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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镖-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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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环视三人一眼,那两道眼光威棱闪闪,冰冷异常,使得那持剑欲扑的姑娘也为之一怔,不知不觉地改直扑为横移,凑到傅伟身旁。

终南孤鹤尚煌冰冷的声音继续道:“现在你们好好联合,话先说在前头,我出手决不再留情。”

沈、傅两人都直觉出他的话乃是对那姑娘而说的,果然那姑娘哼了一声。

沈雁飞眼珠一转,赶快大声道:“且慢,姓尚的你总是一派掌门人身分,”我们不管如何自负,也不过是初出师门之辈。”

他歇一下,听到对方冷冷一笑之声,似有轻篾的意思,同时也感到傅伟和那姑娘用奇异的责备眼光瞧他,意思是怪他不该说出几近求饶的话,于是他继续朗声道:“但我们并没有丝毫怯俱于你成名之意,甚至抱有必胜的决心。光凭我们三人师门来历,若是联手夹攻,尚且不胜,我们可是死也瞑目。然而我们到底年纪太轻,经验不足,你敢让我们先私下商议再行动手吗?”

终南孤鹤尚煌傲然挥手道:“就依你的,但不能耽误太久。”说完了,自家一跺脚,退开三丈多远。

沈雁飞立刻转到两人面前,低声道:“咱们是打还是不打?”

傅伟和那姑娘一时愣住,都不回答。

他继续道:“要真打呢,咱们随便哪个都比人家差得太远,只好讲究个合作方式,要不拘手段,抽冷子打暗器样样都来才可以。”

傅伟怫然不悦道:“这怎么可以?大丈夫宁死也不能这样。”词色之间,凛然不屈,看来的确发诸真心。

沈雁飞眼光落在那姑娘面上,看她的反应,但见她本来想说什么,却忽然忍住了,垂下目光。

“这就是了,咱们既不真打,可得准备逃走,姑娘你贵姓芳名?在下好称呼。”

那位姑娘轻轻吐出“张明霞”三个字。

沈雁飞点点头,道:“哦,是张姑娘。喂,傅兄你对在下之见,以为如何?时间无多,咱们可得同舟共济,解决眼前困难。”

傅伟耸耸肩,道:“你为什么要插上一手?刚才笔直往郾城去不就成了?”

沈雁飞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反正咱们这个约定不会失效,对吗?”

傅伟点点头。

沈雁飞又道:“你们既无异议,咱们现在就讨论逃走的法子,那尚老儿负天下名望,说话绝不能不算数,他已动了真火,咱们一个应付不好,定然落个血溅古道。”

三人默然一会儿。

张明霞低哼一声,道:“他一定搪得住我们拼命吗?”

沈雁飞眉头微皱,忖道:“我不是为了需要姓傅的替我弄回那本秘籍,要管你们才怪哩。”口中却道:“那个自然,我认为姑娘你如能改使左手剑,乘隙用右掌发出神力,一方面傅兄从旁扰乱,另一方面在下发出扇上钢骨,极可能把那厮毁掉。”

说完这番话,心中暗想道:“你们肯听我这主意也使得,能把那老几毁了,当然更是佳事。”

傅伟默然不语,须知他乃是正派名门的青城弟子,师门戒律已不准他随便杀人,更何况对方乃是终南派前辈?此人一生除性情孤僻刚愎,与同道亦均不往还之外,并无任何恶迹,他若是把终南孤鹤尚煌杀死,已难逃师门严责,更何况使用这等卑鄙手段?然而他又一筹莫展,纵使他不为个人安危着想,也得为了身边的她而考虑,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一瞬间,忽地一幕刚成过去的往事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他负伤回到客店,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的老道人,正在室中等他。

老道人一见他这等情景,惊问原委,傅伟说了,老道人面现恐色,立刻背剑越屋而去。

书中交代,这位火气甚大的老道人,乃是傅伟同辈师兄,即是方今青城派掌门人上元观观主灵修老道长座下第二位大弟子,道号玄均。

青城派如今排辈是“通灵宝极天”五字,老观主灵修乃是灵字辈,那追风剑客董毅也是灵字辈,是以傅伟年纪虽轻,但在青城派中辈分排行却极高。

玄均道人在上元现百余道侣中,既是出名火爆的脾气,而在同门之中,除了师父灵修道人和大师兄宝光道人未曾认真交过手之外,其余的都与他相差甚远。

是以玄均一向自负为青城派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背剑飞出客店之后,傅伟目已便敷药裹扎,等了不久,玄均气愤愤地回来,说是沈雁飞已经逃掉。

他大刺刺地出主意,非要搜索往北一带地面不可,即是从这里直到七星庄的地面归他,至于赶回江陵禀告师叔追风剑董毅的事,则派傅伟去完成。

傅伟当然要听从师兄之命,第二日早上便往南出发,自个儿骑在马上,心情极为恶劣,同时肩上那处伤痛,似乎有恶化的情形。

才走出二十余里路,猛可大吃一惊,连跨下坐骑已停在路中也不晓得,一个劲儿直着眼睛发怔。

原来他忽然想到可能沈雁飞那精钢扇骨上附有奇毒,起初不会发作,过了若干时候才令人发现,是以他经过一宵之后,如今才感到不安,这一下真个把他骇住了。

他那个样子太可笑了,以致官道上往来的人,都禁不住奇怪地瞧他。

刚好前后都有大车来到,本来已不太宽广的道路,让他在当中一站,碰头的两辆大车便挤不过去。

在他面前那赶车的瞧见他眼睛发直的样子,一时也给怔住,没敢吃喝,他背后那个赶车的却因马上骑士一身劲装疾服,斜背着一口长剑,他们这等人见识广、眼皮杂,一见那等装束,便也不敢大呼小叫,只把手中皮鞭挥得噼啪作响。

銮铃之声响处,一道白线从他后面直驰而来,却因大车挡路,骤然一慢,路人可就看出这道白线敢情是位极标致的大姑娘,一身淡青衣裳,背上也斜插着长剑,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使人看了莫名所以地心跳起来。

这位姑娘正是败在沈雁飞手下的张明霞,她一见大车阻路,略一顾盼,已知其故,当下又驱驴前走。

那头白驴甚是通灵,舍开大道当中,抄着路边绕过去,却因路边又有行人,故此不能快走。

那个赶车的手中鞭子啪地一响,傅伟猛一惊觉,眼光往旁边一移,正好和一对明亮如一泓秋水的眼光碰个正着,心头不禁一震。

张明霞本是扭头看他,这时见他惊醒,样子甚是可笑,又想起他早先那种错愣茫然的神情,暗想这人呆得奇怪,不由得嫣然露齿一笑。

傅伟立刻又因这倾国倾城的一笑而愣住。

张明霞眼力何等厉害,虽然乍然已回转头,但眼角仍然瞧见他的样子,心中怒气忽生,蓦地又转头瞪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博伟浑身毛发尽竖,暗自忖道:“这是多么令人奇怪啊,刚才的一笑,不但百媚俱生,六宫失色,更使人如沐春风,心头煦暖。

然而后来的一眼,却又是那么地冰冷,冰冷之中又含有极端的鄙蔑,我的天,一个人的情感变化岂能如此悬殊啊!”

不过她这一眼可把他又从迷惘中唤醒,一看整条道路拥塞不通,所有的人都直着眼睛瞧他,不禁老大没意思,脸上一热,赶紧挥鞭催马。

放眼前望,只见一道白线,滚滚远逝,刹时隐没不见。

他慨叹一声,按辔徐行,但党心里老是浮动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怎样也抹不掉。

大约走了六七里路,觉得有点困累,忽然想起自己连日来为了赶路,几乎没一夜是睡上两个时辰,特别是昨晚因为伤败在沈雁飞手底,虽然身躯躺在床上,但整夜目不交睫,一直暴躁和凌乱地想着交手的情形,以及以后遇上时如何应付,折腾到天亮,使起身出发。

他勉强运功行气,抵御伤口的毒气蔓延(他认为是毒发),故此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前面的一程路,已少行人,他一牵马头,斜穿入一片林子,因为他听到泉声淙淙,突保觉得烦恼起来,故此一径离开官道,直趋泉声之处。

这片林子甚小,眨眼穿过,林外果然有道小溪,清澈非常,于是他迟缓地下马。

他跪倒在溪边,双手拘水而饮,平静的溪水凭添无数方涟漪。

然而他瞧见溪水破碎的倒映中,好像不止他自己的面影。

他愣然停止任何动作,歇了一会儿,溪水渐渐平静,终于回复镜面般光滑,于是他看见一位姑娘的面庞,正俯身陪着溪水倒映出来的他。

通过溪水的反映,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傅伟但觉心跳得慌,沉不住气,忍不住回转头去瞧她。

这位姑娘正是路上遇着的那位,淡青衣裳,瓜子脸,还有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两道眼光在他面上溜来溜去,把他溜得心中直在发慌。

他暗中对自己说道:“别老是慌乱啊,人家又不会把你吃掉。”可是越说越慌,竟不知站起来好,抑是仍然跪在那边。

几下清越的钟响声,随风隐隐传来,她的眼睛从他的面上移开,一径投向小溪那边。

傅伟记得那边是一片疏林,并没有瞧见寺庙之类,便也讶异地回头去瞧。

她的声音升起来:“你受了伤吗?”

傅伟虽然觉得她的语气甚是冰冷,却仍然受宠若惊,缓缓站起来,回转身对着她,点点头:“是的。”

她忽然撇开这话题,问道:“你认识那庙中的人?”

傅伟微笑一下,道:“不,我还不知那儿有个庙宇呢!”

他发觉她的面色开霁不少,便乘机问道:“在下傅伟,未敢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她用冰冷的眼光瞧着他,没有回答。

傅伟觉得十分窘困,便掩饰地道:“姑娘那匹白驴太神骏了,在下生平还是第一次瞧见。”

她立刻变得高兴起来,道:“这匹白驴是我师父给我的礼物,世上再没有第二匹了,它听得懂我的话呢,你信不信?”

傅伟哪敢摇头,口中还得赞叹一声。

她又道:“我姓张,名明霞,现在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他服从地把上衣脱下半边,拉掉裹伤的布条,露出伤口。

她只看了一眼,便皱眉道:“已经伤到一点筋骨,但你仍然让手臂用力,怎会好得了?”

傅伟茫然地看着她,张明霞补充道:“你用这种普通的止血生肌的刀伤药,应该把手臂悬挂着才可以。”

他恍然地点点头。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探囊摸出一个小瓶,打开封盖,倒出一点粉红色的药未,霎时四下浮动着一阵细细甜香。

他微微一怔道:“这可是冰骨桃花?”

她脸色一沉道:“那么你还要不要呢?”

傅伟愣一下,反问道:“为什么不要?这不是治刀伤的圣药吗?”她不再言语了,把盛药的手掌移近他的伤处,然后用另外那只手伸指一弹,傅伟伤口结的那块厚厚的痂,应指而飞。

他还未感到疼痛,张明霞已噗地一口气把药末吹到伤口上,立觉一阵冰凉,传人心中。

她敏捷地替他包裹好,手法利落之极。

傅伟满口称谢,她只淡淡一笑。

他告诉她,自己要立刻南下,找师父追风剑董毅,然后还要北上七星庄,向修罗扇秦宣真交涉一件事,他私人则非再找沈雁飞打一场不可。

张明霞渐渐露出笑容,沈雁飞的影子浮现上她心头,但已不是那张带着嘲笑的面容。

“我还要到那边去一趟。”她说。

傅伟诧异地瞧着她,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疏林中,然后骑上那匹马,一径出林而去。

他身体的痛苦已经解除,心灵上虽然像是失落掉一些什么,但到底丰富了,他终于有了一些什么可以想念。

依旧是同样的大地山川,可是此刻生像加上一点光彩,晴朗的春日,微暧的东风,还有泥土的气息,他感觉有点异样。

他暗中潜存着一定能够和她重逢的意念,这使得他在失落什么之后,仍然有点安慰。

于是,他忽然想起那冰骨桃花,这是很久以前,武林中非常著名的一样刀伤圣药。

他在不久以前,听师父董毅无意中谈起青城派不像武林其他各宗派有一两种灵效的伤药,其实别有缘故。

数十年前青城派还有一种刀伤圣药,不但普通刀剑之伤可以立刻治愈,甚且虽然已伤了筋骨,只要筋未寸断、骨未腐碎,都可以药到春回,这种药就叫做冰骨桃花,世世代代规定仅准掌门人知道此方。

可是自从数十年前师祖通定真人坐化,便成为广陵绝响。

傅伟虽未曾见过,但他听师父讲究得十分清楚,故此一见便知乃是冰骨桃花。

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青城派已经绝传而外人反而有此灵药?她为什么会在他识穿之时,冷硬地问他要不要?可是傅伟却没有想到这些,只老是在想着她奇怪的态度,冷热极为悬殊的感情变化等等。

下午时分,他已到达郾城,晚上宿在遂平,翌早起来,刚刚走出店门,忽然听到沈雁飞的声音,于是他连伙计牵马出来也不理会,匆匆循声音来路走去。

那时沈雁飞已进店买衣服,故此他徘徊了一阵,才碰到沈雁飞。

更想不到的是在途中遇着张明霞和终南孤鹤尚煌在剧战。

他也是太过关心,故此不会想想以终南孤鹤尚煌那么一号人物,怎会和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动起手?而且在他赶到以前的七八招中,还没有把她打败。

他一拔到上去就拼,大罗十八到乃是青城派镇山到法,不比等闲。长剑划起一道青荧荧的光虹,疾卷过去,终南孤鹤尚煌闪眼一瞥,立刻以最快手法,弄了一支树枝,聊当宝剑,便和他们打起来。

沈雁飞随后便到,这个当儿傅伟和张明霞还没交谈过一言半语。

终南孤鹤尚煌当然知道青城派和张明霞出身来历有点不对劲,是以一时弄糊涂了,及至沈雁飞一出手,他更加为之迷惑不已。

“咱们已没有选择的机会,”沈雁飞郑重地道:“你们两位且听听我的安排可对,然后立刻决定。”

当下他低语一番,张明霞瞅住傅伟,只见他垂首默然。

沈雁飞轻轻道:“老实说,咱们犯不上毁在姓尚的手中。”

终南孤鹤尚煌在那边咳嗽了一声,冷冷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张明霞忽地决然道:“就是这么办。”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径停留在傅伟面上。

傅伟一抬头,被她眼光所摄,竟说不出个不字。

三人走进林中,随即又出来。

终南孤鹤尚煌身形微晃,已到了三人面前。

他们立刻敏捷地散开,采取包围之势。

沈雁飞首先发难,红彤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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