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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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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加精凝,显得格外冷厉,沉默,萧索,与深不可测。“你这丫头性情品貌,应当入得朕皇儿的眼。”老人深深望她一眼,“这是朕给你的。”
“奴婢当不起,请皇上收回成命。”
再次利落地跪下,她焦急且慌乱,她决心当一位官妓的时候开始,就没想过嫁人的事情。当那位皇太子殿下的侧妃?
见如意噗通跪得急,皇帝脸色微微一冷,半晌旋即面无表情。
或许皇帝不满的是如意的举止,回眸再看屏风上那位确认已经长眠的少女,毕竟这世上性情如此独特的女人,就只有唯一那位————即使,他彷佛有一瞬间,以为在眼前这个青涩丫头的眉目中,看到一点相似的影子。
“朕说你当得起。”
老皇帝比皇后娘娘还可怕,明阳寂寂,如意往死里咬唇。
“朕让你站。不是跪。”
慢腾腾重新站起来。如意靠这些动作带动她滞停地思维。
“侧妃不同正太子妃。但也足够了。是朕给予你最好地选择。待年底皇儿大婚。在上面加一个名额。你与怀家那丫头弄妥了干系。未来自可坐享荣华。”玉扳指地他手中幽然挪拖。老皇帝语气微愠。触及相对十几年寂静飘香地老桂花树。他目光一闪。应当忆起些过往回忆来。不知是好是坏。那丝冉起了地怒气熄灭无踪。慢慢趋于平静。他在死寂荒凉地后院咳起来。声声索然。继而说道。眼神愈加漠然:“仅此一次。以后朕不会再管你身后那楼地事情。如何争取最大利益。是你要思考地问题。能给……她赐名。这件事朕断定放你身上最妥。”
谈及柳怡宴这位他辜负了半生地亲身血肉。老皇帝神色淡然。态度暧昧不清。
正如那次他与皇太子李靖皓说道那次宫外相见。听着自己儿子那三分敬佩一份警惕地话。这位老皇帝其实心绪十分复杂。
为拥有这样一位女儿地骄傲。为自己放走这位女儿。为这女儿如今尴尬讽刺地身份。为……过去。现在。以及那已经越来越近不可避免地将来。
“你且需记住,朕做一切,不为死去的人,只为活着的人。”
也就是说,菊初南能留住皇后的仇恨,留不住皇帝的丝毫爱怜。
一直守候在旁的秦少监佝身,在最好的时机奉茶,安静地退回去。皇帝神情变得阴沉起来,他淡淡望如意一眼,问道:“成为朕皇儿的侧妃,顺道带走暴人库的那个老奴,这是朕承诺予你的。”开出的东西已经很丰厚,皇帝既然已与皇后撕破脸,自将不会再保留,剔除了那层考虑,很奇妙地若有所思,神情疲倦的老皇帝抬眸再仔细看她,“还是你中意哪位大臣?”
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褪,如意像吞下了几斤黄连,满口艰涩。
“奴婢断无攀上高枝逾越本分的念头,皇上。”
“……”皇帝的脸倏的一下沉凝如冰,缓缓坐直了身子,目中忽然涌起了一股极冷漠的怒气。
“朕无需考虑你的想法。”这种事情从来是指了就对,皇帝压根无需考虑任何人的意思。
跪不得,站不安,她像热锅上的蚂蚁,硬梗着脖子,呼吸一滞。
“不知所谓。”老皇帝盯着她。
“朕让你站着,你自找的跪,还敢一再抗旨,你真以为,朕不会下旨杀你。”冷厉的哐啷一声,砸了茶杯。
浑身一颤,如意背脊涌上一阵寒意,从身到心一片麻木寒冷。
这个皇帝还有谁是舍不得杀的,当年连那么痴心爱着他的弱女子,甚至为他诞下孩儿,也逃不过被牺牲的命运。
她喉头微痒欲大笑,挺直了腰背,低头垂眸,温顺下面是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孤魂,对这个老人些微的怨望。
他是南江的皇帝,有权主宰任何人的人生,当年的菊初南真爱错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拥有的太多,已经当做是理所当然,即使你付出多的爱,他也不会懂得珍惜。
菊初南自杀的时候,应当是
了罢,如意以为自己终于稍微了解明白那位背影灿烂恍然中,最后一丝对她的怨怼积恨消逝一空,只剩下无尽的同情,好像看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的不幸。而今时今日,真正造成一切的这个凶手,坐在如意她面前。
见如意久久不语,竟类似了吓坏,皇帝沉吟,眉微平,面色也慢慢变得微淡。他的确以为,世上有胆子如当年菊妃一般大的女人,当是再寻不到了,犹不知道,现在站的他面前,好似被吓傻的这个丫头,已经悄然把怨恨由头瞄向了他。这怨恨包括死去的人留下的,还活着的人延续的,他这个南江皇帝……受之无愧。
“请皇上收回成命!”
原本闭目养神,但霎时睁开了,那犀利的双目旋即危险地眯起来,老皇帝缓缓抬袖,看她,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
“你身后依靠着谁。”他说道,口气嘲讽。
“丫头,朕不关心你的死活,倘若你不是那楼里的人,朕决不轻饶你。”
老皇帝余怒未消,如意的大胆,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没想到一个贱籍的丫头,面对他这南江的皇帝,也敢一再地自作主张,发表意见。若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在朝廷上面对这种人,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收为己用,二就是毁之,斩草除根。
“那个楼里,朕需投放目光的从来只有一位,就是朕的血脉。”
跟自己那位皇后暗斗了大半辈子,能留下的子嗣不多,他恼怒于此,进而会在乎自己每一点血脉也是当然的事。
“朕给予不了她的东西,朕补偿,而你就是朕能给予她的补偿,一个侧妃的位置,你在宫中,也可尽绵力护着宫外的她,”轻咳起来,老皇帝止不住。“朕毕竟老了,日后,当看朕皇儿的意思,他要留这位姐姐,就留,不欲留,就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一阵锐利如刀的目光刮在如意脸上。
“那孩子从来不怨,很好,也很出色。”
“你既然是那孩子她领进楼的,自当替朕为她卖命。朕也听了她送你进宫,是何种打算。”
把眼眸眯起,里面寒意溢出,并越盛,这位冷厉隐忍的老人此刻似一把出鞘的利剑,威势逼人。“朕也知道前几年,因为楼里一个官员提及了朕的菊妃,那孩子把酒水泼出去了。”
“那个官员最后朕发配出去了,那孩子不喜欢,朕替她处理。”
“但朕唯一不满意,是她居然维护了那个死去的女人。”
嘶声冷笑,老皇帝扶着椅子把手,脸上每一道皱褶子都掠着强烈的厌恶。“倘若不是菊初南那个女人,朕的血脉可至于流落宫外,沦落为贱籍?”
没有爱,只有……恨。
原来皇帝是这样理解当年的事情。
…………
…………
如意又放远双目望老皇帝身后的屏风。
那个少女依旧美丽。
她想着,是不是这次回楼,就到百花园中坐一坐,听一听那里的花声叶语,然后重新跟幺妹,抑或别的任何一个人,只说一下,只聊一次。
“当朕皇儿的侧妃,此事就此定。”
她面色微白,舔了舔发干的唇,沉默片刻后,垂首虚弱地重复说道:“不,请皇上收回成命。”
冷厉的哐啷一声,老人砸了茶杯。
“你已是第二次在朕的面前说不字。”
老皇帝眼中尽是杀意。
“回皇上,楼主希望的是奴婢回楼,接替她的位置,至于送奴婢进宫,是为精进奴婢的才艺,绝不乐意看到……奴婢成为皇太子殿下的侧妃。”
老皇帝不为所动。
“楼主她,甚是看重……”她试着将嗓音中细微奇妙的东西表达而出。“……那楼,而并非,所谓晚年。”
“……你说那孩子,把那楼看得比自己重要。”
如意不语。
定住再把人看一阵子,沉默过后,皇帝眉尖蹙了起来,忽而冷冷地开口了。
“按当年菊初南参与一份的协定,那孩子终生不能离开京都,不能生育后代,不能与任何一位南江官员有深交,她要孤独终老。”如意听之心一酸,复一怒,一悲一惊,又开始倔强地钻牛角尖的小女子,仍用一点力气,兀自堂皇直视皇帝。目中闪过了些许意外,又变更森然,老皇帝强横且不屑地说道,“若朕都不再设法保障她的晚年,她会怎样,丫头你可曾想过。”
他是一个失败的情人,一个失败的丈夫,但起码,他是一个稍微合格的父亲,他关心宫外的孩子。
【90 面圣(下)】
你是个懂得感恩图报的人,就当该听朕的话,”在老'如意这个丫头除了拥有“柳怡宴相中的徒儿”这身份以外就再无价值,包装精美的礼物,只需考虑送到谁手中,不需征询礼物本身的意愿。“若你不懂,朕想那孩子是看错人,也会替那孩子清理门户。”
“先不要乱说话,朕会让一些人知道后悔二字的。”
到现在如意都没能明白,老皇帝到底是凭什么,以为她能坐稳那个皇太子殿下侧妃的位置。
太子正妃已经被乐正氏与李氏商量好了,那位怀家的小姐是中标的幸运儿,但世间断无那么多的人是幸运的,她断定,皇太子身边任何一个位置都是下面激烈瓜分争夺的对象,何况是太子侧妃————待皇太子殿下继位之后,就相当于皇贵妃一样,仅仅次于皇后娘娘的一个华贵存在,单单靠老皇帝那句性情品貌入得眼,她实在不敢芶同,也不敢想象。
这就像一个刚愎自用的父亲,强迫为自己儿子选个自己中意的小妾,这个被点中的小妾还是错愣惊诧无辜心里千万分的不甘愿。
她还被狠狠地威胁了。
到底凭什么,凭何皇帝会以为她这个半边脸青肿的丑丫头,一定能迷住他自己那阴鸷同样天生冷血的儿子?
荒唐荒谬。
但再荒诞,也是一位至尊皇者的谕旨,在至高皇权威势的压迫下,它不容半点置疑,也不容三番四次的拒绝。宛若连骨髓里面的血液也已经悉数冻结的老人,独坐在那里,而她站着,明明是不平等的角度对峙,但那个老人才是绝对的赢家,他双眼炯亮如炬,以打量的目光倨傲的睥视着她,唇瓣紧抿,冰冷得不带一丝笑意,在他面前,你任何身份地位,任何才情智慧也不是,更遑论他会将你视为可以沟通的一个人来看待。
腰肢挺直得更理直气壮,她只是莫名这样认为。
“奴婢以为,皇太子不会接受奴婢。”
她情愿面对那位皇太子殿下。也不愿意面对这位当了十几年皇帝地老人。
退让但不妥协。只是坚定地相信。她们千叠楼地楼主默认她进宫。不会只是为了令她成为一个什么侧妃乱七八糟————如果五年地艰苦修炼。精进自己地才艺。煞费苦心不过换来个所谓坐享荣华。所谓安享晚年。连她如意都不屑不信。何况孤傲清冷地楼主。
冥冥之中。如意她捕捉到了许多她以前忽略地东西。
“皇太子殿下天子血脉。奴婢浊水泥路边尘。蒲柳卑贱之姿。实在配不上殿下。恳请皇上三思。”
她垂下眼帘。这般委婉表示。
“……小丫头。你自诩卑陋出身。自刚才。就不把朕放在眼里。”
第一次,老皇帝的眼睛如同鹫一般。
是这位皇帝刚才一直不让如意跪下磕头的,如意自当站得笔直如松,岿然不动如钟,此时成了不低头的姿势。
“奴婢愿意回楼去像伺奉高堂一般尽心尽力侍奉楼主至老,一心一意,绝不反悔。”她毫不怀疑自己能做到。
一阵压抑死寂,她听不到皇帝的声音回应,站着犹强自淡定,倘若给她这样三两句就说服了,那这位也不是南江史上最冷血隐忍的皇帝,也不是叫那位菊初南爱极后又恨极了的男人。
俗话说,世事不如意者总是十之**。
“陶笛在你身上?”她听到老人忽而沓来的一问。
“回皇上,是的。”
“呈出来。”
老皇帝说完,忽而长长地呼气,缓缓闭上双眼,不再有动作,只是不耐烦地蹙眉,倚着椅子默然。
秦少监默默躬身走到如意身边,收了那支意义非凡的陶笛,转交到老皇帝手上。
带着玉扳指的手掌抚摸一下陶笛,摸着那粗糙可笑的表面,抚过那一排几个小孔,些许怀念,些许触动,时间如水涓涓流失过去,深刻的缅怀让这位老人的脸上稍微恢复一丝生动的人气,看起来像个常人,而不再是冷血无情的皇帝。
“当年做这个东西的人,现在三去二,剩下唯一一个,是个老奴。”余音低沉,说不出的浑厚,不似一个抱病多年的老人能说出来的话。
忽而幽幽叹出一口气。“丫头,你坚持己见,是即使付出任何赌注都不在乎了。”似乎是一句问句,但里面怀疑的语气部分太淡,变成猜透了庸人心思的不耐烦。只是老皇帝由来都无需问什么,他只是下令,宣告某种他笃定坚持的决定,昭告某个人被安排好了的命运下场,历史从来没有人会问一个冷漠的皇帝一句,什么为什么的。
如若不是千叠楼里自己那个可怜的血脉,若不是知道眼前的丫头,代表的是自己一心欲疼爱的那个孩子的态度,老皇帝断容不得如意三番四次的放肆举止。
嗅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年菊初南是主犯,那暴人库里的老奴就是帮凶,朕没想到,朕的皇后会把此人
么久。”
粗大的指节泛白,老人的大手握住了陶笛,不容置疑好像要把它掐碎一样,只是半晌过去,陶笛完好,老人沉思一会,松了手,转而轻咳几声,声音浑浊不堪。
“皇上……”低眉垂首的秦少监低喃,给他捶背。
从咽喉哼出一声,老皇帝拂退了忠心耿耿的奴仆。
“你的确大胆,质疑了朕的决定。”
“朕开始相信你身后并无凭恃,你不过是无知。”
“朕说你可以,你就定能当上皇太子侧妃。”
没有比老皇帝更了解自己儿子为人与喜好了。
高殿广厦,云屋华,高冠锦衣,掩不住那一寸寸冷下去的体温,冷血的人连自己都不爱,指尖永远冰冷如霜,午夜拥着再温软的躯体也好,眸底幽处熄灭不了的九幽寒火。
没有人适合这种人,除非……是硬倔耐熬命大的石头。
跟前的这个丫头,五官眉目间,三分似死去的菊初南,状似温顺善柔,实质讨人嫌的野性不驯,这一点老皇帝的确不喜,但不喜是不喜,看那剩下的满满七分,却是值得玩味深思的倔狠固执。
“你要拿暴人库里那个老奴当赌注,再拒绝朕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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