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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斜阳为君倾作者:御风南冥-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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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生死茫茫魂梦长(1)
乌思玄不禁瞠目,正错愕时,便见风相悦俯身半跪,一把将海镜拥入怀中。而海镜因痛苦不断挣扎的身子也在一瞬顿住,握了诛心剑的手再未移动半分。
“海镜,你是我风相悦看上的人,若是敢输在这种地方,我可不会轻饶了你。”风相悦贴在海镜耳边,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手指亦覆上诛心剑剑柄,“若是你真的堕入魔道,我只有杀了你,再随你而去了。”
一时间,诛心剑剑气如绵绵细针刺入血脉,风相悦登时汗如雨下,执了剑柄的手指却愈发收紧。他将海镜的手掌也一同握于掌中,二人的体温随着剑气流动缓缓增加,逐渐交融。
随着时间推移,风相悦痛苦更甚。海镜杂乱的情绪中,却仿佛流入一道清泉,涤去所有负面感情,只余一汪澄澈碧水。他缓缓睁眼,视野中便现出风相悦的面庞,心下不由一暖。
霎时,诛心剑所散发的戾气恍若飓风般霍然爆裂,继而消散殆尽。乌思玄心绪终于平静,却见海镜抹着额上汗水,正自风相悦怀中离开,胸中登时灌满不甘与怨愤。
海镜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呼吸,面上绽开一个笑容,“……相悦,谢谢。”
风相悦亦是喘息不定,汗水涟涟。他拍了拍海镜面颊,哼哼一笑,“道什么谢,我只是不想让你随随便便就败在这种东西手上。”
自此前的混乱中拔出思绪,海镜长长叹出一口气,只觉自己仿佛濒死而归的幸存者,面带欢欣。
然而下一瞬,这份喜悦便被另一个现实尽数抹去,只因穆向陵沙哑而惊喜的嗓音自后方传了过来,“映星!你醒了!”
闻言,海镜与风相悦像是触电般跳起,回首望去,便见海映星正自地面缓缓站起,动作僵硬得完全不似人类,低垂的面容被发丝遮挡,看不清表情。
穆向陵扶着他的双臂,已激动得周身轻颤。他探手抚上海映星面颊,拨开垂于面前的长发,干涩的嘴唇翕动着,却喜悦得再说不出一字。
海映星垂下的头终于慢慢抬起,双眼却似空洞般毫无生气,面色惨白得可怖。他转动着手臂,骨骼竟发出一阵诡异的咯咯声响。
而下一刻,那只手臂竟如失控的剑刃般,生生贯入穆向陵下腹!
穆向陵瞬间如石化般顿住,口中涌出涓涓鲜血,扑通倒下,殷红霎时溅了一地。他四肢抽搐,喉中发出嘶哑悲鸣,目光却始终凝固于海映星身上,没有分毫游移。
“父亲!”海镜见状,心下大骇,不由惊呼出声,却也不知自己究竟唤的是海映星还是穆向陵。
而海映星似是听见了这声呼唤,无神的目光落于海镜身上,竟迈步踏着鲜血走来。他的动作极为僵硬,身子歪歪扭扭,像是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摔倒,足底踏出的血印更令人心感悚然。
忽然,穆向陵手臂向前一探,慢慢自血泊中爬出,向海映星爬来。随着他的挣扎,地面现出一道长长血痕,分外夺目。
“映星……映星……”看着海映星距自己愈发遥远,穆向陵痴痴伸出手,那颤抖的指尖却始终无法触及海映星衣角。他喉中溢出的喊声渐渐喑哑,泪水无声滑落,斑驳在沾染了血迹的面颊,亦成为血色。
直至咽气之时,他仍是注视着海映星的身影,维持探手之姿。两行血泪凝固于苍白面颊,宛如通往地狱的荆棘血路。
他们终是没能得到救赎,命运就像是与他们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曾经那些厮守终生、白首相依的约定,终究只能成为虚无缥缈的幻影。
风相悦望着穆向陵未能瞑目的尸首,心中痛惜不已。但瞬间,海映星拖沓的脚步声又灌入耳膜,令他不觉一颤。
抬首看向海映星异于常人的动作,风相悦心底仿佛有一只手拂过一般,带来莫名的惊惶。他一把拧住海镜衣袖,脚步不自觉后退,“海镜!他的状况不对劲,快离开,不要靠近他!”
然而海镜的双足却仿佛已定在地面,无法移动半分。他呆呆望着海映星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心中已是凌乱不堪,海映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涌上心头,却始终不能与眼前这个人相重叠。
一时间,眷恋、怀想、疑惑与恐惧交织而上,令海镜握住诛心剑的手微微一颤。
他明白眼前这具行尸走肉绝不会是海映星,但握剑的手却迟迟无法抬起,就如同姬千幻所说一般,无论是他的心灵抑或肉体,都已被海映星套上沉沉枷锁。
“海镜!你在干什么!”风相悦落霞剑抬了一半,本欲替海镜解除眼前危机,却忽然忆起姬千幻的话,剑锋堪堪停在海镜身侧。
他咬了咬牙,看着海映星将染血的双手探向海镜,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手,“你给我看清楚,这个人早已不是你所怀念的海映星了!这样下去,他会像杀了你父亲一样杀了你啊!”
风相悦的话犹如一根鞭子,狠狠抽上海镜心头,撕裂所有幻想。他的身子不由自主战栗,复杂情愫一瞬聚集,令目中渐渐湿润。华久棠临别时所说的话,也在脑中回响而起:
“海镜,记住我一句话,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你实则非常清楚,不要被眼前的假象与心中的冲动所迷惑了。”
泪光弥漫,模糊了记忆中海映星微笑的容颜,以及那温柔似水的目光。海镜闭了眼,诛心剑一扬,便自海映星眉心刺入,没有一丝犹豫。
暗红血液滴落地面之时,海镜眼角的泪水也划过面颊,晶莹坠地。
直至海映星卧倒在地,风相悦因紧张而绷紧的身子终于放松。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方将落霞剑入鞘,却见海映星伤口之中涌出数只黑色细虫,扭动着爬向地面。
霎时,他震惊得几欲跌坐在地,在乌兰雪山之上所见的干尸浮上心头,顿时只觉恶心欲呕,怒火噬胸。
乌思玄所谓的复活竟是以这般丑陋的方法,让海映星重新站起,对昔日挚爱伸出杀手。这已不仅是对逝去之人的亵渎,亦是对穆向陵无悔痴心的玷污。
风相悦转首望向乌思玄,正欲说话,不料剑气破空之声便在耳畔响起。他心中陡然一惊,便见海镜已如箭矢般窜出,双眼怒气深重,诛心剑直取乌思玄胸膛。
这一剑去势迅猛,一瞬已点至乌思玄胸前。乌思玄不及逃离,登时骇得面无血色,手足无措。
然而诛心剑仅仅划破乌思玄衣衫,便止住了前进。定睛一看,风相悦竟不知何时冲至海镜身前,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拦住了他的行动。
海镜动了动身子,竟挣不开风相悦的束缚,目中愤怒之色更甚,“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混蛋!”
“现在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你不必因此脏了自己的手!”风相悦厉声道,抱住他的双臂更添一份力道。
“即便要脏了我的手,我也要让他下地狱!他竟然对父亲、对他们做出那样的事,我怎能留他在世上活下去!”海镜的嗓音已嘶喊得喑哑,若是仔细聆听,不难发现这凄厉中甚至夹杂着哭腔。
他猛然推开风相悦,不料风相悦一把拧住他衣领,“海镜,武林大会开始的前一天夜里,你曾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件事,现在就答应我,不要杀他!”
海镜神色一瞬恍如寒冰冷冽,冷冷笑道:“好,很好!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那个混蛋用掉这个约定!”
说话间,他心中怒火已爆裂激荡,左手紧握成拳,霍然向风相悦打来。
拳风扫过风相悦发尾,扬起发丝猎猎飞扬,风相悦却只是凝注着海镜,认真而执着,没有一丝躲闪。
海镜心头一酸,拳头堪堪停于风相悦颊边,便再无法前进一寸。他的手掌缓缓摊开,最终只是轻柔抚上风相悦面颊,泪水止不住滴落,喉中怒吼渐渐化为悲痛的呜咽。
风相悦握住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温声道:“海镜,你的父亲……海映星之所以救下你,便是为了让你再不用手染鲜血。你若是现在对他下手,只会让海映星的苦心化为泡影。你的双手是用来救人的,杀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说话间,落霞剑锵然出鞘,已点至乌思玄喉前。风相悦以手拥着海镜,目中森然之气流动,“若是你执意要取他性命,我会毫不犹豫动手。”
乌思玄本因逃过一劫舒心,此时心中不觉一骇,下意识一退。然而见风相悦为了海镜做到如此地步,他只觉心如刀绞,万念俱灰,眼眶一涩,竟久违地闪现泪光。
风相悦话音落下之时,诛心剑亦“当啷”坠地。海镜双手环抱风相悦,竟如一个孩子般倚在他肩头,失声痛哭。
自相识以来,风相悦还是第一次见到海镜如此无助,如此脆弱,不由怜惜万分,将他紧搂在怀,指向乌思玄的剑刃不知不觉偏开。
乌思玄见风相悦注意力转移,胸中悲伤与失落已化为怨恨。他的目光落在诛心剑上,忽想起朱莲岛主曾对自己提过,只要海镜抑制了诛心剑的怨气,便能在几日内持有此剑而不受影响,干脆弃了龙云剑,一抖袖口甩出一根钩锁,缠住诛心剑剑柄,回身便走。
风相悦一惊,纵身追去,却不料方一离开,海镜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再无动静。他急忙弃了乌思玄,几步跑回,将海镜从地上扶起,搂入怀中,“海镜!海镜!你没事吧?”
海镜靠在他怀中,紧闭双眼,呼吸平稳,原是晕了过去。风相悦这才长舒一口气,拾了龙云剑,拉过他手臂架在肩头,将他背起走出洞穴,拾阶而上。
来到此前乌思玄引他换衣的甬道,风相悦随意推开一扇门,行至床前。见那床榻之上尘埃扑扑,他略一蹙眉,最终还是去了之前换衣的房间。
那房内大约因乌思玄为便于风相悦换衣特意打扫过,床榻矮凳皆是一尘不染。风相悦将海镜平放在床,拿了自己脱下的白衣覆于其上,便静坐床边,握着他的手默默等待。
☆、第163章 生死茫茫魂梦长(2)
日暮西北,残阳投下血色余光,映着一片连绵枫林,将世界尽染殷红。片片枫叶随风飘扬,更如血海轻荡,艳丽夺目。
而那枫林簇拥间,隐着一栋小楼。琉璃碧瓦如水光潋滟,檐角铜铃叮当,在这红色画面中点缀了一抹灿烂铜黄。
小楼雕着菱花格的木门前,海映星盘膝坐于阶上,手中握了一根木板,另一手正用一柄小刀将其细细削尖。而他的身旁,则立着一名蓝衣男孩,一双桃花眼弯如新月,满面笑容。
不一会儿,那木板便被削为一柄剑的模样。海映星拿着它挥了挥,递于男孩手中,柔声道:“好了,这个送给你。”
男孩兴奋接过,嘻嘻哈哈在院中奔跑着,犹如第一次飞上蓝天的雏鸟般欢快。他挥舞着手中木剑,不稍片刻,矮处枝桠上的枫叶便被纷纷斩下,翩然坠地。
海映星见状,来到男孩身侧,俯身轻抚他的头顶,“这样可不行啊,海镜,这把剑不是用来斩断树叶的,而是用来保护别人的。”
海镜仰首回望,一脸懵懂,“保护?”
“没错。”海映星蹲下身,双手搭于海镜肩头,神色忽的郑重,“今后不论你手中所握的是怎样的剑,都要为了保护而非杀戮而挥。”
海镜歪了歪头,“但是……如果不打倒对手,怎能说明我足够强?”
海映星微微笑了,“小傻瓜,真正的强者并不是看他能够夺去多少人的性命,而是看他能够守护多少人的性命。我会让你变强,强到足够保护一切重要之物,待到那时,你就不必再伤害任何人了。”
海镜愣了半晌,才理解海映星的话语,展颜一笑,连连颔首,轻轻环住海映星肩头。海映星面上堆满温柔笑意,抱起他幼小的身子,向林内走去。
枫叶盘旋天际,如彤云弥漫,红蝶飞舞。红叶堆就的嫣红画面中,最后一片树叶悄然坠地之时,二人的身影已消失于枫林深处,再不留一丝痕迹。
海镜醒来时,眼帘中便映入如枫叶般鲜红的帷帐,目光往下,则是风相悦穿着一袭红衣,满目担忧地凝注自己。
“醒了?”见海镜睁眼,风相悦松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一顿,立即放开。
海镜只觉脑袋仍有些晕眩,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坐起,“嗯……做了一个令人怀念的梦呢……”
见他身子不稳,风相悦忙上前扶住他,“是么?关于你父亲的?”
海镜默默点头,握住风相悦的手,轻倚在他身侧,“我梦见我年幼时,父亲告诉我,手中的剑应是为了保护而挥,而不必杀害任何人。”
说着,他的手指霍然一紧,声色微微颤抖,“……可是,我却连教导我这句话的他都无法保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那副模样……”
听着这带了颤音的话语,看着这个平日笑靥盈盈的人变得如此脆弱,风相悦只觉心情异常沉重,轻抚着他的肩头,动作不觉充满怜惜。
但海镜并未流出泪水,反是苦笑一下,“姬千幻说得没错,或许父亲真的已成为了我的心魔……”
风相悦心中悲哀更甚,“海镜,即便如此,你也已将这心魔解除,让海映星得到解脱了。”
海镜似是忆起了此前情形,眼中再度浮上忧伤,“但愿如此……那些虫子……”他顿了顿,面带嫌恶,“虽不知那些虫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但现在看来,乌兰雪山上的那些干尸与朱莲岛定然脱不了干系。”
风相悦一听,脑中亦浮现那些细虫扭动的身影,不由心头一颤。但见海镜情绪未有好转,他所有注意力又移至海镜身上,面上不知不觉带了浓浓担忧。
发现风相悦忧心忡忡,海镜忙绽开笑容,拍了拍他的面颊,“好了,我没事了,别担心。我还该谢谢你拦住了我,若是我失控杀了乌思玄,此时定会后悔万分。”
风相悦嘴角浅浅一勾,“哼,谢什么,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做傻事罢了。”
海镜见他恢复常态,不觉失笑。忽然,他笑容微敛,“父亲……他们的尸首呢?”
“还在那洞穴中,但我带着你走出时,储物室的机关便自己关闭了,要试着去把它打开么?”风相悦低低道。
海镜轻叹一声,“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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