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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山水不相逢 by 白鹿-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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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吊坠放在唇边吻了吻,带着他体温的金属,曾经也带着那个少年的体温。他能给花斐君的爱,无疑只有手放开,放他一条生路,放己一条生路,就算世上有位置留给同性,也不会有位置留给挚亲。
花斐君还是没有回家过年,他怕一回去全家人都别扭,花逸可能也不想见到他,莫尧也不想回家,但是花斐君还是让他回去,让他初二再回来,不然他妈肯定更看不上他这个儿媳妇,于是除夕的时候,就只剩他和原城两个人。
一个有家不能归,一个无家可归。
原城发现花斐君是个无事忙,没有什么事但是总给自己找事,他似乎总想干点什么然后忘记自己原本是无事可做的,比如打扫房间,反复打扫房间,刷厨房,刷浴室,明明不会包饺子却非要自己和面剁肉馅然后包出一锅肉馅面片汤,原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终于在花斐君擦第三遍地板的时候忍不住开口,“君子,歇一会吧,我看你都眼晕,你自己不晕吗?”
“不啊,为什么晕,没事做闲着难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跪在地上擦地板,甚至拿着小牙签去抠犄角旮旯缝隙里的灰。
花斐君一直睡的是莫尧的卧室,原来属于花斐君的卧室是原城在睡。
天快亮的时候原城听见枕头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眯着睁开眼,看见花斐君蹲在床头边上,从床头柜的抽屉最里面翻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倒出两片放进嘴里又拧好瓶盖放回最里面。
“你在吃什么?”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花斐君吓了一跳,就这昏暗的月光瞪着原城,连水都没喝嘎嘣嘎嘣就把药嚼碎咽下去,“西咪替丁。”
原城伸出手,“给我两片,我胃不太舒服,你那个肉馅片汤太折磨人了,再帮我倒点水。”
“你不能吃。”
原城皱眉,“为什么?”
“过期了。”
“那你怎么还吃?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几块钱一瓶至于么你……”
“你哪过过我们家那穷日子,我给你倒杯热水吧。”
“嗯……”
花斐君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然后回到莫尧的卧室爬上床。
原城听了听客厅对面的房间没有声音,悄悄拉开抽屉,摸到小药瓶,就着月光仔细辨认瓶子上的字,还真是西咪替丁。
花斐君没有收到花逸的拜年信息和电话,尽管他每一年的除夕都会抱着手机捧着唯一一点点的希望等着,可是花逸的信息从来没有响起来过。他不来信息,花斐君也不敢发去信息,生怕过年还惹个不愉快。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花逸每年都在信息里编了好长好长的祝福语,每次都是想了又想,最后只是存到草稿箱,他想花斐君应该不需要他的祝福了,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发过祝福的短信,如果他心里还有自己,是无论自己怎样不理睬,他都会发来信息的。他们之间甚至连多余的问候都已经不需要了。
世上大多错过的爱情,都败给了两个字:我猜。
我猜,他是不爱我了。于是爱情错过了。
从梨花寨回来,花逸过了相当长一段消极的日子,他辞掉了假期工作,在绿茶的的家里过着每日两包烟的日子,绿茶出门的时候他就窝在电脑上打字,日复一日。
绿茶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烟雾缭绕,也不抱怨,只是帮他打扫干净,打开窗通风,然后趴在他的肩膀上,看他十指飞舞在键盘上,“我买了啤酒,要不要喝?”
花逸没有回头,皱了皱眉,“写完这段吧。”
这是花逸第一次写小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萌生的这个想法,只是心里有个故事呼之欲出,甚至没有一个大纲和人物设定,就这么开始了,灵感来时风雨不误,很多夜里他睡不着就趴在电脑上打字,小说里的故事就是他自己,只不过用了第三人称换了人物姓名时间地点,做了一些改动,他像给自己的感情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能抑制的渴望输出。
有时候他叼着烟,烧到烟灰很长一段才想起来去弹一下,他要迫使自己去回忆那些渴望想起却又不敢想起的往事。
他想,人一定要先明白何谓童话,才能知道何谓现实。
他关上电脑之前看了屏幕下方的时间,将近凌晨一点了,绿茶还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开到很小声,似乎是怕吵到他,茶几上放着几个空易拉罐,还有没打开的啤酒放在印有超市标志的袋子里。
他坐到红茶的身边,沙发深深陷进去一块,拉开易拉环,喝了一口啤酒,又起身去电脑桌上拿出火机和烟。电视里放着裹脚布一样的韩剧,蹩脚的配音听着人浑身不舒服,绿茶拿过遥控器调到体育频道,默不作声的看着,好像她什么都很喜欢看一样。
花逸扯着嘴角笑了笑,“就爱你善解人意。”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绿茶的脸有些红,映在她淡粉色的睡衣上,整个人看起来都纷嫩嫩的,她眨了眨眼,弯起眼睛微笑道:“咱们两个都是大眼睛,将来生了宝宝,就和电视里做广告的小孩一样。”
“嗯,应该是,我小时候就像广告上的小孩,就瘦点,然后也不干净,整天爬房子爬树的,要不就拿着小木棍去隔壁捅那大狼狗,造的那个狼狈,小脸黢黑只剩俩大眼睛滴溜溜转,我妈说我要是不洗脸扔煤堆里都看不见。”他放松身体靠向沙发,喝了一口酒,傻笑两声,觑着眼睛抽口烟,淡淡的吐了出来。
花斐君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会抽烟了,他在自己的生活里空白了太多时间。
绿茶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沙发上,侧着身子注视着花逸,“花逸,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只要你点头,明天就可以啊,着急了?”他说的理所当然。
“那倒没有,就是问问什么时候能亲到你,不是结了婚才能亲?”
花逸乐了,冲着绿茶吐了口咽,看着绿茶皱着鼻子对他轻笑着,扬了扬眉毛,“那你嫁给我吧。”
“好吧,嫁给你吧。”
“你愿意嫁?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连份正式的工作都没有呢……”他自嘲的笑笑。
“假如你有一个馒头,你打算怎么分配?”绿茶问。
花逸灌下一口啤酒,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分五份,我爸妈一人一份,我叔一份,我一份,你一份,不过看在你这么乖的面子上,可以给你一份最大的,哈哈。”
绿茶也跟着笑,“一个馒头才多大,你还能分成五份,你要有一个馒头,咱就分三份,你妈你爸一份,你叔一份,我陪你饿着,这叫同甘共苦,这才是夫妻。”
花逸抵在唇边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对着绿茶勾了勾,“过来。”
绿茶蹭到他身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干嘛?”
生的又就临。“亲你。”
他没有回头看烟灰缸在哪里,只是随手把烟掐灭在玻璃茶几上,揽着绿茶的肩膀吻了上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情圣,他有七情六欲,尽管内心深处珍爱的人不是身下的人,但是他已经过了非那一人不可的年纪。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人生观,比如爱情观。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人都会发现,在年少时一定是非他不可,可是长大后却何人都模棱两可,只要不讨厌,变算喜欢,只要勉强喜欢,就能说爱。
花逸明明知道,他是要和绿茶结婚的,可在进入的一刻,他居然卑劣的希望绿茶不是第一次,那么他就可以在任何时候反悔,他便可以不负这个责任,甚至在听到绿茶的尖叫声和感受到身下那一层阻隔之后,内心竟有一刻的失落,最后小小的希冀之火被风熄灭。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花逸你看,你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永远都没有了,任命吧。
花逸当然是甘心的,如果一辈子都无法和爱的人说爱,谁都不会甘心。
他像催眠一样,绿茶不在的时候写稿子,绿茶回来的时候便拉着她扑向床,一遍一遍麻木自己的神经,逼着自己去看清他的退路就是没有退路,找一个漂亮可爱善解人意的妻子,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然后一辈子。
开学之后一个月,他才写完了这部讲述一场没有终点的暗恋小说,它还缺一个名字,花逸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纷繁复杂诗情画意的名字,但都不算合适,直到有一天,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讲座在说当今社会家长对孩子的溺爱,才在电脑上敲上了它的句号,《匿爱》。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好写完了这个故事能做什么,只是绿茶要走了他的稿子,她说认识出版社的人,可以拿去试一试,只是她没说她认识的人叫做何念西。
大三下学期的管制很松,花逸直接搬进了绿茶的家里,绿茶是个标准的贤妻,基本不用花逸动手做家务。周一上午的课被临时取消,花逸多睡了一会,洗漱完坐在餐桌上把绿茶买给他的早餐吃完,突然听到门锁的咔嚓声,他侧过头去看,是绿茶回来了。
她匆匆跑进洗手间,拎着垃圾袋跑出来,显然是没猜到平时这个时间正在上课的花逸会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吃早餐。
“怎么还特意回来扔个垃圾?”花逸突然开口。
绿茶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垃圾袋扔出去,花逸一挑眉,“吓到了?”
“你在家啊,我刚才忘记扔垃圾了,走到楼下才想起来,走了啊,碗放那里就好了,晚上我刷。”说着又匆匆跑了出去。
花逸莫名其妙的看着脚下的垃圾桶,基本快满了,厨房门口的垃圾桶也接近溢出来的状态,而绿茶刚才带走的垃圾袋,扁扁的一小包,他叼着油条只穿了一条棉质长裤去走廊里,这是电梯楼,楼层的垃圾桶放在安全通道,他们住在6楼,他站在垃圾桶的旁边愣了一下,大垃圾桶还没被清理,可是上面居然没有绿茶进出来的垃圾袋!花逸愈发的莫名其妙,这小姑娘不像扔垃圾,倒像在藏什么东西。
绿茶不会拎着垃圾袋往上跑,他便顺着六楼的垃圾桶往下走,在二楼的垃圾桶里看见了那个垃圾袋,他扔掉油条,用手指勾起垃圾袋,转来转去看着,正想着不就一抖垃圾吗,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笔状物,他在墙上摔了摔垃圾袋,白色笔状物露出大半,花逸直接把垃圾袋撕开一个小口,把东西拿了出来,瞬间张大了眼睛,这是一支验孕棒,上面两道清清楚楚的红杠,他把验孕棒带回家,打开电脑,上网查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他真是有当爹的命啊。
他拨通了绿茶的电话,声音恹恹,“在哪呢?”
“我陪朋友去医院一趟。”
“什么朋友?”
“一个女孩,你不认识。”
“几点回来?”
“晚上回去给你做饭吃。”
“打完胎回来给我做饭吃?”
“……”
“现在回来,立刻马上。”
他挂掉电话,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一头扎进沙发里,一直到绿茶进了门都维持这一个姿势。
“花逸……”
花逸站了起来,皱着眉看她,绿茶怯怯的退了半步,“是我自己没吃药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学生,负担不了,我也没打算生,这个做掉,将来还有机会的。”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让你打了?我说不负责了?有了就生呗,早生晚生都是我的。”花逸拉过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是我没考虑到保护你,对不起,我和家里说一下,你帮我约一下你哥哥见个面,咱们得快点,总不能让你大着肚子穿婚纱。”
“其实你不用……”
“没有其实也没有不用,我先和家里打声招呼,这几天带你回去看看我爸妈。”
花逸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么快的陷入了准备婚礼的忙乱漩涡中,并且他也没想到绿茶的哥哥就是当日在指责花斐君抢了他男人的男人,心有不快却不能言表。
红茶也记得他,也从何念西知道了他其实是何念西的侄子,而且现在孩子都怀上了,也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对他妹好,剩下的都可以是浮云,知道花逸父母的身体不好,他还提议主动去寨子里看他们,免得他们来回折腾,他没有对花逸的家境挑三捡四这一点,其实让花逸很吃惊,红茶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对他笑笑说:我不担心你能不能养得起我妹妹,无论你养不养得起,我都养得起,养她是我的责任,不管她多大,她一辈子都是我妹妹。
花逸想到很久以前,花斐君也这么说过类似的话,你一辈子都是我侄子。
他爸妈对他未婚先孕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可是又表现出了强烈的兴奋,一方面因为寨子里没上学的男孩,像花逸这么大的都当爹了,另一方面,终于确认了花逸没有被他小叔也带成一个不能被理解的异类。他爸是笑着拿拐杖给了他屁股一下,“小子,要当爹了。”
他是最后告诉的花斐君,初春的气温已经能在白天融雪,可风还是凛的扎人,他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莫要骑着自行车带着花斐君沿着整条街绕圈,花斐君轻轻抓着他的衣角,抿着唇角微笑,不由的也跟着微笑起来。
花斐君,你看,没有了我,你过的很好,我过的也很好,莫尧也很好。
他缩了缩肩膀,见马路上没有车,小跑了过去,冲着远处正往回骑车的两个招了招手。
莫尧笑的一脸灿烂,也冲他挥了挥手,骑到他身边停了下来,拍了一把他的肩膀,“怎么穿这么少啊你!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气旺啊!”
“这叫要风度不要温度。”花逸踢了一脚自行车,看向莫尧的身后。
花斐君从后座下来,对花逸笑笑,转身进了奶茶店。
“我有个事和你说。”
花斐君正在帮他调热的柠檬茶,笑着抬起头,“说吧。”
“我要结婚了。”
啪嗒--
刚刚接进杯子里的热水被打翻在操作台上,洒在花斐君的左手,他抽了抽嘴角把手伸到冷水下冲了又冲。
莫尧从照片墙上猛的转过头,扑在柜台上,“是不是烫手了?”
花斐君对他微微一笑,“没事的,不是开水,水温不高。”
花逸也跟着一惊,伸头去看花斐君的手,是没有起水泡,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低声道:“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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