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少年入梦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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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少年入梦来
作者：羽寻


第　1　章

　　姚书林初识杨晋，是在小学。两人的座位安排完全符合当时老师的取向：好生带差生。姚书林属于乖宝宝型，即，学习好，又擅长打小报告，自然的，人缘一直都不咋地。杨晋是个纯痞子，且是小屁孩儿一个，浑身的流氓气息挥之不去。成天穿着缺了俩扣子的衬衫，斜插着兜，得得瑟瑟的满楼晃。成天罩着这个护着那个的，人缘倒是不差。
　　杨晋从来不写作业。倒不是怕老师批评，但是真怕老师墨迹——
　　“杨晋啊，你怎么不做作业呢。”
　　“杨晋啊，作业要按时交啊。”
　　“杨晋啊，你得想你同桌学习，你看…”
　　“杨晋啊…”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杨晋一听到别人叫“杨晋”，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后来实在不堪其扰，宁愿做些无意义的抄袭。
　　本来，杨晋抄的是一个女生羞答答娇滴滴送上来的作业本，小姑娘倒羞涩的表示愿意代笔来着，老师多精啊，不不不，多聪明啊，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杨晋——当然不可能自己做，于是他换了一个女生的笔记抄。
　　杨晋从来不缺女生缘，自是有前赴后继的笔记本徜徉在他的书桌里。
　　一天放学，杨晋来了兴致，换了条路回家，却在小巷子里看到了姚书林。准确点说，是被围观的姚书林，再确切点，是即将被围殴的姚书林——那几人像是抢钱，姚书林则像是没钱。看着那几个业务熟练的样子，杨晋猜测姚书林应该被抢了挺多次。其实杨晋挺烦这个人的，自己上课说了几句闲话都能被老师知道的一清二楚。但看着别人欺负他，就是觉着不爽。杨晋做事向来凭感觉，于是上去就把那几个小罗罗（其实比杨晋还大几岁）的人揍了一顿，一把拽住姚书林…跑了。
　　开玩笑，对方可是5个人，不跑那是傻了。
　　喘着粗气，萧承脑子却没停着：这要是一女的，还能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这个力算是摆出了，哎。于是，这顺水人情做了之后，杨晋迅速的扔出记忆。
　　所以当姚书林把自己的作业本递给杨晋的时候，杨晋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接过来一看，呦呵，全科的作业本。
　　“借我…抄？”这真不怪杨晋多疑，姚书林经常告发他抄作业，所以每次他都是偷偷跑到别的班进行复制任务。
　　“恩。”姚书林以几乎挑战人类视觉敏感线的轻微幅度朝杨晋点了个头，又迅速转了回去，脸蛋儿还是僵的。
　　杨晋下意识的用手捏了捏那人的脸颊，啧啧，手感真不错，“谢谢。”
　　抄了姚书林的作业，杨晋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除却巫山不是云——瞅瞅这小字体，都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杨晋独家夸人方式=。=），看看这准确率，我还得故意错几个，啧啧…
　　接触多了，杨晋越来越觉得姚书林有趣儿，最近在自己的苦口婆心下，还不怎么打小报告了，这点一除，怎么看怎么可爱。
　　杨晋觉着研究姚书林可比看什么小人书啊，电视啊，有趣多了。比如说，你瞅着这人儿浑身透着一股子寒酸气，铅笔呀橡皮呀都是最便宜的那种，而且都用到不能再用，也从来不见他在外面买零食什么的，要不是杨晋因为家里的原因知道姚书林的爹是公安局局长，指不定也被他的表象蒙蔽了呢。再比如，别的小孩儿得个什么“三好学生”，那宣传的邻里街道的都知道，姚书林作文全国一等奖那是连老师都不知道，杨晋也是因着“近水楼台”看到作家协会寄来的信，磨着姚书林才知道的…　
　　姚书林是个受不住别人对他好的人。所以当初借作业本，也没想到能招惹上这个混世大魔王。接触多了，反倒觉着这个人挺不错的。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特别细。就是对女生的态度方面，让他有些吃不消——
　　“哎，那个，就那个粉衣服的，土了吧唧的还给我写情书，真是…”
　　“咱学校校花，看过来了看过来了，哎，你别往她那儿看啊，假装不在意。”
　　到了初中，这种话题逐渐变为了——
　　“我女朋友，正点吧，要啥有啥，啧啧，初中生发育就这％￥￥##@％……”
　　“有个妞儿给我写情书了，脸蛋儿倒是挺不错的，但那身材…都不如找你了。”
　　“我是不是特有男人味儿，这些小男生的文笔不输女生啊，可惜了可惜了。”
　　…
　　
　　两个人又是三年同窗。
　　小学毕业，姚书林毫无悬念的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重点初中。杨晋倒也因着家里的关系，颠儿颠儿的一起报道。
　　杨晋的流氓气息直线上升，又因为能歌善舞会打鼓的，走哪儿都能引起骚乱。
　　特别是在各大晚会上。
　　倒不是说他唱的多好，碍不住人家能跳啊，更别提长了一张帅气的脸了。十个节目中他能露脸七次，次次引起台下女生跟灾难现场似的叫声，听着都让人担心背过气儿去。
　　初中生活眼瞅着就哈哈皮皮的接近尾声，姚家却出了件大事。
　　这天，姚父和朋友喝了点酒，觉得自己技术不行，车子就让朋友开，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朋友有10多年的驾龄，熟练却有些轻狂，因为路熟得很，虽然不至于闭着眼开，但没开前灯。漆黑的夜晚，侧面一辆卡直冲而来，直挺挺的撞进副驾驶，姚父当场死亡。
　　姚父在公安局的地位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打下来的，房产只有一处，钱也是有些的，加上政府的补助，还是挺可观的一笔钱。姚书林对钱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当自己向来敬爱的奶奶，对自己说，她要这个房子的时候，姚书林还是懵了。
　　姚书林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像有一团东西堵在胸口，却怎么也弄不出来。
　　他记得父亲15岁的时候，当了后门兵，这么多年来都没问家里要一分钱，每个月还把补助拿出大部分寄给奶奶。后来转业到公安局，给奶奶的钱也没断过。他记得家有一年过的特别艰难，父亲单位分了房子却也没有钱装修，父亲第一次开口跟奶奶借钱，被回绝了也没坚持，是母亲咬着牙四处张罗着凑齐了钱。他记得奶奶一直对母亲很不满，典型的旧式婆媳关系，为这事儿，父母虽然总在家里吵，但每次回去见长辈，姚母还是笑盈盈的帮这儿帮那儿。他记得不久前，爷爷要打官司，是借给别人10万元但被赖账，算一算时间正好是姚书林家买房子那一年，最后这官司还是母亲找的律师帮忙打赢了。
　　这些，他其实一直都没忘，但总是刻意的回避着。他一直挺喜欢奶奶的，这个很有文化的老太太，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笑眯眯的。这会儿想起来，却莫名的有些心凉。
　　姚书林环住微微颤抖的身体，有些冷。
　　姚母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到姚书林的身上，还夹杂着怨恨。姚书林就这么承受着，初三和着中考的压力，每天到后半夜都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即使再失望，姚书林也没想到，奶奶居然为了这事儿，把他们告上了法庭。
　　姚书林觉着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晕晕乎乎的就从家里的二层小楼搬了出来，晕晕乎乎的被妈妈哭喊着推搡着，晕晕乎乎的看着卷纸上大片的红叉。
　　杨晋知道姚父的事儿，但也没办法，每次想安慰安慰，这孩子就咧嘴一乐说没事儿，都不知道自己笑的多惨。杨晋觉着这么耗着也不行，瞅着那么一天，把姚书林拉到没人的地方。
　　杨晋就盯盯地瞅着姚书林，不说话，摆出一副你今儿不说明白了谁都甭走的架势。
　　姚书林看着他，还带着笑。笑容终于撑不下去了，慢慢收起僵硬的弧度。姚书林低声的说了起来，就那么不间断的，不停歇的，絮絮叨叨的说。
　　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奶奶。她读过私塾，看起来就很有文化。但是到现在我都记得，小时候又一次想喝饮料，奶奶却对我说，那么想和怎么不自己从家里拿。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爱和饮料了。
　　说，我弟弟和我同一天生，奶奶从来没给我过过生日，却再有了弟弟以后，给他过生日，给他录像。那时候，看着电视里自己畏畏缩缩的样子，还有弟弟大大的笑脸，我就知道了什么是嫉妒。
　　说，奶奶对妈妈特别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生病的时候，妈妈特意熬的牛肉汤。奶奶在爸爸去厨房吃饭的时候，对妈妈说，你做的真没小四儿好。小四儿是爸爸的妹妹，弟弟的娘。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姚书林一直说到夜幕四垂，路上偶有行人经过，也是步履匆匆。姚书林说着说着突然就停了，然后静静地坐着，说，说出来真舒服呢，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完的人。
　　杨晋就觉着心像是被人揉啊揉，听了这么久，也疼了这么久。他把姚书林揽到怀里，环着他的肩膀。姚书林不说话，杨晋却感觉到肩上的衣服湿了，夜晚的风微微拂过，有些凉。姚书林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哭着，深深的埋入自己的怀抱，杨晋觉得自己疼的更厉害了。
　　姚书林这会儿发泄出来也好了许多，刚哭过的眼睛微微泛红，还亮晶晶的，瞅着杨晋湿了大片的肩膀就乐了出来，也不道谢，也不道歉。杨晋看着他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却舒服了许多。
　　




☆、第　2　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尽管前一阵子成绩下滑的厉害，但对姚书林的影响仅限于惜别市状元。于是，姚杨二人又聚在了一起。
　　假期，姚书林在网上写些小软件赚钱。家里的电脑是父亲生前买的，那时，姚书林还在小学，看到这个庞然大物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把他拆掉。等到父母上班，就赶紧拿出工具，大干了起来。工程之浩大，技术之艰难，直到姚父中午回来，姚书林还是全神贯注的搞着破坏。姚父并没有多说，姚书林自己先被吓到了。不想，父亲竟然蹲下来跟自己一起拆。姚书林这个高兴啊，多个人手好干活，两个人还可以讨论讨论。
　　浓厚的学习气氛让下班回家的母亲对着满目疮痍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儿发，只能暗自为那一万块钱默默纠结，转身进了厨房，为两个破坏大王做饭去了。
　　在别的小孩儿玩超级玛丽的时候，姚书林觉得不过瘾，自己随手写几个小游戏，在网上一挂，还能买个不错的价钱。
　　姚书林有绘画的基础，编的东西既美观又实用，自然好卖。借着中考后长长的假期，姚书林狠狠地赚了一笔。但碍于高中课业负担，姚书林又爱睡懒觉，荷包一满，便不再动电脑了。
　　一中管的很松散，寝室里炒个菜装个空调什么的都无所谓，室友还可以自己选，男女混住都没关系。姚书林自然和杨晋住在一起。这让他们都不禁想起了初中苦中作乐的生活。
　　那个学校比较像监狱，除了床和桌子，什么都不让放。不过，这完全拦不住万能的姚书林…　他从灯管处牵了一个电线，还做了个开关，切换之间，便是学校的电，和寝室的电。所以，寝室的限电，以及熄灯之类的，都成了过眼云烟。
　　寝室里四个小兄弟便经常炖个肉，煮个红薯什么的，引来了周边一众饿狼。遇上不好意思总吃的，还会留下些钱。临了毕业，姚书林写了一份详详细细的说明书，开关的用法什么的，福利师弟们…
　　这样的经历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和一中比起来，算不得天上地下。
　　萧承和姚书林同寝室不说，还同在1班，虽然不是同桌，但这缘分也够邪乎的了。经常看到俩人形影不离的，同学们适应的很，也羡慕的很。怎么说呢，姚书林有个167吧，有点婴儿肥，看着可爱，人却冷了些。但碍不住学习好啊，遇上个胆大的，顶住那人冰封似的脸，问他个题，他三言两语的就让人犹如醍醐灌顶，浑身舒爽。姚书林从来不像别的“尖子生”那样藏着掖着，你问他借个笔记啊练习册什么的，浑身的冷气虽说能把你速冻了，但递出的动作绝对痛快。而杨晋嘛，听人说以前也是个挺痞的人，但这会儿看不出啊，对谁都和气的很。那张明星脸冲你微微一笑，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身高怎么也得180向上吧，和姚书林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那就是幅画儿啊…
　　姚书林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挺满意，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他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对杨晋的感情变了样儿，倒不是什么怦然心动，一见面就浑身冒酸水儿什么的，他就是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特别舒服，有家的感觉。眼瞅着要分班了，也不能指望着还分到一起啊，于是姚书林就惦记着表白了。
　　酝酿了许久，鼓足勇气跟在杨晋身后，鼓足勇气冲口说出“我喜欢你”，他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却对上一副，怎么说呢，姚书林看不懂那表情，肯定不是欢喜。姚书林有些惊慌，试图说些什么，杨晋却一点机会也没给他，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着萧承渐行渐远，姚书林站在空旷的小路上，看着那个身影慢慢消失不见。姚书林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同样的路。
　　一路上，一切如常，熟悉的街道上高声叫卖的小贩，熟悉的烤肉摊儿散发出有些呛人的浓烟，熟悉的树叶间聒噪的鸟叫声，熟悉的马路上司机冲着自己的破口大骂，不过是少了个挺熟悉的人。姚书林觉着自己挺冷静的，把书包轻轻放到桌子上，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文理科分班通知”，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几行字。姚书林撇嘴一笑，切，不就是习惯了么，谁离了谁得死啊。写上“理科”，又找母亲签了字，认认真真的听着母亲絮絮叨叨训话，接过签好字的回执单，没再看一眼，就放回了书包里，心里却是蓦地一空。
　　
　　接下来的日子，姚书林正常的吃饭睡觉，没有厌食没有失眠，对朋友的疏远也没有特别的不适应。姚书林和杨晋一个寝室，躲是躲不过了。偶尔对面碰到杨晋，想自然的打个招呼，杨晋就直接无视了那个微笑，全当空气。有了那么几次，姚书林也不坚持了。
　　同寝的还有王恒，显然还是跟杨晋更要好些，那件事过后，虽然没有闹掰，却也没原来热络了。每天，姚书林就读自穿梭在教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