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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龙庭-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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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边顿时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喝彩,负责裁判的侍卫换过新球,这才重新投入战局。至此,场边壶架中已是各插有三面绣有东阁和西阁字样的锦旗,双方正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到底仲麟水平要高出一筹,这回可是狠狠煞了新入阁的那些侍郎们的傲气,年轻人心气高,正该磨挫一番。”观战的凌铮欢欣之色溢于言表,又瞟过一个不满的眼神给坐在他身旁的褚云重。皇太阁的意思极明的:这才是你老子我替你选中的男人呢,上得战场,入得政堂,你如今不要,可不正是你的损失。
但褚云重如今满心都在宗赫身上,见他在短短一个月内能有如此长足进步,并在场上有如此亮眼表现,更觉心中窃喜。至于谢仲麟,皇帝自然知道他很强,但如何相处是两个人的私事,便是皇太阁你又能耐我如何?因此,便笑吟吟的道:
“亚父所言极是,自仲麟上场,左朋确实面貌一新。能放心让世显这样的新人在中轴统筹决策,可见他识人之明。”这话虽明着是夸谢仲麟,但暗里却夹带私货。
说罢,皇帝话锋一转,更是厚着脸皮明夸起宗赫来:“世显之弱点,在于研习未久,骑术欠佳,持球奔袭力有不逮。但他的长处却也鲜明,胜在曾统兵打仗大局观强,对诸般战术一点就透,又肯积极配合团队,不贪功。只此一点,仲麟用他换下韩锦司职中场确然是行了一步好棋。”
“皇帝说得何尝不是,无论是打马球、打仗还是处理朝政,都是通力合作者赢,分崩离析者败。”凌铮深深望了儿子一眼,又回望场中,不紧不慢的道:“皇帝后阁有重要,不消孤赘述。但若后阁诸位侍郎一味只争意气,不能合作,又能担得了多少责任?办得出何样绩业?”
季莲生见皇太阁此话说得重了,忙垂眸低声道:“后阁诸位侍郎有失祥和,是莲生失职。回宫之后,莲生自当一一劝戒……”
凌铮也甚怜惜他拖着个残疾的身子还要里里外外的操持,便温言道:“此事不是你的首尾,无需如此自责。不过,珍秘阁的韩锦略有些浮躁,你往后多花些心思予以开导,提点他修心养性,不入歧途。”
“遵。”季莲生忙应了,隔着皇太阁偷瞧皇帝一眼,恰好褚云重也正看着他淡淡一笑。便只这样简简单单一个笑容,却也让他心中一暖,似有一缕难言的情绪渐渐膨胀开来,溢满胸膛,温热了自己冰冷残败的身躯。
凌铮回过头来,还待再警醒皇帝几句,却听球场上一时又喧闹起来。
原来右朋被左朋连扳三城,此刻亦是拼红了眼,像耿骜贺兰真尹松这帮出身东北、西北的侍郎俱是血性儿郎,眼见即将到手的一场胜利,被谢仲麟一人便杀得片甲不留,怎能心甘?怎肯认输!因此也再不意气围阻宗赫一人了,重新布置了战术,誓要与左朋拼个高低。
双方下手都动了真格,看得观球的众人都悬起了心,完全没有料到普普通通一场宫里的垫场赛亦会斗得如此胶着激烈,杀气腾腾。
正在这时,左朋负责防守的晏南山在阻拦右朋进攻时,力有不及,对方的马球杖惯力一挥,正中他的前额眼角,顿时血流满面,眼睛都肿得睁不开来。负责裁判的侍卫见他受伤,忙停了赛,将人护下场来,送回布棚包扎医治。
如此一来,左朋在场上便少了一人,后场防守出了纰漏,立马被右朋抓住空子,由贺兰真再入一球,重又夺回领先优势。而场边计时的沙漏,也只剩下一刻钟的时间。
这时,坐在高台上的褚云重却突然起身,凌铮冷眼看他,问道:“这时候,皇帝上哪儿去?”
“儿子去去就回。”褚云重有丝顽皮的向亚父眨了眨眼,凌铮微微一怔,皇帝已是匆匆而去。
适逢场休片刻,叶琛将左朋之人聚拢了过来,蹙着眉向谢仲麟道:“宣奉,少一人到底难打,不如我带着他们撤回后场先行防守。你马快,若有机会,还让你突袭。”
“不妥,如此一来就太过被动,愈是龟缩愈是容易被全面压制。”谢仲麟坚定的摇了摇头,沉声道:“要想取胜,唯有进攻一途。只要同心协力,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后场的人都给我机警些,主动互相补位,只要莫再犯刚才那样愚蠢的错误,我们定然还有机会。”
宗赫此刻的心思却飘到那高台上,喃喃道:“咦,皇帝哪去了?”话音刚落,屁股上已是吃了谢仲麟重重一杖,少年回头看到他那气势汹汹的眼神,这才醒过神来,心底不免为自己的开小差有丝惭愧。
谢仲麟高举球杖,厉声道:“上马!全力争胜,就在此刻!”左朋众儿郎被燃起斗志,亦齐喝一声举球杖与之相击,随即,抖擞精神翻身上马便要再战。
而在此时,场边却另有一人穿着左朋服色的骑马劲装,骑一匹高大威风的黑马,突如其来的飞驰入场。更古怪的是,此人还戴着一副金甲面具,正午的阳光映在他脸上,金光闪耀,正是说不出的神俊英武。
这人驰过宗赫身边,少年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但回头复又看向高台时,皇帝却已然归座。莫名的,心底竟有一丝失望。但随即,少年又自嘲道,自己也太异想天开,褚云重乃帝王之尊,怎么可能会亲自上场与侍郎和太学生们斗马球呢。
那面具男子向谢仲麟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由他来填补防守空缺。众人虽惊疑,却也抱着不如一试的心态,便重又布置了战术,杀回球场。
更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子技艺之高超,甚至不在谢仲麟之下,后场有他镇守,防得如铁桶阵一般,令右朋泼墨不进。待右朋心浮气躁之时,那人又突然发难,沿中路突袭,宗赫见状赶忙上前护卫,右朋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守顿时被他俩人冲得溃不成军。
而此人更难得的是又不贪功,见左右防守之人都被自己吸引住,便轻轻巧巧的将球击给右路拍马赶到的叶琛,叶琛扯开空档,再回击给左路接应的谢仲麟。就在场边观球众人目不暇接的当口中,宣奉烈马如飞,直入空门一般,已是轻下一城。
眼看又扳回了一筹,左朋众人更是大受鼓舞,在山呼海啸般的鼓点呐喊声中,上下齐心,誓要争胜。
沙漏流逝飞快,场上时刻所剩无几,众人来不及揣测那个神秘面具男子的身份来历,重又投入战场。
谢仲麟心中其实也有疑惑,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两个人有堪与自己匹敌的球技骑术,但那二人,分明正儿八经的双双坐在高台龙椅之上。哪里,又冒出来这样一个彪悍的高手?难道是此次新入学的太学生?但看叶琛和其他太学生神色,分明也是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只分神了这一刹那,那面具男子自中场传过来的木球便划肩而过。护卫在谢仲麟身旁的宗赫忙一纵马,伸出球杖将球堪堪抄住。见机不可失,谢仲麟忙大喝一声:“上!”
宗赫会意,双腿一夹马腹,他所骑的白马“疾风”就似一条白龙笔直插入右朋阵地。那面具男子见状立刻从后场拍马前来护卫,如天神降临般,杀得对方围阻之人无法近身。而叶琛与谢仲麟亦为宗赫断后,奋力阻挡前来追击的右朋之人。
眼看就要得手,谢仲麟在一次挥杖击向右朋防守之人时,未及收势,弯曲的杖头带着势大力沉的余劲,拍上“疾风”之臀。白马吃此一痛,惊得前蹄直立,又突发癫狂般又连窜几大跳,竟是将坐在马背上的宗赫又甩了下来。
若宗赫弃了这球,依旧可以凭他空中腾挪功夫稳稳落地,但少年眼见右朋球门就在眼前,怎肯弃了此球,便拼得摔上这一跤,右臂用力一挥,将木球击了出去,而自己的身子却也因此而失了重心直线坠落。
那面具男子疾驰抄手来救,却只堪堪抓住少年的球杖,只听“咔嚓”一声,结实的球杖被一扯二段,随即又是碰的一声巨响,少年已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夯实的硬地上。
一阵天旋地转,宗赫躺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觉眼前瞬间凝聚了巨大的血块,随即又爆裂般散去,续而又涌起一阵乳白色浓雾,淹没了周遭的飞沙尘土。
停止的沙漏仿佛凝滞了时间,束缚了空气,压抑得人难以呼吸。少年只能隐约感觉到身边似有人潮蜂拥而来,只是被那浓稠的白雾层层裹住,扭曲地变了形状。耳边亦有一阵说话的声音,却也只是刺耳变调的喧嚣,如尖细的号角吹响在空旷的山谷,回荡的巨声针刺般折磨着自己的耳膜。
“云重……”
宗赫下意识地,在心底唤着这个名字,随即,有一片金光穿透过那重浓雾,来到自己身旁。熟悉的温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顿时让少年倍感安心。所有的意识,都随着那浓雾渐渐散入虚无,而他,也终于沉入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10。 春暖夜还寒
云图阁,愁春薄月。
宗赫醒来的时候不知时刻。睁开眼,眼前却只有极致的黑暗。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黑的夜,没有日月星辰,没有浮光片影,及目之处,甚至没有半分实物的影子。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只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空旷虚无,这感觉,仿佛身处伸手望不见五指的大海深渊,让人只觉冰寒彻骨。
“世显,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少年略略心安。“云重?”他试着唤了一声,随即,手被温柔的握住。
“别怕,我在这里。”虽然之前太医诊断时已有预言,但褚云重望着床上的少年此刻茫然睁大、却又失了神采的双眼,依旧心如刀绞。
“云重,我这是在哪里,怎么一丝光亮也没有?”宗赫一手紧紧抓住他,另一手试探着在身旁摸索,那熟悉的触感分明便是自己卧榻上的被褥,空气中还传来淡淡松柏清香,应该便是自己寝室临窗案几上供的那株五针松。
少年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你莫担心……”褚云重伸手将他搂入怀中,细细考虑着措辞,温言安慰道:“不过是摔下马的时候撞着头了,一时有些昏眩看不清,过得几日自然便好了。太医已是来瞧过了,也开了药,亦说不妨事,只要你乖乖吃药必能好的。”
说罢,又故作轻松的道:“只是好了之后,可再不准你去打马球!”
宗赫闭上眼睛,听到屋外隐隐传来嬷嬷们压低的哭音,知道自己的伤必定不会是皇帝说的那般轻巧,心一下便沉了下去。感觉到那搂着自己的手臂亦有些微微颤抖,少年心下也是恻然,反而怕他伤心太过,便强笑着道:“必是我打得太过糟糕,丢了皇帝颜面。”
“没有。你打得极好,我看着……很是喜欢……”
褚云重此刻心中正是懊悔不叠。原本那时他只需自宗赫身边接过那木球,凭他本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赢下那场比赛。但偏偏他心生欲望,一心想着要让宗赫在皇太阁、以及文武百官将士生员面前出头露脸……结果却发生这样的意外,又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怎不叫他心碎难言。
宗赫听得他声音中竟有几分哽咽,更觉伤感。这人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脆弱的情绪,却不料,竟在此刻,不加丝毫掩饰,如冰裂水泄般在自己面前尽情流露。
忍不住,与他紧紧相拥。虽看不见,却能听到他沉重的心跳,满溢着哀伤。少年仰起头,低声安慰:“云重,我一定会好起来,你别难过。”
明明是他受着伤,盲了眼,却还反过来安慰自己。此时此刻,褚云重的心口,似被千山万岭重重碾过,万分的懊恼与后悔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狠狠揪住,悬在胸口,几要拧出血来。
正要再安慰他几句,眼睛余光看到宗赫的侍女阿蛮正在屏风旁向自己使眼色,褚云重便扶着少年躺下,柔声道:“你闭着眼睛歇一会儿,养养神,我去瞧瞧药煎好了没。”
宗赫轻声应了,有些不舍地松了紧握着的手。真心不想他离开自己身边,在这样陌生的黑暗中,自己有些慌乱,有些无措,更觉无所依靠。
转过屏风,褚云重坐在薰笼上,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担心这大半日,不仅没胃口吃东西,更叫人不堪压力的是精神上所受的折磨,不知少年醒来究竟会是怎样境况,更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而今看着他的婢女泫然欲泣的模样,褚云重不由得轻叹了声,问道:“何事?”
阿蛮一下跪倒在皇帝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方昂首道:“求陛下为侍郎做主!”
“嗯?”褚云重眸色一沉,向屏风后头望了一眼,怕惊扰了宗赫,便对阿蛮道:“起来吧,有什么话,到外头再回。”
阿蛮会意,忙跟着皇帝出来。外头已是夜深,月色如霜,洒落一地的碎影,映在彼此的身上俱是彻骨冰凉。
“什么事,说。”褚云重站在石阶上,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只留下卫临侍立在他身边。
阿蛮强忍着胸中愤懑,咬着牙回道:“陛下只当侍郎坠马受伤是场意外,婢女却知此事绝非这样简单,定是有人暗中要谋害侍郎!”
卫临听得心里一惊,偷看皇帝神色,果见他脸上已是色泽凝重如寒冬,便上前一步低声斥道:“小小年纪,胡乱说些什么!也不怕嚼着舌头!”
阿蛮扫了他一眼,向着皇帝撅了嘴道:“还请陛下听婢女说完,是不是随便乱说,自见分晓。”
见皇帝不可置否的微微颌首,阿蛮便将她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原来出事时,她也一直在场,怎奈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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