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伎作者:橘子汁 完结-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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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英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就这样痴痴的望着夕阳渐渐西下，不远处传来桃花溪潺潺之声，采英回过头，望着蓝轩琴，「少爷，我们去溪边走走好吗？」

「嗯，」他走上前去，牵起他的手，回头看了看几个同伴。此时许尚书完全沉醉在夕阳的美景中，另外两位同伴以及一名艺伎则找了个老树根一同坐下，一面欣赏美景一面休息，蓝轩琴稍微以眼神向他们示意之后，与采英往林中小径走去。

溪边草木稀疏，一个一个卵石和粗沙布满了整个溪岸，溪水与这片沙石摊也全染上夕阳的红色光芒，采英与蓝轩琴慢慢的走着，经过了几处人家，树林中也辟了几方小田，隐约传来禽畜的声音和小孩儿嘻闹跑步的声响。

「这儿真好，」采英说，「每天锄草种菜，喂鸡捕鱼，虽然辛苦，但要是一家子住在这儿，天天见着这样的美景……」

蓝轩琴伸出手轻轻的抚过他的长发，微笑问道：「你是出身农家的吗？」

采英微笑着摇了摇头。「嗯……也算是商家吧，我父母是在市场里卖豆腐的。」

蓝轩琴犹豫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去当艺伎？」

采英并没有露出特别在意的表情，语气平静的回答：「爹突然病逝了，家里没有依靠，我姐姐和外地亲戚定过亲，娘便想带姐姐去投靠……家里平时并不宽裕，治丧后就没有余钱了。所以没有旅费，姐姐更没有嫁妆……当时我八岁，娘便把我卖了。」

蓝轩琴停下了脚步。

「采英……」他喊，接着伸出手将他拥到怀中。「采英……」他爱怜的如此唤着，低头吻他的额角。

采英淡笑着，手轻轻的放在蓝轩琴的肩膀上，「那都过去很久了，少爷。」

蓝轩琴将他抱的更紧。

「您这样怜惜我、疼爱我，我已经觉得足够了。」他将脸颊靠在蓝轩琴的肩膀上。「您给我这些我已经觉得足够了。」

『不，还不够。』蓝轩琴拥着他想，『这样绝对是还不够的。我应该要让你过的更好，让你常常像刚才那样很可爱的笑着……』

他买下采英，并不是为了听到他说「您给我这些我已经觉得足够」。

养伎33

「泓泉？」蓝眠玉进了门，皱着眉头，只见蓝泓泉脸正对着帐本，眼神却像是发怔。「泓泉？」他又喊了一次。

「啊？」他回神。

蓝眠玉板起脸来，「你要对帐，就给我专心点，这样心不在焉的对起来会出事。」说着从他手里把帐本拿了过来，又将桌上的单据、本子都挪到眼前，「你等等替我去城门验货，我来对帐。」

蓝泓泉摸摸鼻梁，「哥……」

蓝眠玉看他不看他，「你正烦心，我知道，可该做的总是要做，你瞧我曾为了雪星像你这样吗？」

那真是一次都没有，蓝泓泉佩服的想。

「唉，」他轻轻叹口气，「对了，轩琴要买地……你听他说了吗？」

「嗯，」蓝泓泉点头。「真突然，……不过我觉得那边地不错，我还以为他对这没兴趣，果然他还是有点商人头脑的。」

蓝眠玉斜他一眼，「你这傻小子，轩琴买地才不可能是为了赚钱，一定是为了采英。」

「嗯？」他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凋叶既然在府中，又跟采英好，一定也找机会劝了轩琴放采英走，前阵子采英和轩琴有点奇怪……」

「……」

「你还没想出来吗？凋叶想要你做的事？」

蓝泓泉转向窗外，「我觉得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不确定，如果轩琴买地是为了采英，那么，我想等这件事过去，看看凋叶的反应。」

蓝眠玉望着二弟的侧脸，嗯了一声。

蓝泓泉起身，「我出去了。」

「办事专心点。」蓝眠玉叮咛。

「知道了。」他回头说。

蓝眠玉望着弟弟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样我怎么敢让你自己出去闯呢？」



§


事情倒是磨磨蹭蹭了半个月过去。

朱名回青楼的事情，终于在蓝四少十分勉强的应许下确定下来。

蓝雪星开了几个条件。

首先，他要亲自见过朱名的新东家。这并不难，虽然并不常来往，但紫檐楼的东家李卿凡他也算有一面之缘。

接着，朱名的牌价必须从一百五十两开始。这倒麻烦了一点，但蓝眠玉一口答应，或许他自有办法说服李卿凡。

第三个条件，他不要朱名卖身，如果非要卖身不可，他愿意出钱买下朱明晚上所有的时间──但朱名亲自婉拒了蓝雪星的好意。

不接待客人过夜的艺伎，听都没听过，恐怕会让客人不满吧。而且，原本每天应该可以接待四位客人，但答应这个条件的话每天就只能接待三位客人了，想要增加名气的话应该多多接待客人才行──当然，他并没有和蓝雪星解释那么多。

既然是朱名自己拒绝的，蓝雪星只好放弃。

然而朱名的拒绝也让他稍微察觉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朱名，是你自己要回去青楼的吗？」当时他这么问，并且非常不高兴的瞪了蓝眠玉一眼。

朱明并没有立刻回答。

回答的人是蓝眠玉，「没错，是朱名自己想要回去的。」

蓝雪星不悦的哼了声，「那你为什么不直说？我也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蓝眠玉露出一种微妙的苦恼笑容。不告诉他，也是为了维系他和朱名的友情，以及对自己的信任啊。

「朱名，你为什么要回去？留在这儿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讨厌我？」蓝雪星执拗的问，「你回去青楼是吃苦的。」

朱名叹了口气，「就是吃苦，也是自己选择吃苦，好过别人要我享福。」

蓝雪星一愣。

「少爷，我是艺伎，从来都是听您的吩咐……就这一次，请您听我的吧。」

蓝雪星听着眼睛就红了，他站起来抓住朱名的手，「你怎么这么说？你留在这儿有缺过什么没有？我……我亏待你了？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亏待你似的？」

「少爷，」他将手放在蓝雪星的手背上，柔声说道：「您并没有亏待我，但如果您真想厚待我的话……就请让我走吧。就这一次，让我自己决定。」

蓝雪星抿紧了嘴唇。

「少爷，您知道我爱过大少爷吧。」

他主动提起此事，使的蓝眠玉兄弟俩都一愣。

「既然如此，要我留下来看您和大少爷两情相悦，您说您是不是亏待我呢？」

蓝雪星望着他平静的脸，像是正在忍耐，正在思索。

最后，他放开了朱名。「你去吧，我……我就算没有亏待你，却总也没有厚待你过。」

那时，蓝眠玉深深的看了朱名一眼。

他原以为朱名不会对蓝雪星提起此事，也以为蓝雪星听到此事会更加激动。

显然，朱名与蓝雪星之间的微妙情谊，已经比自己想像的更深了。




蓝雪星终于点头，蓝眠玉才去找李卿凡商讨这件事。

事情既然定了，也并没有继续拖，谈好了的隔天，朱名就收拾了东西要搬出去。

当天下午除了蓝雪星，凋叶、采英都跟着送他出去。

「李卿凡人虽然好，但你还是万事小心，」采英不舍的伸出手抚开朱名颊边的长发，叹了口气，「你这孩子……」

虽然担心，但是凋叶却并不像采英那么率直的表现出他的心情，只是淡淡说道：「绿狐那儿我打过招呼了，你既然也是歌伎，多问问他总是不会错的。」

朱名行了个礼，「这些日子两位先生照顾我，又替我担心了，」然后又转向蓝雪星，「四少爷，您别想太多，既然是我要回去的，就是自有打算，您成全了我，我很感激，希望以后您可以来看看我。」

蓝雪星垂着脸，伸出手去揪他的衣袖，「朱名，你愿意原谅我吗？」

朱名一怔。凋叶、采英都是一怔。

他要朱名「原谅」的是哪件事，他们都很清楚，也都没想过这骄纵的富家少爷竟会低头请求原谅。

「以后，请不要再对任何人做这种事了，四少爷。」朱名温柔的回答。

「我以后绝不会再犯了！」蓝雪星回答。

「那么我自然原谅你了，少爷，事情都过去了。」

蓝雪星垂下头。

「那么，我要走了，请多保重。」

「那是我们要对你说的话吧。」凋叶苦笑道。

宛荷牵着朱名，转身便要上马车──那当然是蓝眠玉吩咐的，哪有艺伎被卖回青楼是坐马车的？

「朱名！」

后头突然传来的叫唤，让众人一愣。

蓝泓泉。

凋叶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几乎想逃，可是一转身那是非面对他不可的。

「对不起，来的晚了。」他跨过门槛，经过了凋叶身边，下了阶梯，「去了外头不比家里，万事小心。」

「家里」。啊，他始终是很体贴自己的。

朱名微笑着点头，「我会的。」

蓝泓泉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可不要勉强，」又转向宛荷，「宛荷，有什么不对立刻回来说，知道吗？」

「知道了，二少爷。」

蓝泓泉收回了手，「去吧。」

朱名又行了个礼，这才在宛荷的帮忙下上了马车。车夫拉动僵绳，缓缓驾车而去。

众人望着马车远去之时，凋叶率先转身跨回了府内。

「凋叶……」采英望着他一路头也不回的往内走，又转头看蓝泓泉，正好碰上蓝泓泉回头那复杂的眼神，「二少爷……」

蓝泓泉露出苦笑，故作无事的伸出手揽住蓝雪星的肩膀，「我们进去吧。」



那晚的凋叶又是一夜无眠。



§


次日凋叶在琴房独自练琴，他知道采英下午跟少爷出门去，奇怪的是到了晚餐时分采英仍然没来。

凋叶前晚睡的不好，也没心思去猜，自己便收起了琴，也不吃饭，回寝室小憩。



回头说下午蓝轩琴带着采英出门，两人坐马车来到京中一处紧邻市场的小巷，由于和市场中间隔了个小林子，因此并不吵嚷，巷子底是一座小院。

一圈竹围篱之内立着红瓦白墙的小屋，屋外一方小池，池中翠萍漂流，游鱼可数；另一头则是花圃，花圃靠小屋门前的一侧，有株半人高的小树。

蓝轩琴牵着他在屋外走了一圈，停在小树前，「这是桃树，」蓝轩琴说。「过个三五年，就会像桃花溪那儿的桃树一样高了。」

采英伸出手碰到桃树枝芽，回头笑道：「桃子桃花，可真叫人期待。」

蓝轩琴微微一笑，又伸出手牵他进屋，「这边。」

这屋子进门是个小厅，不比蓝府的大厅，这儿只容一张方桌四条长凳，白色的桌巾上只有个白罩竹灯台，小厅的角落有两方矮柜，矮柜上摆着盆栽。

再往里头有两间空房，其中一间设置成寝室，除了床板，还有两个矮柜一张长桌，桌子有一个抽屉一个边柜，上头就一个小镜子，晶亮的反射着窗户来的日光。

寝室和客厅间的还有个门道通往后院，后院的矮瓦间是厨房，有灶门、锅具等，后院墙边挖了个洞门，洞门外正临京城运河的堤防，堤防下有着一整片的竹林。

蓝轩琴就这么带着他把这环境走遍了，采英虽然摸不着头绪，还是笑咪咪的跟着他走了一圈。

「你喜欢这儿吗？」

采英歪着头想了想，「喜欢，俭朴但是很雅致的地方。」

蓝轩琴笑着点了点头，「今天睡这儿？」

采英搞不清楚他玩什么把戏，却也不太在意，笑着应了好。

蓝轩琴吩咐跟来的镜儿还有另一位下人去买菜，晚些打理了一四菜一汤。

用过晚餐后，他们又把长凳搬到庭院来，两个人并肩坐着喝茶。

夏夜来的晚，天色并没有完全暗下来，然而天上已有几点星子，庭院中也传来虫鸣。

采英觉得有些不对劲。

蓝轩琴是文人，比起他兄长、弟弟，富家公子的脾性不那么重，可毕竟是个从小生活富裕的天之骄子，怎么突然在带他来京城中这样一个俭朴的小屋，用粗茶淡饭，饭后还跟他坐在木板凳上，在庭院里喝茶？采英如此疑惑着。

他转身轻轻倚在蓝轩琴肩上，轻声问：「您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蓝轩琴望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一会儿，才转头望着身边的人，「采英……」他的眼神温柔如水，「我让你自由，好吗？」

采英一愣，张大眼睛看着他。

然后，他站了起来，「所以……」他像是十分震惊，伸出手指着那俭朴的小屋。「这……」

蓝轩琴点头，「这是给你的，」他转头望着透出烛光的小屋，「是真正的给你，不像玉芝楼说是给你也不过就让你睡那儿。」

「您这是……」他的声音在发抖。

「地契，在里头那房间的抽屉里，你的身契……也在那里。」蓝轩琴站了起来，昏暗的夜色下采英只看到他的微笑，「抽屉里还有些银两……我知道你有钱，可这东西总是不嫌少的。」说着，他一个转身，「明天，我派人把你东西搬过来。」说着竟然跨开了脚步。

「少爷！」采英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这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您这是为什么？我做错了？我惹您不高兴了？」他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我再也不练琴了、再也不出门了，您这是作什么……您这是……为什么？」

听到他这样的话蓝轩琴更痛苦。他会这样以为，会以为是他的错，会用这种谦卑的态度说话，全是因为自己买下他的缘故。

「采英，你没有做错……你没有做错什么。」他说，「我只是……我只是懂了。这些年来我们相安无事……但那是你委曲求全得来的，这不是我要的！」

采英怔愣的望着他，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所以，采英，我不要你再继续当我的家伎了……」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低下头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可以作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少爷……」

「而我……」他将他拥入怀中，「我想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分，而非你的主人的身分追求你，让你出于真心的留在我身边……如果你原谅我的话，我想要这么作！」

啊……

该如何是好呢？

采英怔愣的任他紧紧拥抱。

──他并不是因为爱上蓝轩琴所以愿意卖身的于他的，如果现在因为感动，因为过往的情谊，就这样接纳了他的感情……那么自己是不是太轻率太自私了？

可是怎么办……？

他总是给自己无法预料、不敢妄想奢求的东西……他给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