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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风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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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一丝的异动。
最开初鱼庆恩还会陆续来提审一些人,但在没有丝毫进展的情况下他很快失去了耐心,不再指望能在这批最死顽的人中间找到回心转意的,所以连着数日,除了巡查的紫衣骑与送饭的狱卒外,就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然而这一天,狱卒们退出去没有多久,大家粗瓷碗里的饭还没吃到一半,牢门上的铁锁就又响起了哗啦声。
苏煌立即警觉地放下了碗,目光四处一扫,看见燕奎与康舆也都半支起了身子。
过道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四名紫衣骑走了进来,后面的两个手里还一起拖着一个人,径直走到苏穆两家的牢房前,把门一开,将那人往里一扔,转身就出去了。
苏煌心头一沉,第一个扑了上去。在将地上软绵绵的人体翻转过来时,他紧张得似乎连耳膜都鼓了起来,根本听不见周围的任何一丝声音。
捧住了那无力下垂的头,拨在覆在面上的乱发,只看见那整张脸上都是污迹,眼睛是闭着的,呼吸低浅。苏煌用颤抖的手指试探着脸颊,温度似乎还正常,张开嘴要喊他的名字,哑哑地发不出声音,眼睫反而先是一颤,掉下一颗滚烫的泪珠。
泪水溅落在怀中人的额上,穆峭笛几乎象是被烫醒似地弹坐起来,双臂一张,便将面前的搭档紧紧拥进怀里,在他耳边喃喃安慰道:“别哭别哭,我没有事,刚才紫衣骑的人还没走,只好装一下,不用担心,乖……”
靠在温热的胸前,感受着他双臂的力度,听着那柔声低语,苏煌觉得自己紧绷已久的神经好象突然松了下来一样,重新找回了呼吸的频率。
搭档,这是他的搭档。这真的就是他的搭档。
活着,呼吸着,抱着他,在跟他说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世上总还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不用提防,不用戒备,可以全身心地依靠和信赖,可以向他展示自己所有的脆弱和迷茫。
“小煌……”手臂绕过那明显瘦了一圈儿的腰身,穆峭笛同样觉得心疼如绞。这个可怜的孩子,这个过于纯粹和明亮的孩子,这些日子他经受的,是怎样的痛苦和挣扎呢?
与苏煌不同,穆峭笛对政治和机谋的了解要更透彻一些,他从北方来,也更明白江北目前支撑艰难的现状,所以当薛先生大致向他讲述目前的局势和今后预定的走向时,他并不象苏煌那样感觉到意外和茫然,也觉得能够理解宾先生的做法。
但他却很清楚自己那个理想化的搭档,在面对这样一个不是那么完美的真相时,难免会受到震撼和冲击。
然而令人觉得痛苦与愧疚的是,在这种时候他竟然不在苏煌的身边,不能解劝他,鼓励他,不能给他支撑,给他力量,反而要让他时时担心牵挂。
“笛儿,笛儿,”穆东风虽然不明白苏煌与穆峭笛为什么一见面会激动成这个样子,抱在一起就不撒手,他还是努力捕捉到了儿子的一丝注意力,“你没事吧?怎么被抓住的?”
他的声音一响起,苏煌才猛然惊醒,好象突然从云端上回到了现实世界,发现自己不仅死命地搂着穆峭笛不放,而且还在一颗接一颗掉眼泪,简直快把男人的面子都掉光了,赶紧坐直身子,忍着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飞快地擦干净泪痕,掩饰般地道:“是……是啊……你……你没事吧……不是受伤了吗?”
旁边众人对苏五少爷一贯的印象本来就是爱激动爱撒娇的,所以倒没觉着他有多失态,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穆峭笛的身上。
“一点小伤,已经好了。”穆峭笛将苏煌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笑了笑,“你们大家怎么样?”
“还算撑得住吧。”苏大叹了一口气,“本以为你能逃过此劫的,没想到……”
“我这次进来,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穆峭笛收起唇边的笑意,目光开始变得凝重起来,“由于大家都宁死不屈,所以鱼庆恩已经决定,将于近日把这十三家大臣……全数秘密处决了!”
第二十一章
这是一个重大的消息,但却不是一个意外的消息,所以众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都没开口说话。
“因为时间紧急,外面不得不提前行动,”穆峭笛接着道,“但是为了保密,行动的具体时间要临时决定,所以这几日大家一定要养足精神,届时必然是一场恶战,况且还有那么多女眷要保护,丝毫也大意不得。”
“这是当然,”苏沛环视四周道,“老的老小的小,又是文臣居多,咱们武将世家,自然要多出一些力了。”
“现在先麻烦苏伯伯和爹爹,把消息大略传给其他大人吧。”穆峭笛低声说完,见众人纷纷起身,一拉苏煌的手,道,“小煌,还有些话要给你说。”
于是两人移到墙角处坐下,穆峭笛详细将行动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包括计划过程、撤退路线及藏身地点等等告诉苏煌。刚刚说完,他的搭档就皱起了眉。
“强攻?会不会太冒险了?”苏煌有些不安地问道。
“东牢可不是能偷偷溜进来的地方,不强攻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紫衣骑的反应速度是极快的,他们一旦得到东牢被攻击的消息,很短时间内就可以调动大批战力合围过来。虽然宾先生也安排了很多人援助京城,但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何况还有厉炜……”苏煌忧心忡忡地道。
“我也提出过这个问题,可是薛先生说,到时候会有另一个行动同时发生,绝对能吸引住厉炜和一部分紫衣骑的力量,所以这个营救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另一个行动?”苏煌吃惊地问,“我们还有余力发起另一个行动?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穆峭笛摇摇头,露出类似于深思的表情。其实,虽然薛先生并没有明说,但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那另一个行动的大概内容,然而面对着无话不谈的搭档,他却并不想说出来。
既然到时候苏煌一定会知道,又何必现在说出来惹他多思多想呢?
“栩王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苏煌又问道。
“差不多已经举起‘清君侧’的大旗了,现在有十一个州的守备将军,还有三位藩王公开投入他的旗下。鱼庆恩也正忙着调兵遣将,准备讨伐的事情,所以对这牢中的十三位大臣,也就没什么耐心去收服了。”
“十一州的守备军力不能尽数调出,按抽出一半计算,再加个三个藩地的属兵,大概可以组建一支十四万人的军队,数量虽然不少,可这种临时拼凑而成的人马,面对柳城军、魏武军这样的正规军,恐怕有点……”
“只要开战,就还会有其他州加入栩王这边的。不过最重要的是江北,咱们江北义军在前线磨剑十年,天下谁能当此锋芒?你想啊,如果义军不是能得到这样举足轻重的地位,宾先生也不会轻易干涉政局的。”
苏煌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事情这样逐步发展,渐渐已经呈现出一个非常有利的局面,是十年来最好的一次彻底铲除鱼党的机会,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心中最神圣的江北义军,走上一个为争夺皇权而设的战场。
他也承认,这样的感觉太理想化,太过于热血,甚至有一点孩子气,胜利总是偏向于实力而不是偏向于正义,可是眼看着当年满怀少年慷慨加入南极星时所想象的未来,即将因为现实的残酷而被献祭,心中仍然忍不住隐隐地痛。
穆峭笛将手掌放在搭档的颈后,用力揉了揉。他明白苏煌此刻在想什么,也理解他那份怅然的心情,但这一切都是语言所难以纾解的,所以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决定把话题扯开,分一分苏煌的心思。
“听说牢里还有两个我们的人?薛先生说他已经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你了,所以我就没细问,你都联络上了吗?”
“嗯。”苏煌点点头,用手略略指了指,“一个是鹤组的燕奎,就是侧对面穿蓝衣服的那个人,另一个是风组的康舆……”
穆峭笛陡然全身一震,猛地捏住苏煌的肩膀。
“风组的康舆?你见过他了?”
“就在隔壁啊,靠墙坐的那个……”
“你跟他说过话了吗?”
“当然说过……”苏煌狐疑地看着搭档变得有些苍白的脸,不禁问道,“难道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穆峭笛声音略显干涩地回答着,不自觉地躲避开搭档的视线。
“没有?”苏煌挑起了眉,“那个康舆阴阴冷冷的,很奇怪的一个人,你又是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象是没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有关他的事情啊?”
“他对你……很阴冷吗?”
“是啊,冷淡的都不象是一个同伴,反倒象仇人……”话刚说到这里,苏煌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想法如利刃般划过心头,手足顿时一阵虚软。
穆峭笛无声地将搭档拥进了怀里。
“难道……难道……”苏煌的额头抵在穆峭笛胸前,仍然控制不住冷汗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周身上下象浸在冰水中一样的冷,“他是……是不是……魏……魏英杰的……”
搭档的手臂更紧地收拢在身体两侧,但无论两个人抱得再紧,仿佛也抵受不住那当头沉甸甸压下来的罪恶感。
那份终生也逃不开的血的错误。
那是他们共同的错误,谁也不能担当安慰者与劝解者,只能紧紧地相互依偎着,共同承担。
最初的惊栗感过去之后,苏煌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铁栅的那一边。
康舆仍是独自一人靠坐在墙角,和他大多数时候一样闭着眼睛,双颊消瘦,杂乱的胡碴下透着淡淡的青灰色。
当自己和搭档坐在一起,手握着手,肩并着肩时,他,靠着阴湿的墙壁,孤独,而且憔悴。
想起那个一直不敢再去想起的人,那年轻的脸与舒展的眉。当那人颈血飞溅,身体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时,是不是在无声地对他的搭档说:“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了。
南极星的每一对搭档之间,都有着无比深厚的情谊,这份情谊是从受训时就开始,再经过无数的艰难险境淬炼而成的,是丝毫不逊色于亲情和爱情的一份感情,是心灵相通生死相托的一份感情。
苏煌简直无法想象,当康舆得知自己的搭档被处死的消息时,是处于怎样一种比最深的夜还要黑暗的痛苦当中。
在这样的痛苦面前,无论是什么形式的道歉,应该都不会被接受吧?
“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穆峭笛轻声道,“他是在拼命地支撑和忍耐,如果我们跟他提起魏英杰……后果一定是崩溃……”
苏煌点了点头,忍住眼里涌上的泪,迟疑地问道:“可是……我们还是要把行动细节通知给他啊……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跟他说过话了吗?那就跟上次一样,自然一点就行了……或者我去说……”
“不……”苏煌用力咬了咬嘴唇,双手捧住额头,振作了一下精神。
身处险境,生死未卜,现在绝不是伤感脆弱和自怨自艾的时候,就算要忏悔,要弥补,也必须是在大家都安全了之后。
与搭档交换了一个彼此鼓励的眼神后,苏煌起身来到铁栅边,轻声呼喊了两声:“康舆……康舆……”
康舆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慢慢睁开,如寒夜般阴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有新的行动指示……能过来一下吗?”
静止了片刻后,康舆还是勉强自己移动了身体。
“是这样……”苏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尽量用自然的声音和态度传达了关于行动的事项,“……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康舆闭口不答,一转身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再次闭上了双眼。
苏煌的手指在锈迹斑斑的铁条上收紧,凝望了他片刻,无声地低下了头。
牢中众人在死寂般的气氛中又过了一天两夜,每一个人的神经似乎都已经绷紧到快要断裂的地步,以至于当那声震得泥地都有些发颤的爆炸声传来时,所有人都呆呆地毫无反应。
最后还是穆峭笛最先一跃而起,向外面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然后大叫一声:“他们开始了!”
被他的呼喝声惊醒,众人也纷纷站起了身,有些年轻人动手用力砸着自己的手脚上的锁链。
“不要急,大家保存力量,等外面的人冲进来再动作!”穆峭笛高声道,“到时候千万不要慌乱,年轻人扶好自己的长辈,听从指令!”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攻势看起来极为猛烈,推进的速度也很快。没过多久大牢的铁门就开始哗啦作响,未到片刻便被轰然打开,七八个黑衣人当先冲了进来,打头的一个正是薛先生,他虽然身材极瘦,但动作快捷的象豹子一样,手中持着毫不起眼的一柄青绿色的短剑,手起剑落,已经将最外面一间牢房的铁锁削飞。
“那是宾先生的断肠剑!”苏煌兴奋地叫了起来。
随着一间间牢门被打开,薛先生逐一斩断牢中人的手枷脚链,随同他冲进来的人便组织脱困的人有次序地向外撤退。
由于断肠剑削铁如泥,薛先生很快就来到苏穆两家的牢前。手足自由以后,苏煌与穆峭笛立即开始了组织外撤的工作,一面安抚慌乱者,一面注意让每一个不会武功或年老的人都有青壮年扶持保护,并且快速挑出一些年轻的志愿者,要他们留下等待护卫女眷。
东牢的女监在更靠内侧的地方,和男监由一条通道相连,大约共关有三十来个人的样子,除了穆若姿外,基本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放出来之后,还有些人开始哭哭啼啼。
这样的紧急时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这些夫人小姐们几乎是被男子们连拖带抱地向外冲,苏三扶着穆夫人,苏四则扶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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