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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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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没有子嗣是大臣们反对我的借口,却又恰恰是使皇帝下定决心,立我为后最后的也是最重的砝码。
钦天监奉命连观天象,终于卜五月十二为册封大典之吉日。
而五月乃牡丹花盛开最灿烂的时节,正与册后日子交相呼应,于是少不得有趁机巴结奉承我之人,流传出立我为后正是天命所归,顺应天意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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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司连夜赶制棉衣①,洛阳源源不断地运来各样品种的牡丹以作为庆典之用,后宫妃嫔、朝廷大小官员则纷纷递上贺表和贺礼恭祝我晋为皇后,臣国友邦则遣使者贡来土产野味,一时间宫中来往络绎不绝,四海之内珍奇异宝皆聚集宫中……
我则由雎鸠宫搬到凤仪宫,倒着实叫善善他们忙碌了好一阵子。
我抬头环视寝殿,发现四周幽暗低沉,颇不合我的心境。
我一字一顿地吩咐说:“皇后生前虽朴素,却落得如此下场,本宫不能效仿。改以金凤雕柱,以红线为毯②,以水晶为帘,以玉为枕,以明珠镶镜,以沉水熏香……”
四月,织锦司终于将棉衣缝制好,于是召宫廷画师画像。
沈厕师今年六十有二,祖上专为皇帝、皇后画像,而他也已经为两代帝后画过像,可是为我画像时却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十分难堪的样子。
我本身着棉衣头戴凤冠端坐在上首,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低低地笑了,问道:“不知沈大人为何如此扭扭捏捏?今天本宫坐着有两个时辰了,大人却一笔未抬。难道本宫真就这样丑陋让大人难以下笔吗?”
那老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解释说:“娘娘实在雍容华贵,光彩照人,让臣等凡夫俗子不敢直视。即便勉强为之,却只是形似而无法神似,故而老臣才迟迟不敢下笔,如此惶恐难堪。”
我起身。捏了捏酸痛的后颈,走下去说:“你说得虽然好听,不过在本宫听来却是搪塞之词罢了。你已经画有半个月了,让本宫看看,你到底把本宫画成什么样子了……”
我走到暗黄|色底龙纹画纸前,看见画像大概轮廓已经画完,只见画法精致细腻,甚至连凤袍上的细微的花纹也描画得清清楚楚。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冲沈画师说道:“沈大人不愧是享有盛誉的宫廷画师,画法真是精细,连本宫也不得不叹服了。只是……”我指了指只有脸廓的上半部,语气严厉了些:“沈大人又打算怎么办呢?”
沈画师流出汗来,哆哆嗦嗦地回道:“老臣,老臣……不才……”
我挑了挑眉,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命令道:“册封仪式就要到了,而像却还未画好,岂不叫人笑话?我再宽限你一日,今晚好好琢磨,明日务必画完,知道吗?”
那沈画师只得抹汗连连点头,满面愁容地离去。
善善在一旁劝道:“小小姐,我看那沈大人也不是故意拖延,却是有难处,您又何必如此难为他呢?”
我看了她一眼,能这样推心置腹和我说话的恐怕除了善善再也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我回道:“这世上有苦衷的事有很多,但事情却不能不办,善,你说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清早沈画师就来到凤仪宫,回命说画已经完成了。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展开画卷,果然画中的人儿正是我的样子,相差无二。
围上来观看的宫人们都发出低叹声。
楚姿叫道:“画得好漂亮啊!活生生就是娘娘的样子……”
连一向淡然的菟丝都忍不住赞道:“真是栩栩如生呢,尤其这双眼睛炯炯有神,流盼之间盈盈灵气,真是将娘娘刻画得入木三分……”
善善也点了点头附和说:“既能将小小姐之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却又不失庄重威仪,真真难得。”
我也惊喜地看向沈画师,问道:“昨日你还一点也画不出来,怎么一晚凭印象就能画得如此好呢?早知道沈大人你有如此本事,也就不用本宫好几天坐在那里受苦了0”
沈画师听着我夸赞之词,附和着笑了笑,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跪下禀道:“娘娘恕罪,老臣不敢欺瞒娘娘,其实这并非老臣所作……”
“哦?那还会有谁有此好笔力呢?”我吃惊地问道。
那沈画师跪着回答说:“昨日出宫时,老臣碰巧遇到元大人,元大人问老臣为何愁眉不展,老臣据实以告,元大人体知老臣,遂代为执笔,一夜将画完成……”
我一怔,原来是元遥……待我回头再看那幅栩栩如生的画时,心中已经是百般滋味了。
世人皆知我乃皇上宠姬,于是对仪式操办莫不尽心竭力,以期得到我日后的赏识,所以这次册后大典办得无比隆重风光,一时间被传为美谈。
当我身着百鸟朝凤棉衣,头顶珠光宝气之凤冠,与皇上携手站在高台之上俯视大好河山,三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真是叫人心神荡漾,引起万丈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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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已被添进名册,并祭告宗庙。
是的,我将流芳百世,永垂青史,子孙后代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号。
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期盼着什么。
不能不说,权力和荣耀真是让人愉悦的东西啊。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祝福的态度来看这件事,众亲王的态度就很冷淡。南赢王以哀丧之身为借口拒不参加仪式,而清翎王甚至没有回京祝贺,却遣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上只有一句质问的话:尊贵之后又如何?
我看后,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之上,顷刻间就被火舌吞没。富贵之后,也不过如此,灰飞烟灭,一切成空罢了。
但,依然还有什么是不同的。就如这张名贵的澄心堂纸,燃后自有一股幽香,这是其他纸张无法比拟的。
由此可见,纸尚且分贵贱,人与人之间自然也是不同的。
那天我在路上看见了大姬,依然被簇拥着,却不再是以前高傲尊贵、目空一切的样子了。
我们盯着彼此良久,一切不言而喻。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率先开了口。
大姬冷笑了一声:“我不愿来,更不愿意见到你。但是我强迫自己来,我要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地踏着别人的冤魂登上皇后之位的!”
我的心中一颤,脸上依然维持平静地看着她,而大姬则越说越激动,伸出手指着我口口声声地质问道:“我母后一向宽厚待人,与人和气,而你因为垂涎中宫之位,就狠得下心害死她吗?你于心何安?涎居于凤仪宫你于心何安?”
我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道:“你就这样肯定?你就这样肯定地维护你的母后?这后宫之内谁敢说自己没害过人?”然后我又一字一字地再次重复说:“这后宫之中谁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大姬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继而又强辩道:“但至少我和我母后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我反问道:“大姬,你当初难道就没想过要利用我吗?”
大姬哑口无言。
我语调平静地再次说道:“我已手下留情,否则大姬你以为你能安全人宫吗?”我看了失神的大姬一眼,淡漠地说:“大姬以后还是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吧,不要再来宫中,因为……这宫中已经不再有你的亲人了……”
我当上皇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实践我的诺言。
我来到了质子殿。
巫朗哈穆看见我有些惊异,眼睛有些微的明亮但很快又黯然下去,他冷淡地上前向我请安说:“皇后娘娘吉祥。”
“你知道了?”
他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册封仪式办得风光无限,皇上甚至下旨大赦天下,如此隆重恐怕是想不知道都难吧……”
我听着他话中带刺,心中有隐隐的痛,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我来是和你谈正事的。”
巫朗哈穆不屑地笑了一下。
“我能让你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的这句话牵动了他,他终于回过头看我,一脸的无法置信。
“真的?”他将信将疑地问。
我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盯着我,却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沉声问:“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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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了乌姬,当上大胤国的女婿,让皇帝对你放心,放你回去。”
没有预想中的欣喜之色,却看见他的眼中渐渐有怒气汇集其中,最后怒极反笑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然后他转身冷漠地说,“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你不想回去吗?”我略有急切地问,这样的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回过头看我,眼中的怒气不减,突然就向我奔了过来,我本能地后退,却被他伸出手臂囚禁在红木柱上。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锋利无比,恨恨地说:“告诉我,你是如何说出这番无情的话的?”
他离我那样的近,我甚至能听到他略有急促的呼吸声,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姿势,让我尴尬无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心里从来没有我?”他沉声质问道,却不待我回答,野蛮地俯下身去衔我的唇。
我本能地将脸偏向一边,惊恐地回答:“不……”
他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手臂突然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你走吧……”
我转过头看他,极力忽略他眼中的受伤,狠下心说:“王子,江山美人你选哪一个?”
他一愣,答不出话来。
我迎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选江山。”
然后我又再次坚定无比地说:“选江山。因为美人会变心会背叛,江山不会。”
听了我的话,他放声大笑起来:“如此魄力就是堂堂男儿也不曾有的,又是怎么从你的口中从容不迫地说出来的呢?”然后他又止了笑,冷声问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心中一痛,极力忽视他看我那鄙夷的眼神,回答说:“最受益的是你。”
他的神色复杂,但我依然捕捉到他眼中一丝无奈的松动。
当我离去时,巫朗哈穆在后面突然说:“奴兮,我真后悔认识你。”
我怔在原地,没有回答。
“我后悔了,像毒药一般的女人,却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忘记……”
终于有一天,皇上下朝回来和我聊起回纥质子上书请求迎娶乌姬一事,还说朝中大臣意见两分,一部分赞同说此乃天作之合,有利于对回纥国统治的巩固;另一部分说高贵帝姬下嫁附属臣国,有失大国威仪。
我淡淡地笑了,对皇上说:“那回纥王子质于大胤将近八年,早已熏染上我国的风俗习惯,算是半个胤国人了。如果将乌姬下嫁给他,既可以示恩于他,又能显示我大国海纳百川的风范,何来失威仪之说?况且又听说那回纥老可汗偏爱宠姬,倘若发生废嫡立庶的变故,岂不枉费了当初收复回纥的一番辛苦?”末了我又加了一句,
“不过这也只是臣妾之薄见,君上如此英名,想必顾虑得更加周全。”
皇上沉思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已有定论。
于是下旨颁诏,将乌姬许给回纥质子,赐驸马名号,并在成婚一个月后,放其归国继承太子之位。
我看着巫朗哈穆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着,前面的宫门早已为他敞开,他终于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在他越过宫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眼中神色是那样的复杂,慢慢地他收回他所有的感情,毅然地离开。
他终是走了,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以往与他的种种不禁浮现眼前,我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最终会被我渐渐忘记,成为我少女时光中的一段回忆吧。
乌姬欣喜无比,因为她尚不知自己的幸福从何而来。
当她毫无眷顾之情同自己的心上人欢喜离宫时,我看着她,心中涌起百般感慨,乌姬你真是个不孝之女啊……
那么乌采女,你到底值不值呢?
于后宫之内我独断专行、独承圣恩,于朝廷之上借助右宰相暗中扩大势力,终于一步步地扎稳了脚跟。
没有人再敢忤逆我的意志,放眼望去皆是谄媚惶恐的一张张脸孔,真是叫人好不惬意。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一日闲极无聊,信步来到惠修仪(即皎充嫒)的蝶恋官,正看见惠修仪在逗弄着十五皇子颛明,无比喜爱的样子。
我看到颛明略略一惊,沉声问道:“这么说安婕妤已经……”
惠修仪迎上前去,向我点了点头,然后满是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我恢复了往常淡漠的神态,在上首的位置坐下,戏谑着说:“你叹什么气?这之于你不是好事吗?”
惠修仪摇了摇头略有哀伤地回道:“看着这孩子的眼睛就让我想起了他的母亲。想当初我们一同进宫,亲如姐妹,曾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听了默然,然后转头看到~身白色童服的颛明,正自得其乐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偶,喃喃地说:“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为生母服丧呢……”
那孩子可能感觉到我在看着他,也抬头看我,就停止了玩耍愣在那里。
惠修仪轻推他上前,哄道:“明儿,那是你母后呢。叫母后啊……”
没想到那孩子刚刚靠近我就脸色发白,哇地哭出声来。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愣旺住了,惠修仪一脸尴尬慌忙解释说:“这孩子见人生呢……”
我品了一口茶,不介意地笑了笑,说:“小孩子心性最是敏感,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不亲近我呢……”
当我十九岁的生日临近,皇上搂着我问想要什么礼物,我终于犹豫着将心中一直所想说了出来:“君上,我想见见我的两位嫡姨…?SPAN lang=EN…US》;
皇上沉默,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当两位嫡姨身着正式的宫服,恭谨地跪拜在我面前时,我在上面仔细地审视她们。
她们都有四五十岁了吧,只是普通中年妇女的样子,体态发福,不再有年轻时漂亮的影子。
她们不像我母亲……
心中有隐隐的失望,继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依然热情地下去亲自扶她们起来,叫人给她们看座,她们才一脸诚惶诚恐地坐下了。
她们有些拘谨,上的茶点瓜果都不敢碰,说话也是小心而客气的。
我亲切地笑着说:“你们都是我的长辈,这样拘束反倒见外了。”
她们这才轻松了些,絮絮地和我聊起了家常。
我随意地和她们说话,此情此景让我心中有些温暖,有些柔软。
身体瘦削些的大姨看着我,不觉得红了眼圈,抹泪说:“皇后娘娘长得真像小妹,让我不由得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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