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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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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唉,世上面貌相似的人多得很。比方说那个……
那个姓叶的少年,就实在很像是风淡泊,可……可也不会呀?”
“也许他是风淡泊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呢?”
“不会的!风淡泊平生接触的女人,除了柳丫头和我,就只有那个辛荑了,可辛荑早已死了呀!”
“唉,这不是那不是!他要不是,逼着你找风淡泊做什么?”
“是啊!越想越奇怪。”
“那就先不去想。咱两个又聚到一起了,以后再想也不迟,有得是时间嘛。”
“大姐”
“嗯?”
“咱两个……再也不分开了,同生共死,好不好?”
“我就等你这句话!有你这句话,咱高邮六枝花就没白活一世”
“大姐……”
“……唉,我倒担心,大姐老了,你跟着大姐,日后可没童子……”
“坏坏坏,大姐坏!”
“……”
*** *** ***
叶家姐弟被解下了蒙面黑纱。
他们那天夜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榆林脱身,是因为有人暗中帮忙。他们不知道帮忙的是些什么人,人手有多少,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
但他们还是接受了那些人的帮助。因为他们需要。
也许那些人怀着什么更歹毒的目的,也许他们姐弟会因此而送命,但他们还是接受了。
就算是饮鸠止渴,也比活活渴死好些。就算是“才脱虎口,又入狼窝”,也毕竟挪了一个地儿。而“树挪死,人挪活”,要动,才能有机会。
他们被那些人弄出了四海客栈,塞进一辆蒙得很严实的大车里,很平安地驶出了城南门。
看来武家在榆林的威信并不怎么太可靠。这辆车没有受到任何拦截。
他们被蒙上了眼睛,但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人点穴下禁制。显然,那些人并不怕他们闹什么花样。
敢这么做的人,当然对自己的势力有足够的信心,对自己的属下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对自己运筹帷幄的本领有足够的信心。
他们知道自己被带进了一条船里。船是顺流而下的,水很急,可以猜到那会是无定河。
他们没有反抗,也没有显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他们就那么静静地并肩坐着,像两个入定的僧人。
他们的身边,也只有两个“看守”。他们能从湍急的水流声中听出“看守”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这两个“看守”的内功不弱。
但如果他们要脱身,这两个内功不弱的“看守”根本拉不住,就算再有二十个这样的好手也是徒劳。
他们有这个自信。
但他们没有想脱身的意思。就算别人赶他们下船,他们也不会走。
不知过了多久,船靠岸了,他们又被送上了另一辆大车。
换了三辆车,他们才开始步行。然后他们才到了这里,他们才能看得见身边的景象。
他们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大厅里。大厅沿壁摆着几十枝烛台,几十枝大烛的火焰将大厅里照得明晃晃的。
他们背后,响起了暗哑的“吱呀”声,想必那两扇门很沉重,关起来非常吃力。
大厅的正中,有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面对着他们。
除了他们姐弟外,整个大厅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
叶晴雪看清这个人的面目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人,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恐怖的一张脸。
这个人的皮肤雪白,眼睛明亮,嘴也长得不难看。
但他没有了两样东西。
他没有眉,也没有鼻子。
叶晴雪的心突突乱跳起来,连忙垂下了眼睑。她简直想转身冲出来。
叶晴亭却很镇定。这奇异的少年平静地直视着这个人的眼睛,就好像再诡异再恐怖的东西也不能使他惊慌失措。
他的声音非常冷静谦恭,他的礼数也非常周到:
“在下江南叶晴雪、叶晴亭,谢过阁下援手之德。”
盘腿而坐的怪面人伸手道:“些些微劳,不足挂齿。两位请坐。”
叶晴亭恭声道:“谢座。”
他一扯叶晴雪的衣袖,两人慢慢坐在了地上。
怪面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叶少侠这份定力,老夫十分佩服。唉——老夫生就这张诡异面孔,羞于见人,以免惊世骇俗。别说叶姑娘,就连我的部属也不敢直视。”
叶晴雪头垂得更低。
叶晴亭微笑道:“阁下,贵属下日前曾转达阁下之意。在下等此来,还望阁下指点迷津。”
怪面人道:“叶少侠可否说明一下,少侠要找那个人的目的。”
叶晴亭道:“阁下一定要知道吗?”
怪面人沉声道:“一定。”
叶晴亭想了想,道:“此人和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必欲杀之而后快。”
怪面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叶少侠莫非在戏弄老夫?”
叶晴亭平静地道:“不是。”
怪面人低笑起来,诡异的笑声在大厅中回荡:
“哼哼哼哼……”
叶晴亭仍然不为所动:“阁下何故发笑?”
怪面人笑声一顿,森然道:“叶少侠,老夫并非是那么好戏弄的人。”
叶晴亭淡淡道:“谁想戏弄‘春闺梦里人’,那才真是自掘坟墓。”
怪面人浑身一震,双目中寒光暴长,声音也变仄了:“你的见闻很广。”
叶晴亭悠然道:“承蒙夸奖。”
他们就像两个无畏的对手,在交锋前死死对视着,希望凭自己锐利的目光将敌人击倒。
怪面人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他就像是只狞恶凶猛的雄狮,正在聚集全身的力量,准备全力一搏。他的宽大的衣袍下似乎有强悍的气流在涌动,好像随时都会突然飞起来。
叶晴亭还是那么安详。这安详的风度和他的年龄是如此格格不入,使他浑身都透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异的魅力。
叶晴雪仍然垂着眼睛,但已暗暗握住了剑柄。她虽然很害怕对面的怪面人的杀气和诡异的面孔,但她将不惜以死来捍卫她的少主人,她的公子,她心中的天神。
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的使命,是她的主人的命令,而且也因为那几个美妙得令人晕眩的夜晚里,他给她的幸福和迷醉。
在那以前,她只是他的侍女,是他练功的工具。她对他的胴体一点也不熟悉,可从那个奇异的夜晚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那时起,她就不存在了。她已成了他的一部分。
大厅中,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充满了一种爆发前的危险的恐怖。
然而爆发并没有来临。
怪面人眼中的杀气飞快地消失了。他的眼睛虽然还是那么明亮慑人,但已不再有杀气。
他的声音也平静多了:“你实在是个很奇异的少年。”
叶晴亭道:“我很普通。”
怪面人道:“你有一种强烈的控制别人、摧毁别人的欲望。
怀有这种强烈欲望的人,绝对不会普通。”
叶晴亭淡然一笑。
怪面人缓缓道:“可你还年轻,你不可能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只有一种解释——那不是一种欲望,而是一种武功,一种极其可怕的武功。”
叶晴亭的目光颤动了一下。
怪面人阴森森地道:“我曾经见识过———亲自见识过这种武功的可怕。那是在很多年以前。和我同时见识过这种武功的人,还有很多,其中就包括你要找的人——风、淡、泊!”
叶晴亭僵住。
怪面人眼中露出了凄厉怨毒的神情。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低吼。
“我到现在,到现在也还忘不了这种武功的可怕,忘不掉它带给我的屈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称‘春闺梦里人’吗?
你们知道吗?”
叶晴雪轻轻颤抖起来,似已忍受不了这种声音。
叶晴亭极力用平静的语气道:“不知道!”
“不知道?”怪面人厉声道:“嘿嘿,不知道?不错,除了我自己,这世上没人知道!”
叶晴亭道:“而且,你似乎也不愿让别的人知道。所以你戴上了这张恐怖的面具,希望别人认不出你的真实面目,所以你才杀掉有可能认出你的人,比如说,武多余和苏俏。”
怪面人牙齿咬得格格响。
叶晴亭又道:“你原先出身名门,曾经有过显赫的名声,曾经是江湖名侠、武林巨星,可你被那种神奇的武功打垮了,你无脸见人,你只有躲起来,躲在西北,远离你的故乡,远离熟悉你的亲人,远离你喜爱的生活……”
怪面人居然渐渐平静下来了。叶晴亭的目光和声音里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使狂躁凶残的人一下子发现自己心灵深处最温柔、最凄清柔婉的地方。
怪面人的眼光已变得忧愁、变得温柔。
叶晴亭轻叹道:“所以你组织了‘春闺’这个组织,你招罗的都是一些你以前十分痛恨、十分鄙视的人,你做的都是你以前最看不起的事。你绑架、勒索、抢劫,替别人杀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你都做。为什么?就因为你自暴自弃,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在自我折磨……”
怪面人又变得怨毒愤恨、杀气腾腾了。
叶晴亭朗声道:“可是你不要忘记了,在你的故乡,在你的家里,在寂寞的春闺里的那个人并不知道你已不能回去见她了,她还在等你,她还在苦苦地等你回去……”
痛苦、悔疚、疑惑、恐怖出现在怪面人眼中。
叶晴亭柔声道:“你为什么不回去呢?你为什么不回去,不回到她身边,慰抚她寂寞的芳心呢……”
怪面人嘶声道:“她、她已经把我忘记了。”
叶晴亭断然道:“你撒谎!你这么说,是在污辱她,是在污辱她坚贞美好的节操,更是在污辱你自己!你知道,你明明知道,她还在等你!”
怪面人肩头一阵轻颤。
叶晴亭缓和了一下语气,喃喃道:“你这么做应该吗?你不该想想,你对她的伤害有多重吗?你就这么忍心吗?也许你是在害怕,怕她不会原谅你,可你也不想一想,她怎么可能忍心责怪你,她怎么忍心?就算她小小的罚你一下,你难道不该甘心领受吗?人生一世,还有什么比‘情’字更重?你告诉我!”
叶晴雪已泪流满面,她已被深深地感动了。
如果她知道,叶晴亭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为了控制怪面人的心神,她还会这么感动吗?
如果她知道,叶晴亭并不清楚怪面人的身世经历,而是仅仅凭着敏锐冷静的洞察力穿透了怪面人的心扉,她还会这么感动吗?
怪面人忽然跳了起来,嘶叫道:“我要回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叶晴亭凝视着他,柔声叹道:“你是该回去了。她在等你,在苦苦地等着你呢!”
怪面人冲向厅门。
叶晴亭在他背后悄悄嘘了口气,轻声道:“谢天谢地,我总算不负所托。”
怪面人立即回身:“是她叫你找我的吗?是她吗?”
叶晴亭点点头:“是的。她还让我转告你,她将每天都在你们初次相会的地方等着你。”
他的声音是如此深情,他的神态是如此深沉,还有谁会不相信他的话呢?
更何况怪面人的心智已完全被他控制了呢?
叶晴亭又叹了口气,拱手道:“还有一事.请务必成全——
在下出门时,还有一个人重托在下打听风淡泊的下落。”
怪面人摇头道:“我不知道风淡泊在哪里。”
叶晴亭僵住。
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这个怪面人交锋,目的就是为了打听风淡泊的下落。
他真恨不能立即杀了怪面人。
但他没有。
怪面人虽然心智已迷,但武功仍在。凭他叶晴亭现在的身手,还杀不了怪面人。就算他侥幸得手,厅外那么多杀手也不会放过他。
他只能隐忍。
*** *** ***
潘造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对自己最可靠的十八护卫的武功也很有信心。
若非这次的生意太大太扎手,他不会亲自出马的,更不会带十八护卫同行。
这十八护卫都已跟了他至少十年了,他已把他们每个人都训练成了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将。他赐给他们再生的机会,他们则以绝对的忠诚为他效命。
对付一般的事件,有一名护卫出面已足够。就算是四年前抢劫的一千官兵送的库银,他也只遣出了十二名护卫。
可这回的生意不同,潘造化不仅尽遣十八护卫,而且亲自出马督阵。他甚至还在腰间插了两柄短斧。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潘造化的兵器并非长鞭,而是斧,短小精悍的利斧。
这两柄短斧,他已有十多年没用过了。原因也很简单,值得他用斧的对手少而又少,少得可怜。
这趟生意是劫镖,劫的是一趟价值十五万两银子的红镖。
潘造化并不清楚是谁投的镖,但他清楚镖车里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这趟镖是大同府的“仁义镖局”保的。仁义镖局可算得上是西北一带数一数二的大镖局,生意遍及西北各府,总镖头“仁心义胆”李仁义不仅有一身好武功,更有广交武林豪杰、江湖好汉的本领。
所以“仁义镖局”的招牌硬,名气大,声誉好,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只有吕梁十八寨的强盗头子潘造化不怎么买李仁义的面子。潘造化一旦决定要“做一票”,那怕这一票是他亲爹押的,他也照做不误。
然而潘造化很小心很谨慎。他已得知,押送这趟红镖的除了“仁心义胆”李仁义和仁义镖局的四名最负盛名的镖师。
二十四名强悍精明的趟子手外,还有被重金聘来的六位“高人。”
不是“高人”,请了来当然没用。要命的是,潘造化只晓得他们肯定是“高人”,而对他们的身份地位、武功家数一与不清楚。
他们都有很朴实的名字,他们的衣着也很普通,神情也都老实得很。
潘造化吃不透这六个人,可又必须做这一票,于是潘造化就在事先做了极其周密的安排。他给每一名护卫都备了三个一流高手,准备来一个“十面埋伏”。
为了安全稳妥起见,他把伏击的时间定在黄昏,而将伏击的地点定在崞山南、芦板寨北的一片乱石丛中,从这里,他们可以看见镖车,而镖局的人却无法发现他们。
潘造化已打听确实,镖车必经这条路。
天色已黄昏,潜伏在石堆里的潘造化和他的于下们都听见了北面远远响起的喊镖声——“仁——心——义——胆——镖——行——西——北——”
“——武——维——扬——……”
生意来了。
潘造化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巨石后面的草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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