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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浪共联翩-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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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未置可否:“只是,灵钧为何不去求求广阳侯,以清源哥哥的身份地位,这事他也能帮得啊!”
  
  贺灵钧觉得心尖上似乎被什麽刷子刷过了一般,疼得发麻,咧嘴一笑:“清源哥哥昨晚旧伤复发,今日好像仍是不太好,我不敢惹他心烦,怕加重他的病情。”
  
  靖王心下冷笑,暗道你这是糊弄谁呢!分明那所谓的朋友乃是旧充遗孽,你把他引进将军府与犯人方翟私见,被你兄姐撞上逮了起来,清源不糊涂,再疼爱你,也不能纵容到这份上。
  
  他继续微笑:“这倒也是,昨晚我也去侯府探望过了。广阳侯这伤要不然不发作,发作起来还真有些骇人。”
  
  贺灵钧不知道话题怎麽绕到楚清源的伤上去了,忙道:“殿下不用太担心,今早上,清源哥哥已经不疼了,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武庭臻表情未变,依旧笑嘻嘻的,心里却是怒气勃发。
  
  看来,这小子昨晚又在广阳侯府留宿了。真不知此人究竟好在何处,清源为何处处对他另眼相看。
  
  如此想著,笑容未免僵硬了几分,他缓缓开口:“广阳侯乃是国之栋梁……”这句话还未说完,却听原本垂著头一语不发、宛如屋中一件摆设似的王府太监突然轻轻地咳嗽一声:“王爷……”
  
  靖王佯怒:“郑元,你嗓子出了毛病麽?本王说话,奴才也敢插嘴?”
  
  太监“咚”地跪地,告饶道:“王爷,奴才该死。”说著顺势叩了个响头。
  
  贺灵钧看著这一幕,只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武庭臻的火气发过便完,见郑元还在叩头,挥了挥手:“起来吧!被客人看著成何体统?”待那太监站起身,又道:“你有什麽话?现在可以说了。”
  
  郑元谢了恩,抬头瞅瞅贺灵钧,那蛇一般奸诈的视线瞅得少年刹那间全身抖过一阵寒栗,忍不住偏了脸,不愿与他对视。
  
  太监一甩拂尘,尖声尖气地开口:“王爷身份尊贵,奴才跟了您这麽些年,也没见有个能配得上您的好夥伴。那些围在王爷身边的人,哪一个抵得上今日这位贺公子的人品。”他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笑:“贺公子不去求竣王殿下,倒来求您,也是看著您平易近人。先前您也说了,好朋友头一次求您这麽件事儿,人命关天的,总也不好意思撒手不管。奴才觉著,以您的身份地位,要救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莫如应了贺公子,也得著个朋友情份!”
  
  武庭臻适才说那句话,不过是逗逗贺灵钧罢了,此时听心腹太监开了言,倒有些犹豫了。
  
  少年见这位年轻的王爷只顾喝茶,心里愈发焦急,索性咬咬牙,接著太监的话头,再加一记重码:“只要殿下肯帮灵钧这个忙,将来若有差遣,灵钧定然赴汤蹈火,百死莫辞。”
  
  靖王心中一动:贺灵钧不值一晒,不过,他身後有一个楚清源呢……
  
  郑元轻轻拍了个巴掌:“贺公子少年英雄,敢作敢当,知恩图报,倒是个值得交的好朋友。王爷,您就应了贺公子吧!”
  
  武庭臻的手指在杯沿转过一圈,默忖片刻,忽然展颜一笑,点头道:“好吧!本王帮你。”他顿了顿,眼睛看著杯中的涟漪:“不过,灵钧自己说过的话可千万不能忘记哦!”
  
  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
  
  此时,有仆役在外扣门,说是午膳业已备好。贺灵钧目的既然达到了,又想起适才郑元一声轻咳,险些惹起武庭臻的怒火,尊卑如此森严,令人满身皆不自在,哪愿多做停留,遂婉拒了靖王的留饭,告辞离去。
  
  厅中,只剩下武庭臻主仆二人。
  
  靖王微眯了眼,斜瞅著郑元:“为什麽帮他?”
  
  太监笑得露出了鲜红的牙肉:“陛下春秋渐盛,这些年龙体已现不安,可那心头之患却一直不曾除去……”
  
  武庭臻骤然明白过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换命交易
  
  凤阁龙楼连宵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廊腰缦回,各抱地势,长桥卧波,高低冥迷。一路走来,虽有宫灯彻照,方向仍然辩不分明,若非有靖王头前引路,贺灵钧早已不知东西。
  
  武庭臻此人倒有些手段,不过半日光阴,便著郑元传来了好消息。具体如何尚不得而知,只说求了皇帝的恩旨,特宣贺灵钧三更前进宫面圣。
  
  少年原不指望武庭臻插手刑部,毕竟竣王当前,武庭臻不好太过张扬,私心里本是希望通过靖王求得皇帝的恩赦。只是他千思万虑,毕竟没有想到,武士暄竟然单独颁旨召见,贺灵钧有些不明白了。问靖王,武庭臻却故弄玄虚,只言圣意高深,不可妄加猜测,见面自知。
  
  贺灵钧无奈,当晚,怀著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随靖王入宫。
  
  过飞虹桥,走金龙门,穿大德殿,跨祥云槛,半个时辰後,二人站在了御书房朱红色的大门前。
  
  武士暄文治武功,比起乃兄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人虽然权欲心极重,却并不喜前呼後拥的作派,御书房外不过七八名带刀护卫,还有一位手执拂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监。
  
  靖王见了那太监,不等他行礼,含笑询问:“父皇可在?”
  
  老太监颔首:“正等著王爷来呢!”他将拂尘轻轻一甩,大声禀报:“启奏陛下,靖王殿下求见。”
  
  屋内传出一道男子低沈的声音:“进来!”
  
  轻轻推开房门,武庭臻带著贺灵钧垂头走了进去。
  
  这处殿阁占地并不广,屋梁却是极高。八根浑圆龙柱矗立殿中,面南砌著汉白玉台阶,阶上摆了一张花梨木的书案。案後,一人身著明黄黄的龙袍,此时手握朱笔正在圈圈画画,闻得声响,业已抬起头来。
  
  贺灵钧是头一回见到皇帝本人,不敢放肆,与靖王一同下跪请安。
  
  皇帝年过半百,鬓边零星白发,灯光下,一张方正的脸越发显得庄重而威严:“平身!”
  
  靖王到底是他的骨肉,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贺灵钧却有些犹豫,只是跪著不动,直至武庭臻拉他,方才叩了个头,小心起身。
  
  皇帝搁下笔,一步一步踱下台阶,语气十分温和:“小六,这便是灵钧了?”
  
  靖王陪著笑:“可不是嘛!父皇也是头次见到灵钧呢!瞧瞧,比儿臣俊多了。”
  
  这句夸赞的话让贺灵钧心中打了个突,不知为何,只觉全身一阵寒悚,一瞬间有一种夺门而逃的恐惧念头。
  
  皇帝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走到少年身边:“是个好孩子!莫怪清源如此偏爱,朕瞧著也喜欢。”
  
  靖王扮了个鬼脸:“父皇既然喜爱灵钧,那儿臣下午说的事……”
  
  武士暄打断他的话:“你急什麽?”他瞪了儿子一眼:“总要让朕问灵钧两句话才成。”
  
  靖王果然不敢再开口,乖乖坐过一旁。
  
  殿内沈默了下来,气氛压抑,武士暄身上突然升起的迫人气息使贺灵钧呼吸一窒,不免更显局促。
  
  皇帝似乎也感觉到了少年的惊惶,转瞬又回复到先前无害的状态:“朕听小六说,灵钧有事相求?”
  
  少年垂著头,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主动走进了靖王的圈套,只是武庭臻究竟摆了个怎样的陷阱送给他,目前还未参透。
  
  他努力保持平稳的声调:“陛下明鉴,臣子确实有事相求。”顿了顿:“求陛下一道特赦恩旨。”
  
  武士暄仍旧微笑:“灵钧胆子不小啊!”似贬非贬,似夸非夸:“据朕所知,那人犯可是旧充的遗孽,昨晚夜潜镇国将军府邸,欲行不轨,未能得逞,今日刚刚被押往刑部。”
  
  贺灵钧“咚”地跪地:“陛下,那人虽是旧充遗孤,可一直飘泊江湖,并未有不轨之举。昨夜,也是臣子邀他进府游玩,谁知竟被兄姐误会,累他入狱,实是冤枉。”
  
  武士暄眼神逐渐转冷,面上表情倒是一团和气:“我朝没有冤狱!”他似乎是在教训自家孩子:“不可胡说!”
  
  少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臣子失言,望陛下恕罪。”
  
  武士暄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弯腰轻轻拉起贺灵钧:“你和臻儿同岁,倒比他稳实多了。”说著,瞅了一眼嘻皮笑脸的靖王。
  
  果然,武庭臻噘了噘嘴:“父皇偏心眼!”
  
  皇帝十分疼爱这个小儿子,闻言也不生气:“灵钧这还是头一次求你办事,你倒扯上了朕,还怨朕偏心?”
  
  靖王摊手:“那人叫做方陌,是方翟的儿子。方翟何许人,儿臣便是再无知,也曾听说过,哪敢私自作主。”他继续嘻嘻笑:“再说,私闯镇国将军府,还背著遗孽的身份,这等罪名,除了父皇,即使是皇兄也不敢胡来,儿臣听著胆都寒了,只得求父皇帮忙。”
  
  武士暄无奈地摇头,似乎对这个娇惯的孩子无计可施,转向贺灵钧:“你莫听他说得吓人,其实,我朝根基已固,区区几名余孽焉能掀起风浪。”
  
  贺灵钧忙道:“陛下说得甚是!”紧接著:“方翟虽为旧充重臣,但据臣子所知,方陌除了是方翟儿子的身份之外,与旧充并无其它瓜葛。”
  
  武士暄点头:“你这孩子看著便实诚,朕信你未说假话!只是……”他收起笑容:“人已进了刑部,若无正当理由,便是朕也不能随意说放便放。”
  
  少年明知这句话乃是托词,却不敢反驳:“恳请陛下怜鉴。”
  
  武庭臻突然插嘴:“父皇,方陌可是灵钧的好朋友,灵钧与儿臣交好,方陌自也是儿臣的好朋友,难道真不能救了?”他歪了歪头:“要不然,我们找个人替进去,把方陌换出来?”语气带著著几分异想天开的幼稚。
  
  武士暄笑骂:“真是宠得你不象样了!这种事也能替进去换出来的?”
  
  武庭臻不服气,小声嘟囔:“怎就不能?”他气呼呼地:“要儿臣看,还不是浮山那个人害得。投降也不投得干脆些,据说现在出了个回天教,害得南面人心惶惶。”恨恨地:“儿臣倒觉得,最好让他去替了方陌!”
  
  武士暄瞪眼:“胡说八道!”语气虽然严厉,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平和。
  
  贺灵钧心下一惊,顿时恍然。到这个时候,他终於明白过来。
  
  以命易命,这高高在上的父子俩打的居然是这种主意。
  
  他们要把他当做杀人的工具!
  
  世人皆知,充王不战而降,武朝先後两位皇帝投鼠忌器,不能自损信义,这才任其苟活到今日。
  
  可此人的存在,终究是武士暄的心头大患!
  
  莫说天下百姓全都睁著眼睛,便是朝廷中也有一股势力一直暗暗保护著充王,这股势力的代表人物,乃是皇帝最为倚重喜爱的宠臣──楚清源。
  
  武士暄有把柄握在广阳侯手中,明面上,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贺灵钧,这个楚清源视若珍宝的少年,却主动把自己送到了他的面前。
  
  武士暄若不利用此次机会,只怕到死都不能瞑目。
  
  充王绝对不能交给下一任皇帝处理!
  
  武庭臻给他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妙极,也使得他对这个年方十五的儿子从此刮目相看。
  
  两人一唱一和,一步一步将贺灵钧带进了甕中,到此时,少年已无退路。
  
  若退,方陌必死;若不退……
  
  贺灵钧浑身冷汗,只觉後背的伤口开始叫嚣著疼痛起来。
  
  武氏父子冷眼旁观,望著他一张俊秀的脸渐渐转白,未置一词。
  
  少年後退两步,重又屈膝跪倒:“陛下……”
  
  武士暄忽又笑了起来,冲靖王摇头:“这孩子,倒很机灵,也比你懂规矩多了。”
  
  武庭臻明白皇帝的意思,放下茶盅,几步来到贺灵钧面前,索性也不再绕圈子:“起来吧!”他微微笑著,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麽残忍:“不瞒你说,主意还是本王出的呢!那旧充余孽虽不足为惧,可只要充王活著,朝廷就不能随随便便地放人。”微停:“焉知待他出了狱,会不会打著充王的名号与我朝为敌?”
  
  贺灵钧气弱:“不会……”
  
  靖王盯著他:“方陌可是方翟的儿子。蓥阳方氏在旧充的影响有多大,你不会不清楚吧?他若打起夏逞的名号,且不谈逐鹿天下,一呼百应也是有可能的。”
  
  夏逞,充王姓名,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姓名!
  
  可贺灵钧却是知道的,因为夏逞,也就是充王,正是他的老师。从六岁起,便由楚清源带往浮山,成了那人的一名弟子。
  
  贺灵钧心绪大乱。
  
  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开出了这种条件。来之前,他在路上也曾有过千万种猜测,甚至连楚清源也搭上了,打算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向皇帝透露楚清源彖养死士,贺家兄妹同为帮凶的秘密。
  
  他以为,广阳侯之事皇帝并不清楚。
  
  毕竟,自古以来,有多少君主容许臣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建立这种暗箱势力的?
  
  可惜的是,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出这些事,皇帝已把另一个人的性命当做了交易的筹码。
  不做,方陌死;做了,夏逞死。
  
  两面都是他极不想伤害的人,可眼下,保了方陌保不了夏逞,保了夏逞保不了方陌。
  怎麽办?
  
  殿中,武士暄似乎对逗弄孩子失去了兴致,甩袖回到御案前,继续批改奏折,一切任由武庭臻随意发挥。
  
  靖王仍在问:“灵钧,有得必有舍,你可要想清楚啊!”
  
  贺灵钧的世界一片冰封,白茫茫,灰雾笼罩。对於夏逞,他私心里是极仰慕的。那个宛如水一般的男子,在他幼年的时候,也曾给过他许多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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