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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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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阁楼,调小电视机音量,和韩耀面对面坐着喝酒说话,难得的只有他们俩在一起,看落地窗外直冲云霄的绚烂烟花。
  
  接连不断的砰磅炸响中,烟火升起骤亮,映的夜空如同白昼,转瞬又坠落消散,与此同时另一波忙不迭接了上去,晃照的玻璃窗外时明时暗。
  韩耀拆了只红焖猪蹄下酒,津津有味的吮着骨头上的蹄筋,张杨夹起一筷子清炒藤蒿放进他碗里,“多吃青菜,你胆囊还要不要了。”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干香椿炒鸭蛋:“把香椿吃了,鸭蛋给儿子留着。”
  韩耀乐道:“他刚许愿数学考一百分,你就让他吃鸭蛋,人孩子能愿意么。”
  张杨:“……”
  张杨怒道:“不要迷信这类没有依据的事情!”
  韩耀心说顶数你迷信,还好意思说别人,笑着擦干净手,把碗里的青菜吃了,起身走到沙发边朝张杨招手,“来,给哥按按腰,刚才放鞭炮弯腰次数太多了,疼。”
  
  对于去年开始的胆囊疼痛,韩耀不以为然,倒是年轻时因长年累月卸火车和倒货患上的腰肌劳损,坐也不成站也不成,说犯就犯,忒折磨人。唯一好在张杨有时间就给他按摩,以前一直保持的挺好,也没有加重疼痛,但是他去上海的两年多正赶上搞家具厂,韩耀事无巨细亲自操持,回到家实在累了,懒得去找中医推拿,就让张容给来回踩踩了事,如此导致肌肉的粘连僵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剧。
  
  韩耀闭上眼感受肩背处柔软掌心的温度,吁了口气,“……舒服,往下……嗯……”随口跟张杨聊天,“初七咱家包藤蒿馅儿饺子?算了不成,现在这藤蒿都没味儿,蒿子草似的……唉,我就记着小时候在洪辰家吃过一次藤蒿馅,那年代没油没肉,苞米面掺麸子面,就那样儿也香,全指着藤蒿出味儿了。”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菜吃不出菜味,酒喝不出酒味。”
  张杨边按边回忆:“我记的特别清楚,六七岁的时候刚上小学,天不亮就得走土道去乡里上课,中间有一小片茴香地,那个味儿啊……每次都不用抬头看星星,只要走到那儿闻见味道就知道离学校不远了。现在的茴香,插鼻孔里都未必有味儿。”
  
  “诶,张杨。”片刻后,韩耀膀大腰圆的陷在沙发里,用力翻了个身仰躺,“你家怎么不种菜呢。”
  “我小时候种过菜,太累人,又不赚钱,还是种粮食挣得多,不用每天撒药除草掐秧子,只要天不旱随它长就得了。”张杨拍拍他的肚子,“按不按了?不按我可歇着了。”
  “不按了,咱俩说会儿话。”
  韩耀努力往里,在沙发上让出狭窄的一条缝,目测张杨躺不下,于是又往外挪,半个身子悬着,腿搭在茶几上,让张杨躺在里侧他的身边。
  “不考虑赚钱,要不明年让你爸妈留出一块地,或者把园子里养鸡养鹅的地方垦出来,种点儿无污染无农药的咱们自家吃呗?”
  张杨侧身躺下,哼了两声:“你甭打这个主意,我爹妈虽然这个岁数还能干得动庄稼活儿,但是地里的活计已经够累了,回家伺候鸡鸭鹅还得伺候园子里的菜,日子还过不过了。你不懂,养了鸡鸭鹅还想种菜,就得花时间揽栅子,挨个给鸡剪膀子毛,防止它们飞进菜地糟践东西。有了菜必须跟朋友邻居之间攒换感情,往出给的就数不清有多少,还爱招耗子。而且邻居家的果树,我家的果树,这些夏天遮荫挡了大面积阳光,能直接照在地上的很少,除非全砍了,不然等到别家菜地都罢园,咱家的兴许还没长好呢……总之太麻烦,不成,除非你出钱租地扣个大棚,盈利全给我爹妈,再问问他们俩这么办乐意不乐意。”
  
  韩耀没吭声,张杨把遥控器放在韩耀胸膛上按键换台,播到一部贺新春电视剧,闻着他嘴上残留的蹄髈味儿,吸了吸鼻子。
  看了十分钟,张杨打了个哈欠,就听韩耀开口道:“不让你爹妈种就成了,累不着他们。”
  “……”张杨嘴角微抽:“这么半天了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事。”
  “不不,你说的扣暖棚这事儿启发我了。”韩耀一本正经的说,“亲爱的,我有个一举多得的办法,既能不劳烦你爹妈,又能种菜供给咱们,还能扶持群众奔小康。”
  张杨双眉微挑,不解:“?”
  韩耀笑起来,“你不是有个大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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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吁气
明天开始回复日更,鞠躬


 77第七十七章

    张杨大舅这个人;韩耀往年每逢去祈盘屯过节送礼都会跟他接触,俩人还在一桌喝酒来着;所以对他有一定了解;大抵知道这个男人还不到五十岁;穷;却是个挺善良热情的人;守着个精神不太好的疯媳妇,凑合生活。

    说心里话,大舅当真潦倒可怜。张家爹妈这些年来对亲弟弟最是放不下,当第二个家扶持他们,后来张杨挣钱了也时刻在帮衬。

    奈何“坐地上容易,站起来难”,农村的人生何其简单而直白,一辈子活着就是让同村人瞧得起,攒钱娶个好媳妇,生儿子,后半生再不竭余力的攒钱给儿子娶媳妇。大舅年轻时是很出众的一个人,不少小姑娘看中他,变着法儿想跟他相门户,但由于性子隔路,挑剔的过火,导致最后也没能成家,屯里人因此不怎么待见他。现如今到了这个年岁仍没有儿子,也没钱,媳妇算不得正经人,甚至家都不像个真正的家。

    那个年代出生的农民本就没见识,无抱负胸襟,思想狭隘,凡人一介自然也不坚韧。倘若一朝萎靡,加之旁人的冷嘲热讽不待见,常人拥有的如此简单的一切他都不能拥有,便觉得日子没盼头,长久下去生出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也就得过且过,庸碌一生了。现在大舅住的还是泥坯老房,一年到头收入少得可怜,吃喝以外再就不敢轻易花销,也确实没有存余的票子供花销。

    然而这个年轻时性格古怪,眼前着实可怜的男人,对待外甥张杨却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好,日子过得再穷再难,但凡得了点儿什么,哪怕只是二斤酸菜,心中都念着张杨。这些韩耀都丝毫不漏的看在眼里,全记着人情。

    正赶上年三十儿,偶然说起扣蔬菜暖棚的事情,韩耀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延伸到了大舅身上。

    “你大舅穷得叮当响,咱们上赶着给他找个营生,他还能不愿意?”韩耀琢磨着说,“他可还没到五十岁吧,干得动。你哥们儿我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暖棚蔬菜这点儿钱,借这机会给他创造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种菜养家,以后你也省心。”

    张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打上了大舅的主意。

    当然这是好事,但他笑了笑,道:“你要是说真的,我替大舅感谢你。不过咱们提前讲好,这件事算在你头上,一切以你的名义,要是在屯子里跟人说起来,你记得,给大舅出钱扣暖棚的事与我和我爸妈没有任何关系。”

    韩耀不解:“这是干嘛,我跟你们屯子无缘无故的,这么大情份算在你家头上,让乡亲邻居瞧着多好。”

    张杨不知道怎么跟韩耀解释他们屯子、他们家里的个中关系,想了良久,叹气道:“这里面有些事你不知道……这么说吧,其实我大舅有几亩地,但是按一亩一百块钱租给我二姨家了。”

    “一百?”韩耀皱眉,“谁定的价钱?”

    张杨答道:“我二姨。”

    “操!”韩耀听了当即觉得这简直是开玩笑,“打发叫花子也不带这样儿的,一百块钱!”

    “没办法!”张杨说到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坐起身道:“大舅这人,用我们那边的话说就是没落了,惹不起二姨家,还得顾忌亲戚的关系。而且当年强迫租地的时候,我家也……很难,让二姨和二舅挤兑的搬了家,后来八五年我家生活好了,就去找二姨说这件事。我妈是大姐,长姐如母,好歹得听一听她的话,要么把地还给大舅,要么按当时的正常价钱租地。二姨表面答应了,可是逢到结账的月份就说欠着。欠了十多年,大舅忍着不计较,自家人之间,一旦闹大怕外人看笑话,脸面不好看,我妈想管都没处下手。”

    “你以为我不想帮大舅么?这么些年怕的就是二姨和二舅家,他们从来心胸狭窄,一家从大到小全是自私货,愚昧愚蠢到根儿上了都。要是兄弟姐妹过的不好,他们当乐子看,伙同外人可劲儿欺负;兄弟姐妹过的好了,他们嫉妒,背后使坏。哥们儿你想想,咱们不提田地,哪怕我给大舅家盖一幢新房子,那两家都能闹翻天,要么搅和的我家不得安宁,直到我给他们也盖房,要不然就是想方设法把大舅的房子弄到手,不达目的不罢休。”

    “要么咋说,‘跟不讲道理的说不通道理,跟不讲人话的说不通人话’,真的是没法相处。”

    张杨回忆起从前,很是不悦,与韩耀面对面,掰着手指头细数:“咱们回家过年你也看见了,为了维持关系,少给我爹妈惹口角事端,我哪年不是亲自上门给送年礼,去晚了一刻,他们家我那些兄弟姐妹都来催,但是就这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从来没给我爹妈买过一分钱的东西。以前有一次我妈还挑理来着,结果马上二姨和二舅姆就闹开了,挨家挨户的诋毁我妈,让屯里看了大笑话。那次又正好生产队轮到我爸守夜看地,第二天那片大豆让人拔了一半,谁家的小王八犊子做的缺损事儿,咱心里能不清楚?可没当场抓住,没证据,能怨着谁去。”

    韩耀默默听着,不禁蹙眉:“照你这么说还惹不起他们了?”

    张杨忿忿的说:“以前不想把破亲戚这些破落勾当告诉你,所以没怎么提过,现在知道了吧。这两年他们老了,收敛了一点儿,年轻那时候才叫邪乎,要不我怎么每次请假都咒我二姨病危,我是真心实意盼着她早死。”

    扣暖棚种菜这一说,原本只是闲扯的性质,不过说着说着竟牵扯出这么多,俩人不知不觉便拿它当成正事探讨起来,目的从原始的吃放心青菜转移到了大舅的生活问题上。

    张杨的二姨和二舅简直就是挡路鬼,话说回来,谁家没有一两个糟心的亲戚呢,而且人不讲理还没犯法,又是亲属,除了受着真没别的办法。这个中滋味儿,韩耀最能体会,所以他理解张杨的为难和考虑。

    韩耀关了电视,遥控器随手扔到一旁,也坐起上身,双腿搭在张杨盘起的腿上,商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么办,你打个电话回去,说我预备租两垧地,扣暖棚种菜卖钱,需要在祈盘屯雇人打理,按天算工钱。完了雇三两个可靠的人,顺带上你大舅来干活,年末我再偷摸给他提五成利,咋样?”

    张杨想了想道:“提成先不想,太遥远了,毕竟大棚还没盖起来,能盈利多少都不知道。先打点上再看吧,让大舅干一年,工资应该就够盖一间房了。再带上……我老姨家的儿子冷大兴,也帮帮她家。”

    “成,怎么着都成,到时候全听你指挥。”韩耀信誓旦旦:“肯定让你大舅一年奔小康。”

    于是就这么敲定了。

    张杨心下盘算着,仰靠在沙发靠背里,舒了口气,心情格外清利顺畅。

    窗外朝阳初升,晨光旖旎,他半阖上眼睑,欣赏着木槽里生长环绕的牵牛花藤蔓,蓦地莞尔:“财大气粗啊韩大官人,说风就是雨的。”

    韩耀唇角微挑,叼着烟抖腿,满不在乎的哼了声,“甭谢,都是小钱儿。”说完捻灭烟头,翻身压在张杨身上,“衣服脱了,来一回。”

    张杨:“……”

    张杨一手抵住他的肩往后退,一手扯韩耀头发试图拽开他,低吼:“你有毛病!不不不行!大过年的不能干这事!”

    韩耀纹丝未动,粗暴而亲昵的磨蹭张杨的脖颈和锁骨,含糊着:“来一回来一回……想你了。”

    “不在这儿!万一儿子下楼上厕所就看见了!”张杨抓狂的踹开韩耀,提着裤腰爬下沙发,马上被握住脚踝扯了回来。

    韩耀健硕的身躯死死压住他,鼻梁埋在他发丝儿里,一把扯开张杨的皮带,手劲之大将伴带一同撕了下来,同时温声呢喃:“别喊别喊……千万别出声啊我告诉你……让儿子听见……”

    张杨:“我操…你大爷!”

    事后,张杨无力的趴在沙发里,双手伸直过头顶,无意识的来回晃荡,摸到矮几底下一个冰凉的铁盒。

    “什么玩意儿……”他拿起来凑到眼前,这东西很沉,他费了些力气。

    韩耀坐在茶几上抽烟,接过来放回原处:“给儿子的,他马上上初中了,送他个礼物。”

    “嗯。”张杨懒得再拿起来看了,疲倦的打了个呵欠,翻下沙发,左手拎着衬衣长裤,右手拎着毛衣裤衩,弓着后背蠕动回卧室,哐当关上门睡了。

    年初一,张杨给张母去了电话,提示音响了很长时间才接起来,对面张母声嘶力竭的喊:“喂?!喂杨儿啊!?能——不——能——听——见——啊?!”

    张杨:“……”

    张杨哭笑不得:“妈,你正常说话就成,我能听见,手机跟固定电话其实差不多。你跟我爸挺好的?”

    张母哦了两声表示明白了,但还是拔高音量,生怕那个叫信号的不靠谱的玩意儿突然消失,让老儿子听不见她说话,“我俩挺好!老鬼头子刚念叨完你。老儿子,你咋样啊?我大孙在家过年咋样?吃得多不多?昨晚上都做啥菜了?大韩今年去你那儿过的年,你好好招待他,啊。”

    张杨笑着应了,母子俩东拉西扯聊了半个钟头的家常,张杨才向她提起韩耀想在祈盘屯租地扣暖棚的意思。

    张母听了沉吟道:“这样啊……我现在说不好,回头我让老鬼头子去问问,大韩不着急吧?等开春我打听好了,给你们去电话。”

    最近两年屯子里外出打工的多,农田闲着也是闲着,就租给别人种。现在一般是一年一租,开春后工地的伙计定下来了才能谈租地事宜,所以过年这段时间谁也保不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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