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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向西-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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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缅甸去了么?算他龟儿子动作快!”
岩吞走过来接口:“吴少爷,头人说您交代过要亲手解决那姓李的,于是我们便去追他回来。”
“追回来了?”
岩吞听他问得淡然,看刀昭罕一眼,细声道:“追是追上了,只他们不肯束手就擒还乱开枪,也是该他命数不长,头人已相当小心了,他还偏往枪口上撞……着实便宜了他。”
“死了?”
刀昭罕微微点头,过来揽住他:“这事委实怪我,若早些动手囚禁住他,就不会让他死那么容易。”
吴崇礼叹口气,侧头看着这个面带愧疚的男人。李将军他们还担心自己做不了班宇的主,怕自己为难,有这男人在,自己怎么可能会为难、受屈?当日随口一句话,他且记挂着的,当成圭臬来奉行……说来好笑,以前总是计较他对土司印太的忠诚——怎么会老想不开去纠结那些?这男人待自己的情义,无需更多了。
“土司和印太怎么说?”
“去了总佛寺斋戒,为勐达祈福。”
吴崇礼忍住撇嘴的冲动,反手抱住人:“刀昭罕,累死我了。”
刀昭罕掐着他的腰把他撑到一臂以外,语气尽量柔和,“那就赶快吃饭。”
“不能先歇息吗?”
“不能。”
“只歇息一口气,也不行?”
“那我去属官府邸商议点事,待你歇息好了,我也该回来了,一起吃饭。”
你走了我一个人歇息个鬼啊!
吴崇礼着实不满,甩开男人提起脚往饭厅去,走了两步注意到武士们还僵在原处欲笑不敢的扭曲样,大声吼一句:“吃饭啊!”
刀昭罕自然晓得他歇息的目的,但分开这么多天,歇息起来不是一口两口气能过瘾的,所以坚持先补充体力,不想饭桌上一番交谈,计划却起了变化。
吴崇礼把见李弥的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他本是把李弥的那些话当成为官者多疑的矛盾言论,刀昭罕和武士们听着,却一副深为佩服的表情。
见好猎人动容,他有些迟疑地问:“你是说,李将军摧毁敌人工事、肃清堡垒的法子可行?”
“要让毒蛇不咬人,得先把它的毒牙拔了。临战中依势及时改变策略,李军长睿智。”
“然则日军火力太劲,又是自上往下压着打,远征军根本无法靠近堡垒。”
“远征军的大炮打不上去吗?”
“日本人的堡垒修得邪门,上面有伪装看不出来,远征军只能乱轰,似乎轰得它们熄火了,铲平的山头下面又发射出炮弹来,都不晓得他们修了多少层。”
“这个委实麻烦。”刀昭罕放下筷子陷入沉思,“总要搞清楚毒腺的大小和位置,才能连根挖走落个干净啊。”
“毒……毒腺么?”吴崇礼想到一个可能,刚要说,却被岩吞拦住。
“吴少爷,这是五雷烤鲤鱼,您尝尝。啊,还有帕哈煮螺蛳,您最喜欢的,头人几天前就吩咐厨房把螺蛳养起来吐泥巴……”
岩吞这番殷勤,连其他武士都起了疑心。
刀昭罕拿视线钉住吴崇礼,嘴里却道:“岩吞……”
吴崇礼瞪岩吞一眼,抢先道:“刀昭罕,你可记得林宽,这松山堡垒是他修的——我们得赶快找着他。”
“林宽先生?”
吴崇礼是不能等的,想到做到,饭碗一放就要上路。
这事确实拖不得!刀昭罕一面命人做出发准备,一面与武士们商议方案。他抬头看看神情激昂的吴崇礼,努力压下在心头蹦跳的那点小懊恼,早知如此,吃饭前就该先歇息一口气。
“这事,要不要知会刀少爷?”桑乜期期艾艾地问。
前些时刀少爷想留下与远征军一起攻打松山,被吴崇礼用回勐达收拾特派员做诱饵给骗了回来,回来才发现诱饵无效了,若现在这个事也不给他知晓,事后武士们只怕不好见他。
刀昭罕尚在斟酌,吴崇礼利落地一挥手:“自然要告诉他。”
“崇礼——”
“我们都走了,勐达得靠他守着,还有班宇的粮食,我既已答应了李弥,得随时候命,旁的人我还真不敢托付。”
自然,在这种时候能得着吴少爷的信任和托付,是莫大的荣耀,刀属官和太太感激不尽,刀少爷亦只能欣然领命了。
找林宽,说来容易做来难,尤其是雨季的原始森林,让人着实不情愿往里走。
依刀昭罕的方案,进了缅甸后先去上回遇着林宽的那片林子里搜寻,若无消息便去缅甸太太的寨子,请太太出面找人。
派谁去求太太也不如刀昭罕亲自去,吴崇礼心头不爽又想不出好法子,只希望能顺利找着林宽,赶快返回。但内心里也晓得这只是个期望,或许终究免不了要放刀昭罕去见太太的。他烦闷着,也不掩饰,一路往缅甸去时就很是黏刀昭罕,走着走着忽然就往男人身上贴,或者路上歇息、用餐时便窝人怀里不分开,也不管旁边的六武士有没地方放眼睛。
刀昭罕一面宠着他,一面感叹亏得刀少爷没有来。只是可怜了桑乜和依座两个未成亲的,对恋人之间的亲密充满了无限向往和期待。
到得克钦人地盘,各人都提高了警惕。两年前经过这里,噤言潜行生怕引人注意,今次却生怕没人看到,故意往人烟密集处亮相。
此时中国远征军驻印度部队已拿下密支那,打通了孟拱至密支那40多英里长的铁路线,粉碎了日军阻止中国远征军修筑中印公路的企图,缅北战役告一段落了。
缅甸独立义勇军被日军撵到第一线充当人肉盾牌,死伤无数。吴崇礼他们走过的每个寨子都只剩下凄苦无助的老人和幼儿,叫他们不忍多于逼问。
在林子里寻了几天,没有林宽的消息,刀昭罕正式决定往南去太太寨子,要吴崇礼先返回班宇。吴崇礼晓得自己最好不要去太太跟前露面,却也不想就这么回班宇,坚持要留在缅北继续找林宽。两人争执了一夜未达成协议,都觉疲惫不堪。
对于夫夫二人意见不合的情况,六武士这些年也有些体会了,采取不问、不闻、不理的态度,也顾不得大雨瓢泼,天光稍亮便自发散到林子里去,或打猎或打探消息,总之不要处于吴少爷视线范围内。他们是从不惧怕替头人挡利箭的,不过吴少爷射出的箭上有倒勾,接箭容易撒手难,最怕抵挡时用力不对反弹着吴少爷,反而要遭受头人攻击变成腹背受敌了,还是远远躲开稳妥些。
“岩吞,头人能说服吴少爷么?”连一向不多言的岩静都这么问,武士们是实在不想待林子里消耗时日了。
雨季的原始森林,不只风餐露宿这么简单,头人不在,更是没人能让吴少爷听从“有益”的意见,还不定他会做出什么违反丛林生存法则的事来。
岩吞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判断,只能暗自庆幸自己是要跟着头人南下的三名武士之一,用不着忧虑要如何押吴少爷回班宇还不惹少爷厌烦。
这方正或庆幸或郁闷,依稀听到林子里有猴子乱叫。
不合在这样的雨天出现的猴子叫声,很显然是某种暗号。依旺等人急忙蹿上树,低头却见岩吞还站在原地,硕大的棕榈帽微微低垂着,不晓得在谋划什么。
依旺摘了根树枝扔下去,树枝在棕榈帽上弹跳两下落到地上。几乎是同时,棕榈帽下响起一阵活泼的猴叫声。
岩善皱了皱眉头,回忆起两年前在这片林子里的际遇,抬手示意其他四位武士莫动,自己也豁起嘴猴叫着滑下树去。
远处的猴声渐渐清晰起来,岩吞亦不紧不慢应和着。又等了会儿,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分雨扒叶现出形来。
“林先生?”
“听说有人在到处打听曾去中国修筑过松山阵地的知情人……”
岩吞忙迎上去,“林先生,吴少爷也来了。岩善,快去请吴少爷。”
“等等,我不能久待。”林宽拦住两人,“我晓得崇礼需要什么。把这个给他,虽然我只修了两个堡垒,其他碉堡应该类似。昨晚匆忙行事,画得潦草了些,但大致方位不差。劳烦二位武士转告崇礼,我的理想再次碰壁了,但我不会气馁,我也在修正着我的世界观……呃,就是说,我在缅甸的事情已了,寻个时机便要离开。”
“回中国吗?”
林宽摇头,“中国是回不去的,勐达曾入了维持会,你们也要小心些,待打败了日本人,只怕有人来秋后算账。”
“林先生放心,吴少爷有安排。林先生要去哪里?”
“他能先做安排是最好。我么……”林宽还未说完,忽侧耳听了听,推两人,“此番逃回来的义勇军,有些人着实不好相与,对中国人极端仇恨。你们快走,告诉崇礼快离开。”
“那,那您呢?”
“我自然——怎的你们全出来了?”林宽看着齐刷刷滑下来的武士们,理所当然想到那对夫夫定是在行什么好事,扯个笑道,“帮我向头人请安,日后若有余裕和机会,我再亲自去谢他。若……看来你们不方便马上起行?我先回去拖着克钦人。”
“哎,林先生,林……”
目送蓑衣融入雨中,岩吞回头朝五位兄弟挥挥手里的东西:“岩静,你现在可算安心了?”
(注:本章主要参考资料:《滇西抗战》(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中国远征军史》by时广东、冀伯祥,《大国之魂》by邓贤。)
☆、38。胜利之外
对照图纸,疑惑顿解。
日军松山阵地的诡谲之处在于深入地下、隐蔽坚固。
每个制高点依地形构筑一到二个主堡,侧边有若干子堡,在阵地前又构筑若干侧射潜伏小堡,各堡间用交通壕相连接,互相呼应互为支援。大小堡垒均有掩盖,掩体材全采用直径20…40厘米的树干,厚达四层,中间铺上钢板,周围以大石油浸,上面用1米以上的厚土覆盖并做伪装,能骗过美军飞机的侦查。主堡通常二至三层,除了射击区和交通壕,还有坑道式骑兵部。
主堡后配置有轻重迫击炮,与主堡重机枪、子堡及侧射潜伏小堡的轻机枪和交通壕的步枪、榴弹筒协同运作,在阵地前构成浓密火网。阵前又有铁丝网和地雷阵,接近堡垒已相当不容易,想破坏堡垒更是困难。
日本人是做了在松山安家的打算的,他们在大垭口谷地建了小型发电厂以供照明之用,堡垒里电话、水管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靠着盘踞滇西两年抢囤的物质,还有余裕开办医院和慰安所。
(注:松山阵地规模、布局等内容归纳自《滇西抗战》之《滇西反攻战第八军攻克松山纪事》,《大国之魂》邓贤著。)
兵强马壮粮秣不缺弹药充足,松山守军满可以耗上一两年,就看你远征军陪不陪得起。
整个松山阵地中,最难攻克的是子高地。子高地乃日军主阵地,是控制滇缅路的最高点,山高坡陡不易攀登。虽经远征军飞机轰炸和重炮不断轰击,子高地堡垒始终未受大的损坏。
这是毒性最强的毒牙,但也是最后的门禁,打开它就能打开新局面。
第8军战地指挥所的油灯,已亮了一个通宵。
那张从班宇传来的黄裱纸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对于上面的图样,在场的军长、师长、团长们,闭着眼睛也能重新描摹出一幅来,但他们依然睁大满布血丝的双眼盯着它。
第82师师长王伯勋忽然道:“既然狗R的小鬼子缩在地下,LZ们也钻下去,从脚底下掀了他N的子高地。”
李弥一下眯起了眼,“坑道爆破么……”
8月11日,在重炮掩护下,第8军工兵营开始了坑道作业。
根据图纸显示的敌主堡深度,远征军在敌阵地直下约30米处进行对壕作业,掘进两条地道,构成两个炸药室,装进了70箱计6吨TNT。
8月20日拂晓后,与昨天、前天、经过的这二十来天一样,远征军继续炮火攻击子高地,到9时许,攻击忽然停了,日军正纳闷,只听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松山子高地整个山顶被炸翻,黑烟百丈,深入云霄。
至此,日军优势尽失。
抗战胜利后,有军官总结,认为松山战役取胜的关键除了中国官兵打得勇敢和美国飞机支援外,战术原因主要有三:第一是李弥及时调整战术,第二是使用火焰喷射器,第三是爆破子高地成功。
随后的日子,捷报频传,远征军拿下了午高地,远征军攻克了未高地,远征军推近到滚龙坡之巳高地……
9月7日下午6时左右,第8军全歼松山日军,占领松山。在这场历时3个月又3天的战役中,远征军先后投入兵力约6万人,伤亡7679人,以六倍的伤亡数字碾平松山,拉动了收复滇西的齿轮。
(注,以上除林宽画的图纸是YY外,其他全部采自《滇西抗战》、《中国远征军史》及百度百科等。对于李弥基于什么批准了坑道爆破,工兵营如何精准定位子高地主堡深度及方位等□,在作者所查范围内,未见有资料提过。)
中国远征军在最不利出兵的雨季,以破釜沉舟的气势,用惨重的代价踩着敌人的尸体一步一步淌过泥泞的滇西。
与松山战役同步打响的,是腾冲战役和龙陵战役。
腾冲战役与松山战役一样被日军称为“玉碎战”,它还有一个更惊悚但也更贴切的别名:焦土抗战。
腾冲曾是古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城墙始建于明正统年代,为坚石砌成,既高且厚,号称“铁城”,城外三面环江,有险可凭。当日军被远征军逼得退入城内后,就将老百姓全部赶出城外,决心死守。远征军从6月27日对腾冲城发起进攻,直到9月1日才攻下东南角阵地,兵力不够连预备队亦调入城内与日军展开巷战。由于日军在城内家家设防,街巷堡垒星罗棋布,敌我双方寸土必争,血满城沿。9月11日,日军腾冲守备军自知末日已到,烧毁了军旗、密码,破坏了无线电机,于13日向远征军发动了自杀式冲锋,旋即被全歼。此时的腾冲城已完全看不出千年古城的痕迹,整个城市沦为焦土。
远征军第20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向蒋介石这样报告腾冲的胜利:“终赖我将士用命,克敌致果,于9月14日10时,将困守城内之敌,共计3000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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