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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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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说,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乱射箭,险些射到爹爹……”颜童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颜启昊拉起颜童的左手,用箭杆重重打了一下,斥道,“射到谁也不行!”
颜童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但嘴上还是抽噎的说着,“那不一样……射到爹爹,是罪大恶极,射到别人,是罪……罪不当罚。”
颜启昊听他乱用成语,险些笑出声来,强忍着笑意,又打了一下颜童的手心,“你还敢狡辩!”
颜亲急忙单膝跪下,“父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五弟,您要罚罚我。五弟年幼无知,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不是!”颜童也跪了下来,“不关四哥的事,都是我的错!爹爹你不要每次都让我连累四哥,那样我总是觉得欠他的,以后就不好理直气壮地跟他争了!”
“你们两个,去书房跪着思过,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若思过也三心二意,你们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夕阳从窗子照进来,书房里一片昏黄,两个小孩肩并肩跪在厚厚的羊毛氍毹上,颜亲一丝不苟,直挺挺的跪着,颜童却塌着腰,用手指揪起那氍毹的浮毛,扬的到处都是。
颜亲打了个喷嚏,劝道,“别闹,当心父王看到打你。”
颜童撇撇嘴,“父王不会这么快过来的……你若不放心,我冲门口跪着,帮你盯着父王。”颜童说着,便将身子转了一个个儿,冲向门口。
“你快别闹了!”颜亲的语气,有点急躁。
“四哥我饿了……”
“忍着!”
“我真的饿了,饿得肚子疼……”
颜童话音未落,便听到窗外有人搭话,“谁饿了啊?”
“二哥!”颜童一跃而起,踮着脚尖,费力地推开了窗子。
窗外,正是一身戎装的颜意,颜启昊的第二子。
“哎呀!二哥今天真英武!简直就是画上的赵云!”颜童兴奋异常的连连赞叹。
颜意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嘴这么甜,赏你点什么好呢?”说着,把手摊开来,手心中托着四块小小的点心。
“啊?!玉灌肺!二哥你真是善解人意!”颜童一把抓了过来。
“慢点吃,别让父王知道。”颜意笑着,冲颜童眨了眨眼睛,啪的一声,掩上了窗子。
“四哥!四哥!快来吃!”颜童把其中两块往颜亲手里塞。
“我们是在受罚,不能乱吃东西。”颜亲摇头。
“可是如果我们饿坏了,爹爹也会心疼的啊,让爹爹心疼就是不孝,所以,饿的时候就要吃东西。”颜童说着,一块点心便已经下了肚。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颜亲抿了抿嘴,还是拒绝了。
颜童吃了三块,看着掌中的最后一块,嗫嚅道,“我吃不下了……”
颜亲无奈叹气,“嚷嚷饿的也是你,吃不下的也是你,你自己坏了规矩,还非要留下点记号来……”
颜童没等颜亲说完,便把最后那块玉灌肺塞到了颜亲嘴里,“啰嗦!比娘还絮叨……”
颜亲无耐,也只得将那块玉灌肺咽了下去。
“四哥……我想尿尿……”刚消停了没一会儿,颜童又来事儿了。
颜亲一脸无奈,“你开门出去,去院里解决,快去快回。”
“这里没有夜壶吗?”
“这是书房,又不是卧房,哪来的夜壶?”
“哦!”颜童依言过去推门,却见那门似乎从外面拴上了,推不开。颜童略想了想,便去桌案后推那椅子。
“你要干什么?不许翻窗!让父王知道了,非打你不可!”颜亲连忙阻止。
“那怎么办啊……四哥!我憋不住了……”颜童似乎是真的憋不住了,两腿并在一起,双脚跳着,跑到颜启昊的书案上胡乱翻找。
“你别胡闹!父王最忌讳别人动他桌案上的东西。”
“我不是别人,我是父王的亲儿子……”颜童还没忘了和颜亲斗嘴。
“咦!这有一个蓝色的小碗儿。”颜童打开了桌上的锦盒,把那个汝窑葵口小碗拿了出来。
“别乱动!”颜亲见那锦盒十分华美,想必里面的东西很是贵重,忙出声阻止。
却见颜童已经解开裤子,那碗里已经盛满了黄澄澄的尿液。
“看!像不像茶,还是热的呢!”颜童淘气的将那碗直往颜亲的鼻子底下杵。
颜亲忙伸手去挡,正这时,耳畔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在闹什么?!”正是颜启昊的声音。
颜童吓了一跳,手一松,那碗落在氍毹上,尿也全部撒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父子对谈展初心
见颜启昊来了,两个小孩吓得忙跪正了身子。
颜启昊顾不上其他,首先俯身捡起了那只小碗。
“爹爹,没碎……”颜童急忙解释。
颜启昊也顾不上污秽,用手指沿着口沿捋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损坏,才长出了一口气,将那碗在桌案上小心放好。
颜童见颜启昊沉着一张脸,顾不上先来训斥他,而是那么在意那只碗,也知道祸闯大了,嗫嚅说道,“爹爹……是我不好,您别当着四哥打我,您让四哥先出去再教训我好不好?”
颜启昊满以为颜童会耍赖求饶,却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四哥规规矩矩的思过,没有犯错……而且,我不想四哥看着我受罚,好不好?”
颜启昊点点头,对颜亲说道,“你先回去,陪你娘吃晚饭,就说父王今晚不过去了。”
颜亲应了声“是”,规规矩矩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颜童眨着眼睛,偷觑着颜启昊的脸色:“那个小碗很贵吗?”
“是啊……”颜启昊叹息一声,“那是给你三哥十六岁的生日礼物,爹爹找了七年才找到它。”
颜童吐了吐舌头,“幸好一点也没坏。”又问道,“三哥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啊?爹爹为啥一直关着他,不让他出来呢?三哥回家这么多天了,我都没见过三哥呢!”
音儿犯了什么错吗?颜启昊自问,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是没有什么大错的话,爹爹也该饶了三哥,罚得太重,三哥会伤心的。”颜童一本正经。
“伤心了会怎样?”颜启昊低声,像是自问。
“伤心了就不爱爹爹了,再也不会跟爹爹亲近。”
“那爹爹常常罚你,你会不会伤心?”
“不会!”颜童摇头,“因为爹爹疼我的时候多,罚我的时候少。”
听了这话,颜启昊微微翘起了嘴角。
“不过,四哥也许会伤心……”颜童又小声补充。
“为什么?”颜启昊一怔。
“爹爹似乎跟四哥不亲近……”
“亲儿真的很在意吗?”
“一丢丢。”颜童挤了挤眼,用拇指掐着小指的第一指节,做出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颜启昊几乎被这孩子的表情逗笑了,忙敛容沉声,“你自己说,犯了多少错,该怎么罚?”
“氍毹很值钱吗?”颜童抬头,一脸天真。
颜启昊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怕被这滑头小子绕进去,便冷着脸,一言不发。
颜童双手十指伸开,在尿迹上按了按,又凑到自己鼻子前闻了闻,“其实一点都不脏,彭大夫说过,童子尿是好东西,能治病呢!”
见颜启昊还是没有反应,颜童继续自说自话,“那个小碗儿好像很贵重的样子,三哥一定不会拿他吃饭喝茶,只是摆着看的,洗洗干净就好了,没什么关系吧……”
见颜启昊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颜童终于绷不住了,扑上去抱着颜启昊的大腿哭道,“爹爹我错了,我对不起三哥,你带我去找三哥,我跟他道歉好不好,让他来罚我。”说来说去,还是想逃罚。
颜启昊一把抓住了颜童的两只小手,把他带到铜盆傍边。
水很热,颜童手上有弓弦勒出的伤痕,又被颜启昊打了两下,疼得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大声呼痛,只是小声□□,“疼……疼!爹爹轻些。”
洗干净手,颜童又一次扑到颜启昊怀里,脑袋在颜启昊身上滚来滚去。“爹爹真好,我最喜欢爹爹了!”
颜启昊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就此饶了这孩子,还是给他个教训。
“三哥……是不是已经被爹爹伤了心?”
颜启昊没想到这孩子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爹爹特别准备礼物讨好三哥啊!我和二哥、四哥,都没有收到过爹爹精心准备的礼物,每次生日,都是娘让谢总管去准备好多,拿回来分一分,这个算是爹爹送的,那个算是娘送的。”
颜启昊没想到这孩子这么观察入微,心中一喜,一把抱起颜童,笑道,“那你能不能帮爹爹去劝劝三哥啊?”
“好啊!遵命!”颜童以右手搭在左肩上,行了个礼。
“你刚才偷吃什么了?”颜童口中,是浓浓的茴香和松仁气味。
颜童一惊,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说实话。”
“玉灌肺……”
“谁给你的?”
颜童摇头。
“说实话!”颜启昊沉声。
“我饿得快死了,是二哥心疼我,帮我拿来的……四哥一口也没吃,都被我吃了,爹爹你别罚二哥,你罚我好了。”说着,颜童平伸出右手,轻轻闭上了眼睛。
颜启昊见颜童睫毛忽闪忽闪的动,显然是很害怕,但又抿着嘴,一脸坚毅。手心中横亘着那道伤,因被水浸了,红肿更为明显。
颜启昊心中一软,轻轻捏住那只小手,“等开春了,爹爹亲自教你射箭,不要自己乱射了。”
颜童睁开眼睛,又惊又喜,一把搂住颜启昊的脖子,“爹爹最好了!”
颜启昊正要带着颜童去看看颜音,却见庆伯和谢德满脸忧色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三郎君溺水了……”谢德回答。
“什么?!”颜启昊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庆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都是老奴的错,下午三郎君说今天是世子的忌日,他要去鹤园和湖边坐坐,有些话想跟公主和世子说,老奴见三郎君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心一软,便答应了他,谁知过了一个时辰,他还没回来,老奴自己去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便央谢总管动用侍卫去找,最后发现三郎君趴在湖边,脸埋在水里……”
“他现在怎样了?!”颜启昊没等庆伯说完,便打断他的话。
“腹内的水已经吐出来了,人还没醒,彭大夫正在救治。”谢德躬身回答。
颜启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双手又冷又木,几乎不像是自己的。
“快带我去看看!”颜启昊说完,便当先迈出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一、水冷冰寒夜梦惊
室内,一灯如豆。
颜启昊呆呆坐在床边,看着满面潮红,昏迷不醒的颜音。
那彭大夫给颜音下了针,也灌了药,只说三郎君脉象平稳,没有大碍,待天明看看状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庆伯秉着一枝烛台,放到颜启昊近前的高几上。
“音儿平素都不燃烛吗?”颜启昊问。
庆伯点点头,“三郎君说又没有书可看,只点个油灯便罢,不需要那么靡费。只昨晚他要练字,才命老奴点了这个烛台。”
颜启昊一怔,平素只见到这孩子穿金戴银,打扮得比皇子公主还讲究,只听到这孩子要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恨不得给他摘下来的传言。他回家那日的排场也是亘古未有铺张奢靡,他带来的那些服饰器物,无一不是精美万分……这样一个孩子,口中竟然也能说出不要靡费的话?竟然也能爱惜烛火只点油灯?
“练字?他练什么字?”颜启昊问道。
庆伯忙把那一沓小小的纸头递了过来,口中还解释道,“这是从那几张画上裁下来的纸。”
颜启昊接过来一看,见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册子,小小的纸片被针线装订成蝴蝶装,很是精致。上面每一页都写满了整齐的蝇头小楷,颜启昊知道那支笔只是记账用的普通羊毫,用它写这样的字,还是很需要功力的。
颜启昊一页一页看过去,越看越是心惊,每页纸上,都写着一两个朝中官员的名字,下面是一两句对这个官员的评语。起先颜启昊还以为是颜音对他们的评价,但看到后面,越看越像自己那位皇帝三哥的语气。
音儿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皇上对这些官员的评语写出来?颜启昊重新又翻了一遍,发现这些官员都是和自己不睦或者弹劾过自己的。
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了上来,颜启昊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冰冷,这个……看上去像是写给自己看的,一口气写这么多,怎么这么像遗言,难道音儿不是失足溺水,而是去寻死吗?
颜启昊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忙问庆伯,“音儿这几天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灯下,颜启昊的脸色显得阴森可怖,庆伯的额头上也见了汗,他早就隐隐觉得颜音这次溺水有些蹊跷,见颜启昊这个样子,怕是也想到了这一节。庆伯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挑明,只是规规矩矩回道,“他只说让老奴托谢总管跟王爷说,那湖圈在府里,对风水不好。”
颜启昊皱着眉头沉吟,“还有吗?”
“还有就是三郎君一整天都闷闷不乐,好像在等什么人。老奴告诉他王爷和二郎君去军营了,他说了一句,‘也好,解脱了’。”
“解脱了?”颜启昊皱着眉头,思忖着这三个字的含义。
突然颜音像是魇住了似的,浑身抽搐了几下,手足像是抽了筋一样绷着劲儿。
“音儿!音儿!”颜启昊忙摩挲着颜音的身子,似乎这样就能帮他分担病痛一样。
过了片刻,颜音呓语了几句,平复了下来。
颜启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他平常睡觉,也这么不安稳吗?”
庆伯摇头,“老奴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颜启昊提高了声音。
庆伯战战兢兢答道,“老奴……平素睡在隔壁。”
“不是让你贴身伺候吗?!”颜启昊大怒,但又不敢高声。
庆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郎君说在中都的时候,一向一个人睡,屋子里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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