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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镖-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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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个空。二则沈雁飞回转身把皮鞭抖得笔直,点向他的嘴巴,使得他赶快一仰头,啪地一响,对方那条皮鞭已收了回去。

这一来他便想起早先他曾经伸手去摸她的面颊,也是落了空的怪事。须知像他这种练就上乘功夫之人,看似随便地一伸手,其实时间部位都绝不会弄错,倘非深谙武功之辈,断难避开。这是因为凡是具有上乘武功之人,平日训练有素,心意一动,随便出手也能估准对方躲避的尺寸,并不须着急计算。是以吴小琴能够避开他第一下,已甚出奇。第二次拉她臂膀,她那时已缩在车隅,本无位置可避,除非已练成内家最上乘的缩骨功夫,可是方今天下却没有听说谁能练成,若果她已具有这种火候,目下在武林中知名之人,只怕没有一个是她敌手。

同时,他从沈雁飞的皮鞭上,又发现人家敢情也是内家好手,那条软软的皮鞭,在他手中不亚于一根棍子,足见内力之精纯。

沈雁飞完全收敛了忿怒的表情,淡淡一笑道:“我沈雁飞本念你已被青城派逐出门墙的人,追得天地之大,已无立身之地,故此想放开你。”

顾聪耳中轰一声,诘问道:“你是沈雁飞?”说着,突地跳下大车。沈雁飞傲然点头,倏然飞身飘落在他面前,把压到眉毛的毡帽摘下,冷yīn道:“怎么样?顾小侠料不到吧?”

顾聪急忙退开两步,抱拳行礼道:“沈少庄主恕我眼拙,冒犯大驾,可是咱们不是敌人。”

沈雁飞冷笑道:“本来什么都不是,但现在却是对头。”

顾聪心中怒骂一声,但面上仍然陪笑道:“少庄主大人海量,何须记挂小可失礼。”他自顾一下身上,继续道:“我被师叔董毅和师兄玄均追到,苦战一场,结果被那牛鼻子扎了三剑,但他也被我一头撞在胸上,双双滚入河中,流了数里之远,我用尽余力抓住岸边一块石头,终于爬上岸。因怕师叔顺流追查,便急忙奔逃。刚刚在此歇了一阵,实在疲累得不能走路,故此胆敢借用少庄主的牲口。”

在顾聪以为七星庄既与青城对头,听到自家和董毅苦战受伤,他定然会帮助一下,最少也会暂时抛撇开早先冒犯之事,哪知道沈雁飞此时也成了叛徒,师父秦宣真正以全力追捕。

沈雁飞吟了一声,道:“好汉不赶乏兔儿,我若在此刻杀死你,也算不了好汉,这笔帐将来再算。”说完一纵身飞起半空,就在半空转个身,落在车辕上。顾聪见他要走,一想自家这时眼看饿得要死,全仗身边带有关外长白山野人参,故此勉强提住一口气,于是连忙道:“少庄主可带有吃食的?”

沈雁飞忽然泛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想,便给他一块牛肉和两个馒头,便驱车扬长而去。

走到天黑,已走了五十多里,沈雁飞自语道:“这头牲口真不济事,到了前面站头非换一匹不可。”

原来前面已是南漳,城垣隐隐,万家灯火。

他把车驱到路旁一片林子里,然后卸下牲口,让它休息吃草。自和吴小琴两人在草坡上吃点东西之后,就躺在其上。

他发觉吴小琴偷偷地凝视着自己,那对明亮清澈如一泓秋水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两颗明星。他暗中快慰起来,想道:“她终于注意我了。”但他并没有任何动作,即闭上眼睛,一径寻梦去了。

翌晨起来,他把大车弄到林子深处,然后把牲口放掉。

吴小琴默然跟他走,却发觉折向南方,走了一程,忍不住问他道:“你不是说要北上的吗?为什么又改了相反的方向?”

沈雁飞得意地一笑,道:“师父一定认为我会直奔古树峡营救我的父亲,而我恰恰被他猜中了,昨儿又碰到那青城叛徒,颇悔当时没有把他宰了,这一来我的行踪定然会泄露出江湖。是以咱们如今反而南下,越过荆山,直奔归州。这条路寻常人走不得,相信眼线必少,到了归州,改为搭船由长江上溯人川,然后才兜由陕省出来,到那陕鄂交界的古树峡,这样迂回走一大圈,时间既久,他们又摸不出行踪,那时防范较疏,我便好下手。”

她微微笑道:“我自然愿意多走些路,见见世面。你昨天为什么会对那顾聪生气呢?”

沈雁飞被她忽然一问,愣了一下,抬眼看她,但觉这位姑娘生像蕴藏着无数宝藏的大海,不但深不可测,即使是表面上也是屡屡变化。

他凝视她一会儿,坦白地道:“我不许任何人对你无礼!”

此言不啻承认了自尊的感情,吴小琴轻轻摇头,道:“你错了,对任何人这样都使得,但对我却不行。”

沈雁飞大为诧异,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愿意人家对你无礼?”“不是,唉,我们不谈这个。”

他固执地再问她是何缘故,吴小琴顾左右而言他,沈雁飞心中一顿,便不再问。

前面地势渐高,再没有庄稼田地。沈雁飞脚下自然轻快,可是吴小琴也走得毫不吃力,他虽然注意到,但并不问她。两人默默走到中午时分,好快的脚程,已走了百里过外。

他们在一株树荫下进食,仍是默然无语。沈雁飞披开前襟,显出烦热模样,吴小琴知他心中烦躁,却也不去问他,美丽的脸上又流露出冷漠之色。

第二天已翻过了荆山,这时吴小琴已改回男装,仍是个俊俏小书童模样。沈雁飞一身粗布衣裳,但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也是个人间俊品,两人一起走动,实在令人想不透来路,且喜山行少人,倒不至于怎样。过了荆山,地势渐低,人烟复又较多,沈雁飞想法子换了一身衣服,摇身一变而成为个读书士子模样。

第三天已离归州不过百里,两人正在一个镇上打尖,沈雁飞叹口气,悄悄道:“这两天把我整得难受极了,到底你肯不肯告诉我?”

这句问话又接回前两天中断的话柄,吴小琴惘然摇摇头,道:“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所以我不肯告诉你,许久以前,我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那便是我宁愿忍受一点小痛苦,这样才可以避免大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低头再问她,却仍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尊心大受损害,禁不住低低咆哮道:“废话,都是废话,想我沈雁飞自负不凡,想不到也有今天。”他自嘲地嘿嘿冷笑两声,便不再言语。

等到语毕,他外表上已变回非常冷静,其实他心中正在狂热地自怜自责,以及极为愤恨吴小琴。

他们走出此镇,忽见一骑如飞,穿镇追来。

“又是那混帐东西。”沈雁飞一看清来人正是青城叛徒顾聪时,便怒骂一声。

霎时间顾聪已到,笑吟吟一跃下马,道:“好不容易才赶上你们。”沈雁飞冷冷嘲道:“大罗十八剑不大管用,你信不信?”

顾聪仍然带着一脸笑容,道:“沈兄会错小弟之意,别说小弟此时身上负伤未愈,即使没事,也犯不上树你这等强敌。小弟因得到沈兄赐予食物,体力稍觉复原,便直奔南彰,这才听说沈兄之事。”他顿一下,从对方面色瞧不出什么反应,便又道:“于是小弟忽发奇想,想着反正咱们都是被摒于师门外的人,何不联成一气,不但可以互相照应,而且更可大闹一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未知沈兄以为如何?”

沈雁飞冷冷道:“我犯不上招惹整个青城派。”言下大有蔑视对方助力甚微之意。

顾聪狡笑一声道:“其实青城仍不会放过你,我那师叔已传话各地,说你当日在郾城手段恶毒,害人父子两代性命,还遗祸在师弟傅伟头上,故此要拿捕你到手以便向官中了此一案。”

沈雁飞怒道:“见他妈的鬼,我害了谁的性命?”

原来这一档事乃指郾城贾府父子两人被在指定时刻弄死之事。沈雁飞猛然想起来,那天雨中他果曾弄个狡狯,使得傅伟蒙受不白之冤,而那父子两人之死,确实也是七星庄所为,便耸耸肩道:“傅伟那小子算什么东西,我若非三番二次饶他性命,他早就不能耀武扬威了。”

顾聪心中一惊,想道:“这厮果真这么厉害?”面上便露出不信的脸色。

沈雁飞微怒道:“你不相信?”作势欲击,但陡然收回势子,冷冷道:“等你几时完全恢复,我教你死而无怨。”

顾聪牵马跟着沈雁飞往南走,眼光不时落在吴小琴身上。

大约走了十多里路,大家都没言语,沈雁飞忽然停步转身,向顾聪斥道:“你的贼眼睛再溜在她身上,我便挖将下来。”

顾聪呵呵而笑,卑恭讨好地道:“沈兄何必生气,我以后再不看便是,其实既然蒙沈兄答应一路走,总算是相识朋友了,我岂敢再有异心。”

沈雁飞见他说的谦卑,反而替他不好意思。须知青城上元观乃是武林中极有地位的大门大派。顾聪是已故的上元观主灵修老道长的嫡传弟子,在武林中地位已颇尊高,如今这等说话法,隐然丢尽了青城颜面。

他道:“好吧,这是你唯一要遵守的条件。你为什么不骑马?”

顾聪唯唯诺诺,扳鞍上马,陪笑道:“既然沈兄有命,我就不客气了,说实在话,我身上的三处到伤颇不轻哩。”

吴小琴拉住沈雁飞的臂膀,走了大半里,便悄悄道:“你何必让他跟着我们?这人眸子不正,心中必有诡谋!况且依相法看来,他乃属横死之相,我们犯不着和他一起走。”

沈雁飞微笑斥道:“胡说,相法也可相信?如今要赶走他,似乎不好意思。人家是负伤穷途,希望我帮忙抵挡师门追捕。”

她几乎整个人挂在他有力的臂弯上,走起来脚不沾地的样子。沈雁飞却和她别扭了几天闷气,本来打算一旦她先说话时,决不予以理会,可是刚才不知不觉已答了腔,再板脸孔也来不及,况且,说良心话,他是极为渴望这个漠视一切的美丽姑娘,肯自动亲近他。因此这刻心头一阵快感,淹没掉数日来的不愉快。

晚上他们已赶到归州,数日来出没于山岭之间,多见树木,少见人烟,如今骤见满城灯火,街道喧嘈,便仿佛重回到人间。

只因时已入夜,不好雇船,况且沈雁飞也想休息一下,使先找到间客店,要了两个房间,顾聪知趣地推说先要休息,独自占了一个房间。

沈雁飞便带了吴小琴,走到街上看看热闹。

吴小琴从未到过城市,上次在江陵时,仅是匆匆进城,次日一早又急忙逃走,根本没有看到街上景象,加之如今心境又大不相同,已被沈雁飞弄得芳心摇摇,颇有人世之念,故此逛得甚是高兴,顺便也买了一些替换衣服和一些零星用品。

回到客店,但见顾聪房间已经熄掉灯火,估料他是因疲乏而安息了,便不惊动地。

房中只有一张大床,吴小琴先推沈雁飞去洗澡,然后自家也去洗,浴罢但觉满身风尘,完全洗掉,甚是轻松。回到房中,只见沈雁飞盘膝坐在床边,正在调息养神,便爬上床在里面睡倒。

三更时分,沈雁飞悄悄下床,拎着布鞋,敞着上胞往后面便走,临出门时,还回头看看吴小琴,只见她面壁而卧,动也不动。

待他出了房外,吴小琴倏然也翻身下床,动作又快又轻,掩到门边一看,沈雁飞正在院子里看天。

彼此相隔不过丈许,但沈雁飞仍然没有发觉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看他。

他凝神听了一下,四下静悄悄,这时纵然一针坠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所注意的乃是隔壁房间的顾聪,可是竟连鼻息也听不到。心中忖道:“那厮到底是修习玄门正宗功夫的人,居然连鼻息也听不到。”当下一顿脚飞上墙头。

在黑夜中,他的身形快得宛如一头蝙蝠,瞬即越过许多房屋,直奔东方。他显得非常小心地警戒着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直到了城东。

他飘身落在一个大院落里,灯光照亮了半边院子,他沿着墙边黑暗之处,走到窗下,探头而看。

只见里面是个宽敞的厅子,左右两厢都摆设着兵器架,正当中有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横题着“武威镖局”四个大字。

灯烛交辉之下,厅中设了三席,此间早已觥筹交错,肴骸狼藉,已是尾声残局,座中众人有些面红如关帝君,有些脸孔却青青白白,都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只有当中那席上坐的四五个中年人,看来毫无酒意。

沈雁飞并不认得这些人,今晚来此目的不过听听江湖上的各种消息,尤其是这家武威镖局乃是川湘最有名气的镖局,和青城峨嵋两派的关系极深。他在街逛时碰到一班镖头押镖经过,知道晚上必有盛宴招待,故此这时出来打听一下。

听了好一会儿儿,当中那席一个中年人离席出厅,似是往后面解手,但刚一出去,立刻又走回来,向另一长着八字须的中年人低低说了几句话。

那个长着八字须的人面向沈雁飞这边,但见他脸色变了一下,点点头,那人又出去了。

沈雁飞脑筋大大转动,忽地微微一笑,蹑空飞起,借着檐脊遮掩,越过这座大厅。

那人已走出天井,忽然横跃丈许直扑左边角落,黑暗中但见光华一闪,原来已亮出兵刃。

但见一条黑影疾然闪出来,身手疾急轻灵,居然抢先一步。在那人身前交臂擦过,料不到这夜行人居然会正面冲出,故此淬不及防,竟让人家抢过去,连招数也来不及使出,当下不由得又羞又怒,大喝一声,骤然转回身躯。

这一声大喝,大厅后门已闪出两条人影,疾如飞鸟般拦扑那夜行人。其中一个朗声招呼道:“朋友可是线上的?请下来喝杯水酒如何?”

那夜行人身手高明之至,眼看已和突然拦截的两人碰面,却忽然坠落,脚尖一点地,便已斜掠而起。

拦截的两人的身子仍在空中,这时去势未衰,眼见对方进退起落随心所欲,已脱出他们拦截路线,忽然齐齐掣出兵器,却是两柄长剑,就在空中各自长身互刺,锵地微响,两到尖端直交,霎时两人身形乍分,迅逾飞鸟地各飞一剑,原来这两人彼此用剑相助在空中改变方向。

那夜行人已出去丈半,暮然拔起空中,忽觉身法迟滞,一道剑光电射而至,却是两剑相助改道的其中一个。

那夜行人伸脚一找屋檐,忽然斜转开去,其快无比,后面那人的剑光刺个空擦身而过,这时那夜行人本可乘隙出招,立伤对方,但他似是急于逃走,急忙斜蹿。

天井里飞上两人,一个持刀的正是第一个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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