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的香-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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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露出喜悦的、苦恼的、爱慕的情绪，想看到那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他，无意识的，他把不定时去银河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他和徐彦哲相处的很愉快，静静的喝酒，慢慢的交谈，温馨平淡的样子，如果忽略掉徐彦哲明白写着喜欢的眼神，两人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这晚出了酒吧大门，才发现外面飘着凉凉的雨丝，细细绵绵的。哦，已经入秋了呢。
　　付逸辉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感觉雨不大，正要抬腿去停车场，忽然注意到身后接近的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徐彦哲跟出来了。他诧异道：“你怎么也出来了，现在要回去吗？不等小玮了？”小玮是那个弹钢琴唱歌的男孩。
　　“嗯，我跟他说了。付哥……”徐彦哲看着付逸辉，眸子亮晶晶的，欲言又止。
　　付逸辉感觉出来。今晚聊天时他就觉出徐彦哲情绪有些不稳，不过没怎么表露出来，他也就没问，但现在……他不动声色的问：“什么事？”一边说一边瞄着停车场的方向，不明显的动作，但足以让徐彦哲注意到。
　　徐彦哲的确注意到了，轻声道：“没什么。”
　　“哦，那我先走了。”付逸辉转身要走，却猛然被拉住了袖子。“付哥。”
　　他回过头，斜斜的睨着徐彦哲，不是很经意的眼神，这是个让人却步的信号。但徐彦哲没有松开手，他看着付逸辉明明暗暗的脸，用不大但很清晰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男孩充
　　满勇气的声音直直的冲进付逸辉的耳朵。
　　付逸辉叹了口气，看看不时有人进出的酒吧门口，反手拉着徐彦哲走往僻静一点的角落。
　　他扶着额角，想了想道：“我刚才听错了是吗？”
　　“我喜欢你。”徐彦哲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点。
　　付逸辉顿了顿，慢慢地道：“小哲，你知道我不是……”
　　“你是。”徐彦哲定定的看着他，眸子在黑暗中亮的惊人，毫无惧意。“你看小玮的背影，看我的眼睛，都是通过我们在看另一个人。我感觉得到，付大哥，你喜欢的人，是男的。”　
　　付逸辉有些懊恼，想自己真是越活活回去了，竟然什么都被这个年轻的男孩看出来。
　　“付大哥，你别怪自己，我相信就我能看出来，我也是后来才看出来的。你很想那个人是不是，我理解那种感觉，我也有。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就每天都守在这，好几个月才敢过去跟你说话，以后也是，每天晚上都过来等你。”男孩目光坚毅，清亮的声音慢慢的叙述着，柔柔的好听。
　　付逸辉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竟然忍不下心移开视线，他平静的看着眼前黑亮的眸子，心里却不可抑止的起了波澜。那双眼睛跟记忆中的重合，同样的漂亮，一个是淡淡的、清冷的，一个却是生动的、热情的，充满了期盼的看着他，差点让他以为是那个人在企盼的看着他，让他无法不点头微笑。但幻觉终究只是幻觉，有些不忍心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耀的光彩破灭，却仍然冷静的开口：“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也没打算开始一段新恋情。”
　　男孩的神情毫不退缩，“我没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非常合适，而且，既然你称之为新恋情，那就代表以前的已经过去了。”
　　“我今年三十五岁，你还不到二十四吧，我大你太多。”
　　“年龄不是问题。”
　　“但你还年轻，只是跟我比较聊得来，可能你以前没有我这样的朋友，所以产生了错觉。”付逸辉极力想辩白。
　　“我知道我不是。”徐彦哲有点委屈的嘀咕：“我也是成年人了，如果不继续念书，也早成了工作的社会人士，怎么会搞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付逸辉知道徐彦哲是硕士生在读，二年级，在附近一家培训学校做兼职老师，以前也做过很多工作，的确不是单纯的学生了。付逸辉觉得有些
　　抓不到头绪，他直觉的想拒绝男孩的感情，却不知怎么开口。眼前的男孩让他想到多年前的自己，如果也这么勇敢的话，情况会和现在不一样。
　　他沉默下去，陷进回忆里，蓦然唇上微凉，徐彦哲的眼睛近在咫尺，一边吻一边看着他，那双与穆清神似的眼睛让他一时间忘了拒绝。
　　“我有很多朋友，工作时也遇到很多像你这样年龄类型的，但想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徐彦哲慢慢挪开唇。
　　付逸辉成年后第一次面临说不出话来的情况。
　　付逸辉打开门，徐彦哲在他后面踏了进去，礼貌而好奇的打量着房间。
　　付逸辉对徐彦哲很没有办法。他发现这个男孩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不仅知进退，好像更知道要怎么对付他。他开车回来的时候，徐彦哲说他今晚无家可归，自觉的坐上车请他收留他，而自己没法拒绝。面对这样一个男孩，他无法用过分冷硬的态度伤害他。
　　徐彦哲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无声的打量着房间。
　　“喝什么？”
　　“有咖啡吗？”
　　“只有速溶的。”
　　“好啊，谢谢。”
　　“已经很晚了，喝了咖啡会不会睡不着？”付逸辉一边冲咖啡一边道。
　　“不会，我对咖啡因免疫。”徐彦哲笑着说。他看了看四周，问道：“你很喜欢养花？真看不出来，茉莉花很难养的吧，你竟然养的这么好。”
　　付逸辉把咖啡递给他，随口道：“不是我养的。”
　　“那是谁？”徐彦哲反射性的看了看四周，回头看到付逸辉出神的看着花的方向，眼睛里透着淡淡的伤感和寂寥，马上明白了。“你以前的恋人是吗？”
　　付逸辉手里捏着一罐啤酒，淡淡应了一声。
　　徐彦哲感觉心里有些涩涩的，“那，为什么会分开？”他能看出来，付逸辉对以前的恋人非常深情，并没有淡忘。
　　付逸辉的语调很平常，低声道：“他去世了。”
　　徐彦哲感觉心“咚”的跳动了一下，很惊讶。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个原因，但马上又想，恐怕这才是最合理的。像付逸辉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和他分开？
　　徐彦哲沉默了一会，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现在还记着他吧？”
　　付逸辉看着他的眼睛，“我什么时候都记得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逸辉喝了一口啤酒，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沉默着，像是陷入了回忆。徐彦哲坐在他旁边，看的一阵目眩。付逸辉脱掉了严谨的西装外套，拿下了领带，深蓝色的衬衫打开了最上面的三个扣子，很随意自然的形象，稍微凌乱的头发和手中握着的啤酒罐添了一些不羁颓废的色彩，却仍然有巨大的吸引力。徐彦哲就那么歪着头，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轮廓英俊的侧脸，眼睛深情的凝望着。
　　“他很温柔，从来不会乱发脾气，也很有才华，是个很出色的设计师。他很善良，很爱他的家人，不会记恨伤害过他的人，他总是很宽容。”付逸辉声音低沉，慢慢的叙述着。
　　徐彦哲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他想，付逸辉此刻需要这样一个倾听者，他也很愿意倾听，他想了解他以前的恋人，了解他的过去。他恐怕很少对别人说出这些事，记忆的绳子慢慢拉扯着，长的看不到尽头。
　　之后，徐彦哲会不时的来到付逸辉这里，有时候只呆一会，有时候会住一晚。他很庆幸付逸辉没有强硬的拒绝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悦的神色，这让他忐忑的心情平稳了许多。他开始习惯这样的改变，付逸辉好像也默许了他三五不时的到来，两个人像是亲密一些的朋友。
　　他后来见到了付逸辉以前的恋人的照片，的确是一个让人很想拥有、呵护的一个人，他非常瘦，恐怕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吧，但神情却很愉悦。他也明白了付逸辉为什么有时候总会盯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和那个人的很像，甚至，他不得不懊恼的承认，那个叫穆清的人的眼睛更好看一些。不，他好看的不止是眼睛。
　　之后，徐彦哲决心实施一个宏伟的计划，他要让付逸辉爱上他，爱上真实的自己。
　　两个人相处的越来越融洽，有了很多默契，但付逸辉真是足够君子，这一点让徐彦哲有些懊丧。他有时会有意无意的做出引诱的姿态，付逸辉总是神情自然，有时会笑一笑，然后转过身去，这让徐彦哲感觉很无奈，好像自己真的是个胡闹的小孩子。但他很执着，这一点很可贵。他会拉着付逸辉一边喝酒一边侃侃而谈，回忆过去，畅谈未来，他聪明的想把付逸辉灌醉一点，好让两个人的距离再近一点，但却总是失败，因为先醉的总是自己。不过有一次他成功了，第二次吻了付逸辉。那是一个很缠绵的吻，并且付逸辉回应了他，两个人
　　忘我的吻着，但也仅止于此，因为后来他不争气的睡着了。他不去纠结付逸辉吻着自己的时候想的是谁，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他不在乎那些，他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付逸辉懂得很多，他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明天会去外地，两天后才会回来。”付逸辉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一边慢慢的摇着一边说。
　　徐彦哲转头看着他。付逸辉低着头，表情很平静，但看不到眼睛。他想了一会，慢慢的开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付逸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明天不是假期，你不是还需要上课和工作吗？”
　　“那没什么，我请假就可以了。”
　　付逸辉点了点头，“嗯。”
　　徐彦哲很高兴，知道他答应了。
　　第二天两个人很早就出发了，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进入了高速公路。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付逸辉沉默的开车，徐彦哲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虽然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他能看出来。徐彦哲也没怎么说话，看着外面飞逝而过的风景。已经是秋季了，路旁的叶子晕染了上红红黄黄的颜色，地面上也飘落了好多落叶，车子开过去后被风带着旋转飘舞。车里面很舒适，徐彦哲慢慢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停在一个小路上，两旁种满了整齐的松柏，还有一排排的石碑。这是一个墓园。
　　付逸辉左臂搭在车窗上，伸出的左手指尖夹着一支烟，眼睛微微眯着，看着远处。车里面烟雾缭绕，看来已经吸了很多了。
　　徐彦哲没说话，顺着付逸辉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远处的墓园深处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还有一个小孩子，站在一处墓碑前，有两个人时不时在抹着脸，好像是在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几个人开始往这边走，看样子是要回去了。付逸辉突然收回胳膊，把车窗重新升上去，车窗是黑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徐彦哲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等那几个人走近，徐彦哲看清了他们的样子。有两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应该是夫妻，神情哀戚。还有两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其中一个男人搂着女人的肩，不时低头宽慰着红着眼睛哭泣的女人。另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很小的男孩子，神情有些木木的，但非常英俊，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全凭本能在走路一样。怀里的小男孩一
　　只手搂着男人的脖子，神情有些惊惶的看着男人，拿另一只小手抚摸着男人的脸。
　　徐彦哲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从身边经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抱着小孩的男人落在最后面，突然停下，回头朝他们看过来，皱着眉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凌厉。过了好一会，那男人有些落寞的低下头，慢慢转过身离开。
　　那几个人消失在拐角后，付逸辉打开车门，朝着他们刚刚站着的方向走去。徐彦哲跟在他后面。
　　付逸辉在一个墓碑前站定，低头看着上面的名字和照片。墓碑前放了很多菊花和百合，几乎把小小的墓碑围了起来，墓碑上刻着‘穆清’的名字，还有一张近照。照片上的男子浅浅的笑着，样貌极为清秀，目光温柔，清澈的眼睛像一汪潭水。
　　徐彦哲心情有些沉重，他现在真心的希望，如果这个叫‘穆清’的人还活着该多好。
　　付逸辉在墓碑旁坐下来，看着照片上笑着的男子，突然开口：“他就是穆清。”
　　徐彦哲在他身边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嗯。”
　　付逸辉看到他一脸担心，轻轻的笑笑，平静道：“我想和他坐一会。”
　　“我跟你一起。”徐彦哲挨着他坐下来。
　　一直到日落的时候，他们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徐彦哲眯着红红的眼睛看着身旁认真开车的付逸辉，心情很平静，他知道，他今生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篇也是最后一篇番外。
　　从今天起，这文正式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