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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蚵仔公作者:剩余石(完结)-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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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委员的发言正说到一半,会议室的门嘭地被推开了,张雪萍一袭银灰色套装阔步而入,身后的警卫员虚晃一拦,实则知道根本也拦不住。宛若一根银针,张雪萍笔直地立在门口,目光越过一切,淡淡地等着。
  开会的人纷纷站起,看向徐炜,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三号再厉害,却也厉害不过他老婆,先不说张雪萍年轻时的确是军中人人欲摘的一朵娇花,也不提她祖上显赫的红色资本,单说这女人的胆识和城府,还真不是一般妇孺可比的,可以说,没她也就不会有徐炜的东山再起,老爷子从牢里出来还能重掌要权,她算第一功臣。
  徐炜的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这样破门而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挥了挥手,秘书长率众而出,撤离得迅速、无声。
  
  “你难道还嫌别人不知道你的存在吗!”徐炜幽幽道。
  “我儿子呢?”张雪萍单刀直入,她也没心情和徐炜废话。
  徐炜不语,端起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今天的龙井再名贵喝起来都有些涩然。
  张雪萍秀眉轻蹙,踱到徐炜面前,口气不变:“你把我儿子关哪儿了,我要见他。”
  徐炜纠正道:“那也是我儿子。”
  消息传得好快,这在徐炜意料之中,到处都有张雪萍的眼线,瞒是瞒不住的。徐炜也没打算瞒,这件事早晚要解决,张雪萍是个关键,任何事都好商量,这么多年了,他离不开她,可唯独在儿子的问题上,张雪萍就是权威,几乎是蛮不讲理的。
  张雪萍薄怒:“马上派人把儿子送回来,我在家等他。”说罢,转身要走。
  “雪萍!”徐炜很生气,虽然后果远没有老婆生气更为严重,但是,今天必须要把话挑明了,说开了,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你暂时不能见他。”
  “你说什么!”张雪萍粉白的脖颈因为激动而泛红了。
  “这次不彻底断了他的念头,恐怕将来第一个后悔的就是你。”徐炜微微抖着,手中的茶杯千斤重。
  彼此审度着,张雪萍的瞳孔缩了缩,她也很了解徐炜,年轻时就是个狠角色,若真惹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搞不好打断儿子的腿,宁可把他养在床上也不会放手。张雪萍害怕了:“不,老徐,让我和他好好谈谈,我的儿子,我了解。”
  徐炜笑了,略带嘲讽的,张雪萍被这笑刺痛了,却无力反驳,她其实早就模糊地知道,自己的儿子他们并不了解多少,他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低眉顺眼,懂事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候,他对他们还表现出一种依赖和信服,可他们早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这种状态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也没人能说得清。
  桌上的内线电话骤然而响,带来的消息徒添更深的烦恼,徐炜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半晌不语,张雪萍夺过电话:“我是张雪萍……”就像多年前一样,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内心的刚强远胜于许多叱咤风云的男人们。
  
  徐天海紧闭着双眼,耳朵可没闲着,听着铁塔们打电话向上汇报着,没过多久,匆忙的脚步声带来母亲张雪萍强力克制的颤音,命令着那些人将昏迷的自己抬上了车。不敢睁眼看,索性继续闭着,听着他们忙忙碌碌,咬着牙,忍着巨痛,他没晕,那点血的确可怖,可他一眼没看,他只知道钻心的痛随着卖力挣脱越发叫人难以承受,那副镣铐冰冷无情,手腕仿佛要断掉一般,可他不能再犹豫,也没时间了,暴风雨,渔船,苏湛,苏妈妈,墨田……等不及了,一切分秒必争,当务之急,马上要见到二老,那么顺利地束手就擒,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他们,没成想,老爷子先给了个禁闭,不闻不问,你狠,我比你还狠,不就是一副铐子吗,还难不住爷……当铁塔们闯进来的一瞬间,徐天海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手腕,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枕在母亲柔软、温暖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怀中,心中泛起的酸楚差点就败露迹象,不由感触,他始终离不开他们,事到临头,他很需要他们,这算啃老吗?呵呵,有老当啃则需啃,没什么可商量的,光有傲骨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徐天海如是想。
  
  伤口已经包扎好,腕上的灼痛却丝毫没有减少,徐天海的脸颊痒痒的,那是母亲的手在缓缓摩挲。
  “妈——”徐天海轻声而唤,另一只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苍白的脸孔看了叫人心疼。
  张雪萍似乎并不惊讶儿子苏醒得如此彻底、清晰,斯艾艾地应着:“哎——”
  房间里弥散着薰衣草的幽香,母子俩的目光轻轻碰触,张雪萍漂亮的眼窝瞬间又湿润了,绢帕上早已是泪痕斑斑。
  “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徐天海用力握了握母亲柔若无骨的手,虽然有些干瘦,但依然光滑细腻。
  “还走吗?”张雪萍抬起泪眼,深望儿子。
  短暂的沉寂,徐天海忽然笑了,笑得轻描淡写,好像母亲问了一个再傻不过的问题。
  “你要我去哪儿,这是我的家,怎么,嫌弃我吗?”
  玩笑并没有带来多少轻松,18年前再次见到儿子的那一刻,一双眼睛骨碌骨碌转动着,充满了野气也饱含着敌意,若不是那场变故,15岁少年叛逆的心不知还要抗衡多久,或许这些年她和他之间也难续母子之情,正是那场变故,使原本灵动的一个人变得有些呆板、迟钝,连讲个笑话都毫无生气可言。人生仿佛被格式化了,重新安装后,给他输入什么就储存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很庆幸上苍还给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15年的岁月被彻底抹掉,一个没有童年回忆的儿子,总比带着复杂的情感游弋在过去与现在的纠葛中要好得多,她要他忘记,统统忘记,上苍真的成全了,就像和她开了个极为恶劣的玩笑成全了一切。
  “妈,我不走,就守在你身边。”徐天海说得诚诚恳恳。
  她应该相信他吗?他不是喜欢那个墨田,还有墨田的那对母子吗?
  张雪萍苦笑一下,反问道:“你不管他们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你们,即便你们当初选择离开了我。”
  一丝震动传递到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张雪萍严肃地望着儿子,儿子的话含着避无可避的迫势。
  “为什么?我想由你亲自告诉我,而不是那些白纸黑字的调查报告。”徐天海开诚布公。
  这一刻还是来了,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不是尽人事就真的能抹去,命运有双奇妙的手,轻轻一按,它们都恢复了,刷地一下回到眼前。
  张雪萍抽回自己的手,拢了拢鬓边凌乱的发丝,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直紧闭的窗帘,落日的余晖温润地照进来,照在儿子探究的目光里,也照着自己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良久,声音低缓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来晚了,和大家说一声,我会抓紧时间更后文,争取在年前完结此文,即便在忙碌,石头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也不想让大家失望,开开心心滴准备过个好年吧。


48、往事并不如烟 。。。 
 
 
  寒冬的夜晚除了西北风萧杀而过,还有隐隐雷动的喊声潮水般涌动,淹没着大街小巷。空荡的房间一片狼藉,灯光恍惚,暖气冰凉,发电厂的、烧锅炉的……人人都响应上面的号召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中去,在政治洪潮中参与着,翻腾着,激昂着,这是一个真正混乱无序的时代。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心慌如麻,隔了好久,不见人应,敲门的人加大力度重重垂着门板,心急如焚。
  “谁?”门内终于有了回应,声音微微发颤。深夜造访,鼓催人心的敲门声,早已叫人不堪忍受,突检、秘捕、打砸抢,这个家还有什么没经历过的?
  “悉嫂,是我。”门外的人也压低了嗓音,急急道:“里边托了人,可以见一面,这是她拼了命争取来的,你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门外的人传过话后,迅速离开,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看守所的走廊里灯光昏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探访者低着头急匆匆地跟在领路人身后,寸步不离,一切都静得可怕。
  “到了,你等会。”走廊的尽头,狭窄的铁门上只留有一个巴掌大的洞口,领路人左右看看,迅速掏出好不容易到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轻声嘱咐着:“记住,要快,别罗里啰嗦的。”
  房间狭小昏暗,探访者还没完全看清室内的一切,一个人影已经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臂膀,低声而唤:“悉嫂……”
  “啊?夫人——”
  “嘘,别叫。”
  “夫人,他们怎么能……你……?”悉嫂骇然,眼前的女人还是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那个风光无限的首长夫人吗?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一个棉卷,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自己,就像即将沉没的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灯光。
  悉嫂哽咽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哪里受过这罪,真是作孽啊。”
  没时间抚今追昔,安慰彼此了。
  “有三号的消息吗?”
  悉嫂迟疑,张了张嘴,终究敌不过那双丹凤眼的威严,只好道:“据说是被押到新疆去了。”
  “判了?”
  “不,不知道。”
  “家里人呢?”
  “都被带走了,就留下我看房子,后来护士小李、司机小张也出来了,都被遣返原籍了,他们早晚也会叫我走的……”
  打断悉嫂的话,女人切切道:“悉嫂,听我说,我也快判了,不管他们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张雪萍生死都要和徐炜在一起,若今生无缘再见,求你帮我们敛骨收尸,来世定当报还。”
  “夫人,不会的,你们会好起来的。”悉嫂无奈点头,强抑泪水。
  打开怀中的棉卷,张雪萍苍白憔悴的容颜忽现柔和,一抹慈光使她看上去格外的圣洁。
  “啊——孩子——夫人——他们,他们不是人。”悉嫂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哭声,抓捕的那一夜,身怀六甲的张雪萍冲着徐炜喊着“别担心,我会生下我们的孩子”,那情景,犹似在眼前,现在,这个猫儿大的男孩安稳地睡在母亲的怀里,冰冷的监狱是他初来人世的暖房。
  “悉嫂——”咕咚,怀抱婴儿的张雪萍双膝下跪,跪在了唯一的希望面前。
  “不,使不得,夫人。”
  “没时间了,悉嫂,求你,带走他,越远越好,这是徐炜唯一的血脉,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你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若将来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们母子定有相见的一天。”
  重如泰山的托付,令人不堪承受,可也无法拒绝,悉嫂颤颤巍巍地接过了棉卷,张雪萍忽然又扑了过来,抱住了棉卷,撕心裂肺,寸断肝肠,干裂的唇吻在孩子的脸上,总也吻不够:“天海,我的天海……”
  孩子动了动,美梦中不愿被人打扰,可也安心,毕竟是在母亲的怀里,努了努粉薄的小嘴,连眼也没睁,继续下一个美梦。
  “夫人——”悉嫂终于泪如雨下。
  “别叫他们找到你和孩子,赶紧离开A市,替他找个好人家……”
  铁门忽然打开,领路人焦急地催促:“快点,走了。”
  棉卷在交出的一瞬间,孩子忽然张开了眼,好像有了感应,咧了咧嘴就要哭出来,张雪萍一咬牙,合上棉卷塞进悉嫂的怀里,背转身再也不看,不是娘心狠,是这个世道狠,如果有一天我们母子再重逢,希望你不要恨我这个做母亲的。
  
  幽香暗送的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哭声,徐天海下了床,走到窗前,来到母亲的身边,拢住那微微轻颤的双肩,拥入怀中:“妈,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抬起泪眼,张雪萍抚摸着儿子的脸,一抹痛苦袭上眉间:“那是因为你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徐天海沉默了,他不记得什么?是第二次的别离吗?他的人生里为什么总是充满了别离?
  “你要找的薛平就是我。”张雪萍缓缓抬起头,窗外暮色沉沉,往事并不如烟。
  “在那场举国震惊的历史冤案中,受迫害的不止我们一家,前前后后被牵连的多达两千人,我和你爸爸是重犯,没多久,我也被押送到新疆劳改,从此和悉嫂断了消息,我日日等,夜夜盼,年复一日的劳改生活,受够了凌~辱和苦楚,要不是想着这世上还有个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八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重见天日了,却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被提前释放了,你爸爸还在坐牢,外边的世界翻天覆地变了样,那么多的冤假错案都要平反,而我和你爸爸还没有得到彻底的平反,没有组织,没有党籍,没有亲人和朋友,我心急如焚,渴望找到你,却失去了悉嫂的音讯,凭我一个女人的力量真是难上加难,当务之急只好先救你爸爸要紧,我奔走、周旋在那些人中间,他们中间有人恨你父亲,也怕他出来,所以多方阻挠,迫不得已,为了你,为了你爸爸,我一纸诉状递到了一号的办公桌前,终于盼来了我们家第二个春天。
  你爸爸出狱后,百废待兴,恢复党籍,恢复原职,不是我们不想找你,而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重新夺回来,有权才有路,直到两年后我们终于有了你的消息,悉嫂把你送给了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成了苏长根和悉蕙兰这对渔民的儿子。”
  “原来……我真的是那个蚵仔,真的是……”徐天海喃喃自语,悲喜莫名,他真的是,那些调查和推测,原来都是真的诶,他就是苏湛等了盼了找了十几年的蚵仔哥,他们曾经一桌吃,一床睡,一起玩耍在墨田的海边,那些梦,也都是真的,小蚕豆,小脑壳,呵呵,他和他之间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千万种声音叽叽喳喳在心里开了锅,跳着集体舞,很骄傲地打出了一道横幅:苏湛,爷是正品,货真价实!
  儿子微微泛起的痴笑落入母亲的眼中,心瞬间被刺痛了,他是高兴的,为自己曾是苏家的儿子欢喜不已。一丝恨意,几分妒火,张雪萍冷冷道:“若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我不会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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