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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风维-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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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是天成地就,仿若是珠联璧合。可是看着那没有新郎亲迎的送亲队伍,看着那花团锦簇中拥着的初嫁新娘,长街两旁的千万双眼睛中,有多少是羡,多少是怜?
鱼府门前,落轿。喜娘上前搀扶,递过来一条长长的喜绸。喜绸的那一头,还牵在代为迎亲的年轻人手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种场合让他紧张,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将手中的红绸递出时,手指不停地轻轻颤抖。
茯苓抬起头,向前看去。
厉炜就站在阶前。虽然也是一身的喜服,虽然没有刻意做出冰冷的表情,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人不由自主地畏惧与战栗。
接下来就是例行的程序,拜天地,入洞房,秦门女便成厉家妇,一步步走进了鱼府的内宅,一步步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
关上新房的门,之后便是长时间的等待。
茯苓看见慧仪绞在一起手指,已经紧张地有些发白。
「别怕,小姐,别怕。」压低了声音安慰她,但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慧仪擦了擦掌心的汗,低低回应了一声。
虽然是为了父亲而自愿来到此地,虽然早已将生死荣辱置于度外,但一想到即将要成为那个冷酷男子的枕边人,心脏就忍不住紧张得像要停跳一般。
「外面好多客人,恐怕要闹到深夜,厉统领才会回房吧,」茯苓走到床前,轻声道,「现在屋里没有旁人,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不下,」慧仪缓缓摇头,「你也累了一天,坐下来歇歇吧。」
茯苓心知多劝无益,叹息一声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了一回。
新房安排在鱼府幽深的内宅大院里,触目是林木扶疏,清雅宁静,听不见一点儿前院的热闹与喧嚣,不过茯苓心想,像厉炜娶亲这样重要的日子,恐怕有些南极星的同伴们不会白白放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暮色渐渐染上窗台。廊外传来脚步声,是鱼府侍女前来点灯。茯苓问了两句前面的情形,来人却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道:「统领大人还有事情,请新夫人稍等。」
话语虽短,但茯苓却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事情发生。
慧仪仍是端坐在床前纹风不动,一整天的时间,仅仅喝了一杯清茶,也曾尝试吃一点东西,但含在口中,却难以下咽。
不知又坐了多久,更鼓声响,廊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喜娘们尖细地声音次第响起。
「恭喜了,统领大人。」
「统领大人,新娘子等着呢……」
「统领大人,请从这块喜毯前迈过去……」
茯苓霍然起身,慧仪则从头到脚开始颤抖。
门开了,在几个喜娘与侍女的跟随下,厉炜面无表情地迈步进来,从递至身旁的一个托盘上拿起一根秤杆,挑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罗帕,就着灯光看了一眼。
喜娘赶紧捧上交杯酒,吉祥话还没开口说,却被厉炜的一句「都退下吧」当场噎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全都退下。」说了第二次,音调仍然不高,可在场的每一个心中都油然而起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却步后退。茯苓再次看了看小姐在珠帘摇曳下的模糊面容,也不得不跟随众人一起退出了新房。
房门随之关上,未及片刻,烛光便熄灭了下来。
茯苓在风露中庭,怔怔地站了很久。
次日清晨,几乎一夜无眠的茯苓特意起了个大早,端水来伺候小姐梳洗。可到房门口一看,厉炜竟早已不在屋内,只有慧仪一人呆呆地坐在床前,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你还好吧?」茯苓上前为她披衣,含义颇深地问了一句。
慧仪若有所思地抬手舒好袖子,站起身来。
「小姐?出什么事了?」
「啊,不,我很好。他昨夜直接就睡了,也没说什么。」
「直接就睡了?」茯苓有些吃惊,「没有碰你?」
慧仪微红着脸点点头,表情有些如释重负,「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不过茯苓却没有这么乐观,一面为她梳理秀发,一面认真地叮嘱道:「听说昨天喜宴上来了刺客,也许他是心里在想事情。不过小姐,你既然已嫁了过来,厉统领总是要碰你的,到时候可千万反抗不得,那个人心狠手辣,全天下都知道啊。」
慧仪怔了怔,眼圈微微一红,叹息道:「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该做的事总要做好,难不成白白来这一遭?」
茯苓停下为她盘发的双手,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丫环在外面恭声道:「夫人起身了么?早膳已经备好,请问夫人是否要在房里用膳?」
慧仪凝神想了想,命那个丫环进来,问道:「大人在何处?」
「奴婢不知。」
「那大人一向在哪里用早膳?」
丫环嗫嚅了片刻方道:「以前……都是在紫藤院的小花厅……」
「那我的早膳,也安在那里吧。」慧仪说着便站起身来,「你在前面带路。」
丫环低了头,犹豫了半晌,方才慢慢转身。一行三人沿着石铺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途中只遇到三两个下人,在道旁侧身请安。
到了紫藤院门口,丫环停住脚步,低声道:「夫人,前面就是。」
「嗯,走吧。」
「请夫人恕罪,前面,不是奴婢能去的地方了。」
已经走到这里了才听到这种说法,两个新来者都吃了一惊。茯苓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这里是大人商谈机密要事的所在?」
丫环摇摇头。
「那大人可有禁令,不许其他人进这里面来?」
「大人只是命下人们没有召唤不得入内,可对于夫人……奴婢不知道……」
茯苓想了想,俯在慧仪耳边低声道:「咱们初来乍到,不清楚厉统领有没有什么忌讳,还是不要乱走乱看的好,有些事情,恐怕急不得……」
慧仪轻轻皱了皱眉,正在犹豫间,突听院门一响,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不由抬头望去。
迈步而出的是一个身着紫衣骑官服的年轻人,眉目柔和清雅,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由于昨日一直蒙着盖头,所以慧仪并没有见过这年轻人的面,倒是茯苓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啊,是你……」
乍一见到这两个女子,年轻人也有些吃惊,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躬身道:「不知是夫人到此,南槿失礼了。」
茯苓在慧仪耳边低语了两句,后者微微颔首回礼道:「昨天辛苦你了。你叫南槿?」
「是,在下南槿,在厉统领的手下供职。」
「哦,你来这里找统领大人吗?」
南槿的脸让人很难察觉地红了一下,「不,大人不在里面………我今天轮值,夫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恕南槿告退。」说着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慧仪与茯苓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满腹疑云地回转到房间,匆匆吃了一点儿东西,便以请安为名,出发去见鱼庆恩。
比起一大早就踪影不见的新郎,鱼庆恩倒像是个称职的公公一般热情接待了独自前来朝见的媳妇,语气慈蔼地问了几句家常,还叫她常到这边内宅来陪鱼府家眷消遣。
鱼庆恩的原配早亡,内眷只有一个填房夫人,两个妾室,并一个侄女。除了政治联姻外,慧仪嫁到此处的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探听尽可能多的消息,所以立即进去一一拜见了,幸而都是不难相处的人,大家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留过饭后才告辞,并相约次日再来玩牌,还说紫衣骑副统领周峰的夫人也会来。
在慧仪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将来行事方便笼络关系的同时,她那个手腕灵活的侍女也没有闲着,毕竟是南极星的天隐,只是一个上午,就探听到了一些不为外界所知的信息,回房来悄悄告知小姐。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今天早上遇到的南槿,的确不是来找厉统领的,因为那个紫藤院,原本就是他的居处。」茯苓低声道。
「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紫衣骑不是有专门的住所吗?」慧仪有些不太明白。
茯苓微微一哂,道:「我也问了,却没人敢说,可越是没人敢说,我就越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你猜的是什么?」
「我猜那个南槿,多半是厉炜的情人。」
慧仪吃了一惊:「不会吧?看起来那样清爽的一个人,怎么会……」
「小姐,」茯苓挑了挑眉道,「厉炜虽然狠毒,但平心而论,也算一个极有魅力的人,这世上愿意做他情人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吧?」
「话虽如此,也不能单单因为他住在这里,就下如此定语,说不定只是因为他能干,所以厉炜格外信任他罢了。」
茯苓不禁扑哧笑了出来:「能干么?听说这位南槿,是紫衣骑里第一迷糊的人,今天跟我闲聊的那些人,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个。不过他心肠很好就是了,待人也亲切,似乎很讨人喜欢。」
慧仪也勉强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咱们也先别乱猜,慢慢细看吧。」
两个女子之后在鱼府的日子,其实过得相当平静,并不如预想中那么可怕。厉炜有时候回来住,有时不回来,虽然态度一向很冷淡,却也不会苛待慧仪。对于她在府中的所有行动,更是毫不理会,从未曾禁止她去任何地方。
那个叫南槿的紫衣骑果然是如茯爷所说的住在紫藤院,所以常常会遇到。接触得多了,便不难发现他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总让人觉得无法对他设防似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厉炜看样子有些宠爱他,却又不是特别地宠爱,虽然常常将他带在身边,但有时总觉得并没有很把他放在心上。反而是南槿的目光,时时刻刻都追随着自己的首领,那几乎满溢出来的深情让慧仪看了都忍不住为他叹息。
有了厉夫人这个身份,慧仪在鱼府的来来去去十分自由,跟鱼家内眷的交往也很融洽,顺带着与周峰夫人的关系也慢慢熟络了起来,并且在闲谈中略略知道了一些很令人感兴趣的内幕。
在外人眼中,紫衣骑副统领周峰也是鱼庆恩的心腹爱将,地位虽在厉炜之下,但手中的权柄同样惊人。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厉炜似乎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随意差遣喝斥,稍有错处便严厉处罚,丝毫不留他一点情面,久而久之,他心中的怨气已经连他的夫人都被影响到了。
察觉到这一点的慧仪刻意去笼络周夫人,几句同情的话一说,再表示自己也是同病相怜,时时被厉炜苛待,对方立即便忍不住倾诉起来,可见实在是压抑已久。
打听确实之后,慧仪觉得应该让父亲他们知晓这些事情,便以母亲生病为借口,向厉炜要求回娘家探亲。
次日清晨,慧仪早早就梳洗用餐,打点了归宁的礼品,在几名紫衣骑的护卫之下,回到了秦府。
此时她心里连想也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从知道父亲在谋划什么事情那天起,从决定要相助父亲成事的那天起,慧仪就把过去的种种悲欢喜乐全部封存起来,命令自己无论何时都不要重新开启。
那一年情人的父母被鱼庆恩谪贬戍北,不得已一双鸳鸯两地离分,虽然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可翘首相盼来的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
他的父母相继病故,扶灵出城时又被胡族流军袭击,那座城池陷了再夺,夺了又陷,兵荒马乱中甚至不知他是死是活。
也曾经夜夜在梦里见到他还在身边,也曾经日日焚香乞求他能历劫归来,可是现在,却只希望他安好,不愿再次相见。
因为相见,不仅是无奈,更多的还有危险。
所以当慧仪看到那个已被埋葬在心底深处的人儿突然从大门旁的阴影处冲出来时,整个人简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中空荡荡一片茫然。
是茯苓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场面。
当青年书生刚刚冲到慧仪面前想叫她名字时,茯苓已经一记耳光挥了下去,虽然打的不重,却就势暗中点住了他的哑穴,口中同时喝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对统领夫人无礼?」
护卫的紫衣骑一拥而上,而秦大人也恰好带着家人从门内迎了出来。
已经心神紊乱的慧仪向父亲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只向现场扫了一眼,秦大人便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势,立即上前几步,对为首的一个紫衣骑道:「不过是一个浪荡狂徒而已,哪里用得着大人们费心,来人,将这人捆了,送到巡卫衙门去!」
身后有几个家院答应了,上前便将书生捆成粽子一般。
茯苓这时走上来道:「小姐适才吩咐,这人轻狂无礼,实在可恶,送到衙门去反倒有损颜面,不如就朝死里狠狠打上一顿,他若活得下来,就算他的命大,放了便是。」
秦大人向女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那美丽的脸上是冰雪一样的表情,但他还是从微微含泪的双眸中读懂了女儿的意思。
「照小姐的吩咐,拖到一边去打一顿吧。」
几个紫衣骑原本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见统领夫人下了命令,便没再多说什么,向秦大人告了辞,说了声两天后再来接夫人,便回廷尉衙门去了。
慧仪此时已是手足皆软,站立不稳,被茯苓强扶着走进秦府,院门刚一关,便扑向父亲,瞬间泪如走珠,颤颤地叫了一声:「爹……」
秦大人怜惜地扶住女儿,安慰道:「你放心,我已暗中叫他们手下留分寸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故人之子,不过打还是真的打,不打断他的痴想,反而会害了他的性命。」
慧仪心如刀绞,不禁哭出声来,抽抽噎噎地道:「爹,你好歹想个法子,保住他一条性命,让他离开京城,从此不要再想着我了……」
秦大人忙道:「这是自然,爹爹会安排的,你不要急坏了身子。茯苓,快扶小姐回房去歇息。」
茯苓应了一声,挽住慧仪的腰,扶着她慢慢向后院走去,走到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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