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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炊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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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夏天晚上的时候,在湖边乘凉,我们会跑去扑萤火虫,爹爹就会让我们坐下来,然后就会讲故事给我们听,有的是讲地上的凡人,有的是讲天上的人。”

“神仙?”梅朔突然插嘴,很有兴致地问道,“都有什么?”

“我,我和你讲虎头鞋的故事好不好?”

“虎头鞋?就是给小孩穿的,上面绣一只黄睛白眼虎的那种?那还有故事?”

林绰点头,又问她,“你要听吗?”

“当然。”她伸手替他拉紧被子,其实她也不想两个被窝的,可是她更不想考验自己的自制力。

“很久很久以前…”他话刚出口,梅朔就开始笑,他不解地看着她,“你继续,我只是觉得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打头的,有点好笑而已。”

“很久…”他见她还在笑,干脆跳过了那句,“有个摆渡的船家,大家都叫她鱼娘,鱼娘其实还很年轻。”

“那是多大?”

林绰很认真地想了想,“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吧。”

“有一天,风雨交加,所有其他的船家都不肯带人渡河,因为那很危险。”

“不过下雨天鱼会跳出来,更容易抓。”

“那不会被淋湿吗?”'网罗电子书:。WRbook。'

“有蓑衣,不过多少还是会湿掉。”梅朔打了岔,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鱼娘是个很好心的姑娘,有一个老爷爷要过河,她就冒着雨撑船把老爷爷渡过了河,老爷爷非常感谢她,就和她说,我没钱给你…”

“非常感谢她还要说没钱给她?”

“他是没有钱纳,不过他说我只有这张画,你就收下吧。鱼娘拿过来一看,画上有一个漂亮的男子,正在绣一双虎头鞋。”

“虎头鞋就是这么来的?”

“还没有结束呢。鱼娘很喜欢这幅画,就把它贴在自己的船舱里,谁知道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个男子竟然从画上跑了下来…”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他是鬼?还是狐妖?”

“不是,他是仙子。他白天回到画上,晚上就会出来,那个男子和鱼娘做了妻夫。一年后还给她生了一个小女儿,叫做小宝,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他咽了口口水,梅朔坐起了身,拿过刚刚倒了放在床边小柜上的水杯,“累了就歇会,渴吗?”

他摇头,这种感觉,就是讲上再久他都不会觉得累,好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梅朔把水杯凑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小口,继续道,“很快的,七年就过去了。”

梅朔正就着他刚刚喝水的地方自己也喝着,他这句话一出来,她咳一声一口水呛了进去,不住咳嗽起来。

林绰急得连忙拍她的背,“你怎么了?”

梅朔捂着嘴,连连摆手,缓过气来,笑道,“小绰儿,你这喝一口水,七年就过去了,我实在是没准备好。”

林绰一怔,自己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讲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七年后怎么样了?”

“七年后,这件事情被一个大官知道了。她就想要霸占那个男子,就派了人去抢那张画。”

“抢去了?”梅朔钻回被窝里,又问道。

“嗯。可是她把画贴在房里,那个男子却从没有下来过,只不过画上面的男子眼里,一直都含着眼泪。”

“怎么也没提到关于虎头鞋吗?”

“会有的。小宝找不到爹爹,哭着要去找他,鱼娘告诉她爹爹被关在了大宅子里。小宝就穿上了爹爹给她做的虎头鞋,跑去找爹爹。”

“她娘干吗不去?”

林绰一时愣住,“她,她打不过那个大官啊。”

“那她就由着自己的男人被人抓了?这个女人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大官之前来抢的时候,她也被打伤了。”他顿了顿,又道,“小宝跑到了一个深山树林里,正看到几个仙子在山里的湖水里洗完澡,走出来。”

“怎么这些仙子都那么喜欢下来洗澡?”

林绰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梅朔突然凑近他身边,“不知道吗?我告诉你。”

“为什么?”

她伸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因为他们思凡下界,就是来找女人来的,所以自然得用最引人遐思的办法。”

林绰不解地看着她,梅朔一笑,“你继续讲。”怎么忘了,她的小绰儿还是块干净的白布,估计问他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他会瞪大了眼反问你,两个人做了妻夫,睡一张床上不就会有孩子了吗?

“小宝发现那其中一个仙子就是她爹爹,高兴极了,跑过去抱着她爹爹要他回家。她爹爹告诉她,没有那幅画,他就到不了凡间,要让他回去,就必须找回那幅画。他走之前用湖水把小宝的虎头鞋抹了一下,然后就嗖的一声不见了,小宝被一阵云雾挡了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

林绰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停了下来,梅朔轻轻伸手到他背后替他抚着背。四肢发凉,呼吸气短,面白易疲,看来是肾气不足,可惜她不懂医理,只能知道个大概。

她收回手,低头见他小小的鼻翼微微颤动,因着自己刚刚的亲近脸上泛着淡淡潮红,心里泛过一阵骚动,终究还是强忍着压了下去,“然后呢?”

林绰没注意到她有些走调的声音,接着道,“小宝就跑到了那个大官的府衙,要见她爹爹。那大官就想让小宝把那个男子从画上骗下来,把她带到了贴着画的房间。小宝去拉爹爹的手,果然那个男子从画里走了下来。”

“那个大官见到那个男子,就要来抓他,谁知道小宝虎头鞋上的老虎变成了一只真的大老虎,把那大官叼走了。”

“结束了?”

“嗯,然后小宝就和爹爹一起回家,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

“怎么会想讲这个?”

林绰低下了头,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爹爹,爹爹去世前的那年夏天,给我和哥哥都做了一双虎头鞋,和我们讲了这个故事,还说,虎头鞋可以保护我们。”

梅朔揉了揉他的脑袋,突然语调变得极其严肃,“小绰儿。”

林绰抬起眼,见她无比惊愕地看着他后面的墙面,一手指着上面,神色惊恐,“墙上,有个人下来了。”

此时本就夜深,万般寂静,林绰刚刚又讲了那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心里真的像是被小锤子一击,身子一缩,慢慢回头去看。

干净的,有些泛黄的墙面,哪里有什么人影。他才意识到她在耍他,果然回头见她笑意吟吟,“这都能骗到你啊。”

林绰回身躺好,低声道,“我本来就很笨。”

“可是我就喜欢小笨蛋。”梅朔也压低了声音,满意地看到那白皙的面颊又开始泛红,“睡吧,做个好梦。”

林绰闭上眼,果真难得地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至于梅朔,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窝,没想到,这自小没享受过的床头睡前故事,倒是由他给她补上了。

***

第二天一早,林绰醒来,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的,床铺已经凉了。他起身穿衣,在屋里转了一圈,撩起床前面厚重的帘帐绑起,她不在,也不在厨房。

他开了小院的门,空荡荡的。

今日已是立冬,湖面从昨天就开始结起薄冰,这一年打渔的季节就算是已经都结束了。秋收后的田亩大多闲置着,等待明年开春后的播种。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采办年货虽然尚早,有些人家也已经开始打扫屋子了,粮食总要存足了。

对于这西河村里的人们来说,忙季已过,日子开始清闲下来,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毕竟这些家里的琐事,都是男人在处理。

林绰穿了衣服,打开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他走到外面,四下张望,期盼着看到她的影子。他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她去哪里了?

屋子边上的一角传来定钉子的声音,他循声而去,果然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榔头敲着一个像是架子一样的东西。

紧贴着墙面,是一个用砖头砌起的小圈,半人高,中间一个空挡,已经安上了一扇木门。

“小绰儿,你起来了。”

“这是,鸡圈?”他走到她身后,不确定地问道。

“嗯。”她把手里的架子放平在地上,矮矮的两层。

“这是什么?”

“给它们睡觉啊。”她把架子放进去贴墙摆着,铺上干草,上下正好都可以窝三四只鸡进去。

“对了,我放它们出去自己找食去了,你是散养的吧?”她蹲在地上,回头看他。

林绰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好隔壁的老邓之前砌灶台多了很多砖块,我就去要来了。”她看了看,“还少点什么,哦,还得加个顶,不然下雨就完了。”

“我帮你。”

梅朔看着他,“早饭做了吗?我都饿了。”

“啊,我马上去。”他火烧屁股地冲了回去,梅朔在身后不住笑着摇头。

林绰跑回屋子,在灶膛里升火,慢慢地突然想起,她的声音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大概是风寒好了。不过现在这个声音,真的是很好听,似乎也很耳熟呢,他在哪里听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牛郎织女之前颠覆过了,就不重复了,换个继续~~

第 9 章

林绰用铜勺舀起锅里的粥,因为放了锅巴的缘故,冒着一股焦焦的香味。他端着碗,走到屋外,鸡圈的脊形顶棚已经搭了起来,同下面的木围栏当中隔了一段距离,正好可以站在围栏外看见里面的情形。

梅朔站在外面,对他笑道,“让它们进来试试。”她接过他手里的粥碗,仰头就要喝。

“小心烫。”林绰急急道。

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好香。”

林绰这才回过身,吹哨叫唤,梅朔站在他身后,一口口喝着粥,看着几只鸡走进新建的圈子。林绰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让不算大的鸡圈显得有些挤。

他摸了摸一只浑身橘红色,却在脑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鸡,“这是小花,它下的蛋最多了。”

他又抱起一只不太大的黄毛公鸡,指了指地上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颜色的,“这是大小毛。它们都是大白生下的蛋孵出来的,可惜大白已经不在了。”

“还有这只,”他放下那只公鸡,拍了拍其中体型最大的,唯一一只母鸡,“我叫它小黑。”他自顾自说着,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听他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回过身,她正端着碗站在外面,看着他,“还有呢?”

他蹲在里面,侧着身子,脑袋转向她,顺着里面最小的一只白毛公鸡的毛,“小白。”

梅朔看着他的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乖。”他摇头道,“没有叫小乖的。”

“我在叫你。”

他一怔,不可抑止的红潮又涌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只白毛公鸡的背,不敢看她。

“你自己吃过了吗?”

他摇头,“出来吧,回去吃早饭,一会我还要出去趟。”

虽然很想问她要去哪里,林绰还是忍着没有开口,她已经对他太好了,他怎么还能不知足地去管她的事?

其实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胆怯从来没有散去过,只是被暂时地掩盖着,只要被掀起一个小角,就都会铺天盖地地涌回来。

***

梅朔走在湖边的路上,手里抱着两件她自己的棉衣。当初走的时候从家里顺手拿了一点银子,之前给林源的,加上替林绰买的东西,现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还得留着些置办年货,就只好拿她的衣服去改一下了。

走之前让林绰把那两条鱼蒸了,她现在暗自懊恼,应该处理完了再给他的,现在岂不是还得让他自己杀鱼。

还有之前于安欠下的银子,也许该去要过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很快就停在一家人家的篱笆外面,“封大叔。”她一手搭在篱笆上面,扬声唤道。

村里没有裁缝铺,要去镇上又太远了,这个封大叔,手艺不输镇上的裁缝,村里大家有什么人要做衣服改衣服修补定边,都是来找他的。

来人笑呵呵地走出来开了篱笆上的门,带她进屋,梅朔把衣服递给他,“改成男式的,可以吗?”

“当然,什么尺寸的?”

“林源家的老二,你见过吗?他的大小,领子弄高一点。”她环视周围一圈,“你妻主不在吗?”

“出门去了。林家的老二,是叫林绰?”

“嗯。”

那男子抖开衣服,放在一边的长桌上,麻利地开始上剪刀,嘴里也没闲着,“说到这个林绰,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什么?”

“你不知道啊?当初他爹死的时候,村里闹得还挺大的。”

“怎么回事?”梅朔拧着眉,他没看到,剪刀咔擦擦剪过,继续道,“克死的呗,本来是克母的命,后来收棺了,下葬,寻了看风水的来看,原来是转到了他爹身上,所以就这么去了。”

梅朔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的动作,“领口加厚一点,别漏风。”

“我有数。”

一个多时辰后,她拿着两件改小的棉衣,给了那男子十几文钱,出来走向回家的路,心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走进厨房,他像是突然受了惊一样回过身,梅朔见到他手上血淋淋的痕迹,吓得丢了衣服上前抓过他的手,“怎么了,伤哪里了?”

“不是,”他使劲地抽回手,“是,鱼。”

她擦着他的手,想确定他没有受伤,他难得地死死不愿,僵着身子,不让他抓自己的手。

梅朔探到他身后,把一只手抓了出来,林绰终究是没有她的力气,“不要,不要看。”

手被按进水盆里,洗去了血迹,干干净净的手掌上,划着清清楚楚三条明显的长线,照民间看手相的说法来说,那三条线,一条情线,一条生死线,一条官运线。

而他这三条线同普通人的不一样,从一点发出,全都划到了手掌的另一边,就像把整个手掌拦断了一样。

另一只手也被抓过来洗净,一样的纹路,他的眼泪划开来,“不要,不要,我不是,不是。”

***

左断克母,右断克妻,极凶之命。他跌坐在地上,两只湿漉漉的手紧紧握起,克妻的命呢,谁还会愿意要他,他抬起头,张着满是泪意的双眼,梅朔半蹲着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比娘打在身上的竹条还要痛,比爹爹走时所有人的辱骂还要苦,比冬天在西河里洗衣时的湖水还要凛冽,比跪在雪地里发淤的双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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