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惑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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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母妃，鸾儿回来了！”伴着俏皮的声音，一抹灰色的瘦小身影从侧门外探出了小脑袋，漂亮的大眼睛四处望了望，这才闪了进来。

　　　　咦？青鸾皱了皱眉，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母妃怎么不理我？

　　　　甩了甩脑袋，看看拿在小手里的东西，他又高兴的笑开了，瞬间便忘了这茬，蹦蹦跳跳的往里屋走去，“母妃，您看，这是琰哥哥送我的金芒，好香”，人还没走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琰哥哥说了，这是番邦进贡的水果，他特地拿来给……母妃！”

　　　　充满稚气的声音在见到玉妃的那一瞬间变了调，他惊诧的看着床榻上的母妃，满脸呆滞，发丝散乱，衣裳污秽不堪，浑身筛糠般的抖个不停，瑟缩在床脚。

　　　　“母妃……您怎么了？”青鸾有些害怕，母妃平时最爱干净了，他们母子在这冷宫里已经住了六年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家，虽说这冷宫里的条件异常的艰苦，但出身名门的母妃最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她放下大小姐的高贵身份，承担起了一切，总是将这里打理得干干净净，除了行动受制，环境冷清了点儿，这里与一般人家也并无多大的差别。

　　　　可今日这般模样的母妃，是青鸾从未见过，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床边，刚碰到玉妃的裙角，手指上便沾染到了什么粘稠的液体，仔细一看，血！

　　　　他顿时吓得缩回了手，“母妃！你怎么了？我是鸾儿啊，母妃您不要吓孩儿……”，即使是个年纪再小的孩子，他也察觉到了母妃的不同过寻常，自他进门到现在，那个平时眼中只有他的母妃，却连看都没看过他一眼，这一切，都让他不禁害怕了起来。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这个住了六年的地方突然间变得狰狞了起来，青鸾再也顾不得其它，扑进了玉妃的怀中，“母妃，鸾儿害怕……”。

　　　　似乎是被唤回了神智，玉妃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生命的迹象，茫然的看了看青鸾，依旧有些呆滞眼神瞥见青鸾手中的金芒，那抹黄，异常的刺眼，一计凌厉的眼神闪过，她猛的扑过去，夺了他手中的金芒，往地上用力一扔，跳下床狠狠的踩了了几脚，一系列的动作流畅无比。

　　　　直到脚下漂亮的金芒被踩得稀烂，再也看不出原样，她才停下了动作，面目狰狞的笑了起来，“哈哈哈！”

　　　　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泪水，花了那美丽的容颜，碎了那玲珑的七窍心，“我好傻……好傻……”。

　　　　“母妃……”，小手无助的扯着玉妃冰凉的手指，委屈的撇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母妃，别哭，您别哭……”，小小的身子想替她拭去脸颊的上的泪水，但怎么也够不着……

　　　　久久之后，玉妃终于停下了笑声，也止住了泪水，握住那双小小的柔软的手，缓缓的蹲了下来，狰狞的面孔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温柔，理了理青鸾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又跑出去玩了？”

　　　　亲昵的语气，与往常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差别，若不是依旧红肿的双目，青鸾会真的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嗯”，虽然感觉母妃的转变有点太大，但青鸾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母妃，您是在生鸾儿的气吗？那鸾儿以后再也不出去了，鸾儿天天在这里陪着您，您别哭，别生气了好不好？”

　　　　像是怕玉妃不相信似的，青鸾抱住了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印上了一个吻，擦了擦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鸾儿说的是真的！”

　　　　真诚而又略带委屈的眼睛让玉妃忍不住心头一酸，轻轻的笑了笑，“母妃知道，母妃知道青鸾最乖了”。

　　　　见母妃相信了自己的话，青鸾顿时露出了笑脸。

　　　　玉攸有些痴痴的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白皙剔透的肤色，胜过她见过的所有女子，即便是刚出生的婴孩也不及他的万分，微微泛着桃红的双腮，透出几分娇气，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像极了那个人，纯粹地不染一丝杂色。

　　　　好美，好美的一张脸……

　　　　玉攸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一定会胜过她这个母妃，一定会是个绝色的美人胚子。

　　　　“噗……”，腹部一阵绞痛，腥热的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终于……来了……

　　　　“母妃！”青鸾尖利的声音划破喉咙，同样也划破了静谧的空气，看着玉妃眼耳口鼻中国缓缓流出的黑色液体，即便再无知，他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您怎么了？母妃……”，青鸾拼命的用自己的小手擦拭着，但是，怎么也止不住那流淌的液体，反而擦得自己满手满身都是血！

　　　　“太医……我去叫太医……”，青鸾恍惚着想要起身出去，可刚跨出一步，手就被玉妃给紧紧的抓住了，粘稠的液体顺着苍白的指尖“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上。

　　　　“鸾儿，不用去了，没……没用的……”，被血液模糊了的脸上没有意思痛苦的神色，反倒是像解脱了一般，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不会的！不会的！母妃你骗我！”青鸾不停的摇着头，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妃突然变成这样，他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究竟是怎么了？

　　　　“鸾儿，过来……”，玉妃的手指紧紧的扣住青鸾的手腕，长长的指甲深深的陷进白皙的皮肤里，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她不想逼这个孩子，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口气，她没有办法咽下去，而且，这也是这个孩子的责任，她不能让他继续被蒙蔽了双眼……

　　　　“鸾儿，从现在起，母妃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的记住，知道吗？”气息已经孱弱的她，边喘息边艰难的说道，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

　　　　望着玉妃决绝狠厉的眼神，青鸾惨白的小脸用力的点了点，“鸾儿……遵命……”。

　　　　……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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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淡淡的龙涎香弥漫了整个萧华宫，一抹明黄的身影坐在贵妃榻上，悠然的品着手中的大红袍，这批茶采自有“碧水丹山”之称的人间仙境之处，整个皇宫就只有那么几钱，他都赏给了淑妃，却不想竟然拿来招待自己了。

　　　　只是浅尝了一口，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这茶采摘极为讲究，过嫩，则成茶香气低、味苦涩，过老，则滋味淡薄，香气粗劣，必须要选在新芽叶刚刚成熟之际，对时间的把握要求极为严格，所以，煮茶的功夫也自然十分考究。

　　　　“爱妃宫里煮茶的宫女可以换换了，茶水的火候太过，倒是白白糟蹋了这难得的好茶”，慕容偕淡淡的说道。

　　　　“是”，在慕容偕身边这么多年，淑妃怎么会不明白他的一句“换换”指的是什么，可怜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宫女，就这么一瞬间，命运就被定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淑妃拉着站在身边的孩子，突然跪了下来。

　　　　放下茶，不怒自威的双目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母子二人，“淑妃，你这是为何？怎么朕一来，你就带着琰儿这样跪下？”故意停顿了片刻才道，“莫不是，你们母子二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慕容偕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透出一股冷冽，十一皇子青琰年岁尚小，心性也未定，自然听不出他父皇言语中的其他意味，但淑妃可不是什么孩子，听到慕容偕的话之后，身子一僵，“皇上恕罪！”

　　　　“哦？爱妃倒是说说看，你究竟犯了何罪？”慕容感谢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父皇！”见父皇要向母妃问罪，青琰马上大叫了起来。

　　　　“青琰！”慕容偕的声音悠悠的传了出来，“太傅没有教过你吗？朕没有问你话，谁让你插嘴的？”

　　　　“可是父皇……”。

　　　　他还想说，但却被淑妃给打断了，“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你想罚跪吗？！”

　　　　青琰委屈的看了看淑妃，心不甘情不愿的低下头，撇着嘴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慕容偕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并没有介意青琰的不敬，毕竟他还小，只要懂得服从就行了，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这都没有关系。

　　　　“皇上，玉妃妹妹已经去了”，淑妃神色平静的道出了事实，虽然她知道慕容偕一定早就知晓了，但她还是强调了一遍，她知道，若是自己不提的话，或许玉妃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个……朕已经知道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悲伤或是别的什么情绪，仿佛死去的人与他毫无瓜葛似的。

　　　　淑妃心底一阵冷笑，这就是帝王之心吗？竟然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

　　　　“皇上，臣妾见妹妹走了，想着鸾儿这孩子一个人在冷宫中着实可怜，于是便自作主张将他接到了萧华宫，望皇上恕罪！”

　　　　慕容偕盯着淑妃看了半晌才道，“朕，怎么从来都没发现爱妃竟然如此贤德？”这个聪明的女人不是向来最会明哲保身么，怎么突然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淑妃对于他这种不加掩饰的讽刺也是照收不误，不怒不恼，只是端庄的笑了笑，“臣妾也是想着替皇上分忧而已，鸾儿他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子，以前妹妹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如今妹妹也不在了，若是留他独自在冷宫中任人欺凌，怕是会有失皇家的颜面！”

　　　　一想到那孩子浑身是血，面如灰死的模样，淑妃忍不住心疼了起来，这孩子……太可怜了，自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玉妃就已经被打入冷宫，降生后也一直留在冷宫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其实说来，玉攸也是名门之秀，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在冷宫里长大，着实不易，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命数，虽然同情，她却不会傻到去为她求情，顶多自家这小子偷偷从宫里头拿东西给那孩子的时候，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事到如今，如果再放任那个孩子不管，恐怕，他真的会这样就丧了命，除去别的不说，她也是个母亲，再怎么冷血也做不到看着这孩子死，或许，这就是她与这皇宫格格不入的地方吧，尽管她知道自己这样对她的琰儿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害了他，可她还是做不到慕容偕那般的绝情。

　　　　“爱妃说的极是，是朕疏忽了”，慕容偕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鸾儿这孩子这些年来的确受了不少苦，既然爱妃与他投缘，那……这孩子就留在萧华宫吧，顺便让他与琰儿做个伴好了”。

　　　　琰儿一听到父皇的这话，小脸乐得跟开了花似的，忙不迭的磕起了头，“谢父皇成全！父皇您真好！儿臣替鸾儿谢过父皇！”

　　　　“呵呵”，慕容偕笑着上前扶起了淑妃与青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好了好了，瞧你乐的！”

　　　　青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懂得兄弟之间友爱是件好事，朕要好好的赏赐你！”说着，他转向了淑妃，“至于玉妃，恢复她贵妃的封号，将她葬入皇陵吧，这件事，就由爱妃你来负责督办吧”。

　　　　沉痛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桀，贱女人！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去找他了吗？你以为你死了，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吗？

　　　　简直是痴心妄想，朕，一定不会让你如意的！你生是我慕容皇室的人，死了，也只能待在慕容皇室，永远也别想离开！

　　　　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投向自己，慕容偕立即警惕的看向四周，奇怪，没人？心底升起了一丝疑惑，自己肯定没看错，一定有人躲在暗处，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这萧华宫得加强守卫了……

　　　　走出了萧华宫，慕容偕心中仍是有一丝的不安，顿住脚步看向身后，“苏合香，方才你在什么地方？”

　　　　紧跟在慕容偕身旁的一个侍卫立刻跪了下来，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回皇上，臣一直受在萧华宫门口，寸步未离，这点，王公公可以作证”。

　　　　慕容偕闪着精光的眼睛将苏合香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统统收入眼底，没有发现，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这种感觉让他很不满！

　　　　“别做无谓的事，知道吗？”慕容偕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臣知道”，毕恭毕敬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破绽。

　　　　“你就跪在这里吧，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起来！”慕容偕丢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第二章

向淑妃娘娘请过安之后，青恒便往萧华宫外走，可刚走到宫门口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算了，还是去看看琰儿吧，离开皇宫已有月余，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闹腾的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冷峻的脸庞难得有了一丝生动。

　　　　“琰儿”，轻轻唤了一声，推开房门，却发现房内没有任何动静，犹豫了片刻，径直往内阁走去，绕过屏风，他发现了床榻上侧卧着一个人，锦被下的蜷缩成团的身体瘦小得可怜。

　　　　青恒皱了皱，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睡觉？自己只是离开这么一段时间，懒筋又犯了，真是不思上进！

　　　　想着，他大步上前，一把拽起了床上之人，“你还不……”。

　　　　看清被自己抓在手上的人，青恒顿时噤了声，精致小巧的小脸泛着异样的红晕，淡淡的秀眉紧蹙着，浓密的睫毛不安的打着颤，小巧的鼻尖也是一片通红，唯有那双唇，一片惨白……

　　　　是他！

　　　　青恒吓得顿时松了手，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咚！

　　　　瘦小得身体从他的手中滑落，后脑猛的磕到了床沿！

　　　　“唔……”，那张小脸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愣在一旁的青恒只觉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撞疼了？眼底泛起一丝心疼，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琰儿的床上？这个样子，难道……是病了？

　　　　榻上的人忽然哆嗦了一下，薄薄的里衣下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不停颤抖的身子，苍白的唇溢出了断断续续的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