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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深圳一个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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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人初一愣,继而笑着说:“你看,又让我违犯纪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小赖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哈笑着挥手告别。心想,等他回到家,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场有预谋的集体行动,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从这里可以看出,盗窃是个充满智慧的行当,即需要勇气,又需要机敏、果断;只是读者可能想不通,这么聪明的人,干他妈的什么不行!
  从五十九号楼撤出之后,我代替七爷做了盘点,收获颇丰。抛开金银首饰不说,现金就有一大皮包,大部分是港币,还有少许美元。
  小赖是海关沿线的“掌钳”,专攻“港客的口袋”,此时把他气得眼珠子白多黑少,嚷嚷道:“我说港币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跑这儿当二奶来了。”
  最奇怪的是,出事之后,乔大羽三天两头往口岸派出所跑,却没听到半丝风声。没人报案!惟一的变化,就是五十九号楼不约而同换上“气死贼”牌防盗门。
  后来,我听说这个楼里不少人出了岔子;其中有个风光一时的“女强人”,平时俭朴得要命,戴的是十元钱一只的电子表,穿的是五十元一身的化纤衣服;出事的时候,从她家里搜获的脏款能买下半座地王大厦。还有一个人,以前是“油耗子”,精通川西蓝家的“无影手”,明知道他偷了国家大批资产,愣是从账上没查出来。没办法,只得训斥一番,放归山林。听说他退居二线后,在某个小国家买下一座岛,种满桃花,自命“桃花岛主”。
  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这些职业小偷是“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
  乔大羽本想从五十九号楼下手,唱一出绝佳的“双簧戏”,把“气死贼”牌防盗门炒起来,没想到人家不买账。这就像说相声的碰到出殡的,胳肢半天没人笑。没人笑,他自己笑。因为毕竟见效果了。五十九号楼全部换上他的防盗门。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搞,等于掘开了防洪堤坝,差点没法收场——全深圳的小偷都改行溜门撬锁了!他们或扮访客,或扮修电话的,或扮推销员,或扮送煤气的工人,深入到各大生活区,锤子撬棍一起上,闹得深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来不懂这门手艺的,临时拜师学艺,也加入这一行列。仅小赖一人就收了六十多个徒弟,乐得他老本行也不干了,专门在家办培训班,拿提成吃回扣。过了不久,他就混上了深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车。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能搞例外开缺口,中国人喜欢“跟风”,就连小偷也是如此。上行下效,谁也管不了谁,那阵子派出所蹲的尽是偷儿,什么样的都有,什么笑话也都有。
  据说有一天晚上,巡警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偷,有九十多岁,肚子鼓鼓的塞满东西,就像即将临盆的孕妇,他们马上围了上去,指着他问:“你,怎么回事?”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我驼背!驼背懂吗?”
  起初,那特恨小偷的刘局长挺高兴,一摸脑袋说:“嘿嘿,看来咱们的‘捉虱子行动’有成效。”后来,那虱子越捉越多,滚成蛋,滚成球,把公安局的人都快急疯了。看到不顺眼的,就赶紧盯上去。
  不过,光这样抓也不是办法,光抓小偷,其他案子怎么办?杀人抢劫,偷税行贿,卖淫嫖娼,哪一件都比小偷干得滋润。
  后来有人出主意说:“人有人王,贼有贼王,抓住他们的头,案就结了。”
  刘局长说:“现在司法讲证据,派卧底盯了他好几年了!搜集的证据不够定罪。”
  话音刚落,奇迹出现了。深圳的小偷瞬时间撤得干干净净。干净得扫帚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弄得深圳人很不习惯,说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与此同时,乔大羽唱起主角,不断在电视上露面,对深圳的治安情况表示担忧。他的“气死贼”牌防盗门再领风骚,连续被推为销售“排行榜”的第一名。
  要说乔大羽真是做生意的行家,不到一年工夫,将军集团就有了上百亿资产。最出乎意料的是,他把国外先进的小区管理经验引入深圳,防盗系统一体化,成立了全国第一家与国际接轨的物业管理公司。
  乔大羽知恩图报,悄悄给七爷送去一张空白支票,说:“您老自己填个数。”


  七爷摇摇头,淡淡地说:“听说你的企业有起色,比送我金山都高兴。”端茶送客,从此贼商不相往来。
  说起乔大羽,一说就一大箩筐;因为至今我都闹不明白,他到底是贼是商。
  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没见大报小报都在喊反腐败吗?冥冥中自有天意,该倒霉的时候,谁也逃脱不了;有漏网的,他也得不到善终。
  在我23岁那年,曾经碰上一个算命的,一半脸白,一半脸黑,猫在岗厦的立交桥底下。他的阴阳脸,并非天生异相,而是得了白癜风,白的部分像脱了层漆,露出白底。黑的是原色。这个人至今还在桥底下,翘着山羊胡子帮人看相。
  那算命的曾经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命格属水,独占花魁,运势来去起桃花,既有桃花运,又有桃花劫,桃花煞;26岁之前克二女,克神神死,克佛佛亡。
  送我四句偈语,让我一生牢记;可惜他的江西口音太重,门齿又漏风,我只听懂第三句,好像是什么“看破红尘入红尘”,其余的就搞不清了。
  对算命人的话,我将信将疑;这是个怀疑一切的时代,连真理脸上都划满问号,更何况是江湖术士?也就是骗几块钱,吃一顿“湖南尖椒炒江西腊肉”罢了。
  算完后,我一笑,扔下十块钱走人。纯粹胡扯蛋,我26岁生日都过了,恋爱对象都不知是哪个,克什么神佛?
  不过,我还是很严肃地给豆子谈了这个话题,说我命带“桃花煞”,已经克死一个女人,不想再克死第二个。
  豆子嬉皮笑脸地道:“吓我?”然后像猴子一样爬到我背上,搂住我的脖子,贴着耳根说:“克吧,克死我也心甘情愿。”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吓不倒豆子,我只好“骗”,说小赖准备改行开公司,让我帮助筹备。一有空就往外跑,不到晚上十二点不回家。
  深圳的夜晚不寂寞,成千上万的男人在外鬼混,靠的就是这一招!特区的“特”就在这儿,撒个小谎无伤大雅。
  豆子是个精明的豆子,知道我在故意躲她,变着法使坏,没事就和阿飘腻到一块,形影不离。还经常打电话汇报,说她和阿飘在某某处。
  “过来玩吧。”她说。同志们,你说那种场合我能露面吗?!
  这一日午后,一场大雨将深圳洗刷得格外透明,地王大厦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像珍珠小溪里的出浴女郎,妩媚中透出清亮。百无聊赖之际,我在书城蹲了三个钟头,从“媾女三十六计”中汲取营养,把有关“示爱秘计”背得滚瓜烂熟,并当场赋诗一首:
  如果地王大厦是俺家鸡窝
  我愿当场下个金蛋
  地王大厦是吗?不是
  所以,我也不能下蛋
  如果我真能下个金蛋
  我愿跟豆子交换
  下得了吗?不可能
  所以,俺也没法交换
  如果阿飘马上出现我面前
  我愿把太阳撕成两半,当成爱的信物,发出爱的誓言
  够得着太阳吗?够不着
  所以,阿飘也不会出现
  写情诗的高手机智中透着幽默,所以在情场上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而我就差了点,酸不溜秋,除了惆怅,就是伤感。
  别说有豆子挡道,就是一马平川地,追妞也要追上三年五载,海不枯石烂。
  古人说的不错,爱之愈切,近之愈怯。上回不是出过洋相么?在19路车上,瞧那没出息的劲儿,连走路都打颤,羞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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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我两手插在裤袋里,任思绪带动脚步,沿着宝安南一路闲逛。
  阿飘阿飘,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无视自己的最爱,和一个酷妞白头偕老?不行,不到最后的时刻,决不轻言放弃。歌里是这样唱的。
  马上去找阿飘。前面有刀山就闯刀山,有火海就下火海。如果被她拒绝一千次,就献上 第一千零一朵玫瑰花。
  拿定主意,昂首阔步往前走,不知不觉到了仨九医院。
  阿飘阿飘阿飘飘飘飘
  仨九医院在深圳书城的后街,靠近宝安路,从书城高高的台阶走下,右拐,再右拐,直走下去就是。
  见过消音式战斗机么?屁股上拖白烟的那种,一侧机翼,飞机在天上划个弧线,一溜白烟。
  仨九医院与深圳书城的关系,就相当于这条弧线,拐弯的白烟。
  现在,这所医院已经不复存在,就像天上的白烟,无声地消散;这块地不知被谁买去,拉起高高的围墙,在搞房地产开发。
  那会儿,仨九医院相当兴旺,从内地招调来大批“医林高手”,柳叶刀的功夫全国一流,就连著名的301医院都望尘莫及。倒也没什么秘诀,医生工资高,允许收红包。
  阿飘在外科病房当护士,相当恐怖,伺候的都是缺胳膊断腿,开膛破腹的主儿。阿飘却干得津津有味,带着甜甜的微笑,慢声细语,热情面对每一个病人。
  她属于“幼儿园阿姨型”,看到小孩睡熟,轻手轻脚掖被角的那种;再加上人长得漂亮,病人暗地里叫她“小甜甜”护士。
  为了“小甜甜”护士,很多住院的不愿出去,没住院的盼着进来,可惜她呆的不是地方,住院至少得割盲肠,代价太昂贵。如果换到内科病房,绝对爆棚。
  医院的大楼为“工”字型,前面是门诊和“院办”,后面是急诊,外科病房在后面一栋楼的三楼。连接两幢楼的,是一条蓝色玻璃钢弧顶的走廊。
  除了当年在北京被人“修理”的骨断筋折,不得不住进301医院外,对这类地方我是敬而远之。有个感冒发烧,头痛脑热,吃两片“幸福”伤风素,挺过去了事。
  从小我就怕打针,小时候到医院看病,看见拿针管的医生,就吓得嚎啕大哭,包括现在去医院验血,针管还没扎到胳膊上,就呲牙咧嘴,浑身汗毛倒竖。
  想不到这回哭着喊着追护士,真是新鲜;有道是人生如梦,事事难料呵。
  我有个很奇怪的想法,真要追到手,两口子吵架怎么办。不用别的,她拿针管晃一晃,我膝盖肯定发软,扑通跪搓衣板上。
  一想到阿飘满脸冷笑,手持针管步步紧逼的模样,我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与我同时上电梯的,还有一个带眼镜的胖妞儿,一个由头至尾包装成护士的胖妞,一身白;我一笑,她以为是淫笑,扭捏半天。叮咚,三楼到了,我彬彬有礼做个“请”的姿势,胖护士羞涩地说:“谢谢。”一跳,跳到了电梯外。
  我追上前,道:“小姐请留步。”
  胖护士似乎早有准备,猛地掉转身:“我叫胡美丽。”她说。
  我一愣,没人要问你的名字呵;旋即明白过来,她以为我是专门搞暗恋的!于是不动声色地赞美道:“好美丽的名字,请问阿飘在哪个病
  房?“
  见我打听阿飘,她顿觉失望,慢慢摇头:“她在三楼,我是五楼的。”这时我才记起,人家摁的是五楼电梯按钮,我把人“请”到三楼干
  嘛!
  阿飘值夜班,五点半到。这是一个护士长模样的大姐告诉我的。
  现在是四点二十分。
  当时这位大姐正在写字,坐在护士值班室里,有模有样,就像外企白领。听说我找阿飘,从下往上打量我,表情严肃,当我是刺探军情的
  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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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干嘛的?”她冷峻得像武侠片中的冰魄神针。
  “我是她朋友。”
  护士长嘲笑地横了我一眼,只顾拿笔在纸上划拉,不再理我。
  “她在不在?”我有些着急。
  “打她电话。”
  “没开手机。”
  护士长站起来往外走:“少来这一套,你们这些个年轻人拿恋爱当饭吃也不分场合,现在是上班时间帅哥!”她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
  神了!她怎么知道我找阿飘是为了恋爱?
  “整天泡在医院里也不上班,那天还有个送花的,花能当饭吃……”说着她飘远了。
  看来追阿飘的还不少,我本来就心虚,这回麻烦大了。我像被针捅坏了气门,刚才的热情瞬间消失,戳在办公室门口发愣。
  “喂,怎么还没走?阿飘有男朋友!”护士长溜达一圈回来,冲我嚷嚷。
  “我不是那意思?大姐。”
  听我叫大姐,护士长的口气有些缓和,说:“那是啥意思?”
  “我……我是豆子男朋友,找她有事!”我心一横。爱咋的咋的。
  提起豆子,护士长从上往下打量我,脸上缓缓泛起笑容。看来她们认识。
  她告诉我,阿飘——五点半的班。
  现在还不到五点,时间还有富余。但是,此时热情顿消,心就像在冰箱里冻了一晚上,没半点热乎地方;剖开肚子一看,连血都是冰渣做
  的。
  阿飘的模样人见人爱,全深圳的精英都在追她,我一个当贼的算哪根葱?
  边想,边到了宝安南和嘉宾路的交汇口;以前那儿有个家具店,叫金海马,门口就是公交亭;到了公交亭,看来我该打道回府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心惊肉跳,就像空桶里注入一罐铅。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只在当年毛葳猝死前夕才出现过。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想。正在这时,我看到阿飘。就在马路斜对面。
  她手持紫色碎花布遮阳伞,穿一件粉红的连衣裙,脚步匆匆,顺着嘉宾路往交汇口的斑马线方向走。
  阿飘阿飘。血一下涌上我的头,使我顿时忘了一切;管不了那么多,先搭讪再说。
  我瞄了一眼交通灯,老半天了,还在那儿瞪着红眼睛。
  这就是命运,命运就是这般乖桀。就在我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一辆载人的摩托车驶进视野,它冲上人行道,急速向阿飘逼近。
  “留心抢包!”职业的预感使我差点叫出声。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摩托车后座上那个人一探身,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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