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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一尘缘 作者:天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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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容。
千瑶听到自己心里一声声轻唤,沈沈坠入一片荒芜,而荒芜的尽头,是周容温柔如水的笑,一如相遇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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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当初进周府,是周容亲自牵著千瑶的手带他进来的,而到了离开时,却也是周容亲手扶著他上的马车。
哪怕知道所谓的离开或许只是短暂,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千瑶的心中依旧无法做到沈静如周容那般冷淡平常。
千瑶的五指狠狠用力,抓得周容不觉皱了眉,想要松开,却又无法轻易挣脱。
“千瑶,该起轿了,放开我。”周容甩了甩手。
“爷。”千瑶咬得双唇苍白。
“千瑶,听话。”周容还是抽出了手,看著被千瑶死缵著不放的手心,叹声轻语道,“怎麽?又後悔了?”
“我。。。”千瑶出声却无言,那些个词词句句在心里翻转良久,却拼凑不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麽,又或者,在期待著什麽。
直到轿子被摇晃著抬起,千瑶这才意识到周容已经退到一边,一点点与他拉开距离。
你怎麽就这麽舍得下心。
千瑶忽然明白自己想要问周容的话,但当他拉开窗口的锦绣织布帘盖看向周容,却又硬生生把话给塞回了心里。
一瞬间愁情百转千徊,千瑶只觉得委屈,委屈得爱著一个人,委屈得恨著一个人,更委屈得不得不离开的现实。
“容。”他透过轿子的窗口朝外头喊去,声音嘶哑也不足够响亮,可短短的一声中,早已泪潸而下,顺著脸颊的弧度汇聚到下巴尖。周容只是隔著老远看著他,无动於衷得站立在原地,任由千瑶默然掉著泪,在视线中逐渐行远。
“少爷,该到时辰进宫了。”一边周允立於周容身後小声提醒。
“恩。”周容收回目光,卷起袖子,伸出左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右手手指,才道,“拿上给皇後娘娘准备的礼,随我进宫。”
“参见皇後娘娘。”周容跪於承乾殿奉旨面见当今皇後,也就是其家姐周筠。
“起来吧。”周筠一指身边的软蒲垫儿,一弩嘴道“且过来坐姐姐身边好好聊聊,说说你最近都忙些什麽,要不是姐姐派人找你,你就连个鬼影都没了?”
“姐”看到一边宫女侍从都退出了殿堂,周容一撇嘴垮下张脸,蹭到周筠身边一屁股坐下,还不忘摇著个二朗腿晃啊晃得,“我当然是忙著做生意啊。”
“做生意?我怎麽听说你又收了个男宠到府里?”周筠一挑眉,一双杏花眼瞪得圆圆得,“姐姐我位居中宫不得不母仪天下,而炙儿也在苦守边疆常年艰辛,怎麽周家就偏出你个吊儿郎当没正经的东西!”
“姐,我怎麽没正经了?”周容一捂脑袋,从小到大,他天不怕地不怕,还就怕了这位姐姐。
“还敢说?”周筠轻斥道,“你都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收收心把婚事给办了?爹娘过事得早,我是你们大姐,自然要代爹娘之责,让你们尽快为周家开枝散叶。只可惜炙儿常年在边关,我是急也够不著他,没得用。但是眼前还有一个你,你是想逃也没得逃。”周筠拈起手中的绣帕抿了抿嘴角,又继续道,“我与皇上说了,近日就为你搜罗名门淑女,一个月内,我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个婚都得给我成了!”
周筠摇了摇自己的食指,最後还不忘加句,“我知道你不会乐意天天往我这承乾殿跑,所以也跟皇上要了旨意,从今而後这一个月,天天会往你府上送画像,你就给我挨个得看挨个得挑,然後每五日进宫一趟,给我回复。当然,不排除我兴致一来,搞个赏花会玩玩。”周筠笑得诡异,周容却听得汗毛耸立,连连擦著额头苦道,“姐,哪有你这麽逼人成亲的。”
周筠的一双眼落过周容似哭非笑的表情,伸出手拍了拍周容的肩,说道,“容儿,姐姐本也不想逼你,可是,自从琴真死後,我就没见你再喜欢过什麽人。姐姐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明白麽?”
“姐,好好的提琴真做什麽。”
“我是担心你。一个炙儿就够让我心疼的了,要是你再。。。”周筠揉了揉脑袋,娇好的瓜子脸上浮起一层担忧,“如果爹娘还在就好了。”
“姐”所谓姐弟连心,周容虽然从小就怕周筠,可也是最见不得周筠伤心难过的,於是只得连连点头,满口应下道,“我听你的”。
小容爷要娶亲,这个消息在善水城那是一传十,十传了百,也不过一两天辰光,便是满城皆知。
一卷卷的画像从宫中往周府送来,周容坐在书房里看著堆成山的美女图真真是哭笑不得。
到了五日时限进了宫,见过了周筠後,周容来到御书房,死命盯著仁宗帝快要笑抽了的嘴角恶狠狠问,“皇上,这鬼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不然好好的家姐为什麽突然要帮我选亲?”
“哈哈哈哈哈哈”仁宗帝唐远箐终於忍不住捧著肚子狂笑起来,一手还指著周容乐道,“周容啊周容,你也有今天,来,跟朕说说,那些美女佳人可有合你眼的?”
“皇上!”周容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扯了唐远箐下来,就跟小时候一样缠在一起揍上一顿。
“好了好了,不气你了,朕这麽做,那不也是下下策麽?不然怎麽能叫你三天两头的进宫来?”
“可皇上也不该怂恿家姐。。。哎。。。”周容无奈得摇了摇头,“总之,这次是给皇上害苦了。”
“朕觉得这样挺好,一来你能光明正大得天天往宫里跑,二来你也是到了年纪成家,不然别说皇後,就是朕都觉得愧对周老将军在天之灵。”
“也罢,你们个个都拿爹来压我,我还能说什麽。”周容认命得叹了口气,懒得和皇上再拌嘴,转而肃容敛声说,“皇上,我已派人去查证过,庞安身边的亲信的确到了善水城,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有和朝廷里任何官员私下接触过。不过,好象他在定平关停留过三日。”
“定平关?”仁宗帝沈思道,“驻守定平关的是程老将军,更何况还有朕的三千虎贲军驻扎在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一粒老鼠屎可以坏了一锅粥。既然定平关有四十万大军也难保不出一两个叛徒。一旦有了内奸,从蓬莱关到定平关,再到朝廷内部,这一条线连起来那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的确,所以最重要的是牵出朝廷内部的主谋之人,不除他难消朕心头那根刺。”
“皇上放心,暗阁一定尽力为皇上解忧。”
“周容,朕发觉你果真没小时候可爱了,一板一眼的真是严肃无趣”
“皇上要趣还不容易?待微臣找家姐商量下。”周容作势就要起身出门。
“哎,朕收回前头那句还不行?”仁宗帝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之前说的人可送到仇侍郎那了?”
“皇上放心,前几日就送去了。”周容这才想到送了千瑶给仇青已经足足五日了,为防仇青怀疑,他故意一直不去打探千瑶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的千瑶在仇家,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
想到千瑶离开前那双欲说还休,好象委屈不得了的表情,周容心里顿时软绵绵的,象捞不到底的深海,说不出个什麽形状。
出了皇宫,周容立刻叫来了周允吩咐,说可以让在仇家卧底的暗子与千瑶牵上线了。
一来一回不过半日,到了傍晚周容正在书房里琢磨定平关的人力布置上的蛛丝马迹,周允终於进了屋回报说千瑶那头联系上了,目前尚未探得任何消息。
周容随口应了声,挥了手刚想让周允退下去,却突然又开了口“千瑶如何?”
“回少爷,据暗子回报,仇青前日刚寻了大夫来给千瑶治病,说是。。。”周允抬起头悄悄扫了眼周容沈静的表情,停顿了下继续道,“说是因为仇青夜里下手太重,千瑶少爷熬不住昏死过去。不过大夫有给开药调理,身上的伤也都抹了最上等的药膏,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还有点低烧在身。”
周容寒下脸,瞬间眯起一双眼,又在下一刻叟然睁开,只见他将双手背於身後,来回走了两步,才问,“那千瑶有没有说什麽?”
“有。”周允清了清喉咙回禀,“暗子说,千瑶公子托他传话儿给少爷,但是,他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
“千瑶公子说,‘回去告诉爷,答应了爷的事千瑶一定会做到,万一真死在仇青的床上,只希望少爷也记得当初答应了千瑶的话,接了千瑶的尸首回来。’”
一笑一尘缘 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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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大红的喜堂,俊俏的新郎倌儿正牵著绸缎红花的一头,而另一头,系著的就是他将要相伴一生的新娘子。
那一片红惹眼的热闹,轧进了眼里,戳进了心里,染进了骨髓里,仿佛随时随地能让人窒息。
千瑶只觉得自己的一双手都快要拧断了,却阻隔不了媒婆那高亢尖亮的喜声。
一拜天地。
他看到周容扬起的笑,温柔如初,见不著真。
二拜高堂。
他想到周容牵著他的温度,暖暖洋洋,愣将一季冬化春。
夫妻对拜。
他笑了,笑自己痴痴傻傻的直著,到了这步田地,还在飞蛾扑火。
忽然仇青捏了捏他的手,小声凑他耳边说“听说周容答应了新娘子要散了家里的女妾男宠,我想明日儿趁这机会向他要了你的卖身契,让你真真正正成为我的人。至於爹那头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老人家也不介意我收你入房。好瑶儿,等挑个日子,我们也办一办,恩?”
千瑶挪开放在周容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仇青,迷惘著歪著脑袋,却突然咧开嘴笑了。
其实,自那次他昏迷後,仇青对他到真是好了不少,虽然下手还是没轻没重的,常使他第二日满身污青,下不得床,但至少是心疼他也宠著他。千瑶想,要不是这样,自己怎能轻易套得仇青的话?
仇青错,错在将他千瑶当了真,错在低估了周容在千瑶心里的分量。
都说婊子无情,仇青也以为千瑶与周容不过一场主顾,又或者,他觉得自己的真心撼动了千瑶。
却不知,千瑶的心早在那场风花雪月造就的温柔假象里给了周容一人,拿不回更毁不去,生生如剜下,血淋淋疼痛著,只为周容一人跳动。
那是他的情,最初也是最终,一股脑儿到底,不晓得何时才能完结。
“好,可是,我可不要穿红裙儿,我是男的,也是穿喜袍的。”千瑶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挪回新娘子的红头盖上。
那流苏下晃动的脸孔看不清五官相貌,可自有其女儿的柔情似水从里头盈盈溢出。
千瑶能感受到新娘子的那份雀喜和腼腆,甚至,他能感受到她对於未来的憧憬和期盼,她是敬慕他的,她是迷恋他的,她是爱他的,犹如自己。
可她能嫁他,光明正大得被人称做周夫人,然後顺理成章与他白头到老。可自己呢?瞧不著光,见不得人,还得被骂不要脸,但就是这样,他依旧恨不得用劲所有力气留在他身边,卑微而倔强。
千瑶转念想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作为月千瑶的自己。阴冷的後宫,娘亲疯狂的神情,父皇轻略而过的眼神。
他皱著眉咬著唇,突然不明白,为什麽,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疼?
他不甘心,怎麽都不能甘心得让一身叫嚣著的怒怨和悲伤平息。
这夜里,千瑶紧紧攀著仇青的後背,指尖深深陷入,划下一道道红痕。
仇青为了防止他疼,总喜欢在事前给他喂些上情的春药,可是吃得多了,也就不管用了,虽然身体里的炙热依旧,但神智却是一日清醒过一日。
千瑶不懂,他明明今儿个偷偷加重了药量,可怎麽就还是不能让自己迷糊得醉死在仇青的撞击中?
他不敢松手,好似仇青就成了他整个的支柱,恨不得一头溺死在这片血腥的情欲里。
他轻吐气息辗转呻吟,疼了,含泪了,悄悄顺著眼角落下,又不见了。
侧过头时,他看到撒满一地的白色月光,他想到了以前也是这样莹亮轻柔的夜晚,周容从身後拥著他,唤著他瑶瑶,温厚的手掌抚摩过他的全身,带起一阵幸福的颤栗。
而这个夜晚,在他身上的人是仇青,在周容身边的人,是那个叫做长孙锦如的,他的新娘。
一瞬间,千瑶茫然,他不是不痛,而是不知道该怎麽痛了。
周容收到仇青的死讯是在他成亲後的第三日。
暗影来报,说是仇青去寺庙烧香,不想回来的路上就在轿子里断了气,那时他身边还跟著一个贴身小厮和五个家丁,以及两个轿夫。
大夫查不出仇青的死因,只说是突然暴毙,可能是过去哪儿的毛病突然发作,只能等检尸官的进一步查实。
仇老爷子就这麽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心里的悲伤自是不用多说,甚至於,荒唐的打算让仇青生前最爱的男宠千瑶作陪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又是满城皆知,成了人们茶余饭後的闲扯。周容知道这个消息要比其他人早了那麽一天,其实也就是仇老爷子找千瑶下了死令後的那一晚,他就第一时间从暗影的口中得知了。
他敲著桌面的手指头有规律得嗒嗒作响,似乎是考虑了很久,久到眉间都皱起了深深的横沟,才开口吩咐道,“收网。”
所谓收网,就是将这一口线扎紧套牢,连网带人一并拖回,然後致之於死地,没得半分留存的机会。只是,网才刚撒就收,这一点却有违初衷,显然让众人觉得疑虑。
可是,若不收网就得眼睁睁看著千瑶给仇青做陪葬,一个大活人给个死人陪葬,周容怎麽想都觉得这笔帐划不来。
况且,他答应过千瑶的,不管怎样,都是要接他回来的。
千瑶就是他捏在手心的泥娃娃,他要他是圆的,他就得是圆的,他要他扁了他就得变成扁的,所以,他要他活,他就决不能死。
周容又怎麽会容许千瑶在这个时候就死了呢?
想到初遇这人儿时,他眼里的那片倔强和淳朴,周容不自禁微微笑出了声,大笔一挥笔下栩栩是千瑶的身影,跃然於宣纸上成形。
“少爷,人接回来了。”进房说话的是周允。
周容点了点头,搁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去玲珑苑看看千瑶去。”
“爷,还是晚点去吧。”周允的话里有些吞吐,显然话没有禀全,却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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