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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城有多远-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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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莎其其格牵著她,把她带到火塘附近,自己走回她原来呆的位置,捡起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布偶,来到她的身边,陪她玩耍,给她讲童话故事。
  顿珠啃饭啃了一半,伸手抓起了一只羊腿,先递给顿月,顿月埋头啃白饭,不肯拿羊腿,顿珠只好拿回来,咬了一口。
  入了深夜以後,顿月侧躺在卧室的床上,在漆黑一片的气氛里,听到外面传来小孩子的愉快笑声,不由浑身发颤,轻轻咬牙,背部不断溢出冷汗。
  顿珠贴著他的背部,睡在他的身旁,忽然翻身,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摸了摸他的背部,指尖一片濡湿。
  “你怎麽了……夜间盗汗?”
  顿月紧紧闭著眼,咬紧牙关,不说话。
  顿珠掀开被子,抬起上半身,拉著顿月的手,可是拉不动,顿月不肯起来。顿珠不得不劝他:“衣服湿了要马上换下来,不然这样盖著被子会生病的。”
  顿月仍是不动。
  顿珠点灯,靠近他,看了看他的脸,才发现他不太对劲,抓著他的肩臂强行扶起来,深度关心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真的生病了要跟我说啊!”
  顿月屈起双膝,紧紧抱住膝头,埋著头,在微微发颤,冷汗依然在不断溢出,外面,梅朵旺姆愉快的笑声也没有消停过半分。
  顿珠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著急从内心扩散至外,急道:“你说话啊!”
  顿月紧紧抿唇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外面……有孩子在笑……”
  顿珠愣了愣,爬下床,穿上拖鞋披上外衣,打开房门,听到一阵时而降时而升起的女童的笑声,是从自己的卧室里传来的。
  他立刻摸黑走向自己的卧室,那里房门没有关紧,墙上露出了一条很清晰很亮的缝隙。他只单手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在看到仍然在床上和母亲玩耍而没有乖乖睡觉的梅朵旺姆,顿珠不由变得严肃,打断了她的笑声:“怎麽还没睡,已经很晚了。”
  梅朵旺姆回头,一看到他的脸庞,就立刻缩进葛莎其其格怀里,像只小麻雀一样,心惊胆战地看著他。
  葛莎其其格搂著梅朵旺姆,平静地回答:“今天晚上特别的闹腾,哄她睡也无济於事,只好先让她玩一会儿,玩累了自然就想睡觉了。”
  顿珠说:“你别带坏她了,让她早点睡,她半夜嘻嘻哈哈的,别人要怎麽睡觉。”
  从严肃的脸色和不太温柔的语气来看,葛莎其其格认为他这是在责怪自己不好好教孩子,心里开始不太高兴,嘴上不爽道:“你以为我不愿意吗……”
  顿珠面不改色,命令道:“你是她阿妈,怎样也要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乖乖睡觉,实在不行,你就带著她回娘家去吧。”
  话落,门关上了,他转身走回了顿月的卧室。
  葛莎其其格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反驳,只得让自己冷静下来,劝劝自己的女儿:“好了好了,睡觉吧,别玩了,你阿爸发火了,再玩就要打你屁股……”
  顿珠把门关上了,看了看床上依然抱著双膝埋著头的顿月,走到床前,坐在床沿,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安慰道:“她们已经开始休息了。”
  顿月的头动了动,脸缓缓转了过来,朝著顿珠,表情放松了也平静了下来,低垂著的眼眸泛著丝丝困倦。
  顿珠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立起身,从柜子里随意取出一件舒适的衣服,递给他。
  绕到床的另一侧,顿珠扯下外衣,站在灯光面前,回头再度看了看顿月,看著他脱下了被冷汗湿透的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和背部,看著他散发出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男性肌理和骨骼的线条,有点儿入神。
  顿月用脱下来的上衣随手擦了一下身上的汗,再穿上干衣服,把汗湿了的上衣又随手扔出床外,躺下去,盖上了被子。
  顿珠看到他终於安心地睡下了,自己也终於安了心,灭了灯,陪他一起睡。

作家的话:
这麽冷的天还下著雨,一个老爷爷还站在路边卖伞
我从摊子前经过几次,冷冷清清的,几乎没客源
於是我……买了一把墨绿色的雨伞……没有讨价还价……
他说25元,我就给了他25……




坛城有多远 39

  第三十九章
  
  第二天,一家人吃过午饭以後,顿珠才离开家,携上顿月,一起去了阿布雨堪寺。午後这个时间,大家都开始休息了,是不错的拜访时间。
  雀倍琼布仁波切正站立在寺院里的篮球场的一个角落,悠然抱臂,笑看那些年轻的僧人投入地打篮球,看著他们为喜爱的运动挥汗如雨,他觉得这样才是蓬勃朝气。
  他虽然没有加入其中,心却已经和他们在一起激烈地打篮球,和他们分享朝气。
  顿珠顿月到来,由一位老喇嘛引到了这里,仁波切一回头,就向他们慈祥一笑,又继续看著僧人们打篮球。
  顿珠携顿月走上前,向仁波切合十,微微鞠躬。顿珠尊敬道:“我来见您了。”
  仁波切两眼直直盯著在僧人手中跳动的篮球,回道:“医院的工作怎麽样了?你有得到什麽,金钱,还是经验?”
  这是个很现实的好问题,顿珠没有犹豫太多,直接道:“我想,大概是双收。”
  仁波切微笑起来:“双收最好不过了,但你不要忘记了,在工作中切勿忘记自己的本性。医院,也是个大千世界,披著医生神圣白褂的邪魔也是有的,你要是,听信了他,被他勾了去,永远都回不来了。”
  顿珠诚恳道:“谢谢仁波切指点。”
  仁波切缓缓抬起右手,指著篮球场上,说:“有没有兴趣和他们比赛?”
  顿珠望过去,看了看那几个浑汗如雨地争夺著篮球的僧人,惭愧道:“我不会打球。”
  仁波切哈哈笑了几声,脱口:“年轻,总要展现活力,不要等人老珠黄了,才想念年轻时的活力。”
  顿珠再度望了一眼争夺篮球的场面,没有说话,心里却默然认同。
  仁波切忽然转身,移步,顿珠也带著顿月跟了上去。
  仁波切边走边说:“你来见我,一定有事情吧?”
  顿珠低头,答道:“您前後寄给我两封信,我实在……看不明白。”
  这件事,仁波切心里早有预料,平静道:“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说,却又不得不跟你说。”
  整句话,顿珠只明白了一件事──雀倍琼布仁波切有事情要说,而且这件事必须要当面对自己说才行。
  他觉得自己放弃了旅游的机会而跑回来是对的,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一次重要的交代。他对仁波切说:“是什麽事情?我很想知道。”
  仁波切委婉地回答:“我原以为你是一个人来,可惜你舍不得你弟弟,所以,你们回去吧……”
  顿珠回头看了看顿月。顿月也看了看他,然後低下头,黯然起来──觉得仁波切在嫌弃自己多余的存在。
  顿珠说:“只能和我一个人说,顿月不能听麽……?”
  仁波切回头,遗憾的微微一笑。
  顿珠停步,看著他往前走,没有再跟上,一转身,拉起顿月的手,往回走。
  又过了两天,是下午的时间,宗嘎带上顿月出去了,去牧场。顿珠借这个机会,自己一个人再度来到了阿布雨堪寺。
  同样的,有一位喇嘛,引他进了一间光线很弱的、看起来有些昏暗的休息室。
  顿珠自己掀起了吉祥结图案的藏式门帘,单独走进去,先向雀倍琼布仁波切合十,得到允许後,才坐下来。
  仁波切张口,只先问他:“在你眼里,生命是什麽?”
  顿珠想了一想,才回答:“大概是……可以看见大千世界,有自己的私欲,为了活著而活著。”
  仁波切又问:“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生命,他还会活著麽?”
  顿珠肯定道:“当然不能。”
  仁波切说:“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有些人,本来已经失去了生命,却依然活在亲人的身边,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顿珠愕然起来,困惑地看著仁波切,片刻才道:“是……活著的人的幻觉麽?”
  仁波切轻轻摇头,注视著他,又问了第三个问题:“你对你弟弟顿月的感情是什麽,能不能告诉我?”
  话题忽然间转变,让顿珠更加困惑,低头抿著唇,不敢回答。
  仁波切开示自顾猜测:“是兄弟之间的亲情,还是别的什麽?”
  顿珠不由暗暗用左手握紧右手,但仁波切的问题不能一直无视著不回答,这样是对活佛无礼的行为。
  在犹豫了片刻以後,他只是轻轻问道:“您觉得……是什麽样的感情?”
  仁波切平静地回答:“大概,是夹杂著亲情,却又高於亲情的,发生在同性之间的……与某种私欲有关的无法割舍的感情。”
  顿珠极为震惊,然後愧疚似的,拜在地上,额头与地面接触,许久都没有起身。
  仁波切看著他,说:“看来,我全全猜对了,实情果然是如此。”
  顿珠央求道:“求您不要说出去,不要让我的父母知道!”
  仁波切说:“有血缘的男女乱伦的事情,很严重,何况是兄弟之间,不过,你和顿月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姑且轻一点。”
  顿珠有些发颤,但面对著仁波切,他只能实话说了:“我爱顿月!我爱他!我承认,我是为了不想看到他痛苦才学医的……”
  仁波切说:“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你娶了其其格,让她怀了身孕。”
  顿珠抬起头,脱口:“不是这样的!其其格生下的孩子,不是我的……”他缓缓直起腰,左手紧紧地握著右手,满心痛苦地往下说:“是顿月的……梅朵旺姆的父亲,是顿月。他们在我学医的时候,偷偷发生了关系……”
  仁波切叹息起来:“真是一段痛苦又纠结的感情……”
  顿珠痛苦地说道:“我不能让其其格抢走顿月,我不能让顿月对她倾心,所以我娶了她。仁波切……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仁波切答道:“在我看来,你做错了。在那一场龙卷风,顿月误会你的感情,牺牲了他自己而祝福你的幸福。”
  顿珠想著现在的幸福生活,压下了沈在心底的过去的痛苦,安慰起自己:“最起码,顿月後来活著回来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仁波切垂眸,脸上浮起了一丝遗憾,生生拆毁了他的安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现在不过是在幻梦之中,你愿意接受事实并且醒过来麽……”
  顿珠惊愣,看著他:“什麽幻梦?仁波切,您在说什麽?”
  仁波切抚著自己的心口,惭愧道:“这几年来,我一直为自己所做的一件事忏悔,身为活佛,我违背了密宗的法则,也违背了佛法,我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你。”
  顿珠困惑万分:“您……想要对我说什麽?”
  仁波切抬起头,说道:“我知道我要是把真相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相信,所以,我才前後寄出两封空白的信。”顿了顿,缓缓道:“我怕你接受不了……顿月早就已经死去的事情,在那场龙卷风……”
  顿珠瞪大眼睛,哑然片刻,才难以置信地脱口:“这不可能!!顿月明明,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他只是中了魔咒!”
  仁波切说:“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在那一场龙卷风过後,我们一起去找他,但谁也没有找到他,但是,关键在於三天以後,我对你们所有人都隐瞒了,我找到了他的尸体,在山坡下靠近河流的地方,周身的骨头大部分都粉碎了。”
  顿珠无法冷静,脱口:“可是他现在,正和家里人在一起啊!您难道要告诉我,那是他的鬼魂吗!”
  仁波切平静道:“不,他的灵魂和他的肉身在一起,现在的他,是他的阿赖耶识。”
  顿珠瞪大眼,怔怔地看著仁波切:“阿……赖……耶……识……?”
  “是佛法所言的意识。我当时,将他的尸体带回了寺院,藏在了一个地方,但是,凡是尸体就总有被发现的时候,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愿,大概是愿力的影响,那天晚上,新制的坛城忽然消失了,我听说了这个消息,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仁波切缓缓说道。
  顿珠怔怔地望著他:“您难道要告诉我……他和坛城……”
  仁波切肯定道:“他的尸体进入了坛城,进入了活人所不能抵达的世界,鬼怪和神明也不能抵达,是一个未知的平行空间。我猜想,大概是因为你天天想念著他,你的愿力很大,让坛城放出了他的意识。”
  仁波切盯著他,又问:“你仔细想一想,现在的顿月出现以前,家里发生了什麽事?”
  顿珠努力回想了一遍,回答:“一只绿孔雀……是一只绿孔雀,我和它一起睡,後来它不见了,我身边出现了一个婴儿,婴儿……变成了顿月……”
  仁波切点点头:“这就对了,那孔雀是文殊菩萨的坐骑,消失的坛城,正是文殊菩萨坛城曼陀罗啊……”
  顿珠的十指,不禁暗暗握紧,低垂著头,执迷不悟吼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您在对我开玩笑……”
  仁波切长叹一声,无奈道:“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胡言乱语啊,我也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在某天夜里,顿月的灵魂在呼唤我,他说他很痛苦,想要安息,想要轮回,却因为你的愿力牵著他而没有办法离开坛城,灵魂无法轮回。他哭著求我,说自己已经知足了,说你已经对他倾诉了真心。”
  顿珠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再度一拜,额头磕在地上,恳求道:“仁波切……,求您不要再说了,不要打破我的美梦,我的幸福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失去这个幸福……”
  仁波切无可奈何,却又必须严厉,说道:“你在幻梦中享受幸福,是对顿月灵魂的折磨,你忍心让他的灵魂无法超度,永远在坛城里痛苦的徘徊吗?”
  “我不想失去他……”顿珠伏地,细声哭著,眼泪都把衣袖湿透了。

作家的话:
这一章就是全文的真相,也是文名叫‘坛城有多远’的原因
这篇文讲的就是生与死,香巴拉(极乐世界)
四十二章完结




坛城有多远 40

  第四十章
  
  雀倍琼布仁波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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