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的爱与恨-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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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一会儿果然鼻子又痒了，我悄悄伸手，绕到他身后，假装“嗯……”了一声，果然，一个暖呼呼的大东西就自动撞我怀里了。

　　“啊。”我听他小声叫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睛。

　　“嘿嘿，小孩儿，欺负谁呢你？”我收紧双臂，看他被抓到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呵，我看你睡得丧心病狂的，叫不醒么……”

　　“丧心病狂……”我一脸黑线，“这词儿还能这么用呢？”

　　“那是……”他笑笑，指了指后面，“空姐快过来了，她发晚饭呢，我叫你起来吃饭。”

　　他乖乖地在我怀里呆着，直到那个空姐过来，就立刻推了推我，我收回手的时候忽然有些难过，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呢？呵，或许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吧。

　　“哥哥，你怎么了？”

　　“小迪，”我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单纯漂亮的男孩子，心里从没有散去的犹豫更加深了一层，“小迪，你真的，嗯，我是说，你真的不后悔？”

　　“啊？”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面包，傻愣愣地看我，“后悔啥？”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后悔今天早上忘了带牙膏……”

　　“……”他被我雷到的表情，“后悔啊……哎，我的牙膏，还新买的呢，真是。”

　　他还信以为真了，我无奈他的迟钝，他什么都想得很少，不会像我想什么都要想到四五种情况以备不时之需，我估计他除了学习和工作什么都懒得动心思，不管是人还是事，呵，我会有那个资格吗？小迪，等你真正长大了不再需要我的时候，还会像现在一样在我身边吗？

　　那时候的我就是想守在他身边，我不敢确定他真的爱上我，我怕那只是他的错觉，所以总是很小心地去爱他，我想等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后要离开我，我可以不用那么惊慌，不用那么心痛。所以我接受着我们的“爱情”，却默默计算着何时的别离。

　　坐了十多个小时左右的飞机，终于到了三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我们托着两个行李箱，在机场里买了个关于三亚旅游的小册子，晃悠悠地满街找宾馆。

　　最后在离机场不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很大的酒店，进去问价被吓到，一晚上要五百多还说是特价，我有点蒙，不会是误打误撞进了个传说中的星级酒店吧，不过这也太贵了点吧，这可是我上学时候打工一个月的钱。

　　我犹豫的时候，小迪已经利落地开房了，房费加押金一千三就往那儿一搁，就换来那么一个七彩的钥匙卡，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搞定一切朝我走过来，笑着敲了敲我的头，“走啦，想啥呢？”

　　“呃，哦……那个，小迪，真住啊？”

　　“呵，钱都交了，你说呢？”说着他就拖着行李箱往前走，我愣愣地跟着他，忽然间心里很不好受，我差点忘了，他家很有钱，跟我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可以一掷千金，我做不到。我高中就是拿奖学金和打工的钱过的三年，我爸给我的钱我就一直存着没动过，我想我的大学也会一样吧，我所有的钱都是精打细算的，而他可以用我打工一个月的钱仅仅是睡一晚上觉，这对他来说可能微不足道，对我却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那时候就是个穷小子，我从很小就知道钱很重要，从小到大疯狂努力地学习我就是奔着钱去的，我没有过什么伟大的济世之类的想法，我只是想摆脱每个月困顿的时候，不得不低头去那个我称作妈妈却从没关心过我的女人的另一个新家庭去耍心眼儿要生活费，我只是想让自己以后可以有数不完的钱，让我唯一在乎的老爸过上最舒服的生活。

　　我心情复杂地随着他上楼，我看着他手里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他用的那么熟练那么理所当然，门开的时候，我看着他瘦高的背影第一次对他有种遥远的感觉。

　　我走进屋看到里面的设施再次呆了，一个酒店里的客房都比我家里的家具好，一种莫名的委屈难过愤怒堆积在一起的情绪袭上来，我沉默着放好东西。那天，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叫贫富差距，那个在政治课上听了那么久的术语，我第一次亲身验证了它。

　　“哥？”我回身，看到小迪担心地看着我，“你怎么了？胃难受吗？”

　　我看着面前这个干干净净的人，一身名牌却从不张扬的人，他爱我？呵，怎么可能呢，他一个贵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这个穷小子呢？王小飞，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儿，忽然困了。”

　　“那你先去洗，早点睡吧。对了，你先等一下，我看看它这儿是不是用热水器的，”说着他走到浴室看了看，回头说，“不是，呵呵，好像国内宾馆都不安那个东西，哥你来洗吧。”

　　他不经意说的几句话正好戳到我痛处，呵，热水器？我长这么大没用过，国内？他才十五岁就出过国了？我都十八了还没出过省呢。

　　温热的水滑过我肌肤的时候，我抬臂看到在水珠下狰狞的伤疤，说不介意是放屁，那么长的口子，缝了十三针难看死了，露出来的时候很多人朝着那儿看，我装不在乎，心里却不舒服。我忽然觉得我的爱情就像我的手臂一样，上面是一层温热晶亮的水珠，下面却是丑陋狰狞的伤疤。

　　大脑一片空白地洗完出来，看到小迪在床上坐着，他看到我笑着说了句洗完啦，就也走进浴室去了，我看电视开着正在放机器猫，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画片，我笑了笑，这么简单孩子气的人，怎么会认真考虑过所谓以后的那些困难呢。

　　他洗完出来，动画片还没放完，我就陪着他一起看，那个大雄真是蠢毙了，不过还挺逗的，他在我旁边哈哈笑，那么开心的样子我看着好像隔着一个空间一样。

　　看完我们各自睡一个床，黑暗中我张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哥，你睡了吗？”我听到小迪的声音轻轻问我。

　　我侧过身看向他，“没呢，怎么了？”

　　“我感觉你不太高兴，你怎么了？”

　　“呵，没有啊，坐飞机晕的，有点难受。”

　　“哦，这样啊，那好点了没？”

　　“好了，没事了。早点睡吧，累一天了。”

　　“嗯，好。”说着他就面朝着我闭上眼睛，我看着他静静睡觉的模样，忽然间觉得我和他的关系或许就像现在，我们面对着面睡觉，中间却隔着一个过道，睡在两张床上。小迪，你说你爱我，那如果我现在想要你呢？呵，你会吓跑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想过奢求那么多，我怕那些欲望会吓到他，我怕我会失去他，即使是自欺欺人，至少，他说过爱我，这就够了。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我们就商量着去哪儿玩儿，小迪说亚龙湾是很多好玩儿地方的正中央，建议先去那儿，我上网上查过，亚龙湾酒店很贵，不过我看他那么开心，根本就不忍心拒绝，于是我俩又收拾了一阵，换了衣服就打车出发了，我以为车费会很贵，意外发现三亚市的出租车费还挺便宜的。

　　到了亚龙湾我们找了家很大气，很新的酒店，据说只建了一年不到，叫KL，我进了这家觉得昨天那家是小巫见大巫，一进去看价目表再次无语了，一晚上要一千……

　　我侧头看身边的小迪，他很高兴的样子，我知道他一定喜欢这个地方，很素雅、干净又不失大气，“小迪，喜欢这儿么？”

　　“嗯，喜欢啊，要不哥，我们就在这儿啊？”

　　我看他兴奋单纯的笑脸，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不会想我们之间家庭的差距，只是很简单地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不加掩饰。

　　我的脸上，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表情了？因为喜欢而理所当然，什么都不会去考虑，呵，我还真是很久没有过这种小孩子的天真了。忽然间我想，我不要让他懂那些事态冷暖，不想有一天他会考虑到钱这个字，不想有一天他虽然很喜欢什么也会为了不让我为难而对我说“我们走吧。”我想守住他的这份白纸一样干干净净的灵魂。

　　我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开房。”我记得小迪说这里离很多好玩儿的地方近，那么就在这儿多住几天吧，只要他开心就好。我预定了三天，押了大概五千左右，我想我一万块的奖学金一半拿来睡觉了，呵，我给自己都没买过什么值得五千的东西，虽然心疼，但我不后悔。

　　收拾好了一切后，我们一起到亚龙湾沙滩边散步，亚龙湾真是美得让人难以置信，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们身上，远处的大海像是碧蓝的天空的倒影，像是油画和水彩的混合色泽，脚下的沙子很细很柔软，走在上面一踩一个脚印，热乎乎的很舒服。长得很奇怪的海鸟就在身边晃晃悠悠地走，一点都不怕人。我和小迪蹲下来逗那些鸟，那几个呆呆的鸟儿脑袋一左一右晃来晃去地盯着我们俩，把我们逗得直乐。

　　那天就像在画里走过一样，柔白的沙滩，宝石蓝的海，清爽透明的天空，我和小迪在沙滩上踩影子玩儿，在海边打水仗，摔了一身的泥还哈哈笑个没完。

　　晚上带着一身脏兮兮的泥巴回来，我们洗完澡，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的大海。豪华酒店贵也是有道理的，从我们住的屋子望出去就是一大片蔚蓝的大海，一排排高高的椰子树，我们并肩站在一起看那些在树下在河滩旁玩闹的人们。天色渐渐暗下来，人也越来越少，傍晚的时候满眼神秘的暗蓝色，沙滩边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一对对人影，刚才的喧闹一下子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柔和静谧的夜色。

　　“小迪，开心吗？”

　　“嗯，当然了，”他笑着站在我身边，和我一同俯瞰同一道地平线，“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呢，现在想想都不可思议。”

　　“自己一个人？哈，那我呢？不是人啦？”

　　“哎，你真是……”他无奈地笑，我看着对面洗完澡和我穿的一模一样浴衣的男孩儿，心里有种不完整却依旧充实的幸福感。

　　我伸手轻轻从身后抱住他，下巴靠在他头上，我意外地没感到他身子僵硬，反而让我受宠若惊地乖顺，

　　“小迪。”

　　“嗯？”

　　“我们一辈子在一块儿好不好？”

　　“嗯，好。”他笑着答应我，我感到他的手搭在我抱着他的手臂上。

　　小迪，今天的话，我多希望你不会忘，可是，可能么？一辈子，多么遥远模糊的概念，我们的三年就这么揪心，一辈子，会有多少个三年，以后会有多少事情发生，你真的会不顾一切坚定地和我在一起，一辈子么？呵……

　　我低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忽然我感到右臂伤疤的地方被他不小心碰到，然后他的手一下子紧紧握住我的手臂，身子立刻转过来，“哥，你把袖子拉上去我看看！”

　　我这才想起来他还真没好好看过这个伤，那段时间光冷战来着。我下意识地把手臂放后面，笑道，“没什么看的，早就好了。”

　　“……”他看着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转身往床那儿走，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着他。也的确该睡觉了。

　　我俩一块儿躺着，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尴尬。

　　过了很久我以为他睡着了，我侧过身子看着他安静的脸，轻声叹了口气。

　　忽然身边的人动了动，还没等我回过神，怀里忽然钻进来一个大娃娃，我失笑，还以为他睡糊涂了，就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肩。

　　“哥哥，”我一呆，原来他醒着，他叫我的声音很低，莫名的让我心疼。

　　“怎么了？”

　　“你以后都不要打架了，行吗？”他抬头很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么关心的眼神会让我以为他真的爱上我了……

　　“你说话呀。”

　　“……”我终于点了点头，抱紧他，“我答应你哈，再打架是小猪。”我故意轻松地调侃着说，结果没什么效果，气氛还是很抑郁。

　　我看着这个埋在我怀里不再抬头的男孩儿，我知道他在愧疚，我不喜欢这种好像他欠着我的感觉，我弄乱他的头发拍他的脑袋，笑了笑，“小迪，你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三年前吧，我对你说过的话？”果然他终于抬头看我，“我说，有些事情，你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自责的，”我弹了弹他的脑门儿，笑道，“还有，我还说过，为了你受伤我心甘情愿，所以不要难过了，嗯？”

　　他静静地看了我很久，忽然轻声笑了笑，“哥哥，我有种回到两年前的感觉，可是，为什么却觉得这么不真实呢？”他翻身把两个胳膊枕在脑后仰面看着天花板，说，“你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可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沉默着听着他继续说，“两年，好像真的挺长时间的……是我还没适应过来，还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难道他竟然这么敏感，敏感到能感觉到我的戒心？怎么可能，他那么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的人，会察觉到我的戒心？

　　他侧头看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对视了很久，就在我想转过头去的时候，我忽然感到我的右臂被他按住，他盯着我，很清晰地说，“让我看看。”

　　我皱皱眉，“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抽回胳膊，他却用力抓住，“你怕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忽然坐起身，掀开被子要拉我袖子，“你逃避什么？你是怕我嫌弃？你不相信我？”

　　我也坐起来，使力甩开他，却不敢真的太用力，“没有。”

　　“没有？没有你让我看哪！”说着他又过来拉，这回是来真的了，我感到透过他的手传过来的力量，我有点恼火，

　　“苏晓迪，你别无理取闹！”我终于耐不住使劲抽回手臂，刚想说他两句抬头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又心软下来，“好了，睡觉吧，不早了。”

　　我侧身躺下来，背对着他，过了好久都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