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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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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弓箭手放箭;把外头进来的人拦住,死活不论,不能让他们入城!”
一时营中盾甲军士掩着弓箭手拦在营盘中,另一边步兵执着长枪绊马索拦截城内冲出的骑兵;意图把两下隔离,分而歼灭。
外间来的正是赵慎,他见西燕营中大乱,知道城内接应的已出来了,只是眼前敌军列下盾牌阵,盾后伸出带着倒钩的长枪,显然是专刺骑兵马腿的。又见有一排排弓箭手站起搭弓,瞬时箭如雨发。元贵执槊紧随他身边,见势向众人呼道:“围护将军!”
赵慎道:“你们莫一拥而上,随在我身后,”又向元贵道,“你跟我开出一条道来。“
他话未说完已冲了出去,元贵回头呼道:“跟上!”喝罢亦提马向前。
赵慎马快,对面箭如飞蟥,皆瞄着青追马头,可待箭到,马早已向前,那箭全射在马背马臀上。几个眨眼,青追已驰到盾甲前,赵慎眼见有人在阵外举旗号令指挥射箭与防御,便从背上摘下长弓,抬手搭箭,一箭射中那人额头,尸体翻身栽倒。
西燕军顿时一阵乱,元贵大喝一声举起长槊向前横扫,盾甲前列冲开一个缺口,紧随其上的两名骑兵顺势跟进,入阵后向两侧疾驰,那缺口瞬时被撕开,后面诸人围成半月扇面从两侧拱卫住赵慎在当中。
这一番事发皆在电光火石之间,西燕军守将也不知怎么闯城的眨眼就破了盾甲阻拦,只见领头的一匹白马,转眼就到跟前,急得声音都打颤,一径喊:“绊马索,快置绊马索!”
两侧士兵一拥而上,将那手臂粗细的铁链往高处一扬,刷啦绷紧,眼看那白马马蹄就要踢到铁链上,却忽听战马一声嘶鸣,一跃纵起,竟在铁链上空驰越而过,几人尚自没有反应,却见马上人突然松开马缰,铁板桥向后一仰回身顺势拉弓,白马前蹄落地一瞬,已连发了两箭。尤是头一箭,力道极大,竟从一个西燕士兵喉头穿出而过,温热鲜血喷了一地。围堵的诸人惊骇不已,正愣神时,其后十几个闯营的骑兵也已呼啸而来,拉绊马索的兵士已被射倒两个,剩下的也早手脚酸软,尚没反应,已纷纷做了枪矛下的死鬼。
孙武达已听得前方大乱,再举目看,来的为首正是赵慎,心中大喜道:“随我来,迎接主将回城!”
百名骑军踊跃向前如猛虎下山,两边夹击哪个还受得住?西燕营中一时乱的不可收拾,孙武达率这众人围护着赵慎回到城中。
却说主簿谢让在城头看着城外冲杀不觉心惊胆战,直看着赵慎回了城下,方一颗心放回腔子里,边命开城门,边急忙唤着程础德,两人下城。待到了城下已听见城门吊桥重又拉起,火把通明中,只见众人拥着一匹白马,马上正是赵慎。
谢让这里知赵慎确是安然无恙,心里直叹“神佛保佑,老天开眼”,见那边赵慎已下了马,赶紧迎了上去,直恨不得拉过赵慎看看可哪里有什么受损。但当着这些人,毕竟又碍着将军跟僚属上下有别,一时倒不知怎么好了。
赵慎也看出他神态关切,远胜寻常,心中亦很感动。上前一手执了谢让,又挽过程础德,道:“此间辛苦二位。许都那边的救兵,我亦搬来了。”
诸人闻听,不由欢呼出声,士气一时大振。
却说陆攸之此时正在帐中摸黑一手抱膝坐着,另一手手指在地上木板缝内划拉,却不料出神中用力猛了,将指甲折断在里头。他痛的一缩手,在舌边一触,只觉咸腥,知道是劈了指甲流出血来。
这十余日来他竭力不去想那“万一”之事,于他自己,心道事情再坏,最多一个“死”字,只是不敢想赵慎,即使困倦到极点,混沌中稍转过一点念头便要惊醒再难入睡。而此时突然事出如此,只觉得兆头不好,更是心头突突直跳。
他正胡思乱想,突听外间恍恍惚惚有脚步声,像是一群人在帐外站住。陆攸之秉气凝神,也不得所以。他怔忡一刻,黯然一笑,心道是自己心烦听串了音。
谁知突然门帘一挑,陆攸之只觉迎面一阵风过,只听有人低声道:“睡着呢,诸事都好。”又听另一人轻轻“嗯”了一声。
饶是只这一声,陆攸之却听出,这不是赵慎却是哪个,不由心头发热,张口道:“阿慎,我未曾睡。”
那门口身影一震,接着几步跨到眼前。静了一时,方听赵慎问:“源长,你刚才唤我什么?”
陆攸之在黑暗中只觉那人双眸灼灼,几欲燃出火来将他熔进眼中。这十几日的忧虑一刻间烟消云散,淡淡含笑道:“阿慎。”
周乾见状,进来点了蜡烛,又出去取了热水新衣送来。陆攸之帮赵慎解了甲胄,却不防赵慎脱下扔在一旁转手便环了他腰身在怀里,低声道:“事情成了,还要多谢于你。”陆攸之只觉他手指握在自己手臂之上,坚实有力,心中顿有说不出的踏实。
谁知赵慎突又赧然一笑,松手退了一步道:“我满身尘土,你莫嫌脏。”
陆攸之见他这一笑间露出一排洁白贝齿,腼腆神态竟像个才及束发的少年。这十余日鞍马劳顿,赵慎黑瘦些许,昏暗灯光中点漆般的眸子不似平日凌厉威严,倒生了几分秋水深潭的沉静。陆攸之微微含笑,抬手握住赵慎双手,眼睛亦紧盯着赵慎双眼,虽未说话,却好似已胜过言语万千。
对看了一刻,赵慎又想起一事,探手在怀中掏出一卷线圈。攸之接过细看之下,不禁问道:“是琵琶弦?”
赵慎笑道:“屋中那琵琶弦不知何时起少了一根,总觉得不妥。这弦子当年就是我父亲从许都一家老琴师处得的,是鹿筋搓制成的,很是难得。这次我在许都,遣人去寻了一根,你安上一试。”
说罢自己去取了琵琶捧给陆攸之,又拉他坐下,一径要他弹。陆攸之展开硬弦上在琵琶上,抬手轻轻一轮,凝神片刻,只觉心神激荡,手指亦微微发颤,终究向赵慎笑道:“今日我心里欢喜的乱,怕是弹不成了。”放下琵琶,又道:“你盥洗了吧。”
赵慎闻言起身道:“我去外间打理,夜深你便先歇下吧。”
陆攸之见他突然要走,心中正疑惑,一个眼尖却见赵慎中衣后摆上似有块渍印,忙问:“你身后怎么了?”
赵慎只道:“不打紧。”见陆攸之只挑眉望着他,不由面上一红,舌头也似打结说不出话来。支吾半晌,心中却一动,索性往榻上一伏,笑道:“你便……自己看也就罢了。”他脸面朝里,也不似方才般觉得羞窘,反而心绪发软,甚至隐隐有些甜意。只觉攸之轻轻掀了他中衣,饶是动作轻柔,可揭过伤处时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中衣掀起时,陆攸之见了其下情状也骇了一跳,只见赵慎一侧股上有一大块暗紫瘀血,其上皮肤皆磨破了,那衣上血迹便是此处的。他知道骑军赶路,也有多少昼夜衣不解甲,因此双腿内侧会有磨伤。可赵慎伤的这地方,显是之前就受了重击,加之骑马颠簸才会如此。他方才只听赵慎一句“事情成了”何其轻描淡写,却不知他是遇了几多艰难。
陆攸之心中发紧,却也不豫多问,只略为难道:“可是眼下没伤药。”
赵慎扭头笑道:“我哪日再打你一顿,不就有了?”见陆攸之面上微有嗔怪,又握了他手指道:“真不打紧,这点伤痛能算什么。有你在这里,万事都值得。”
第12章 事物齐纪纲
洛城中诸般事如是且不提,却说西燕军中,尉迟远夜半正睡着,卫士急慌慌进来通报,说城东有人闯城,伤了好些士兵,这一时已经过了营盘被接应进洛城去了。
尉迟远闻言大惊,掀了被子跳起来,卫士进来忙不叠递上一件锁甲,尉迟远边套上边就往外走。走到帐外见尉迟中也已出来,见了他便急道:“阿兄要往城东去看?”
尉迟远不及答话,却听见身后有人漫声道:“尉迟将军若去,可否叫我同往?”
尉迟兄弟两人皆回头看,说话的正是前些日迎接到营中的监军裴禹。
尉迟中粗着声气道:“监军怎不在营中安歇?”
尉迟远却暗暗抬手拦了他一把,转而对裴禹道:“监军有此意甚好,便请同往。”说罢,抬手虚让一下,裴禹也不客气,微笑道:“请了。”
主将营帐在城西,去城东且有距离,卫士牵了马过来,裴禹上马道:“前头带路。”
此时城东营房中尤自一片混乱,士兵往来搬运死者尸身,还有的在收拾冲坏的路障布防。尉迟远几人下马,见东营的守将哭丧着脸上来。他防守不力也怕受处罚,这一厢便添油加醋,把这闯营人说的直像是魔君临界一般。
那边裴禹听了两句便抬脚踱开,慢慢晃到堆放的尸体前,有卫士上来道:“监军小心。”
裴禹微微抬手叫他闪开,只见一个死尸喉咙上有个三指宽的血洞。便问:“这是何物所伤?”
有士兵道:“小的当时看见了,是闯营敌将一箭射穿的。”
裴禹问:“什么样的箭?”
有人捧过两只雕翎箭,裴禹取过,顺势背手在身后,转而向尉迟远道:“尉迟将军,更深露重,我先回了。”说罢径自走了。
尉迟中见他行的远了,“咄”的啐了一口,恨恨道:“他这张狂的德行!”见尉迟远不睬他,不由又道:“阿兄……”
尉迟远兀自皱眉摇头:“不妙,不妙……”看尉迟中一眼道:“如今怕是惹了大麻烦,这事是大大的不妙啊。”
第二日,尉迟远升帐议事,正要说话,听外面报:“裴监军到。”
话说裴禹到了军中之后,主将升帐从也不来,尉迟远请了几次也没后文,众将只道他狂妄托大皆也不理会,谁知今日不请就自来了。
众人不由都往帐门口看,只见裴禹缓步踱进来。尉迟远帐下认得裴禹的人不多,只知道他自四镇之乱起就跟在太师尉迟否极眼前,到如今也二十年余。算来他少说也该年届不惑,可大约是保养得宜,面上着实看不出年纪。论面容也不是出色,却带着名士风流气度,卓而不群。只见他一路进来目不旁顾,神色只淡淡的,却令诸人心头生出一股无端敬畏。
尉迟远也不由起身道:“裴监军上座。”
裴禹笑道:“尉迟将军客气,裴禹哪能喧宾夺主。”
早有卫士看了尉迟远眼色,将坐垫拿来,置在主将左手。裴禹看了看,未说什么便就坐了。
尉迟远略顿一顿,四下环视一番末了撇瞥了一眼裴禹,道:“昨夜有敌军闯营……”
他话未说完,却见裴禹突然从袖中抽出两支长箭置在案上,事出突然,众将乍然都唬了一跳。尉迟远也是大惊,脱口问道:“你从何处得的这个?”
裴禹笑道:“看来将军也见着了?”语气陡然转冷:“那将军当然也就知道闯营的是谁。”
尉迟远只觉那长箭箭头兀自闪着冷光,白日里也晃得他眼前一花,脊背一阵发凉。
裴禹手指轻捋着箭羽,瞄着箭杆上那个“赵”字道:“早听闻洛城的赵慎善使弓箭,昨夜又听城东守军将他说得说得神乎其技,直如李广再世,倒叫我好生遗憾不曾亲见了。”
座下诸将听闻这话面面相觑,心中都知不好,却谁也不敢做声。只听裴禹又道:“既然赵慎这般了得,我也不敢怪东城守将不力,只一件事想不明白,赵慎怎的从城外杀进来,莫不是生了翅膀飞出去的?”
这话说完,他眼光向底下淡淡一扫,诸人顿觉芒刺在背,皆低了头。帐中静了一刻,又听裴禹长声“嗯?”的一声,终有一个将官颤颤的出首道:“十日前,北城……北城曾有一队马队突围出去……”
尉迟远闻言大惊,霍然站起道:“这事我怎的不知?”
那将官道:“那日,那日将军和尉迟中将军都去远迎裴监军,不在营中,末将……末将也不曾想是……是……”
他那日只以为是跟从前一般的斥候探马,一时只图含混过去,现下见了那雕翎箭才知道那日是犯了这一位催命的太岁。此时他自知闯了大祸,只吓得额上冒汗,话也说不成句。
裴禹轻笑道:“原来这事怪我。”
那将官听了这话,更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的跪爬了几下,一径不知怎么辩白好:“将军恕罪,末将不是有心,况且敌将凶悍,末将也着实拦挡不住啊……”
尉迟远早气的脸上变色,赵慎出城去做了什么且不论,他若知这几日洛城中无主将,早就下令强攻了,如何能傻子似的还饶给城里这样的侥幸机会。听着下头那聒噪,只恨不得拔了那将官舌头去,狠狠一掸战袍,喝道:“你住口!”
裴禹冷眼看着,待尉迟远气息稍平才开口道:“将军看这事当如何处置?”
尉迟远闻言一怔,裴禹这话问的可是大有深意。这事自然是打也可打,杀也可杀,也可一句“戴罪立功”搪塞。城北守将有错,但为人到底是自己心腹,过了气头,木已成舟的事,尉迟远也不会太过意不去。裴禹此间问,却是有点拿这事作伐的意思。他心中尚在衡量,便问:“监军看呢?”
裴禹双目一瞬,语气间突然挾了森然冷意:“原是我不在军中也有些年月,军规也记不分明了。只是这胆小怯阵,瞒报军情,误了军机的,放在西京太师帐前依律当斩首。却不知如今尉迟将军帐中的规矩是怎样?”
这话说的甚是严厉,尉迟中忍不住跳起来道:“你说这等话是何意?”
裴禹也不看他,只道:“我与主将说话,你是何人。”
尉迟中又惊又气,直噎得说不出话来,诸将见这态势,一时谁也不敢再多言。
倒是尉迟远不动声色道:“普天之下,哪里都讲个理字,我这里又何曾两样?”转首向司刑官道:“这罪将按军规当如何处置?”
司刑官忙出来顿首道:“当斩首。”
话音未落,下头的将官已瘫在地上,尉迟远看也不看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裴禹见卫士把那人拖了下去,方又淡淡道:“我来此前,太师告诫我不可越权干涉,我自谨记在心。可我既来做了监军,遇到事情该说时也要说上一说。若哪位觉得裴某不懂分寸要向太师申诉,都请自便。只是诸位也都请小心谨慎,再有误事,军令可不是说笑。”
尉迟远听了,面上只做无事,继续将升帐要议的几桩事讲了。众人这一番都已看出裴禹是个面冷心硬的角色,谁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裴禹却再不多话,只静静听着诸将议事。
一时事毕,将官们皆散了,裴禹向尉迟远笑道:“可请将军借一步说话?尉迟中将军可一道来。”
尉迟远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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