华丽的哥特字体印制封面的羊皮纸装订册,是关于空间通道的研究,归在“十字蔷薇”这一关键词下。
母亲曾在教团从事过资料整理的工作,因此教过我一些快速在一本书里查找信息的方法。找到其中与十字蔷薇有关的资料并不困难,然而其中的描述却令我胸中有什么重重沉了下去。
蔷薇教团得以建立,是倚靠当时在王室和贵族中取得权势的大家族支持的。罗森克鲁兹与四个家族订约,便成为了后来守护四方的家族。然如今只剩梅利弗伦和丹佛权势仍在,另两个家族已经湮没,无迹可寻了。
然而这些家族不只是守护者而已。
他们是Key的执行者。
但是Gate只有一个,Key中有效的只有一把。
十字蔷薇的终极目的,便是选出这把Key。Key存在在执行者的血脉中,从五百年前传承至如今。而所谓开启Gate的特殊仪式,其实就是选择Key的仪式,称为蔷薇圣礼。根据罗森克鲁兹的预言,Gate将于世纪末的序曲之时开启。按占星学的说法,与当今所处的时代也算是符合。
Key的选拔标准很简单,生还即胜利。
生还即胜利。
只有一人能生存到最后。
所谓仪式就是四人的互相争斗,直至最后只剩一人,Key被选出。
只有一人胜出……
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还有另外两个家族,虽然已经丧失地位,但只要血脉未绝,就不会失去执行者的资格。他们又会作何打算?
Key的密码……就是三大家族末裔的鲜血。
这个残酷的真相几乎让我站不稳。然而书中的描述仅仅三言两语,我心烦意乱地看了之后的几行,大致是关于人造人(homunculus)的资料。我之前曾听说过一些,知道制作人造人是教团绝对禁止的禁忌之一。据说人是由肉体,灵魂和精神组成的,而要用魔法制作一具完整的人类肉体已几乎是不可能,而在灵魂和精神方面根本毫无发展。因此教团的这条法规形同虚设,没有人能真的用魔法来造人,当然即使是尝试也是不被允许的。罗森克鲁兹还在文后注释了几条他预言的人造人具有的性质,例如寿命远远比常人短,但不会过早衰老,而是在外表仍然年轻时身体机能逐渐停止而达到泛意义上的死亡。全是仅仅在理论层面的空谈。
翻了另几份资料也没有得出更多的结论,我倚在身后的架子上稍许休息时,却感到了结界的破裂。
我一下子跳起来,收回了照明魔法。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
而一个连屏蔽自己脚步声都想不起的人,应该也只是误闯罢了。
尽管如此我仍不能被对方发现。我的夜视能力还不错,因而可以清楚看到对方充满惊恐,跌跌撞撞的脚步。
我轻巧地绕过两个书架,避免了与他迎面相撞的可能,然后就只剩顺利地回到出口处,沿着扶梯回到地面。
我屏神在机关旁等了将近十分钟,那个可怜的守夜人才气喘吁吁地爬出了活板门,当即被我抓住,清除了刚才事件的全部记忆。
待到那人摇摇晃晃地走远之后,我才终于精疲力竭地把机关恢复成原样,从正门离开了教团。
居然让我沦落到在哪里都担心人追杀的地步,雷格勒斯你这混蛋。
不过幸好任务基本完成,离开教团后的去向也已心里有底。尽管这个结果令人心情好不起来,但看来下次再见爱丁堡,要过上很久很久了。
他再次跨入那个六边形国度,是整二十五年之后了。
那二十五年改变了他的一切。他离开后的首次返回,法国竟以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迎接她失散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孩子。
全世界都评论法国人声色犬马,然而只有法国人自己才知道这其中深重的疼痛与健全的代价。
法国人简直就是为与英国人截然对立而存在的。
他重新站在巴黎的土地上,塞纳河婉延而过,水面下缀满五光十色。岸边的酒吧里响起颓废而优美的歌声。他恍惚想起不久前自己被一群孩子邀请去参加毕业礼,那群孩子陪伴了他十三年。最后的最后他们也是这样无拘无束地歌唱,声音流转在他的灵魂里,一下一下,像演奏什么乐器似的敲击。
但是有人不在这里。他浑浑噩噩地想。
末了他们举杯,青春的色彩浮在不断晃动的液面上,幻觉般的灯光交错着闪烁,歌声逐渐达到高|潮,模糊而遥远起来。
“Cheers。”他们说。
“À; la vô;tre。”
作者有话要说:》末句是法语中的“干杯”。
16、巴黎的忧郁 。。。
到达巴黎的次日清晨,他站在旅馆的窗前端详雨中的城市。
对伊撒克?洛克尔来说,这是他阔别了二十五年的景象。城市轮廓由远及近,瓢泼而下,笼着一层暗灰色的外壳。他注视着远方残存的一星半点灯火,雨水沿着建筑的线条顺流形成绵延不绝的帘,将他的视线阻隔在外。雨打在青石板上,渗入地下去,蒸腾起朦胧的烟雾。唱诗班虔诚的赞美诗响起,教堂钟声沉沉。
这是他的城,半醒的姿态迷朦甜美如同婴儿的睫毛。
他身后的唱机一遍遍旋转,世间最柔软的语言唱着冰冷的词句。巴黎的清晨短暂褪去了蜚艳,藏在笼罩高卢大地的洁净面纱后,安静地像水中的一支蓝色鸢尾。
Vaste me la nuit et me la clarté;
Les parfums; les couleurs et les sons se répondent
浩浩似长夜,漫漫如晨曦。
而他就在这样一个弥漫着清新水汽的早晨走出去,开始他生命中又一个转折的起步。男式长靴将石板路上一层薄薄的水膜踏破,涟漪纷纷退散消失,又重新在其他地方荡漾开来。从伞脊上迅速坠落的液滴晶莹脆弱,颤抖不已地被地心引力投入万劫不复。
从商业城区向外,经过无数字体优美的标牌,咖啡屋外雕饰优美的露天座和模糊的玻璃橱窗,蔷薇从篱笆里探出一支蓓蕾,在泛绿的暗色风景中倏得一亮。铁灰色天空被高大茂密的梧桐切割地支离破碎。
待到繁华被抛在身后,这个国家表皮下的另一面便被撕扯开来,露出一束束新鲜带血的肌肉。
他勉强在贫民区里穿行,要避开遍地的垃圾和污水并不容易。暴雨加重了下水道的负担,污秽在自然的无情鞭挞下浮出表面。濒死的吊兰从垒得并不整齐的窗台上一只缺了口的花盆中垂下来,降临到他眼前。
然而这里显然要比中心城区更加热闹,穷人可没有在雨天拒绝出门的权利。车夫用雨披裹住褴褛的上衣和短裤,匆忙着出去为妻儿换来今天的早餐。他妻子皱着眉在狭小的家中前后忙碌,做了一半的针线活丢在灰蒙蒙的桌上。她的孩子站在门口,他经过时奇迹般停止了哭声。
他心下冷笑。刚才一路已经收获了不少意味复杂的目光,毕竟穿着得体的人在这里附近是极少出现的。
其实从这个意义上说,拉塔托斯克说得并不错。如非教团,他也将终生陷在同这些人类似的贫穷与绝望中,生活地无比廉价。
然而又有谁能评价,和如今的他相比,究竟哪种才能算是幸福。
但是他现在很确定,有时候无知者比拥有智慧的人幸福得多。
他在一间无法用言辞形容其破落的矮屋前停下脚步,砖石搭起的房子——不如说是棚屋更合适——看起来摇摇欲坠,似乎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在很久以前临时搭建的,而今如同废墟一般,湿漉漉的墙角生满灰绿色的苔藓。他怀疑自己根本没法走进这座低矮的砖房。
他撑着伞稍许等了片刻,一个苍老而佝偻的妇人才以极其迟缓的动作打开了门。她非常矮,又驮着背,不比拉塔托斯克高出多少。她的手不住颤抖着,抬起头勉力注视着他,她的眼睛显然有很严重的白内障,使他无端想起了波德莱尔的那篇《老妇》。
一些稍有闲暇的穷苦妇女探头过来围观,他勾起一个美丽而冰冷的笑容。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巴黎歌剧舞台上曾有一位女子,在她风华正茂的时候,她的名字与声音响彻了巴黎所有高旷的圆形穹顶。她是绝色而苦命的交际花,她是风骨热烈的吉普塞舞女,她是形容枯槁而坚强的纺织女工,她是绝望投水的贵族少女,她是那个年代歌剧艺术中所有惊寰绝伦的女性。
作为一名歌女,她的黄金岁月只有几年而已,然而那几年中她却是真正辉煌过的。当时法国上流社会的各界名流争相与她结识,诸多年轻勋爵们为成为她的情人费尽心机,不惜大打出手。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同那个阶层之间不可弥补的鸿沟,知道自己是谁,从不奢望什么她不该得的。
她的生活改变自一个没落贵族的出现。
当她因演出过于频繁而累得在剧院休息室里晕倒时,不是任何人,不是任何军官,商人或政客,仅仅是他,把她扶了起来。
她醒来后已经舒适地躺在休息椅中,身边只余一束烈焰般的火红玫瑰,卡片上寥寥数语:
你很美,演出也很棒,你的歌声中有我的灵魂。
后来当她去回想那时的种种,忽觉非常可笑。她作为一位歌剧演员,从来都知道戏剧和生活的距离。然而她的爱情却比任何一部歌剧都要来得戏剧性。
她就像那位把生命寄托于爱情的薇奥莱塔一样,开始疯狂寻找那个在她生命中一闪而过的男人。这并没有花费她多少力气,因为第二天演出结束后她就再一次在后台见到了他,金发灿若阳光,对她笑着明净温暖。
她就这样爱上了这个男子。
她流金岁月的末尾,是在一个甜蜜的梦中度过的。其实同她的追求者们相比,那个虽然出身贵族,但家业已经没落的男人并不算多么富有,但是他与生俱来的俊美容貌和高贵心灵彻底折服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内核得到了承认和理解,感到爱情将两个灵魂连接起来,升华了彼此。素来理智的她甚至怀疑传说中的天国之爱已经降临,她将与普通的女人不同,得以享受一份纯洁热烈,如火如荼的爱情。
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知不觉就透支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他们的儿子,也是她这一生唯一的孩子出生后,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风华岁月便悄然离她远去了。渐渐不再有登台的邀请,那些过去赶也赶不走的追求者们作鸟兽散。然而起初她根本没有觉察这些变化,爱情结晶的降生冲淡了她全部的寂寞和乏味。那是她一生幸福的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然而当她意识到生活比戏剧拥有更加惊人的起伏之后,已晚了。
她的儿子十个月大时,男人离开了她,在暗杀者的枪声下永久地睡去了。
她第一任丈夫的死至今仍是一桩悬案,在街坊中最盛行的版本认为他是被她嫉妒的求爱者杀死的。但是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因为幸运女神已经随他离开了。
她之后的生活陷入了彻底的颠沛和无望。男人没能给她留下多少钱,而她也已失去过去赖以谋生的资本,日子过得举步为艰。带着孩子的女人要再嫁几乎成了奢望,而她也是在儿子两岁时,才勉强与一个平庸的皮鞋匠结婚。虽然落差巨大,生活拮据,但总强过独自一人。
到此时她方真正知晓,命运的玩笑能够残酷到怎样境地。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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