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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如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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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麝香有催产功效?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公子是为令阃……”掌柜一愣,被对面的人笑得毛骨悚然,战栗道,“……确有此功效,多用子株止痛催产。”
  月析柝听罢,只觉脑中精光一闪,却抓不住,疑惑地看向离冷,见他眼神闪烁。
  “回去罢。”不待他们回神,阴辰邪已跨出门去。
  离冷也微一点头步出药铺,月析柝方要跟上,忽然被拽住衣袖,扭头见著是阿斯拖著不让他走。
  “有什麽事吗?”嘴上虽是不紧不慢,月析柝内心已火急火燎地追了离冷去。
  阿斯却是面露赧色,半垂著眼,有些支支吾吾:“……那、那个侠士……上回给你的百步显灵膏……”
  “啊?那药换你是吗?你早说啊。”月析柝急急忙忙就要掏瓶子。
  “不是不是!”阿斯连连摆手,“……我我我、我只是想和侠士换一瓶……”话说一半又没声了。
  月析柝急著走也没听太清,皱起了好看的眉,神色不耐:“那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唉……”阿斯欲言又止。
  月析柝彻底没了耐心,抢回衣袖就往外冲,抛下一句:“你要干嘛就直说!婆婆妈妈急死我了!下回再说!我保证不用!”

  第四章中

  回了客栈,尚未得空喘气,月析柝便被阴辰邪所言惊到,只几日,那女鬼又害了一人性命,正是桃花坞知县,阴辰邪授意。月析柝气得……泄了气,只得垂头丧气地拽了离冷回屋,研究老掌柜日记。
  泪蓝这麽一杀人,月析柝顿觉白忙,略带灰心地坐在床榻,歪著脑袋,难得不声不响。
  离冷坐在案前翻看日记,忽道:“若无太师叔首肯,她也必杀人。”
  月析柝一凛,抬了头看过去。
  “前几日她频频出现客栈,隐匿梯下,便是伺机取人生魂。”离冷淡然开口。
  “什麽?”月析柝怔了怔,“师兄和太师叔都看出来了?”
  离冷点头,半晌又道:“太师叔如此,必有所图。”
  月析柝想起昨夜,骤然通红了一张脸,讷讷应:“是吧是吧……”
  听得他音调古怪,离冷微抬眼瞥来,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颇觉好笑,又低了头去看日记。
  “哇!”又不知何时月析柝跑到离冷背後,紧盯著日记,惊诧地失声大喊,“这知府绝对有不轨之心啊师兄!”早已抛了初时颓丧,又是一派生气勃勃。
  离冷耳背震得麻麻,默不作声地揉了揉。月析柝在旁大呼小叫地看,一会左摇右晃,一会捶胸顿足,十成十地看戏架势。离冷只淡定地翻过一页一页,在要处用朱笔轻轻圈画,似乎旁边根本没有月析柝这个人。
  月析柝看了一阵,下楼将饭菜端上来,特意挑了离冷喜欢吃的菜,还叫了一壶清茶。本来月析柝想喝点酒庆祝下大发现,无奈记起离冷不喝酒,独酌又太没意思,只得作罢。
  下楼时遇上刚吃完的阴辰邪和妖颜,月析柝恭敬弯腰,抬头时候瞥到妖颜腕上镯子,瞟了好几眼。
  吃饭时赶紧将早晨所见细细对离冷说了一遍,末了,问:“师兄,你知道太师叔是在干嘛吗?”
  离冷慢条斯理地吃著饭,好半天才回:“嵌符进镯。”
  “啊?”月析柝摸不著头脑。
  “这世间符咒无穷,出自得道高人之手甚可捆缚仙神,但反之,将符咒纳为己用,则可保携带者不再受符影响。”
  “……我记得法力高深的符咒还可与其他符咒抗衡……那作为己用岂不就是抢来他人法力了?”直至此刻,月析柝才想起曾看过书载。
  那碧色的镯身上有一圈模糊符文,想必定是符咒得来嵌於其中。
  离冷不应,回身坐到案後继续查看日记。
  “太师叔可真厉害啊……”书载将符咒收为己用,不啻再画一幅,月析柝不由喃了句,“太师叔对妖颜真好……”
  话毕,走至离冷身侧,凝神看起日记来。
  两人翻了大半书册,终於从零星记录中整出头绪:当年,老掌柜发妻染疾,缺了一味稀世药物。无奈此药求而不得,眼看发妻将病重身亡,知府不知因何得了消息雪中送炭,掌柜之妻得以起死回生。老掌柜感激知府大恩大德,知府不求别的回报,只要求延长治疗司空二小姐病情。掌柜本欲拒绝,这事违背医德,思来想去,知府救的是妻子的命,也害不了二小姐性命,便应了。可是,二小姐回来的是尸骨,他这一回报恩也没报上。
  “绝对是知府杀了二小姐!不是那个药方!肯定用别的法子!”月析柝暴跳如雷。
  离冷只平声道:“明日你与我走一趟邻县。”
  他们这次去将邻县彻底翻了个遍,也未寻得一名原府邸下人,好似被有意清理。连同那知府,升迁得人间蒸发,什麽都找不到。
  月析柝气闷到郁卒,好不容易挖到的线索又断了,司空一案全然陷进僵局。离冷吃完就上楼了,月析柝没人说话,越想越生气,边吃晚饭边捶桌子,直捶得木桌发出嘎啦嘎啦的惨叫。
  小二怕他一个不留神把桌子给砸了,又念他曾与客栈一干夥计相谈甚欢,遂入内搬了酒坛献殷勤:“心情不好就喝酒!一醉解千愁!这酒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保准你喝了什麽忧愁都没了!”
  月析柝将信将疑,接过酒盏小抿一口,顿觉醇香爽口回味无穷,霎时来了劲道抱著酒坛子喝不停。
  等小二发觉他喝水似地灌酒时候想抢回酒坛子,月析柝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脑袋晕晕乎乎,只浑浑噩噩地想抱个小猫小狗来抚慰一下自己。等他这麽想著伸出手,已经有个东西被他抓住,立时按进怀里抱著一通狼吻。
  “哇呀呀──!!!”
  惨叫像锯木头的声音一般割著他的脑袋,他还以为又有贼盗或妖类来袭,死死抱著胸前那东西,直把他当成了毛茸茸的猫狗护著。
  岂料那玩意吓个半死动个不停,死命地挣扎,爪子都抓到他脸上来了,他养的猫猫狗狗几时变这麽凶残?!
  月析柝正暗自抹泪,手臂上忽然一股大力,那东西乘势逃没了,他伤心地伸出手想去呼唤他回来,呯一声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月析柝一愣,他不过出门个把月,他的猫儿狗儿几时长这麽大了?正自疑惑,自己就腾空而起,又像那日一般跌进了云里,身上很轻,全身都暖洋洋的。
  月析柝舒舒服服地裹在雪白云里,忽然一下从天上落下来,头磕得生疼,胃部一阵痉挛。过了一会,腰上一紧,他又回到云里,轻轻飘飘,好不舒服,鼻尖淡淡清香,周身暖暖的。
  月析柝睡得舒服极了,一脸做了好几个美梦,梦到他一剑砍飞了知府,梦到太师叔夸他有勇有谋,梦到他家师兄睡在他身边──!!!
  月析柝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离冷侧卧在他近旁,长长的黑发散了开,微睁著眼望他。
  “啊啊啊!!!”月析柝抱头哀嚎,许久才敢从指缝中偷看一眼,唯唯诺诺地小声问,“……师兄……这是我的床吗?”
  离冷轻哼一声,又阖上眼,不理他。
  月析柝极缓慢地转头,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撕碎的纸张,还有几滩摔碎的瓷碗。自己的床铺也移了位,乱七八糟像被抢劫了似的,床单团作一团扔在地上。
  月析柝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待蹲下,就闻到一股奇怪气味,登时脸色剧变,缩著脖子後怕地看看又睡过去的离冷,心虚不已。
  常年不沾酒的月析柝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酒品究竟有多差。
  难道以後都不能喝酒了吗?月析柝耷拉著脑袋闷闷不乐地去梳洗,可行走江湖的大侠都是一碗烧酒一块肉的,不能沾酒的大侠那还算得上狂野的汉子吗?
  待月析柝回屋,离冷已不见踪影,想来是去找原司空府下人了。月析柝不禁松了口气,他昨晚吐成那副鬼样,还全要离冷善後,实在没脸见他。

  第四章下

  离冷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一名从前服侍二小姐的老妪,原是二小姐贴身侍婢。
  这老妪透出一则重要线索:司空二小姐也喜欢蓝豔时,早在画舫之上就对他一见倾心。可蓝豔时一颗心悬於司空泪蓝,二小姐尽管伤心难过,还是忍痛成全姐姐与心上人。却是命运捉人,不慎泄露私奔一事,害得其姐软禁蓝豔时挨打。自是羞愧难当,不敢同姐姐说,幸而蓝豔时知此真相也不怪责於她。
  月析柝心中狂吼:一切都是知府使的坏!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去处决了那知府,却被阴辰邪一句话堵死:蓝豔时因何伏罪般喝下毒药一心求死?而非言明一切揪出罪魁祸首?
  月析柝一瞬气短答不上来,阴辰邪却是轻轻松松带上日记和药方去了佛堂,说是真相大白。
  月析柝诧异,回头见离冷眼中也有疑惑,自是跟了上去。
  进到画中,听得阴辰邪慢条斯理地缓声道来,月析柝觉得心脏被什麽东西瞬间捏紧,几乎呼吸不过来,煞白了一张脸。又觉幸好,幸好泪蓝不在画内。
  全部都是闹剧,全部都是错过,也全部都是遗憾。
  知府原非祸首,只强暴了司空二小姐,却也未想取其性命。泪蓝错手杀了其妹,蓝豔时参透真相而心生愧疚,也心甘情愿喝下毒药,只求将这秘密一同带走。泪蓝直到此刻,依旧蒙在鼓里,以为蓝豔时杀的胞妹,因爱生恨,无穷无尽。
  月析柝听得头昏脑胀,失魂落魄地转首去看离冷。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下意识地看向离冷,好似就能平复混乱的心境。
  他们出画以後,阴辰邪却未告诉泪蓝实情,只说确是蓝豔时杀了其妹,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薄情寡性之人。
  月析柝不可置信地看去,阴辰邪面上看不出情绪,甚至唇角尚勾了一抹笑。
  直到妖颜带他们来到後院,取出那狰狞手掌中的纸团,看到纸上潦草字迹,月析柝再也忍不住了,鼻尖很酸,他撇过脑袋,盯著离冷深邃的眼瞳努力呼气。
  他们走的时候,泪蓝抚著妖颜送的朱槿浅笑,月析柝听到阴辰邪说:“朱槿花开了,你记得带他们回家看看。”
  一瞬的脚软,月析柝一个趔趄,慌忙捉住身旁的手臂,随即腰便被按住向上扶了一把。离冷的长发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面颊,鼻尖徘徊熟悉的清香。
  少顷,离冷自若地松手退开,抬眼看看他,月析柝望著那面无表情的脸孔,不知怎麽蓦地红了脸,张大了嘴,手也慌张得不知往哪摆。
  下一刻,离冷就到前头去了,月析柝拉在後面偏著头,一脸不可思议。
  女鬼泪蓝一事可谓告一段落,她无意中早已手刃伤害妹妹的凶手,徒留自己困於蓝豔时留下的骗局中。虽心下怅惘,月析柝还是长长舒出一口气,也总算是查明了事情真相,尽管留泪蓝在阳间不妥,却也是阴辰邪定夺,奈何不得。
  月析柝这一回客栈,立马发觉,棘手事件还远没有停歇。
  醉酒吐脏的床单因洗不干净而赔了钱,余下闲钱已不够再找另一间客房,小二因为昨晚的事吓得不敢见他,连带一干夥计哆哆嗦嗦地离他十丈远,直把他当成了大魔头。
  “见鬼?!我竟然被他们当做异教妖人了吗?!”月析柝闷闷不乐地走回客房,行至门前浑身一颤,闪电般想起,既然自己的床已经不能睡,岂不意味著要跟离冷挤……
  月析柝思索良久,最终大义凛然状推门进去,走到离冷床前,扬起笑容道:“师兄,昨晚麻烦你了,今晚换我来照顾你吧!”
  离冷慢慢将视线从书本移到他脸上:“照顾?”
  月析柝一呆,继而想到什麽似的理直气壮道:“师兄,你晚上睡觉踹被子!无论你踹多少次,我都会帮你严严实实盖好!”
  离冷眼带困惑,静静地看著他好一会,久到月析柝的笑容变得干巴巴,有些紧张地望著他。离冷忽地侧身往里挪了挪,将目光转回了书上。
  嗯……?师兄这是……?
  “万岁!师兄我一定帮你好好盖被子!”月析柝欢呼一声,呯地扑上床来,抱著被子滚成一团。
  “别把床弄塌。”那头冷冷扔来一句。
  月析柝早已为重回温暖的床铺冲昏了头脑,一边把被子往头上冒,一边道:“师兄的床果然比较舒服,软绵绵的也很暖!”还有淡淡的清香。
  钻进被窝里躺了一会,月析柝扭头转向离冷,他靠在床头微垂著看书,尖尖的下颌在烛光下显出一圈浅黄微光。
  月析柝定定看了一阵,离冷突然合上书,挥手熄了烛台,片刻窸窣,身旁不再有响动,那幽然淡香更清冽了些。月析柝深呼一口,满意地弯了弯嘴角,沈沈睡去。
  但月析柝准备好了与离冷同塌而眠却没准备好与他同时醒来,当他一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并且那一头散开的如缎黑发碰到了他的鼻尖,大脑刹时空白一片,耳朵嗡地一声。
  离冷的肤色在清晨微光下白得几乎透明,宛若柳叶的狭长眼眸缓缓睁开,眸色黑得纯粹,方才惺忪转醒而并无平日的疏离冷漠,眼尾微微上吊,细眉细眉斜飞入鬓,果真当花侧帽之姿。
  月析柝通地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一把掀了被子,手忙脚乱地逃下床去。
  完了完了!我居然被师兄的美貌迷得晕头转向!我一定是中邪了!
  月析柝一手抚胸,一手按著脑袋,慌里慌张地用水直泼脸,边泼还边骂自己禽兽不如,万一对师兄兽性大发这可怎麽办……
  等他梳洗完毕,离冷已站在门边:“早餐後同我去一趟寺庙。”说完,开门下楼了。
  月析柝一愣,万分疑惑地跟下楼。
  客栈的夥计们依然离得远远的,这让月析柝内心挫败更盛,只觉得这俩天一定被可恶的野狼精野狗精之类附身了。
  待到他与离冷前往浚稽山脉之时,月析柝才猛然顿悟离冷想法,与他昨日所想一致:纵使女鬼泪蓝凄惨可悲,这里也不是她该停留之处,她应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只是眼下的寺庙,让立於庙中的月析柝登时生出茫然。
  废庙破败,寺内荒芜杂乱,佛堂倾倒幡幢裂帛,断墙碎石滚洒一地,狼籍之状犹在,唯廊道两侧墙坯之上的鲜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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