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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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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维——扬——……”
生意来了。
潘造化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巨石后面的草堆上,闭目养神。
他的护卫们都已完全明了该如何下手,用不着他再费心布置,而且他也希望今天无需他亲自动手。
他只要督战、指挥就行了。
他很快听见了不远处的呼喝厮杀声,他的第一路埋伏已经发动了。
可转眼间,厮杀声消失,他听见了他的手下们已远逸的狂笑声。
一触即退,不求全功,这就是他制定的扰敌策略。
这策略看来的确够高明,他已听出镖局里有两个人受了伤。
接着又是第二路、第三路……
九路埋伏的土匪,每一股都很精干强悍,擅长突然袭击,擅长虚张声势,擅于利用地形掩杀和后退。
流动性和战斗力都很强的土匪很显然已完全控制了局面。他们闪电般的偷袭、诡异的杀法和一接即走的战术,使镖局的人马伤亡惨重,心惊肉跳,每行一步,都会付出血的代价。
潘造化几乎已能肯定他这一票又做成了,而且做得肯定会非常漂亮。也许再过片刻,镖局方面就会全军覆灭,那就用不着他这一路埋伏了。
他也带了三个人,三个人都是超卓的杀手,杀起人来毫不留情。
潘造化听见自己的一名手下正轻手轻脚往自己这边跑,声音压得很低:
“老大,他们快不行了。”
潘造化忽然觉得心神一震,想也没想,眼睛还没睁开,人已接连滚了几滚。
他猛一睁眼,恰见那名“手下”的利剑毒蛇般刺中他刚才坐过的草堆。
那不是他的“手下”!
潘造化骇异之极,但并没有失去镇定。一探手,短斧已在手中。
潘造化冲出,右手一斧砍在那人的后颈上。
那个人一剑刺空,尚未及收势,已被潘造化砍死。
潘造化旋身,右手斧再扬,格开了一杆飞刺而至的铁枪,闪电般欺进中宫,一脚揣在第二名“手下”的下阴。
转眼间格杀二敌,潘造化的武功不可谓不高,他的运气不可说不好。但要命的是,他很快就发现,他杀死的两个人,的确是他带在身边的两名杀手。
他也马上警觉出,在他格杀他们之前,他们就已死了。
他们是被人推到他身边的。
潘造化更冷静了。
他隐隐觉得,这趟镖实际上是一个圈套,有人要杀他。
是谁在幕后?
潘造化提斧兀立,谛听着周围的声音。
厮杀声已停。
谁赢了?是仁义镖局,还是吕梁好汉?
潘造化已不能肯定。
他也不需要去想结果,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逃!
逃出这个圈套,逃回吕梁。
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
潘造化狸猫般轻巧地钻进了乱石丛中。他想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已降临的夜幕,逃出去。
逃出去就是胜利。
可是,他没有逃出去。
他刚刚靠近一块岩石,那岩石里已进出了一点寒光。
这一点寒光就钉在潘造化的咽喉上。
那并不是岩石。
那是职业刺客,是天下最神秘、最血腥、无影无踪、追魂杀魄的刺客。
潘造化站稳,怒视着暮色中的那块“岩石”,似乎想看清楚是谁杀了他。
暮色深沉。
*** *** ***
楚叛儿听到潘造化的死讯时,已进了鱼河堡。
他在一家阴暗湿热的小酒馆里喝酒,听到酒客们正在议论这件事。小酒馆里的顾客都是三教九流的下等人,而这个小酒馆的“风格”又很对他们的脾气,所以生意很不错。
他们的嗓门是随着进肚的酒变多而增大的。没多久,他们的议论已变得像争辩,离骂架不远了:
“怎么?你说仁义镖局没这个能耐?”
“怎么了?俺就是这么说!凭他李仁义和他手下那几块料,绝对吃不了潘造化和吕梁十八铁卫。”
“嘿嘿,俺看你是睁眼说瞎话!明摆着的事嘛——潘造化死了,十八铁卫无一生还,可仁义镖局方面,损失就小多了。
至少,李仁义就还活着!”
“你他奶奶的才念过几句书,晓得啥叫‘无一生还’?不是俺瞧不起你,胡子!你要说你配骡子配得好,得,俺服你,可你别瞎掺和这江湖道上的事!”
“他妈的你骂人?!”
“骂你咋啦?不能骂呀?”
……
众人七嘴八舌,才将两人拉开,但议论并没有中止:
“要说呢也是!李仁义仁心义胆,场面活,潘造化呢人多势众,功夫好,按理说这镖该劫下来吧?邪了!”
“也难说!听说仁义镖局请了许多高人押镖,潘三鞭这回等是撞上太岁了。”
其间不知是谁冷笑着大声道:“俺说你们笨,你们一定不信。这明摆着是有人设的套儿,你们看不出来就不要乱说。”
“下套儿?什么套儿?”
“你们也不想想,芦板寨一直就是潘造化那帮人的地盘,仁义镖局这许多年走过芦板寨没有?再急的镖,也得绕着走哇!”
众皆愕然。
酒馆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半晌,才有人迟疑地道:“仁义镖局这么做,不怕潘造化的手下报复吗?”
那人冷笑道:“报复?找谁报复去?仁义镖局已经散摊子啦!今天下午俺听人说,李仁义也没熬过去,伤得太重,昨天就死啦!”
“李仁义也死了?”
“镖车呢?”
……
楚叛儿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听着,他的心里却疑云重重,乱成了一团麻。
——传闻是不是真的?
——潘造化和他的十八名护卫一齐出马,居然会全军覆没,败在仁义镖局手下?
——李仁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潘造化门前走镖?
——如果这是个圈套,那么是准设计的?是谁在幕后操纵着?
楚叛儿想不通,但又不能不去想。酒一杯一杯倒进嘴里,可已经没了滋味。
怎么会这样?
楚叛儿是三天前过河的。他并没有易容化装,也没有躲躲闪闪,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在大道上,哪儿人多就从哪儿走。
他实在是够招摇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要知道武家并没有追回搜捕他的武林帖,他要想打架动刀子,一天里至少有二三十次机会。
但他不怕。
他已不想再逃避下去。他要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去榆林调查真相,如果有人要捉他去领赏钱,他就随他们捉去。
反正最后他们还是要将他押送到榆林。他希望能对武家把事情解释清楚,把真凶找出来,把真相弄明白。
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勇敢地去面对艰难困苦。
他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做了。
奇怪的是这几天陕北道上的武林朋友似乎都怕冷留在家里了,这一路上居然一点麻烦也没有,没人盯他的梢,也没人想找地的碴儿,甚至没人想“认识”他。
他有一回差点和黄河老船帮的几位香主撞了个对面,可他们斜眼瞟膘他,就绕进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楚叛儿还是想不通。这个春天里,他想不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走出店门,楚叛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外面实在太冷了,冷得楚叛儿忍不住想再回到身后的小酒店里去。
人群是温暖的,而孤独行路的人,就会觉得冷而且萧瑟。
孤独就是一种冷,是一种比置身于凛冽的北风中更冷的冷,是心灵的冷。
孤独的楚叛儿,走进凛冽的北风里。
鱼河堡是个相当大的城市,可现在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很难见到一个行人。
楚叛儿沿街走着,他希望能找一家客栈,找个房间,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虽然天很黑,客栈门口挂的那两盏灯笼也不很亮,而且这个人站在阴影里,楚叛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楚叛儿又惊又喜,大笑起来:“哈哈,怎么你在这里?”
这个人冷笑道:“我在这里。”
楚叛儿冲过去抱着他肩膀,大笑道:“老天有眼,总算看见一个朋友了!”
这个人恨恨地瞪着他,半晌才恶狠狠地道:“老天有眼,我总算还没被你害死!”
楚叛儿笑道:“别这么说。你再这么说我要脸红了。喂,你怎么跑出来的?”
这个人咬牙切齿地道:“我怎么跑出来的!亏你还有脸问!你他妈的只顾自己逃命,把我抛下不管,我还有什么办法?我只好自己卖自己!”
这个人当然就是“二杆子少侠”秦川秦大少,武家的女婿。
楚叛儿一怔,松开手退了两步,吃惊地道:“你自己卖自己?”’
秦川怒道:“就是!”
楚叛儿眨了半天眼睛,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恭喜,恭喜。”
“恭个屁的喜!”秦川气呼呼地道:“我真恨不能狠狠揍你一顿,出出这口恶气。”
楚叛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川瞪眼道:“这里好,我高兴在这里。”
楚叛儿叹道:“这么说,你是奉命来找我的了?”
秦川大怒:“放屁!是他们请我来的!”
楚叛儿瞟着他,笑道:“何苦来?生这么大的气,值吗?
喂,说真的,你怎么找到我的?”
秦川气哼哼地道:“你不冷啊?你不冷我还冻得够呛呢!
我给你订好了房间,进去说!”
进了房间,楚叛儿就僵住了,站在那里活像根木头。
秦川冷笑道:“这是你自作自受,报应临头,可别怪我不够哥们意思。”
房间里居然还有人。两个年轻的女人。
其一当然是“大秧歌”武翠娥,另一个却是楚叛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武卷儿!
武卷儿怎么也在这里?
楚叛儿觉得嘴里有点发苦,脑袋木木的,好像锈蚀了的水车,转不动。
武翠娥脸红红的,和天下所有的新媳妇一样爱害羞。她和楚叛儿打招呼的口气,也是含含糊糊的:
“大兄弟,你可来了。”
楚叛儿“啊啊”两声.回过神来,连忙作揖道:“恭喜!恭喜。”
他没敢再看武卷儿。他原以为他从此往后不会再怕她了,可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怕她。
秦川怨声恶气地笑道:“翠娥,我们回房去。”
他们已经出门了,秦川回头说了一句:“楚叛儿,你要把小肖的事交待清楚。”
“小肖?”楚叛儿愕然:“哪个小肖7”
房门已关上。
楚叛儿摸摸冻得发癌的耳朵,喃喃道:“小肖?小肖……”
武卷儿一直很端庄地坐在椅中,一直没正眼看过他,现在终于将冰冷的目光凝注到他脸上:
“你不知道?”
楚叛儿茫然这:“不知道。小肖是谁?”
武卷儿道:“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你知道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晓得你也个知道谁是小肖。”
楚叛儿正色道:“我的确不知道。”
武卷儿似乎暗暗松了口气,声音也柔和多了:“不知道就算了。也许世上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只是秦川开玩笑说说的。”
楚叛儿忙道;“不错,这小子开起玩笑来实在没谱——不过,你找我,不会是为这个吧?”
武卷儿脸色一寒;“为哪个?”
楚叛儿道:“那个小肖啊?”
武卷儿冷冷道:“这么说,是有小肖其人了?”
楚叛儿道:“我不知道。就算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武卷儿慢慢道:“我会查出来的。现在先不谈这个。我问你,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楚叛儿苦笑道:“逃命。”
武卷儿道:“逃命?逃命你还敢到鱼河堡来?”
楚叛儿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地道:“我准备去榆林,查明真相,找出真凶。”
武卷儿森然道:“你明明知道,我们家一直在追杀你,你还敢去榆林?”
楚叛儿道;“我只能去。”
“为什么?”
“躲的越远,黑锅背得越牢,而我不想替别人背这口黑锅。”
武卷儿瞪了他许久,才转开了视线,冷冷道;“你见过潘造化了是吗?”
楚叛儿低声道:“是。”
武卷儿道:“潘造化死了。”
楚叛儿垂下头,喃喃道:“我刚听说。”
武卷儿冷笑起来:“刚听说?”
楚叛儿讶然道:“我的确是刚听说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武卷儿逼视着他,寒声道:“楚叛儿,你不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吗?”
“什么事?”
“你刚到榆林,我五哥就被杀了,你见过的过三眼和程四娘也被杀了。你过了河,刚见到潘造化,结果是潘造化也死了。”
楚叛儿瞪大了眼睛:“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是我害死了他们?”
武卷儿冷笑不语。
楚叛儿愤怒了:“我也见过你,你怎么没有被人杀死?我还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怎么也没死?”
武卷儿还是不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他,牙齿咬着下唇。
楚叛儿暴跳加雷:“我怎么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怎么晓得是哪个王八蛋在后面捣鬼?你五哥是死在我面前不错,但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他是被人暗杀的,杀人灭口!”
武卷儿不出声。
楚叛儿忽然冷静下来了,站在那里,两眼发直.好像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念头骇住了。
武卷儿盯着他,幽幽道;“你在想什么?……喂,你想到什么了?”
楚叛儿似乎没听见,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白得怕人。
武卷儿眼中现出惊惶,人也坐不住了,快步走到他身边,惶声道:“喂,怎么了?”
楚叛儿还是不理她。
武卷儿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扯扯他袖口,柔声道:“出什么事了?”
楚叛儿微微一惊,哆嗦了一下,退开几步,瞪了她一眼:
“你说什么?”
武卷儿脸儿涨得彤红,眉毛也竖了起来。她想保持刚才那副冷冰冰的神态,|Qī|shū|ωǎng|可已经做不到了。
她跺着脚,气冲冲地道:“我让你不要在这里发痴!”
楚叛儿似乎还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发痴?谁发痴?”
武卷儿尖叫起来:“你!”
楚叛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这个样子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他就怕她冷傲沉默不理他,就像他前世欠了她许多债似的。”
武卷儿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我在问你话哪!你听见没有?”
楚叛儿扭头望着墙壁。
武卷儿狠狠一拳打在地肩上:“你混蛋!”
楚叛儿猝不及防,被打得退了三四步,撞在墙上。
武卷儿踏上一步,飞起右脚踢了过去:“打死你!”
这一脚没踢着,楚叛儿贴墙一滑,避开了。
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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