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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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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后院传来了脚步声。谢殊以为是卫屹之到了,转头看去,却是一名婢女撑着伞扶着一名中年妇人款步而来。
妇人身着黛蓝袿衣,臂挽荼白飘带,眉目庄重,风韵犹存。她站在谢殊一丈之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瞧见她掌中花瓣,陡生怒意:“你是何人!竟敢毁我名花!”
“呃……”
谢殊尚未措辞完毕,妇人又怒道:“一看便知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大司马府也是你可以擅闯的?”
管家急忙解释:“夫人,这是……”
“闭嘴!回头我还得收拾你呢!”妇人走近一步,瞧见谢殊身后的沐白面含愤色,愈发生气,又喝骂道:“不懂礼数,见着人也不知行礼,你姓甚名谁?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浪荡子!”
沐白想要上前一步报出自家公子来头,被谢殊伸手拦下,顺势将伞塞进他手里。
“看夫人姿容非凡,当是武陵王之母襄夫人无疑,失敬失敬,在下姓谢名殊。”
襄夫人一怔,似乎想起谢殊是谁了,慌慌张张行了一礼:“原来是丞相,方才真是失礼,万望莫怪。”
“夫人快快免礼。”谢殊上前虚扶一把,顺便将那片不长眼的花瓣纳入袖中:“今日本相前来是有事要与武陵王商议,打扰了夫人,实在不该。”
“原来丞相要找仲卿啊……”襄夫人仔细想了想,遗憾道:“他不在府内。”
“哦?那他现在何处?”
“不知,今日一早他便带着苻玄出门踏春去了,尚未回来。”
“啊,那可真不凑巧。”谢殊见她看似恭敬眼神却很不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告辞了。”
襄夫人非常客气,连声说要留她喝杯热茶,只是脚步迈地飞快,谢殊还没婉言谢绝,已经被她一路送出了大门。
管家见她扭身而回,怕受惩治,正打算躲一躲,却见她以帕掩口笑出声来。
“夫人因何发笑?那可是当朝丞相啊,您刚才骂他骂的那般……”管家愁眉苦脸。
襄夫人瞪眼道:“废话!他若不是丞相,我还不骂呢!你们谁都不准告诉郡王此事!”
谢殊这一趟去大司马府,看出襄夫人有意整自己,当然不想再去了。
原本是觉得去会稽一事得正式邀请,她才亲自去了大司马府,这般看来,还不如随便哪天下朝后抽个空跟卫屹之说说算了,省的再讨没趣。
沐白比她还气愤:“襄夫人那一通骂必然是报复!当初武陵王被调出京城,只是赶巧时机不对而已,谁知道那新娘子命比纸薄啊!现在他们大可另择良缘,居然还记着仇,真小气!”
谢殊安抚地看他一眼:“好了好了,骂的是我又不是你。”
“公子,属下要与您共进退!!!”
“乖……”
丞相在自己家里当着下人的面被自己老娘臭骂一顿,这事想瞒也瞒不住,而武陵王必须要有所表示。
他匆匆赶来了相府,但并未进门,说是惭愧至极无颜见丞相,只递了封帖子进来。
谢殊拿到手一看,卫屹之先就她光临寒舍而未能亲迎的失礼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之后再替他母亲说了几句好话。
好吧,不止几句。
襄夫人是洛阳人,爱花爱草,尤爱牡丹。可惜如今大好河山被秦国夺去,她再也回不去家乡,也看不到名花了。
当初北方战乱,东西分割,她尚且年幼,举家南迁时最放不下的只有两样:一个是她留守的父亲,一个便是养在家里娇艳的牡丹。
其母命人携带了两盆牡丹南下,沿途奔波颇为艰辛,所幸有能手照料,这才存活了下来。
从此后襄夫人再也没见过父亲,只见过母亲经常亲手料理花圃,每每借物思乡,泪沾罗帕。
襄夫人自此对那两株牡丹便极为爱护,到什么地方都要亲手移栽,从不分离,而她最喜欢的便是那株被谢殊掐下花瓣的牡丹。
谢殊看到此处,连连拍桌,卫屹之太会瞎掰了,说她掐花也就算了,这花的地位居然一下就上升到跟他外祖父一样的高度了。
襄夫人家里与琅邪王氏是表亲,她的父亲襄义奉当初官拜大将军,北方大乱时,鲜卑起戈,他坚守不去,堪称表率,后遭匈奴、鲜卑双面夹击,战死殉国,忠义可嘉。
几十年后卫屹之保国安邦,战功卓著,世人便有言称卫家世家累迭,而忠孝清誉却是承于襄义奉一脉。
所以这么一说,她不是不小心弄下了一片花瓣,而是弄伤了大晋忠臣义士。别管被骂那茬了,她就是被揍也活该啊!
帖子最后,卫屹之表示:这几天天气总算好了,要见面也别约家里了,我们私下里找个地方聚聚呗!
谢殊把帖子一摔,气势汹汹地喊:“沐白,备车!”
这日又是休沐,天气好了,时间又充足,最方便谈事。卫屹之地方选的也好,乃是都城北面的覆舟山,有香火鼎盛的寺院,有万木齐发的美景,还可眺望碧波荡漾的玄武湖。
谢殊为了应景,特地着了件石青长衫。车舆在北篱门前停下,她命护卫们在山脚等着,只带了沐白一人上山。
卫屹之已站在山道上相迎,薄衫宽着,腰带松松系着,露出胸口一片莹洁如玉的肌肤,长发也散在肩后,在这山中看来,有种不似真人的感觉。
他嘴角挂着笑容,迎上来道:“谢相总算来了,本王等候久矣。”
谢殊的眼睛一下没地方放,只能瞄旁边的树干,但转念一想,她现在也是男人啊,断不能躲,遂又大大方方地看了过去。
“武陵王说的那般严重,本相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岂敢不来啊。”
卫屹之叹息一声:“谢相切勿见怪,家母莽撞,做儿子的只是想替她开脱而已,否则又何须搬出外祖父来说事。”
谢殊见他言真意切,心里舒服不少,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他往上走。
之前几天接连下雨,山道还有些湿滑,谢殊脚上穿的是软靴,虽然走得轻松,却不出片刻便被沾湿了鞋面。
卫屹之在前引路,脚踩木屐,在山石铺就的山道上笃笃作响。他转头看过来,笑道:“谢相应当着木屐来的,这春日山间,最适宜这般行走。”
谢殊淡淡道:“不喜欢而已。”
开玩笑,穿木屐不就暴露脚丫子了。她浑身上下掩饰的都很成功,连声音都雌雄莫辩,唯有服饰一道需要注意。
首先,她不能像卫屹之这样坦胸披一件薄衫就出门。其次,她不能穿木屐,因为女人的脚毕竟要比男人小很多,当初负责教养她的老侍女甚至说她的脚长得比手还秀气。
伤自尊……
卫屹之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没在意她的神情。
大晋讲究个性,丞相也许只是为了与众不同才故意不走寻常路的吧。
山道尽头是座凉亭,石桌上早已备好水酒。
谢殊撩衣坐下,环顾四周,有些诧异:“武陵王似乎没带随从?”
卫屹之点点头:“本王之前在军中颇多束缚,如今难得有机会做个散漫客,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谢殊道:“我与你不同,我喜欢热闹,所以正打算叫上大家一起去会稽玩玩,不知武陵王可有意同行啊?”
卫屹之并未急着回答,拍开泥封将酒杯满上,这才说道:“去了只怕会惹陛下不高兴。”
谢殊忍不住笑起来:“你私下已做了那么多惹他不高兴的事,还在乎多这一件吗?”
卫屹之抬头,一脸诧异:“本王做过什么吗?”
谢殊抽了一下嘴角,这什么意思,划清界限表示死也不跟她走?
“也罢,既然如此,本相也不强人所难。”他帮过她,她盛情以还,他不要,那就拉倒。
不过喝酒的心情就没了……
这次私下碰面很不圆满,目的没达到,景色没看着。
谢殊在回去的路上思考着,自己第一次组织各大世家开会,卫家就不给面子,不知道其他世家会不会争相效仿啊。
希望谢冉再加把劲儿吧!
沐白这次又把卫屹之归纳到了小气队伍,“至于吗?就他这样的还愁讨不到良妻美妾吗?真小气!”
她被这话逗笑了,倒没那么忧虑了。
谢殊打算拉着大家奔会稽的事已经被皇帝陛下知晓,早朝的时候是肯定要被拎出来冷嘲热讽一番的。
谢殊不反驳,只打哈哈。毕竟她也不是纯粹为了玩乐去的,想要稳固谢家权势,皇帝就会忌惮,这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这是历年以来的世家盛会,皇帝就算不乐意也不能说太过,意思意思敲个警钟就完了。这时忽而有臣子出列,要参武陵王私自于乐游苑行猎。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意外地问了句:“你要参谁?”
“启禀陛下,是武陵王!”
皇帝震惊了,谢殊震惊了,满朝文武都震惊了。
武陵王也有被参的一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没有存稿的日子是可怕的!我要好好存稿,嘤嘤嘤……
谢谢大家的鸡血,敦敦敦敦敦~~~~都喝完了,打饱嗝~~再来点!哈哈哈~~
PS:关于襄夫人那段,有改动。
9第七章
宫城北面的乐游苑是皇家林苑,饲养了各种奇珍异兽,每年春秋二季供王公贵族行猎游赏。目前春季行猎已过,皇帝也已下诏闲人不得入内。
武陵王当然不能算闲人,真要行猎了也是件小事,说几句,罚点儿钱,也就得啦。关键是这位臣子参他猎的是准备给皇帝贺寿用的仙鹤。这什么意思,摆明了要皇帝夭寿嘛。
大晋没几个皇帝长寿,这是皇帝最为忌讳的地方,所以一听就皱眉了。
参奏的臣子是吏部尚书郎乐庵,他是谢殊的人,但此举却并未经过谢殊授意。
谢殊有些不快,她早规定过,但凡她手下的人,要做什么事要参什么人,奏折写完都要先呈交相府给她过目,而乐庵今日忽然参卫屹之这一本却叫她措手不及。
不管他意图是好是坏,这都是极为不当的举动。
卫屹之却是不慌不忙,甚至还轻轻拂了拂朝服,问道:“何以见得是本王所为?”
乐庵义正言辞:“武陵王前日可有去过覆舟山?有人瞧见你车马中弓箭齐备,胡服全套,在那里出现过后便传来仙鹤被射杀的消息,不是你是何人所为?”
卫屹之年少时好赏游,所以养成了车马中备衣裳备武器的习惯,后来虽然因为屡遭围观而渐渐深居简出,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改。
覆舟山下面便是乐游苑,那日他约谢殊见面,本是图那儿清净,不易被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车马中的东西能随随便便被人瞧见?他只是一日没带苻玄在身边,都直接有人上去乱翻了,胆子不小。
他看了一眼谢殊:“就算如此,也不足以证明仙鹤就是本王猎杀的吧?”
连皇帝也点头道:“没错,乐尚书可有人证啊?”
乐庵道:“陛下明鉴,乐游苑有宫人瞧见武陵王的贴身护卫当日进出过林苑。”
这么一说,皇帝有点信了,问卫屹之道:“武陵王,你有何话说?”
卫屹之又看一眼谢殊,淡淡道:“微臣无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殊的神情更不好了,既然卫屹之出现在覆舟山被人盯上了,那她也少不了。但乐庵此时的目标只有卫屹之,怎么看都像是她在暗中使坏。很显然,卫屹之已经误会了。
也不知道是谁要坐山观虎斗。难道是皇帝?
谢殊朝上方看了一眼,又排除了这个答案,皇帝比谁都迷信,不会拿自己的寿命开玩笑。
乐庵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见武陵王差不多默认了,又添油加醋:“敢问陛下,可知武陵王护卫的名字?他竟然姓苻!谁不知那占我大晋北方的秦国贼人国姓为苻?此人来历不明,居然就堂而皇之地进了我朝都城,实在可疑!”
这话一说,朝堂上顿时抽气声一片。
皇帝有些慌乱:“武陵王,这是怎么回事?”
卫屹之神情不变,行礼道:“此事是微臣疏忽,未能及早向陛下禀明实情,但诚如乐大人所言,微臣既然堂而皇之地将苻玄带入都城,他又岂会是可疑之人?”
皇帝始终不放心:“那你倒是说说,这苻玄究竟是何人?”
卫屹之似有顾虑,面有难色,一时没有开口。
谢殊忽然插口道:“武陵王不肯说显然是有心隐瞒,也是,那苻玄毕竟做过秦国探子,的确可疑。”
卫屹之心中一动,立即接话道:“好吧,那微臣便直说了。苻玄本是微臣帐下一名普通士兵,本也不叫苻玄,微臣偶然发现他与秦国皇室一样是氐族人,便让他化名苻玄混入秦国做探子。当初微臣与秦国作战连连告捷,也是多亏了他传回的消息相助。”
乐庵见他一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愤懑道:“武陵王无凭无据休要强辩,那秦国皇室岂是随便一个普通人就能扮演的了的?再说了,若这苻玄真有功勋,何不上报朝廷论功行赏,反而陛下问起,你还遮遮掩掩?”
卫屹之冷冷看他一眼:“怎么,难不成本王还要将如何做探子的技巧当众告知于你?苻玄真实身份如何,谢相只怕早已有了答案,你何不去问他?”
乐庵当然不会问谢殊,而这话已经让皇帝相信苻玄是无辜的了。
谢殊继续装知情人,欲盖弥彰、避重就轻地道:“不管怎么说,本相赞同乐大人所言,既然苻玄真有功勋,何不上报朝廷论功行赏?若是本相自己,也定是要向陛下讨封赏的。”
皇帝一听她说话就来气:“世上岂是人人都想着功名利禄的!”
“啊,原来如此。”谢殊向来给皇帝面子,立即接受教训:“原来这苻玄如此高风亮节,微臣一定要好好向他看齐。”
皇帝轻哼一声,再看向乐庵:“你还有什么要参的吗?”
“这……”事情的发展让乐庵很郁闷,只有紧咬住先前的参题不放:“陛下,武陵王猎杀仙鹤一事,不得不处置啊。”
“……”皇帝无奈,真是想放都放不过去。
“没错!”谢殊帮腔,她斜睨一眼卫屹之,似极其得意,得意得都忘了形,于是说了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
“武陵王此举大为不敬,虽说仙鹤肉质鲜美叫人回味无穷,但也不能真去猎杀啊,陛下应当严惩,以儆效尤。”
“!!!”百官悚然。
为什么丞相会知道仙鹤肉质鲜美啊?还回味无穷啊!不对吧,他这明明是吃过的架势吧!
皇帝气得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真的要呕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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