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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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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革除太子舍人一职;他便过起了逍遥日子,每日只是在院中欣赏歌舞;饮酒作乐;如今干脆命人将竹榻搬至院中大树荫下,懒洋洋地倚在其上,一手端着酒盏;眯着眸子看着对面拨弦弄筝的几个美人。

谢子元和谢运今日特来探望他;分坐两边;看着他这模样忧心忡忡。

“冉公子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谢运一脸懊悔:“早知我便不听您的话了,得罪了丞相被贬职倒没什么,我心中实在有愧才是真的。丞相与我有大恩,我却以怨报德,唉,他一定认为我与那些目光短浅的莽夫没什么区别了。”

谢冉仰脖饮尽杯中酒,将酒盏递给美人,叫她再添满,口中不屑道:“丞相也觉得我目光短浅,他以为我看不出获利最大的是秦国。可是他难道看不出,秦国提出联姻便是不敢贸然来犯?既然秦国在拖延时间,我们此时夺了武陵王的兵权便有时间在谢家人当中培植将领,可是他却始终不肯下手,如今终于拖到让武陵王答应联姻,有了喘息之机,我们也再难得手了。”

谢子元寻思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那武陵王答应了联姻,秦国是不是就无法拖延了?”

谢冉一怔,眼眸轻转,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你想太多了吧。”

谢子元闭了嘴,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劝他道:“冉公子还是去向丞相道歉吧,他对您向来诸多包容,显然还是看重您的,只要您肯低头,他一定会原谅您。”

谢冉坐直身子,朝对面几个美人勾勾手指,几人立即媚笑着偎了过来。他左拥右抱,笑容满面:“我现在挺快活的,你们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谢子元和谢运对视一眼,只能无言地起身离开。

池水对岸有画师在画他们的行宴作乐图。谢冉推开美人走过去,夺过他的笔,遥遥指了个美人道:“你就坐那儿不要动,本公子为你作幅画。”

美人既惊又喜,跪坐在榻边不敢动弹,羞红着脸看他。

谢冉跪坐席上,阳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衣袍上,斑斑点点的亮光反衬在他那脸上,映出清朗的神气来。他一手支额,一手作画,轻轻松松,行云流水,片刻便将她身后的竹榻和那一丛芍药给勾勒了出来。

早有其他美人不乐意地绕过池水拥了过来,非要他也给自己作画,谢冉被几双柔荑推得摇摇晃晃,也不应声,只是吃吃而笑,已是微醺之态,许久安抚了一下几人,手下又继续下去。

有个美人盯着纸上渐渐详细的人物,忽然扑哧一声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画的有几分像丞相呢?”

其他人一听都围过来观看,个个抚掌而笑,声如银铃轻撞,待转头时见到谢冉阴沉着的脸,立即噤了声。

“滚!”

美人们惊慌失措,连忙起身离开。

谢冉斜睨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画师:“今日的事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就要你的命。”

画师连称不敢。

他怒火中烧,垂眼盯着画卷,生生折断了笔杆。

距离他不远的院落里正悄悄忙碌着。

沐白领着钟大夫进了谢殊房中,她正坐在案后发呆,身上绯色袍子夺目明艳,却掩饰不了她眉目间的颓然,整个人不说不动,白肤黑发唇若朱染,仿若一件精雕细琢的琳琅美玉。

“请公子伸手。”钟大夫跪坐在她对面,提醒一句。

谢殊回神,先命沐白去守好门,这才伸出手腕。

钟大夫垂着眼帘仔细诊听,谢殊牢牢盯着他的神情,心中起起落落。

千万不要是那个结果,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

钟大夫收回手,又询问了一些她最近出现的症状,看了看她的脸色,淡淡道:“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谢殊一下被这话弄得怔住了:“不是哪样?”说完又立即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尴尬,“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大夫似有些犹豫:“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是。敢问公子,之前可有饮过什么不当的药物?”

谢殊仔细想了一下:“倒是饮过几回治男子无嗣之症的药物,但是不多,大部分我都倒了。”

钟大夫对她装作身有隐疾的事也知道一些,又问道:“公子可否将饮过药物的药方都给小人看一看?”

药方倒还留着,谢殊听他语气不对,将沐白叫了进来,让他将那些药方都取来。有一张是卫屹之当初故意整她给她喝的,其余都是谢冉和沐白找来的偏方奇药。

钟大夫最先排除了卫屹之那张,因为那只是用一些味苦的药材糅合起来的,温和的很,甚至算不上药。他一张一张仔细翻看完,纳闷道:“也没问题啊,那怎么会这样呢?”

谢殊看他神情严肃,心中沉了一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大夫道:“公子身子早年就未养好,但还不至于亏损,如今却有了损耗之兆,几乎是病一场便损耗一分,您自宁州一病后回来便身子弱了不少,之后又小病不断,就是这个原因。但小人目前找不出缘由,也只能开几副方子给公子好好调养了。”

谢殊蹙眉:“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会越来越不好?”

钟大夫斟酌道:“算是吧。”

原来是自己身体的缘故。谢殊这一刻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遗憾,唯一的念头居然是卫屹之答应了联姻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

长安城中的暑气还没有聚集起来,最近隐隐躁动的局势却已足够让人心情烦躁不安。

夜深人静,秦国丞相府里,刚刚与他人宴饮完毕的安珩挥开身后打扇的婢女,从榻上翻身坐起,紧紧盯着刚刚快马赶回的使臣:“卫屹之居然答应了?”

“是的丞相,答应的很干脆。”

“怎么会这样?”安珩起身踱到窗口,望着外面半隐在云里的月亮沉思。

他一环又一环的安排,无非就是要尽快挑起两国矛盾,好转移了国中那些老顽固的视线。可卫屹之居然不怕被认为和秦国勾结而一口答应了结亲。这下局势一下缓和,反而让他处于被动地位了。

奇怪,明明兄长被困秦国十数年,本身又对秦国诸多防范,照例说卫屹之肯定会一口拒绝才对啊。

“另外还有一事。”使臣在他身后道:“下官返回路上听到不少传闻,都说之前的石碑和巫蛊案都是秦国策划来对付他们的武陵王的,也不知这些话是如何传播开的。”

安珩心思转了几圈,手扶着窗棂,冷哼了一声:“我终于知道卫屹之为何能战无不胜了。”

因为他能看透你在想什么,你却永远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秦淮河上大船行,又是世家子弟们的一个不眠夜。两岸花香随风送入船舱,灯火通明,酒香四溢,一盏又一盏顺着唇边淌入喉管,叫人忘了昨日今日身处何方。

桓廷刚从宁州返回不久就听闻了卫屹之要与秦国联姻的消息,此时正一边举着酒盏小酌,一边盯着对面的卫屹之死命瞧。

卫屹之穿了一身雪白宽袍,竹青滚边,只用一根缎带束了发髻,一副不染尘世的清贵公子模样,此时端坐在首位,即使面无表情也叫人想称赞一声雪肤花貌,风姿无双。

几个世家子弟举着酒盏劝他饮酒,个个都拿秦国公主打趣他,也听不出是艳羡还是嘲讽,有人甚至开口就叫他驸马了。

卫屹之并不生气,来者不拒,片刻间眼前酒壶便空了。

桓廷见着只能叹气,他料想仲卿也是无奈的,谁让他表哥是男人呢?世俗偏见,终究是不能成立家室长相厮守的,迟早他还是要娶个女子入门。

越想越怅惘,他自己也忍不住灌了一盏酒。

年轻子弟们仗着幼年情分都口无遮拦,喝多了就忘了眼前的人是谁了,劝了酒还不满意,又怂恿卫屹之舞剑,口口声声提醒他要时刻记得习武,别到时候被秦国公主的枕边风给吹软了骨头,再也拿不动剑了。

卫屹之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并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像是坐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与在场的人毫无关系。

桓廷向来被认为不会说话,但此时听了这群人的胡言乱语也忍不住怒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居然说武陵王拿不动剑?那你们谁能拿得动?”

大家一听到武陵王的名号顿时噤声,船舱中立时安静下来。

卫屹之像是根本没听见大家在说什么,仍旧自顾自地喝着酒,双颊微红,眼神迷离,竟然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醉态。

杨锯连忙起身近前去劝他:“武陵王快别喝了,你要醉了。”

卫屹之瞥他一眼,霍然起身,踉踉跄跄走到舱门边,吩咐下人道:“靠岸,本王要回府。”

舱内的人都以为之前的话惹恼了他,愈发不敢作声了。下人手脚麻利地吩咐下去,大船很快就靠了岸。

卫屹之走上岸去,也不要苻玄扶,就这样信步朝青溪方向走去,广袖在夜风里鼓舞张扬,木屐在青石路上嗒嗒作响,像是要乘风离去,又像是要遁入那浓浓夜色里,背影瞧着已不太真切。

相府车舆驶过朱雀航,正要往乌衣巷内而去,忽然马狂嘶一声停了下来,连累车中的谢殊身子一歪,险些摔着。

车外的沐白惊呼了一声“武陵王”,车帘已被掀开,冲天酒气扑面而来。卫屹之跌坐在车内,落拓散漫,让谢殊分外错愕。

沐白一手揭着帘子,一手举着灯火,目瞪口呆地看着车内情形。苻玄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神情尴尬。

谢殊收起情绪,微微颔首:“没事,随他去吧。”

沐白只好放下帘子,和苻玄远远退去一边。

谢殊低头去看卫屹之,他正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她,朦胧夜色里,脸上忽而露出笑容来:“如意,我知道你的责任,此生……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他的语气飘忽如同梦呓,即使明知是醉话,谢殊还是不禁怔了怔。

未等她开口,卫屹之一手扶住额头,似已疲惫至极,渐渐歪头睡去,口中低声呢喃:“就算你对我只是感恩,我也不愿负你,不负……”

谢殊百感交集,搂着他靠在自己膝头,手指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低头抵着他的额头涩涩地笑了笑:“愿意。”

卫屹之已在她怀中沉沉睡去,一手还牵着她的衣袖,向来滴水不漏的武陵王此时却像是个毫无防备的孩童。

谢殊搂着他坐了许久,直到沐白在外低声催促,才松开了他。

酒醒后头疼欲裂。

卫屹之揉着额角在床头坐了许久,披衣下床,看看窗户,外面已经日头高照,立即将苻玄叫了进来。

“本王要对巴东郡的军营做些部署,你派人将本王的亲笔信送过去。”他长发未束也顾不上,坐去案后,提笔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写完一封信递给苻玄,他又紧接着写了一封,封好口后,对苻玄道:“这封信要派专人带本王信物送去秦国,不惜代价打点好门路,一定要避开安珩直接送去秦帝手上。”

苻玄怔住:“给秦帝?”

“没错,你放心去办,我自有安排。”

卫屹之起身唤来婢女伺候更衣,顺口问了一下她们卫适之的情形,得知兄长伤势好了许多,一直紧绷着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苻玄看他专心忙碌一无所知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告诉他昨晚的失态之举了。

 75七三章

晋元和二十九年夏;秦国忽然出兵杀入巴东郡;打破了刚缔结不久的和约。

安珩得知消息后震惊无比,连忙派人去查是怎么回事,最后传来的消息居然是秦国皇帝下的命令。

他顾不上深夜;匆匆入宫。秦帝似乎知道他会来;并没有就寝,还衣裳齐整地坐在书房中。

安珩行了一礼,急急问道:“陛下好好的怎么会主动挑起纷争?”

秦帝将一封书信掼在书案上。安珩看他一眼,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大为诧异:“卫屹之居然说要先拿到五郡才肯迎娶长公主?”语气还分外的不客气。

“没错!不识抬举的东西!”秦帝是典型的氐族人相貌,眉眼部分轮廓很深,下巴却方正宽阔;看起来甚为威严。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脾气也暴烈,此时说着气话更是双目炯炯,叫人不敢直视。

安珩微微皱眉:“那陛下也不能冒进,微臣这么多安排是为了让秦国做足准备还能师出有名,这样我们届时若需要援助,就有理由借助其他附属国的力量了,否则其他国家见我们这般心急,会生出异心啊。”

“安相应该知道朕已经等了多久了。我大秦兵强马壮,何需借助附属国的力量?单凭自身力量也能一统天下!那些老顽固阻止你推行新政,阻止朕南下发兵,都是为了自身利益,难道现在你也阻止朕不成?”

安珩心中懊恼,奈何深知秦帝脾气,也不好把话说过:“微臣是怕陛下中了卫屹之的激将法,如今出了兵,他便有理由大大方方推辞了联姻率军来战了。”

“朕还怕他不成?”秦帝气冲冲的站起身,站在架前看着万里江山图,眯了眯眼:“这个卫屹之,朕早就想除了他了!”

事已至此,安珩只好也收起犹豫:“既然陛下决心已下,那就只能提前了。”

晋国朝堂上正为此事忧愁。

秦军杀入巴东郡,打破了和平,自然要作应对。然而秦国给出的说法是,卫屹之要求事先得到五郡才肯迎娶长公主,秦国长公主觉得受了折辱,气愤之下自尽身亡,秦帝大怒,这才兴兵,要来讨还公道。

卫屹之照旧缺席,大家的心思却都围绕他转悠着。这事毕竟跟他脱不了干系,甚至说是他的责任也不为过。

皇帝心思也是复杂难言,且不管卫屹之要五郡的事是真是假,安珩新送来的国书上却明明白白写着那五郡陪嫁是送给卫屹之而非晋国,这样明目张胆的私相授受,明摆着是支持卫屹之反叛自立了。

一连串事情经历下来,自然而然就生出了防范之心。皇帝打算趁卫屹之还是戴罪之身,转移了他的兵权,以后再借机握在自己手里。

这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谢铭光将死时,手上握着的一些兵权都被他抽走了,做了自己的亲兵,这才让当时刚上台的谢殊束手束脚。后来她打压穆冲,控制禁军,都是因为这点。

有兵权在手,才是真有资本。

朝堂上嗡嗡声越来越大,皇帝轻咳两声才让众人止住:“秦贼犯境,诸位觉得该做何应对啊?”

谢殊道:“臣认为当即刻派兵驱逐。”

“派兵驱逐是应该的,只是该派何人领兵呢?”

巴东郡都是卫屹之一手部署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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