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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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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日本鬼子就来了。石头落在大海里,咱们年年盼,也盼不到个信息。咱大嫂守不住,嫁了。落个小女子,不还跟着咱吗?”
  底下有人答应他:“是有这回事。”
  “日本人来的第二年,”刘满又接下去说了,“钱文贵找咱二哥去说,过去对不起咱爹,磨坊赔了钱,他心里老过意不去,他说要帮咱们忙,劝咱二哥当个甲长,说多少可以捞回几个。咱二哥不愿意,他是老实人,家里又没人种地,又不是场面上人,咱弟兄全恨他,不肯干这件事。咱们回绝了他,他走了,过了半个月,大乡里来了公事,派了咱二哥当甲长。咱二哥没有法,就给他套上了。大乡里今天要款,明天要粮,后天要伕,一伙伙的特务汉奸来村子上。咱二哥侍候不来,天天挨骂,挨揍,哪一天不把从老乡亲们那里讹来的钱送给他去?他还动不动说咱二哥不忠心皇军,要送到兵营里去。
  咱二哥当了三个月甲长,要不是得了病,还不会饶二哥!二哥!你上来让大家来看看是什么样子!咱二哥呢,二哥!二哥!……“他的声音嘶哑了,模糊了,他说不出话的时候,就用两个拳头擂着他的胸脯。
  人群在底下骚动,有人找着了刘乾,把他往台上送,他痴痴的笑着。人们将他互相传递,把他送到台口了,郭富贵忙着把他拉上来。那个疯了的伪甲长不知是回什么事,傻子似的望着大家。他的头发有几寸长,蓬满一头,满脸都是些黑,一条一条的泥印子,两个大眼深凹下去,白眼仁一闪一闪的,小孩在夜晚遇着他时都会吓哭的。
  底下没有人说话了,有年老的轻轻的叹着气。
  刘满忽然把两手举起,大声喊:“咱要报仇!”
  “报仇!”雷一样的吼声跟着他。拳头密密的往上举起。李昌也领着喊:“钱文贵,真正刁,谋财害命不用刀!”大家都跟着他,用力的喊。那边妇女也使着劲,再也不要董桂花着急的催促。
  “咱也要同钱文贵算帐咧。”王新田那个小伙子跳了上来。几天的工夫,已经改变了他,他好像陡的长大了几岁。他不再是那么荒荒唐唐的,他心里已经有了把握,他把闹斗争这件事看成了天经地义似的,好像摆在眼前,就这一件事好干,越闹越有劲。他看见有些人还在迟迟疑疑,唉声叹气,他就着急。这个年轻小伙子充满了信心,他诉说过去刘乾做甲长时,钱文贵暗里使诡计用绳子捆他,要把他送到青年团去的事。他在台上问他爹要不要钱文贵退还房子。他爹在台下答应他:“要他退还房子!”于是人们便吼起来:“钱文贵,乱捆人,要人房子,要人粮!”
  从人丛中又走出一个老头儿,他是人们把他推上去的。他一句也不会说,只用两眼望着大家。人们都认识他叫张真,他的儿子被送到铁红山,当苦力,解放后有许多苦力都回家了,只有他的儿子一直没回来。他对大家望着,望着,忽然哭起来了。大家催促他:“你说呀!不怕!”可是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又哭起来了。唉!全场便静了下来,在沉默中传来嘘唏的声音。
  接着又一个一个的上来,当每一个人讲完话的时候,群众总是报以热烈的吼声。大家越讲越怒,有人讲不了几句,气噎住了喉咙站在一边,隔一会,喘过气来,又讲。
  文采几人从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禁不住兴奋和难受。尤其是老董,他高兴的走来走去,时时说:“啊,这下老百姓可起来了!”胡立功也时时问那几个主席团的人:“你们看今天怎么样,以前你们有过这种情形吗?”李宝堂老汉说:“没有,如今是翻身了,啥也不怕,啥也不管哪!好,让他们都说说,把什么都倒出来啦!要清算李子俊时,你看咱也要说,咱还要从他爷爷时代说起咧。”
  他们觉得机不可失,他们商量趁这劲头上把钱文贵叫出来,会议时间延长些也不要紧,像这样的会,老百姓是不会疲倦的。
  李宝堂将这个意见向群众说了,底下也一片赞成。于是李宝堂下令立刻带钱文贵。张正国亲自带几个民兵走了。
  讲话便停顿了下来,有些人便悄悄的嘀咕着。有些孩子们便离开了会场,在巷口上去等着,用一种好奇的心等在那里。
  跟着走开去小便的也有了,咳嗽的声音此起彼落,怀里的娃儿们哭了,妇女哄起孩子来。主席没有办法,报告休息三分钟。
  但人们仍旧很快走了回来,他们要等看钱文贵咧。只有很多妇女又溜到远点地方坐下来,董桂花,羊倌老婆周月英便一个一个的去拉,拉来了这几个,又走了那几个。
  主席团干部们又忙着去商量一些事情,安排一些事情。
  一会儿,担来了一担凉水,人们便都抢着去喝。
  一会儿,又拿来了白纸糊的一顶高帽子,上边写着:“消灭封建势力”。
  民兵排列得很整齐,分作几排站着,台前台后都有,他们严肃的雄赳赳的举着枪。
  于是人们又围了拢来,他们看帽子,他们观赏着民兵,这都是自己人呀,看他们多神气。
  大家都在等着那个斗争对象到来。
  50 决战之三
  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跟着他们转到了街上,台上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人们都站着不动伸着头去望。民兵更绷紧了脸,不说话。张裕民,李宝堂,郭富贵往台中一站,李昌喊起口号来:“打倒恶霸!”“打倒封建地主!”人们一边跟着喊,一边往前挤,但他们是用一种极紧张的心情看着,等着,他们除了喊口号的时候肃静极了。
  “哗”的一声,民兵们在一个轻轻的命令底下同时扳动了一下枪栓,人们更紧张起来。这时只见三四个民兵把那个钱文贵押上台来。钱文贵穿一件灰色绸子夹衫,白竹布裤子,两手向后剪着。他微微低着头,眯着细眼,那两颗豆似的眼珠,还在有力的睃着底下的群众。这两颗曾经使人害怕的蛇眼,仍然放着余毒,镇压住许多人心。两撇尖尖的胡须加深着他的阴狠,场子里没有人说话。


  主席焦急的望着主席,老董几人也互相焦急地望着,他们又焦急的望着李昌,李昌焦急的望着主席,主席们又望着群众,群众们看着钱文贵,他们仍然不说话。
  几千年的恶霸威风,曾经压迫了世世代代的农民,农民在这种力量底下一贯是低头的。
  他们骤然面临着这个势力忽然反剪着手站立在他们前面的时候,他们反倒呆了起来,一时不知怎么样才好。有些更是被那种凶狠的眼光慑服了下去,他们又回忆着那种不堪蹂躏只有驯服的生活,他们在急风暴雨之前又踌躇起来了。他们便只有暂时的沉默。
  这时只有一个钱文贵,他站在台口,牙齿咬着嘴唇,横着眼睛,他要压服这些粗人,他不甘被打下去。在这一刻儿,他的确还是高高在上的,他和他多年征服的力量,在这村子上是生了根的,谁轻易能扳得动他呢。人们心里恨他,刚刚还骂了他,可是他出现了,人们却屏住了气,仇恨又让了步,这情形就像两个雄鸡在打架以前一样,都比着势子,沉默愈久,钱文贵的力量便愈增长,看看他要胜利了。这时忽然从人丛中跳上去一个汉子。这个汉子有两条浓眉,和一对闪亮的眼睛。他冲到钱文贵面前骂道:“你这个害人贼!你把咱村子糟践的不成。你谋财害命不见血,今天是咱们同你算总账的日子,算个你死我活,你听见没有,你怎么着啦!你还想吓唬人!不行!这台上没有你站的份!你跪下!给全村父老跪下!”他用力把钱文贵一推,底下有人响应着他:“跪下!跪下!”左右两个民兵一按,钱文贵矮下去了,他规规矩矩的跪着。于是人群的气焰高起来了,群众猛然得势,于是又骚动起来,有一个小孩声音也嚷:“戴高帽子!戴高帽子!”郭富贵跳到前面来,问:“谁给他戴?谁给他戴,上来!”台下更是嚷嚷了起来:“戴高帽子!戴高帽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跳上来,拿帽子往他头上一放,并吐出一口痰去,恨恨的骂道:“钱文贵,你也有今天!”他跳下去了,有些人跟着他的骂声笑了起来。
  这时钱文贵的头完全低下去了,他的阴狠的眼光已经不能再在人头上扫荡了。高的纸帽子把他丑角化了,他卑微的弯着腰,曲着腿,他已经不再有权威,他成了老百姓的俘虏,老百姓的囚犯。
  那个汉子转过身来,朝着台下,大家认得他是农会主任,他是程仁。
  程仁问大家说:“父老们!你们看看咱同他吧,看他多细皮白肉的,天还没冷,就穿着件绸夹衫咧!你们看咱,看看你们自己,咱们这样还像人样啦!哼!当咱们娘生咱们的时候,谁不是一个样?哼!咱们拿血汗养了他啦,他吃咱们的血汗压迫了咱们几十年,咱们今天要他有钱还债,有命还人,对不对?”
  “对!有钱还债,有命还人!”
  “咱们再不要怕他了,今天已经是咱们穷人翻身的时候!咱们再不要讲情面。咱是农会主任,咱头几天斗争也不积极,咱不是人,咱忘了本啦!咱对不起全村的父老们。咱情愿让你们吐咱,揍咱,咱没怨言。咱如今想清了,咱要同他算账。咱从小就跟着娘饿肚子。咱为的哪桩?为的替他当牛马,当走狗吗?不成,咱要告诉你们,他昨晚还派老婆来收买咱呢,你们看,这是什么?”程仁把那个小白布包打开。一张张的契约抖落了下来。底下便又传过一阵扰嚷,惊诧的,恨骂的,同情的,拥护的声音同时发着。
  “哼!咱不是那种人,咱要同吃人的猪狗算账到底!咱只有一条心,咱是穷人,咱跟着穷人,跟着毛主席走到头!”“咱们农民团结起来!彻底消灭封建势力!”李昌也冲到台前叫着。群众跟着他高呼。
  张裕民也伸开了拳头,他喊:“程仁不耍私情,是咱们的好榜样!”“天下农民是一家!”“拥护毛主席!”“跟着毛主席走到头!”
  台上台下吼成了一片。
  于是人们都冲到台上来,他们抢着质问钱文贵。钱文贵的老婆也哭巴着一个脸,站到钱文贵身后,向大家讨饶说:“好爷儿们,饶了咱们老头儿吧!好爷儿们!”她的头发已经散乱,头上的鲜花已不在了,只在稀疏的发间看得出黑墨的痕迹,也正如一个戏台上的丑旦,刚好和她的丈夫配成一对。她一生替他做了应声虫,现在还守在他面前,不愿意把他们的命运分开。
  一桩一桩的事诉说着,刘满在人丛中时时引着人喊口号。有些人问急了,便站在台上来,敲着他问,底下的人便助威道:“打他,打死他!”
  钱文贵被逼不过了,心里想好汉不吃眼下亏,只得说:“好爷儿们,全是咱错了!有也罢,无也罢,咱都承认,咱只请大家宽大宽大吧!”
  老婆也哭着说:“看咱八路军儿子的面子,宽大宽大他吧!”
  “他妈的!”刘满跳了上来,“咱冤了你啦!你说你骗咱爹爹开磨坊,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钱文贵只得答应。
  “你把咱大哥拉去当兵,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
  “咱二哥给你逼疯了,有没有这回事?”
  “有,有,有。”
  “咱冤了你没有?”
  “没有,没有。”
  “他妈的!那你为什么要说‘有也罢,无也罢’,你们问哪件事冤了他?他妈的,他还在这儿装蒜咧。告诉你,咱同你拼了,你还咱爹来!还咱大哥来!还咱二哥来!”
  底下喊:“要他偿命!”“打死他!”
  人们都涌了上来,一阵乱吼:“打死他!”“打死偿命!”
  一伙人都冲着他打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有一个人打了,其余的便都往上抢,后面的人群够不着,便大声嚷:“拖下来!拖下来!大家打!”
  人们只有一个感情——报复!他们要报仇!他们要泄恨,从祖宗起就被压迫的苦痛,这几千年来的深仇大恨,他们把所有的怨苦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他们恨不能吃了他。
  虽然两旁有人拦阻,还是禁不住冲上台来的人,他们一边骂一边打,而且真把钱文贵拉下了台,于是人更蜂拥了上来。有些人从人们的肩头上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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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文贵的绸夹衫被撕烂了,鞋子也不知失落在哪里,白纸高帽也被蹂烂了,一块一块的踏在脚底下,秩序乱成一团糟,眼看要被打坏了,张裕民想起章品最后的叮嘱,他跳在人堆中,没法遮拦,只好将身子伏在钱文贵身上,大声喊:“要打死慢慢来!咱们得问县上呢!”民兵才赶紧把人们挡住。人们心里恨着,看见张裕民护着他,不服气,还一个劲的往上冲。张裕民已经挨了许多拳头了,却还得朝大家说:“凭天赌咒,哪一天咱都焦心怕斗争他不过来啦!如今大家要打死他,咱还有啥不情愿,咱也早想打死他,替咱这一带除一个祸害,唉!只是!上边没命令,咱可不敢,咱负不起这责任,杀人总得经过县上批准,咱求大家缓过他几天吧。就算帮了咱啦,留他一口气,慢慢的整治他吧。”
  这时也走来好些人,帮着他把人群拦住,并且说道:“张裕民说的对,一下就完结了太便宜了他,咱们也得慢慢的让他受。”很多人便转弯:“这杀人的事么,最好问县上,县上还能不答应老百姓的请求,留几天也行。”但有些人还是不服:“为什么不能打死?老百姓要打死他,有什么不能?”老董走出来向大家问道:“钱文贵欠你们的钱,欠你们的命,光打死他偿得了偿不了?”
  底下道:“死他几个也偿不了。”
  老董又问:“你们看,这家伙还经得起几拳?”
  这时有人已经把钱文贵抬回台上了。他像一条快死的狗躺在那里喘气,又有人说:“打死这狗×的!”
  “哼!他要死了,就不受罪了,咱们来个让他求死不得,当几天孙子好不好?”老董的脸为兴奋所激红,成了个紫铜色面孔。他是一个长工出身,他一看到同他一样的人,敢说话,敢做人,他就禁止不住心跳,为愉快所激动。
  有人答:“好呀!”
  也有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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