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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迷攻计-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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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他说这话,很有道理,杨岄不禁要欣赏起他来了,可是他那高人一等,趾高气昂的样子,叫杨岄一听就来火了,随口道:“抢不到就挨饿呗,这和在战场上打不过别人,然后被别人给砍伤了是一个道理。”他抬起眼,无意瞥过那将士的脸,只觉得自己脊背凉凉的,因为那个人的视线就像两把刀,早已经把自己给千刀万剐了。杨岄咳了咳,正要再说一句给自己台阶下,营帐的门帘拉开了,一双沾着一点泥土的藏青布靴走了进来,视线再往上移,是一件灰白色的长衫,这种打扮的人在军中只有两种,一个种是军队在当地请的向导,另一种便是跟随大军驻扎的军医。

    杨岄的视线顺着那灰白色的长衫一路往上移,正要挪到脸上的时候,却听那人开口道:“严副将,伤兵们都饿了,你怎么还没过去。”那个人的声音,杨岄觉得,就算是自己化成了灰,他也能认得,可是自己没化成灰,自己还好好站在这里,所以他反而不敢相信了起来,赶紧抬起停在那人胸口的视线,一张让自己跌进冰窟的脸,瞬间映入眼中。

    自己的慎之……绝对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的,杨岄摇了摇头,含在口中的一颗菜心落到自己碗中,他低下头,又拨了几口饭到自己口中,甩了甩脑袋心想:慎之已经死了,三年前亲眼看着他下葬,上好的榉木棺材,自己亲手选的料子,自己亲手抱着他进去,看着棺木封死,看着他入土为安。杨岄嚼着嚼着,忽然觉得舌尖一痛,原来是咬到舌头了。他又忍不住抬起头,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位。

    “沈大夫,这个火头兵把菜给分光了,今天兄弟又要吃白饭了,我才晚来了一会儿,就给抢光了。”那将士刚才冷冷的样子,到了眼前这一位这里,倒有那么点自怨自艾的小孩子习性了。

    被叫做沈大夫的人往里面走了几步,看了一眼铁锅中剩下的那些汤水菜叶,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杨岄道:“这位小兄弟,伤兵们还没有吃饭,可惜已经没菜了,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你可以通融通融?”他说着,居然从自己的阔袖下掏出一块碎银子,蹲下来,塞入了杨岄的手中。

    杨岄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原本应该是很清秀的,但是半边脸,从眉梢开始一直到颧骨,却长着一块黑色的胎记,那胎记上还有几根汗毛,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搁的慌,杨岄一想到顾慎之的脸上,要是长出这么一块东西来,就觉得心里窝火的慌,赶忙转过头,推开那一块碎银子道:“都是营里的兄弟,当然要相互照顾,我再炒一锅就是了。”

    沈孝笑了笑,那微微勾起唇角的一瞬间正巧被杨岄看见了,眸子里满满的笑意,他见眼前的火头兵正看着他傻愣着,连忙站起来,拱手谢道:“不知这位军爷怎么称呼,在下沈孝,是前几天刚到营里的军医。”

    “哦……我叫关山。”杨岄坦然答道,放下手中的饭碗,拍拍手站了起来,从一旁的箩筐中拿出几颗青菜,放在案板上切了起来,这架势,倒是像极了一个火头兵。

    沈孝退后了两步,转头对那头上缠着纱布的副将道:“严副将,你先回军营吧,等下菜好了,我送过去就好。”

    严子舜将手中的菜桶放在一边,饶头道:“沈大夫不走吗?”

    “不走,在这里帮这位关兄弟搭把火吧。”沈孝很自然的蹲了下来,拿起火折子点起灶堂下的火,看样子很是娴熟。




第六十章

杨岄嘴角微微一笑,手上的菜刀落的更快了,喀喀喀不一会儿就切出一堆子,转头问道:“沈大夫,伤兵营现在有多少人?”

    “大约百十来个,都不是重伤,但是流了血,还是要补一补,这里伙食实在不怎么样,要是还吃不饱,谁有心思打仗。”沈孝将柴火送进灶堂,和杨岄聊了起来。

    杨岄将青菜放进一旁的菜篓子里面,将菜按到水缸里面掏了掏,才提起来,倒入了早已经开的油锅里面,顿时吃啦一声,碧绿的菜叶子开始慢慢的蔫了。他用铲子翻炒了几下,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坐在灶头对面,正仔细烧火的沈孝,橘黄色的火光映在他有些泛黄的脸上,单看一边没有胎记的侧脸,那轮廓还真的与顾慎之有七八分相似。

    杨岄又晃了神,手下的铲子倒是没停下来,看着沈孝问道:“沈大夫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怎么会到这里做起军医了呢?”

    沈孝并没有直接回答杨岄的问题,而是抬起头,很坦然的看着他道:“那听关兄的口音,应该是云州人才是,怎么会投到夙夜的军队中来了呢?”

    他这句听起来似无心之失的话,在杨岄听来,心里却打起了鼓,他进军营一月有余,而且这边的军人大多数都是夙京周边招来的,对云州那个地方也不甚熟悉,所以他只说自己是南方人,却并没有明言自己是云州人,可是眼下这位看似其貌不扬的沈军医,倒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处。

    沈孝见杨岄没有反应,以为自己刚才语句中的那一丝戏谑让他有所难堪,于是便自报家门道:“关兄弟可千万别介意,其实在下也是云州人士。”沈孝为灶膛加了几把柴,继续说道:“关兄可还记得三年前,云州与夙夜边界上的艾江发生大地震,当时有一个小村落被泥石流掩埋,我就是那个村里的人。后来有幸得人相救,所以才会有今日的。”

    杨岄是记得那场地震的,因为那场地震正好是在杨定边与顾慎之下葬之后的第二天,当时身在军营的杨岄,冒着大雨一路飞奔至地震的伤亡地点,直到自己将难民安置好之后,才听说杨定边与顾慎之的陵寝都有不同程度的滑坡。

    云州西南王薨逝,又适逢天灾,流言四起,杨岄在那种内忧外患之下,甚至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平息留言,安置难民,率领军队为老板姓重新建造房屋,地震造成的伤亡并不是很大,除了一个在山坳中的村落因为泥石流被全部掩埋,其他的也就是房屋倒塌,重建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杨岄真的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三年后的今天,在千里之外的夙夜军营,能遇上那场天灾的幸存者。

    这个人不光是他的老乡,更给他带来一种希望,杨岄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希望,心中有一种感慨万千的感觉,顺着他的话说道:“怎么不记得那次地震,我家的房子塌了,后来还是云州的小王爷,带着他的军队来修的房子。”杨岄有些自得的阐述着这个事实,虽然房子塌了那些纯属胡编乱造。

    沈孝有些不解问道:“这么说小王爷算是你家的恩人,你怎么没留在云州,反倒跑到夙夜来了呢?据我所知……”后面的话,沈孝没有说出来,因为大家心知肚明,如今云州与夙夜的关系,明着还算是藩王与朝廷,但是暗地里早已经有人说西南王并非池中物,迟早会反了如今的朝廷,至于为什么会翻,从何而翻,大家则都说不清楚。

    不过从京城的碧凹馆传出来的据说是最权威的解释,那就是当年西南王的死并不是一个意外,而很有可能就是朝廷削藩之前的一些小动作。

    “小王爷虽然对我家有再造之恩,但是云州怎么说也是夙夜的一部分,如今夙夜有难,我从云州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岄自然是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但是这样大义凌然的话,说出来实在是让自己听的也觉得很别扭,更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何感想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瞄了一眼坐在灶头前的沈孝,没想到他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他的时候,眼底还流露出一丝欣赏来。

    杨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抡起铲子,到一旁的瓦罐里面铲了一勺子猪油,放到了青菜中继续翻炒了起来,原本并没有多少香味的素菜涌出了浓浓的香味,顿时让人食指打动。

    沈孝皱了皱眉头,肚子咕噜一声,他今天一早起来到现在只吃了一顿稀粥,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不过一直忙于照料伤员,还没有心思顾及到自己的五脏庙呢。如此明显的声音让对方听见了,真是有些丢人呢。沈孝尴尬的笑了笑,正想开口解释,却听杨岄说道:“沈大夫怕是照顾伤员,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吧?等下这菜好了,我替你送到伤兵营去,你就在我这里凑合吃一点,这会儿将军的私厨那边只怕早已经收工了,你过去也不过是残羹冷炙了。”

    沈孝原本的尴尬一扫而光,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火头兵会如此细心,而且还是个云州人,倘若那个云州的西南王有这个火头兵一般的觉悟,派云州的大军增援一下,只怕塑国的军队也不至于藏狂至此。

    杨岄示意让沈孝让开,拿着扒锅灰的耙子把那些木屑都清理到了一旁,从灶膛里面拨出两个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来,笑着对沈孝说道:“沈大夫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一起享受一把这烤红薯吧。原本是为自己留的,不过沈大夫刚才也有帮忙添一把柴火,所以就分你一个。”

    沈孝也不客气,撩起了长衫,靠着营帐坐了下来,用手指捻起其中一个黑乎乎的烤红薯,放在手心还觉得很烫,他拨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红薯,香味儿在他的鼻息下盘旋不止。杨岄笑了笑,拉开帘子,对着一盆子炒青菜往伤兵营走去。

    此时的天空早已经漆黑一片,一队队来来往往的士兵,远处高高搭起的哨塔,火光将整个军营照的透亮,杨岄转头,看着营长中那个长得并不好看,却那么满足的啃着烤红薯的年轻的军医。

    这样的笑容,在他这三年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却每一次再笑得最尽兴的时候醒过来,杨岄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酸涩,脚步越发沉重了起来,他添了添流过他嘴角的泪,有些无奈的想到:慎之……这样的笑容,在你有生之年,我尽然一次都没有看见过啊……

    从伤兵营回来的时候,沈孝的一只烤红薯已经剩下了一堆黑黑的皮,杨岄则是重新拿起刚才他吃了一半的那晚饭开始往嘴里拨。

    “还有一个,你也吃了吧。”杨岄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沈孝的嘴唇周围有着几条黑黑的纹路,显然是刚才吃的时候,手指擦嘴角的时候不小心给弄到的。他那个样子,长了这么大一个胎记已经很难看了,如今脸上都这么不干不净的,真是要多丑有多丑。这样的一个丑八怪,他居然有顾慎之那样天籁般的声音。

    杨岄转过了头,告诉自己说,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像顾慎之,所以才会把自己的东西让给他吃的,可是除了这个理由,杨岄似乎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不用了,我吃一个就饱了。这个你自己留着吧。”沈孝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唯独却忽略了自己的脸蛋,杨岄有些看不过去,他这样子出去,不被人笑话才怪。

    “你不如先把脸洗一洗吧,这么黑,很难看的。”杨岄指着他的脸,小声说道。

    沈孝似乎没听懂杨岄的话,怔了一下才开口道:“洗不掉,这是胎记。”

    “我说的不是胎记,胎记当然洗不掉……”杨岄开始后悔自己对他太过仁慈了,这家伙就是一个笨蛋,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嘴角有很多黑乎乎的东西,沾着,很不好看。”他一边说,还一边指着自己的嘴巴。

    沈孝这才反应过来,拎起袖子用力擦了几下,原本有些苍白的嘴唇被擦的红扑扑的,杨岄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沈孝的唇形和顾慎之是极为相似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顾慎之的嘴唇永远是苍白的,从他苍白的唇角溢出的每一句话,都让杨岄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可是杨岄念极了这种痛。

    而眼前的沈孝,完全不同的容颜却有着一样的唇形,红润的嘴唇,因为啃了一只烤红薯而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是顾慎之所完全没有的。

    杨岄终于放过了自己,坦然想到:顾慎之是真的死了,眼前的沈孝,只是一个和他有着同样声音的人而已。他目送着沈孝走出了火头军的营帐,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心情,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根本算不了什么的。杨岄蹲下来,握住了胸口半块刻着龙纹的玉牌,默默想到:慎之,我会完成你的夙愿,我会把你的儿子,送上夙夜权利的最巅峰,不让你的牺牲成为夙夜永远翻不到的那一页历史。




第六十一章

一连几日,沈孝都会亲自到火头军的营帐来拿伤兵们的饭菜,但每次都是由杨岄亲自送过去,自己则是满足的坐在暖暖在灶台边上,啃着杨岄准备的烤红薯。两人之间也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杨岄得知,沈孝原是那小村庄一个大夫的学徒,后来因村庄被掩埋了,他被人所救,死里逃生,正巧救他的人也是一个大夫,于是就跟着他学医,直到最近大战来袭,沈孝才偷偷的跑出来,到军队里面当了一名军医,说起来,两个人都是偷跑出来了,杨岄听着不禁点了点头,心想这样热血心肠的人,若是到时候收归己用,应该可以帮自己不少忙,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引荐给魏先生才是。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喊道:“遭了……遭了……有人犯病了……”

    沈孝丢掉手中红薯往帐外跑去,熊熊篝火照的整个军营如白昼一般,只见不远处正围着一群士兵,沈孝挤进人群,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兵倒在地上,全身佝偻着,嘴里还不停的冒出白色泡沫。他走上前,推开那些围着看热闹的士兵,环顾了一下四周,咬了咬牙,把自己的手塞进了那个病人的口中。

    “你们都退后一点,围着他,他也醒不来,”沈孝抬起头,看见严子舜站在不远处,开口道:“严副将,去到我的营帐拿针灸过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手背上已经有血流了下来,杨岄看在眼里,谁知视线却再也移不开了,他蹲下来,找了一块小石头,弹了出去。那口吐白沫的病人就被点了穴道,昏了过去。

    “喂……醒醒……”沈孝还没弄清状况,猛然看见人晕了过去,连忙伸出手捧住那人的脸摇晃了几下。

    “他没事,晕过去了而已。”

    众人见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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