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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童by陈灯-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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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问了一轮,都是新生,人还不熟悉,一连跑了几个宿舍都没找到人,终于有个想起来:“听说咱班有个男生是住旧楼那边的,啊对,林观生,旧楼3栋那边的,你等等我查一下班级通讯录,609,就这个宿舍,你去那儿找他就好。”
他呆了呆,旧楼那边都是十二人一间的老宿舍,价格便宜,500元一年,没空调没有独立卫生间,一整间楼公用厕所和洗澡房,现在的孩子大多数是独生子女,z大又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没哪个父母舍得刚过高考考上名校的孩子受这个罪,差不多的工薪家庭都会让孩子去住四人一间的公寓楼,像他这样条件好些的,直接和关临风住了两人一间的研究生宿舍。
他无端就想起那天骑着自行车,背上洇着汗迹的观生,他慢慢走到了旧楼那儿,爬上了六楼找到了宿舍,进去就一股子憋闷味,黑洞洞的,两旁各三张上下棕绷铁架床,每张床上都歪歪斜斜拉着五颜六色的帘子和帐子,床上乱七八糟,到处挂着衣服,满地的鞋子凳子,行李箱见缝插针地摆着,中间满满当当的一列两排桌子磊着书,他敲了敲门问:“请问林观生在这里么?”
临近门口有个人在吃凉面,一股子大蒜味,他抬了头,倒是笑脸迎人:“在睡觉呢。”一边扯了嗓子喊:“观生!观生!有人找!”
靠里上铺动了动,一张床帘掀开一角,观生那下颔在阴暗中显得特别尖,眼睛还有些迷蒙,看了眼萧恪,焦距还有些没对上,过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坐了起来:“萧恪啊。”
萧恪走进去,抬起头看他,本来满肚子的兴师问罪的词,都忘光了,他只是轻声问:“怎么这个时候睡觉?晚上没睡好么?”
观生有些赧然:“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他动了动,从床上的阶梯爬下来,身上只穿了件宽松的短袖t恤和一件内裤,露出双腿白皙的肌肤,光着的脚踩在铁梯上,显得分外白净。他从床尾拿了件裤子套了上去,理了理蓬松的头发:“怎么有空来找我?”
萧恪一时哑然,观生这样完全没把给他打电话当成一桩事的态度,让他隐隐有些失落,然而他这样理所当然的失约,他却完全没办法责怪他,想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个理由:“有人送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美国一个蛮有名的乐团,这个月都在演,一起去看吧?”
观生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洗个脸,你等等。”然后去了水房,洗了脸回来,两人就一起慢慢走出了校园。萧恪问观生:“你吃过饭了吗?”
观生点了点头:“吃过了。”
萧恪有些不满:“吃过晚饭就睡觉不好。”
观生哦了一声,萧恪又想起了之前的疑问:“你和你小姨姨丈一起住在h市?”
观生点了点头,萧恪笑道:“那我有空上门拜访下吧?”
观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不在了。”
萧恪一呆,观生继续解释:“前两年,飞机失事不在了。”
萧恪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观生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萧恪不敢再乱问从前的事,怕一不小心又问错话,然而他们之间隔了太久,过去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太遥远了,说起来只会觉得奇怪。
观生也并不觉得沉默会尴尬,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校门外,萧恪却不敢叫出租车,记忆中的林观生骄傲、敏感,失去父母后沉默和多思,而如今的林观生,他拿不准性格,万一他和自己要抢着付出租车费用,会不会很尴尬。
他和观生走到了公共汽车站,好在这里有直达影剧院的公车,他松了一口气,公车上很嘈杂,这让他们之间沉默变得理所应当而不会更加尴尬。
音乐会很不错,其实这本来是他托了熟人帮关临风买的贵宾票,关临风看上文学院的一个美女新生,想邀请她去看,结果这音乐会的票很紧俏,关临风知道他在文化局有亲戚,叫了他帮忙的,结果票才拿到,他却拿来请了观生。
他听了一会儿,有个小提琴独奏很不错,他想起林观生从前是学小提琴的,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还学没有,他转过脸,却看到观生靠在靠背上,脸微微侧着,已酣然入睡,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整个脸庞在柔和的光线下犹如玉一般恬静。
他怔了怔,怎么会困成这样子?
掌声都没能吵醒他,观生几乎睡过了一整场的音乐会。
音乐会结束后他们还是搭了公车回去,车厢里他看到观生坐在前边,过了一会儿,头又开始一点一点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两天,关临风和他说:“我昨晚看到你那个小学同学了。”
他呆了呆,关临风说:“就是入学的那天遇到的那个。”
萧恪问:“在哪里遇到了?”
关临风说:“那天文学系那小美眉非要去湖边逛,逛到三更半夜,自己累了,我们去了个麦当劳的24小时餐厅,结果他居然在那里打工,我还和他打了招呼呢。”
萧恪忽然明白那天观生是怎么困成那个样子的。
他忽然心里微微的疼,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来,他想照顾他。
很多年以后,萧恪才明白,那一刻就是他的心全面沦陷的开始,他心疼他,想要照顾他,却没有照顾到最后,他放开了他的手,最后在异国他乡,他再也没有找到那个人,他才知道自己想要照顾他的愿望,原来是别的东西都不可以取代的。亲情、事业、家庭,这些别人眼里的幸福,都不及那个人在自己怀里安然入睡到天亮的一个晚上。
☆、第29章
球赛过后就是考试,考完试出了成绩,宁寅真的比我高一点点。这叫我更加惋惜,我是个喜欢走传统路的人,只有性向天生,没办法改变,而正因为如此,我更加希望有平凡的生活,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样沉重的打击下,我还是考上了名校,非常艰难的时候,我一边打工一边背单词,却没有放弃过读书。
我何尝不知道各人有各人的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我有些看不得宁寅这样糟蹋天赋,他明明可以很轻松就超过许多人,他却太过着急地想跳过累积知识的人生阶段,揠苗助长。
寒假过后,宁寅还是那样经常请假,大抵我那爱说教的毛病还是让他有些烦,我们渐渐有些生疏起来。
初一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宁寅和萧维琳闹翻了,因为他把女朋友甩了,萧维琳不知怎么的和那女孩子好像都是学生会的,交情比较好,就和宁寅拌了嘴闹翻了。
而我作为宁寅的好友,也受了萧维琳的迁怒,也不肯和我说话了,这真是青春多彩的少年时光,他们总是在为一些小事愤怒、烦恼、斗嘴和翻脸。
那天午休和章令元在宿舍里说笑话,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章令元伸了手来咯吱我,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躺倒在床上,面红耳热喘息着缩着身子一边喊:“别闹了,我怕痒……”
还没说完门口忽然推开,宁寅回来了,他看了我们一眼,表情冷漠,直接往他床边走去,拉了个行李包出来将衣服往里头塞,一副好像又要远行的样子。
我推开章令元,坐起来整理皱巴巴的t恤,和宁寅说话:“小寅你都几天没回来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宁寅忽然爆发了:“考试考试,你能不能别那么烦?”
我呆住了,宁寅黑漆漆的眼眸注视着我,里头居然有着厌恶:“萧芜,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在这世界上没人可以依靠,所以只有努力向上,但是我没想到你却甘于过寄生生活,贪图安逸,毫不羞耻的使用别人的钱物,胸无大志,浑浑噩噩,一生都受人摆布。这也罢了,人各有志,但我以为至少你应该理解我,结果你真是烦死了你知道吗?啰啰嗦嗦的像个女人一样自以为好心!每天说着令人厌烦的大道理!你以为你是圣人要拯救一切么?你以为你可以干涉控制别人的生活么?别自以为是了!你该去教堂传教!”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通红,我从来没有想过宁寅会这样……厌恶我,宁寅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拿了行李包直接推了门出去了。
章令元看了看我,小心翼翼地说:“他大概是别处受了气,你别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要干涉控制别人的人生啊……我只是觉得他天赋很好,不读书很浪费。”
章令元安慰我:“我知道,你心好,也不是那种爱指手画脚的人,平时你和外人都不爱说话,你是对自己人才是这样的。”
我很难过,章令元的安慰并不让我好受,兴许我把宁寅当成是最好的朋友,他却不是这样想的。
宁寅之后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一直到暑假即将到来,听别人说是出了国去拍广告……其实他真的越走越远了,也许真的是我管得太多了。
我反省自己,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另外半边桌子,却总是觉得心里难受。
然后章令元这天也来找了我:“小芜,我要出国了,来和你告别。”
我吃了一惊:“你这么小就出国了?”
章令元点了点头:“先去美国读两年语言学校,然后就直接考那儿的高中了,这样比较容易融入,本来留在这里读小学,也是因为爸妈觉得国内的小学氛围好,让我也熟悉传统文化,不过高等教育还是外头的理念先进些,更有创造力些,其实小学毕业就该去了,我当时舍不得,又多留了一年,现在还是该走了,小芜,我很舍不得你的。”
章令元眼圈都红了:“你别忘了我,到了美国,我还和你视频聊天,好么?”
我点了点头,心中着实难舍,这个孩子心胸宽厚,脾气温和,这些年下来,我还记得他第一次见我,要带着我玩耍的小小绅士模样,包子脸粉嘟嘟的,努力摆着大人的表情对我说:“你爱玩什么?我陪你玩。”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么小就各奔前程,我忽然想起当年萧恪的父亲提拔到别的市,他来和我告别,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人生中的舍不得,这世界上什么都强求不了,亲人、朋友、爱人,统统都不由人,什么都留不住。
晚上回家,我垂头丧气,看到萧恪,又想起宁寅说的我甘心做寄生虫的话来,忽然隐隐觉得,这些年我贪恋留在萧恪身边,随波逐流,身子变成孩子,性格也变成了孩子,这么多年毫无建树,的确,还不如宁寅这样一个自立自强的小孩子。
萧恪看出来我心情不好,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听说章令元要出国了心情不好?你要真的舍不得,放假我带你飞去那边见他就是了,这都现代科技了,哪怕每天视频也是使得的,别沮丧了。”
萧恪对我温柔,我就没了骨气,如今看来我的身体是看不出能变回去的迹象,只有慢慢长大,难道以后我就真的这样仰人鼻息,什么都由萧恪安排,让萧恪当儿子一样宠着就行了?难道我不是想站在他身边,成为和他平等的爱人么?如果我事事都依赖他,让他长大,将来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他还会喜欢我么?他一定……会恨我吧……
我不能再这样依赖萧恪下去,必须尽早独立,我连宁寅都不如。
我抬了头对萧恪认真地说:“我想直接参加初三的中考,跳级上高中。”
☆、第30章 番外之少年的烦恼
宁寅发现自己会对男孩子有反应的时候,十三岁。对象是那个一直当成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的同桌。
他七岁的时候遇到他,小小的个子,双眼皮大眼睛,唇红齿白,才六岁就跳了两级读三年级,刚成为同桌的时候,他很满意,因为这个新同桌和其他同学不一样,问长问短的烦人,他很少说话,对别人大多数沉默,不说话的时候总能看到他有一丝忧郁。他从小很讨厌交朋友,因为对方总会叽叽喳喳地问他:“你爸爸是做什么的?你妈妈是做什么的?你们家住在哪里?”等后来从别的地方知道他是私生子后,就开始嘲笑,嫌弃,排挤,他后来打了同学,转了学,他的父亲花了钱给他换了个据说最好的学校,他总是在物质和条件上没有亏待过他的,可是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他知道他和另外的兄弟是不同的,当父亲的妻子和她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刻意疏远他,绝不会抱他,而对那两个孩子特别好。之后大概是内疚,私底下又会给他买礼物,买糖吃,他从小就随便吃糖喝饮料,而他那两个兄弟却被父亲的妻子严格管教着,不许乱吃东西。家里很少有人主动和他交谈,即使是司机保姆,也在尽量忽视他,他考再好的成绩,再受老师夸奖,也没人在乎。
他没有朋友,没有父母,没有爱他的人,名义上的监护人外婆当他是摇钱树,偶尔回去看她都是在念叨让他和“爸爸”要钱,要讨好新“妈妈”,直到萧芜的出现。
他后来无意间听到别的同学说八卦,才知道,原来萧芜和自己一样身份尴尬,是收养的孤儿,萧家人并不欢迎他。难怪也不爱说话,他还那么小,他看着他上课的时候明明很厌烦却依然勉强自己端端正正坐着的小孩子,有了点同情。
后来他发现这孩子对自己似乎分外好一些,削铅笔会顺便替自己削了,上去领作业本必定也会替自己领,吃水果也经常会问自己吃不吃,如果自己点头,他就会把一整碟水果都递给自己,轮到两人值日的时候,他明明小自己一岁,却分外勤快,洒水扫地檫黑板全都做完,不像别的桌子值日,都是要一人一半做的。
别的同学开始有难听话,说他是哈巴狗,他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仔细观察,发现他并不是讨好他,他并不在意自己给他冷脸看,他做那些事情的态度十分理所当然,并不认为是什么大事,他居然是在照顾比他大的自己。
他稍微放下了点架子,发现那孩子和他也亲近起来,渐渐他才发现,那孩子和亲近的人,会呈现出另外一种样子,而对自己,似乎分外讨好唠叨些。不爱和其他同学交谈,却独独对自己说话特别多,对自己特别温柔些。
很长时间内,他是喜欢这种只对自己不一样的特别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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