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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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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酒冷伸手去扶他的肩,让他偏过头来,“我可不叫丑八怪,你听清楚了。。。我姓陆,神州陆沉的陆,单名一个绝字,让人绝望的绝。”
苏慕华一紧马缰,白马一扬蹄,陆酒冷身形不稳几乎跌下马去。“你手敢碰到我,就让踏月把你丢下去。”
“你是女人么,这么怕被人碰?这马叫踏月?”陆酒冷索性大大咧咧地伸手揽了他的腰,凑过肿得像猪头一般的脸去。
苏慕华见眼前一张青紫胖脸,唬了一跳,嫌弃道,“你这样子怎么进城?”
陆酒冷也有些苦恼道,“我有什么办法,脸这样连人皮面具都戴不了,想小爷我玉树临风的时候。。。”
说话之间,马匹穿出树林,正是田野陌上,麦熟时节,一片金黄。
戴了青花包头的村女们见白马少年,转过来的笑靥在目光落在陆酒冷脸上时转为错愕。
陆酒冷想起不过昨日,他打马而过,那些女人们。。。有几分愤然,世人爱表象,但差别用不用这么明显?
三分月色,二分扬州,扬州的藏月楼正对一轮圆月。
藏月楼的大小姐楚轻披了一件藕荷色的烟罗纱衣于灯下整理着药材。新采的首乌略带赤色,翻晒未足,还带着潮气。这一月天阴时雨,只有这两日还有些日头,若不能及时翻晒,这首乌只能拿到火上去烤了,于这味珍药却是可惜了。
“小姐,有客来访。”门上为人敲击了几下,传来丫鬟的声音。
楚轻放了手中的药材,她经年守着这座藏月楼,红尘寂寞,无亲无友,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书欢相伴。
她这样的人,又有何人会深夜来访?
“哦?何人?”
“是苏慕华苏公子。”
楚轻拨亮了烛火,“请苏公子进来。”
她与苏慕华相识于运河之上,那一夜她辗转难眠,见月色正好,便携了琴泛舟而下。方弹了半阙,遥遥有人吹笛相伴。
楚轻是什么人,她孤僻已惯,岂容他人相合。当下拔高了琴音,笛音若要再纠缠,非得奏出开金裂石之音不可。只是楚轻琴音陡升,也觉指下琴弦微颤。
她心中戾气,倒觉得如此煮鹤焚琴也颇为畅快。
“姑娘不喜人相伴,我不再吹奏便是,何必毁了这一张琴。”
笛声停驻,遥遥传来一声叹息,那人手中转着一管笛,立于一艘寻常乌篷船首。风灯照着他朗朗英姿,原来不过青葱少年。
楚轻见他如此年轻,不免有几分汗颜,倒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那人又是一叹,“姑娘,瑶琴何辜,在下斗胆请姑娘放过。”
楚轻扬了眉,“你是何人,也敢来管我?”
“我不过也是个欲将心事付瑶琴的人。”那人声音淡淡,隐隐还有笑意。
楚轻脸上带上几分嘲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你才多大,又知道什么心事。”
“那姑娘便当我是附庸风雅好了。”苏慕华仍是笑着,目光温润,“星月正好,我备了薄酒,姑娘可愿移步共饮?”
二人由此结识,渐渐也有几分姐弟之情。
“楚姐”,苏慕华为丫鬟领进屋,就看见楚轻坐在烛畔,眼底依稀有几分暖意。苏慕华便笑着道,“渴死我了,向楚姐讨杯好茶。”
楚轻自桌上推了茶壶过去,“半壶冷茶,爱喝不喝。”
少年似走了很久的路,半边衣袍沾染了尘土,举止之间却是洒脱飞扬。
楚轻打量了他几眼,“又闯祸啦,这一身脏。”
苏慕华接了茶壶自己倒了一杯,那茶虽非滚热,但尚有余温,并非楚轻所说的冷茶。“上好的茉莉香片,果然楚姐这就是有好茶。没事,就和个不讲理的人打了一架。”
打架的罪魁祸首跟在苏慕华身后进了屋,戴了一顶斗笠,帽檐垂着黑纱,遮了本来面目。
苏慕华朝着他比划了一下,道,“这位陆绝陆公子是我路上碰到的,我甩不脱他,便只好当回侠士了。他被毒蛇咬了,楚姐便帮我看看他的伤吧。”
楚轻让陆酒冷脱了斗笠,掌了灯去看他的伤,“这位陆公子为奇花蛇所伤,奇花蛇剧毒更甚七步蛇,只产于寻欢山庄的后山悬崖之上。幸而这位公子当即服下了奇花蛇的蛇胆,遏制了毒性的蔓延。”
苏慕华点头道,“我正是在那附近捡到这人的,楚姐既然识得此毒,可有解法?”
楚轻道,“我自然能解此毒,只是要以棱针于眉心刺血泄尽余毒,不过陆公子的眉心处只怕从此后要留下些伤痕了。”
苏慕华道,“男人留些伤疤怕什么,只要不死就行了。”
陆酒冷也道,“姑娘只管出手吧。”
楚轻笑道,“苏公子,你若想要我出手救人,得依我一个条件。”
苏慕华道,“楚姐,我与这人非亲非故,相看两厌。。。”他看了看陆酒冷那张猪头脸,顿了顿,“好吧,如果不太麻烦,我便答应了你。”
“我的条件简单得很,当日你我相识之际,便听你吹了笛子。现在只要你到门外那棵梅树下吹笛子给我听,一首不许重复,半个音不许错,片刻不许停,直到我为这位陆公子疗好伤。”
苏慕华苦了脸,也不多说什么,走出门去。笛声自窗外传来,如夜风一般轻柔入室。
楚轻在陆酒冷面前弯下腰去,“暗堂七支令主楚轻见过绝公子。”
陆酒冷坐于椅中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叫绝公子知道,今日庄主已经传令各部,绝公子与寻欢山庄再无瓜葛。若有擒获绝公子者,可升任杀部之主,得庄主亲传武功。”
陆酒冷神色不变,倒了杯茶饮下,“楚轻,你若有心杀我,可以等到为我下针之时。”
楚轻于灯下莞尔一笑道,“楚轻十年间伦常皆弃,深恩负尽。。。却也不敢忘当日绝公子从那老贼手中救了我和书欢母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陌上少年游(二)
2
陆酒冷道,“三年前我攻下天龙堡,又凑巧认出你是楚相思的女儿,不过顺手把你带了出来,你其实不必谢我。”
楚轻柔声道,“自我那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夫君去世后,我为田天龙关于堡中,我虽然名义上是天龙堡的少夫人,但整整十年受他肆意凌|辱,连爹都不曾管过我的死活。只有你肯救我,还让我有了容身之地。此恩此情,楚轻此生不忘。”
田天龙是天龙堡之主,楚轻所嫁夫君的父亲。田天龙一腔丧子之痛都发泄到楚轻身上,不仅强占了她,更让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岁月惊心,却可疗心。这三年来,楚轻连对田天龙的恐惧和恨意都已淡漠。只有对楚相思的怨恨却夜夜翻覆,到底意难平。
陆酒冷见她难过,安慰道,“其实楚相思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绝公子你不必安慰我,十几年前我为田天龙强|暴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就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吧。就算后来,我到这藏月楼中,连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有去见上一面。我娘不过是一个侍妾,我刚过门当日,夫君便为寻仇的人杀了,如此克夫不祥之人,我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楚轻饮了泪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绝公子你为何会叛出寻欢山庄?”
“楚相思、沈头陀和莫清乾乘我义父闭关之际想谋害他,为我撞破,结果反为他们倒打一耙。是我义父亲手将我打下山崖。”
楚轻道,“算算从寻欢山庄到这的脚程,今日各坛才收到飞鸽传书,拖延了几日,也许陆庄主还顾念着几分父子之情。”
陆酒冷沉吟道,“我走了十日,而飞鸽传书只要三日,我担心这七日内,义父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
“陆庄主吉人天相,你不必太过忧心。”女子拿了一方芙蓉色绢帕出来,根根银针展于帕中,请陆酒冷躺于榻上。“这取毒之时极为疼痛,我用些麻沸散,绝公子你便睡上一觉吧。”
“可有法子让我的脸暂时不显本来面目?”
楚轻略一思索,“我加一味药进去,再留些余毒未清,七日内你的脸便会长满红斑,麻点。七日后余毒褪尽,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如此甚好。”陆酒冷在窗下合了眼,红烛摇摇,听耳畔笛声悠悠。他不必睁眼就仿佛看到明月树影下杏色的身影在为他横笛而吹,上挑的凤眸之中必然还有那么几分不情不愿。
这个时候的陆酒冷,已然如丧家之犬,可资利用的人和物皆已不多。这个少年,与春风得意进宝楼的少主同名,也使得一手好刀法。是一枚好棋子。
扬州得月楼的小吃摆了满桌。少年凭窗而坐,拿着一只小笼包啃着。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青衣男子,也比他大不了几岁,一张脸却是木楞呆板。
苏慕华看着陆酒冷有点无情无绪的模样,“陆绝你就别烦恼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就毁了一张脸么。解了毒,至少可以戴上人皮面具了,说不定你这副样子还比原来好看个百倍呢。”
陆酒冷抬头,“你是在安慰我?”
苏慕华拿了小笼包堵住嘴,“当我没说。”
一辆马车停在了得月楼前,车帘起处下来一位身着白麻布袍,披散着发,像白无常一般的人。陆酒冷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一沉手在桌下握紧,楚相思怎么会来了扬州。所幸楚相思并未踏上得月楼来,他径自走入对面的一家当铺。陆酒冷见那当铺门当之上刻着合起的佛手,正是寻欢山庄暗哨的标记。
“出去,出去”,楼下传来喧哗之声,陆酒冷循声看去,小二正拦着一位道人。那人头上戴了个道冠,手中拿了个旗子上书铁口直断,气死麻衣,八个大字。
那道人生得眉目俊秀,看上去明明很年轻。
小二脸上肉横着说,“本楼道士和乞丐都不得入内,特别是你这种一看就是来招摇撞骗的!”
那道士从怀中摸出一个破得四面漏风的钱袋,从钱袋中摸出一大锭雪亮的纹银,“天下开门做生意的,有钱就是大爷,乖,叫声大爷来听。”
小二脸上开了染坊,阵青阵白。
那道士微笑地看着他道,“这个时候,聪明的店家该马上将金主请上楼,奉上好茶。”
道士举着那面旗子招摇地上了二楼,偏偏向着陆酒冷二人走来。他不请自坐,于桌畔坐下道,“二位请了。”
苏慕华有趣地看着他,“道长风骨非凡,不知仙山何处?”
他见这道人举止之间不见轻灵,纵然会武功,也不似很高。但这江湖中也不乏高人,偏扮得仿佛不会武功一般,若内力高绝到可收放自如也不难做到。可以这人的年龄偏又不像,有几分吃不准是什么来头。
“客气客气”,那道士一笑间从袖中摸出一柄折扇来,刷地一声于手中展开。
苏慕华看那柄扇素白糊面,笔墨淋漓地写着无事亭三个大字。
那道士接着道,“在下肖无忧。”
苏慕华闻言笑道,“原来是无事亭的肖无忧肖亭主,久仰了。”
无事亭在江湖中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有人说无事亭主肖无忧武功深不可测,也有传言是个人都能将他打趴下,倒不曾想是如此年轻的一人。
肖无忧拱手道,“客气,客气,在二位面前,在下可当不起。”
苏慕华道,“传言无事亭无事不登门,阁下为何而来。”
肖无忧看向陆酒冷道,“我为这位少侠而来。”
陆酒冷抬眼,“我?”
“阁下周身冷气,就差说生人勿近了。”肖无忧掐指一算,“阁下近日有血光之灾,可要贫道渡你一渡?”
“哦?要如何渡?”
肖无忧道,“无事亭便是专门为人解决红尘琐事的。”
陆酒冷似笑非笑地道,“肖亭主如今生意不景气到上街拉人了么?不过老实说,凭无事亭只怕还解决不了我的麻烦。”
肖无忧将扇在掌中合起,摇头道,“非也,我是想请阁下加入无事亭。”
陆酒冷轻轻一笑道,“谢肖亭主美意,可惜在下并不喜欢为人当刀。”
天色湛蓝,枫林霜染。苏慕华牵了马在林间停下足来,“陆绝,出了这林子就是北上金陵的路了,你我就此别过。”
他话音方落,气门一滞,身体向前扑倒。苏慕华尚未缓过气来,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痛得他半片身体酸麻。他气门被封,真气不能顺畅,动手的先机已失。
苏慕华对上陆酒冷的神色,瞬时便明白过来,“陆绝,你这混蛋。。。”
陆酒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陌生而寒冷,“苏慕华,江湖之中。。。行侠仗义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少年靠在树下,染了红的枫叶落满衣襟,苍白的脸色显示此刻他如砧板上的鱼,一双琉璃色的眼眸却仍旧不肯服输般,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陌上少年游(三)
3
陆酒冷在他面前蹲下来,抓起苏慕华的下颚,迫他抬起头来,“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苏慕华瞪着他,“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陆酒冷啧的一声叹,“亏你还是春风得意进宝楼的少主,说出这么没有见识的话。你哪里都对得起我,只不过谁让你遇上了我。”他伸手解下苏慕华腰间的那柄刀,弹出刀璜见雪亮的刀身宛若一弯秋水,刀身上刻着篆体的挽留相醉四字。赞了一声,“果然是好刀。”
陆酒冷握刀入手,冰冷的刀鞘贴着少年的脸顶上他的喉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若割下来制成人皮面具,不知道会让多少姑娘伤心了。”
苏慕华被人强迫着抬起头来,手在身侧握紧,唇角倔强地抿着,露出几许冷笑,仿佛陆酒冷说的是一件和他无关的事。陆酒冷看着他那副神情,不由好笑,“听话些,可以少吃些苦头。”
他目光瞥见不远处有间守林人的小屋,伸手封住苏慕华的几处要穴,拽起他的腰带掠了过去,一脚踹开了门。这处守林人的小屋还算干净,屋子不大,屋角摆了张用木板堆起来的床,屋角的空地上还有堆劈开的木柴,地上还有火烧过的黑色痕迹。陆酒冷抓了苏慕华进屋,直接将他摔在床上。苏慕华腰为床板一撞,痛且无奈地咧了咧嘴。下回救人之前,一定要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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