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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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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这一掌来势虽疾,可是要想伤这老人却是不易。只见他向外一拂大袖,就有一股无比劲风,把燕青震出四五步之外。
燕青方蓄势再上,却见这雷鸣子长叹了口气道:“小伙子!算了吧……你还差得远呢!”燕青不由一怔,他自知此时自己身手,若和这雷鸣子比较起来,确实是差得太远,闻言后不由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老人。
他奇怪老人此时的面色,竟罩着一层凄愁之色,而且脸上似和自己一样,犹留有泪痕,不由吃吃道:“你……你来干什么?”
雷鸣子苦笑了一声道:“想必这事情你已知道了,我也不必瞒你……可是小伙子!你可知我内心的痛苦?一失足成千古恨……”
说着,这一向傲视武林的前辈奇人,竟低下了头,他强自忍着流出的泪,用着战抖的嗓音接着道:“我只希望用未来的时日,把那孩子教养成人,借此报答那可怜姑娘的一丝歉意,可是……她太倔强了……如今……她竞走了!带着孩子走了……”
良久——老人抬起了头,苦笑了一下道:“我知你和我一样,依然是一无所获,所不同的是你们彼此相爱着……”
说到最后,声音显得异常凄厉,发须皆立,猛然抬起头,冷目如电,但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变得柔弱了。
他微微冷笑了一声道:“余燕青,我恨你!因为你的介入,而使我们无故分散……可是……”
说着,这一代怪杰,忽然仰天一阵怪笑,声如夜枭,吓人已极。他冷笑的又接道:“可是,我却不愿现在取你的性命……嘿嘿……孩子!我虽老丑至此,可是我并不会向你服输低头,裘蝶仙——她永远不会嫁给你,我要以无比的毅力,去得到她,直到……”
“直到我离开人世的一天……那怕我为她做牛做马……我将要得到她!”
燕青听得一阵心惊,但是老人那双凌厉的眸子,射出强烈的锋芒,令燕青确实相信,这老人的信心太可怕了。因此,他也就更恨他!他冷笑了一声道:“雷鸣子!你这无耻的东西……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够得到她么?”
雷鸣子后退一步,燕青用手指着他战抖地道:“你那无耻的行为人神共愤,你……你难到还嫌害得她不够,还要令她一生一世痛苦么?你的良心何在?……雷鸣子……”
老人冷然的木立着,不发一语。燕青几乎声泪齐下的道:“雷鸣子!今天你不杀我,你将后悔一辈子……一旦我武功练成,我岂能饶你活命?”
雷鸣子微笑地点了点头道:“小伙子……我等着你!未来的时日还多,我不相信我会输给你……”
燕青恨声道:“蝶仙是我的,她永远也不会爱你,你快死了这条心吧!”
老人哈哈一阵狂笑,声停一剪秃眉,愤然作色道:“好!小伙子!我们一言为定,看看到底谁胜谁败。自今日此时起,以三十年为限……”忽然他落下了两行老泪,他想到三十年太长了,自己是否能活这么久?……
不由咬了一下唇,恨声道:“以二十年为限,二十年以内看看谁得到她,你敢么?年青人!”
燕青点点头道:“好!”老人冷然道:“今日誓言若外传一字……”燕青挺了一下胸接道:“天诛地灭!”老人点了点头,苦笑道:“好得很!”
说着他举起了右手,燕青毫不犹豫的走上,伸出右腕。
二掌相击。“拍!拍!拍!”
空山音迥,听得十分清晰。三掌既毕.雷鸣子就像箭矢也似的,陡然拔起数丈,已飘身数丈以外,侧身回颈冷冷的道了声:
“朋友!再见了!”一霎时,他身形直如星丸跳掷,倏起倏落,直往山上翻去。
此时天风冷冷,彤云四合,余燕青长叹了一声,隐隐听他口中念道:“可怕的老人……”
当他转过身来。天空已现出了几颗星星。远处的禅钟,当当敲了七响,这俊美的年青人一跺脚,飘然而去。
夏去秋来,转眼间已可说是到了暮秋的日子了,一片片的落叶自树枝上凋零而下,阵阵的秋风,战瑟着大地,天气确是已经很冷了。
这处的斜阳道上驰来一匹黑马,它拖着疲倦的步伐,无力地走着,一看就知,这匹马是走了太多的路了……
马上坐着一个年青的姑娘,一身青布衣服,头上却带着一顶细草编结的草帽,宽大的帽沿,下遮着这姑娘的一双剪水双
瞳,一双足却穿着一双黑布帮子的布鞋,周身上下是那么朴素,没有一点脂粉富贵之色。
这马徐徐地行着,穿过了一丛树林,眼前却是一条白石羊肠小道。
道旁有一个箭头指标,斜指着这石道的尽头处,碑上是三个大字:“寒山寺”
这姑娘翻身下了马,一手牵着这匹黑马,直往那小石道上走去。
行行复行行,渐渐始看清了那“寒山寺”的大门,深深的闭着,正有无数晚鸦在那儿戏耍飞舞着,看见了这一人一马,都呱呱振翅而飞。
姑娘牵着马由这寺外的侧门而人,就见院中行出一个香火婆子笑道:“裘姑娘,你回来了……”
姑娘含笑着看了这婆子一眼,点头道:“回来了。”
那婆子轻声道:“小天才睡着,你别吵了他……”
姑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然后再把这匹马牵向一边寺院内的马槽中,转身而出。那婆子又跟上了几步,皱着眉道:“怎么样?那事情能做不能做?”
姑娘含笑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只要洗洗衣服,再就是给他们布置一下房子,旁的没什么事……”
这婆子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遂拉起姑娘一手,细细看了看说道:“可惜了这双手了,这那像是干这苦活的?唉!姑娘,你可千万别累着……”
说着这香火婆子,举手擦了一下眼泪,正要转身而去,却被这姑娘伸手拉着向后一拖,笑道:“婆婆,我还你钱。”
却不知是用大了力还是怎么地,那婆子竟被扯得一跤坐地,来了个屁股墩儿,口中“啊唷”了一声,心中可在想:“好家伙!这姑娘劲儿还真不小呢?”
这姑娘见一时失手,不由慌了手脚,忙从地上把这老婆婆扶起,一面笑道:“摔着了没有?真是……”
那婆子怔怔地摇着头道:“没关系!没关系……”
姑娘这才由怀里摸出一个手巾包儿,打开了手巾包儿,里面是几块碎银,她伸手捻了一块,对那婆子道:“这钱还给你,婆婆……”
这婆子一怔道:“姑娘!你这做什么?……”
姑娘摘下了草帽,眨了眨那双大眼睛笑道:“还你钱呀?今天我找到工作了,主家儿说什么非要我收下这些钱不可,我本来不好意思要,后来一想,用处还多着呢,我也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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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还不想要,禁不住姑娘硬把钱塞在她手里,这才收下,一面口中尚自念着:“阿弥陀佛!这一家可真是大善士,好人家……”
这少女连连点头,于是二人相继进了大殿,正有六七个小尼姑,在佛前参拜诵经香烟缭绕,木鱼声夺夺响个不住。
老婆婆把手抚在口中作了个禁声的姿态,拉着这姑娘轻轻地绕过殿后,掀开白布门帘,一直往后寺走去。
往后是一开的天井四合院子,东西正房都被庙里面的师太和尼姑们住满了。
只有最后一间用竹子搭的柴房空着,这姑娘就住在里面。
婆子轻轻推开了门,姑娘伸头进去看了看,床上正有一个三四岁大,梳着冲天小辫子的孩子在熟睡着。
这孩子白净的脸儿,浓浓的两道剑眉,鼻正口方,虽年纪还小,可是望之仪表非凡,尤其是身体十分壮,小胳膊小腿,看起来都蛮带劲儿。
姑娘看了看,又把门带上了,看了那婆子一眼道:“这孩子真能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婆子摇头笑道:“说起来这孩子可真乖,才来几天呀,这庙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他,都爱给他玩,刚才还在问我妈妈呢?我告诉他妈妈挣钱去了,挣钱给你买东西去了,他这才睡,不一会就睡着了……”
姑娘听后不由把脸扭过一旁,由不得流下泪来。那婆子见状可吓坏了,不由忙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姑娘忙擦干了泪,假装着接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太感动了,这庙里的人都太好了,尤其是婆婆你……”
这老婆婆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话……唉!你们这娘俩无依无靠,也太可怜了……”
姑娘低头不语,这婆子握住姑娘一只手,微笑道:“真个的,你也来了不少的日子了,姑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姑娘微微抿嘴一笑道:“我姓裘!”那婆子皱了一下眉笑道:“你看,我知道你姓裘……你这孩子!”这裘姑娘接笑道:“名字蝶仙……”忽然她转了一下眼珠,抿了抿嘴道:“叫小……蝶”
老婆婆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裘小蝶,好名字……姑娘,你爷们是干什么的?他死了有多久了!”
这少女落下几滴泪,她真怕再回忆过去了,自从离开莫干山之后,已经匆匆有四年了,这四年来蝶仙受够了人间辛酸,到处受人白眼,只是她因负有一身奇技,所以还没受到什么欺凌。
身边的钱用完了,她只有靠做活计,变卖为生。
奇怪的是身边的孩子,竞在第二年的头上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一直病了一个多月,这场病,竟把满身的黑皮脱了一净,和以前完全变成了两个面目,聪慧伶俐,活泼可爱,蝶仙给他取了个名字“裘孝天”。意思是暗示这孩子是奉天意而生,只要对天尽孝道就够了。
她从不回忆过去,好像往日是一场梦,她只想立意能把孝天抚养长大,能使他有一番作为,母子相依为生,得尽天年也就够了。
可怜那时社会中,一个少女的地位是太微小,以蝶仙如此一个名门闺秀,满腹经文,竟是无业可为,又不便抛头露脸的行艺江湖,四年来却是受尽了人间辛酸。
如今行到了甘肃地面,冻饿之下,竟会遇见了这么一座好心的寺院,得以收留,每日素食三餐,尚能一饱母子口腹。
并且由那婆子辗转介绍,还能在山下一家姓衙的大户家中,找到了一份洗衣的工作。可怜她一个往昔千金小姐,哪做过这种粗事?所幸她武功有相当根底,倒也不觉得什么苦。此时这老婆婆一问他丈夫,不由她想到那一段凄惨的往事,由不得又流下了几滴泪。
当时强忍着满腹辛酸,叹了口气道:“他是个赶车的,死了三年啦!”
老婆婆似颇惊异地叹了口气道:“唉,拿着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会嫁给一个赶车的?唉……可怜!”
蝶仙不由苦笑了笑,二人正在谈话之际,忽听前殿一阵噼啪之声,像是杯翻几倒之声,跟着一阵叫乱之声,蝶仙不由一惊,方一站起,却见由内门出来了两个小尼姑,正扶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酒气薰天。
那婆子见状恨声道:“又是这个老家伙喝醉了……”
说着忙上前帮着掺扶。蝶仙这才看出,竟是睡在自己隔室的那个老太太,自己没搬来以前,她就在这了……只知她是一个住闲的,每次回家总是喝得醉薰薰的,听说庙里师父们几次要撵她出去,却不知怎么,老师太却是不答应。仿佛十分护着她,非但不责怪她,还时常给她论南话北,扯经论典,真令人不解。
此时那小尼姑一面扶着一面埋怨道:“这真不像话,赶明儿个,可非得告诉师父一声,她要不走,我可不干了,还俗都可以!”
蝶仙听得直想笑,心想这尼姑说话可真好玩,谁知那小尼姑话方一完,就听“噗通、哨啷”一阵大乱。
四个人一齐都摔在地下了,那老太太手中一根拐杖也摔在一边,最气人的是,口开处,“哇!”地一声,直喷了那小尼姑一光头的酒菜,臭气冲天。
只有那喝醉的老太太,像没事一样的,仍然是四脚朝天的仰面睡着,口中兀自发着醉呓般的话道:“好酒!好酒……”
蝶仙由不住跑上前,此时那尼姑和香火婆子都由地上爬起来了,那婆子口中连道:“乖乖!可真重!几个人都扶不动她!”说着见蝶仙正在弯腰去捡那老太太的拐杖,不由赶前道:“姑娘!你别碰,可脏得很,还是我来吧。”
说着伸手往那拐杖一抓,谁知竟是没有拾起来。
蝶仙不由心中一惊,当时忙赶上道:“还是我来吧!”
说着暗运内力于右腕,伸手把那拐杖一提而起,觉得沉重异常,若非事先贯力于臂,自己提不提得起还真不敢一定。
当时心中不由又是一动,暗忖:“想不到这老太太倒有如此神力,居然能用如此沉重的拐杖代步……”
想着不由借着暮色,一打量这老太太,只见她身着一袭大红袄,袄面上少说集有两分厚的油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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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红色,乍看起来,简直和酱色差不多,又肥又大,袄面差不多都快垂到了膝盖头上了。
一双大脚,比自己少说也长出三四寸,满头白发,朝天梳了个老婆卷子,面色又红又皱,真可说是面如重枣。
蝶仙把老太太这份尊容看在眼内,由不住一阵惊心。暗想这老太太打扮可真怪,想着先把那拐杖放在一旁,正想再去掺扶那老太太。
却见门帘启处,前跑之小尼姑由内而出,却跟着一个年有七十左右的老师太。
蝶仙知道这老师太,法号“净真”,是本寺的住持大师,在寺中地位最高,平日很少见她出禅室一步。
此时这净真师太一出门,凤目睁开一线,口中喧了佛号:“无量佛!”
双手在胸前合十了一番,那小尼姑一面流着泪,一面还用手指着地上的老太太说:“师父请看,吐了弟子一脸……”
老师太冷然的一挥袖道:“知道了,你们回去做功课去!”
那小尼姑看了一旁的尼姑一眼,红着脸退了下去。这位净真师太待弟子都进了前殿之后这才双手合十,正色的向地上那位老太太一拜道:“罪过!罪过!女擅樾还不请起,莫非要贫尼亲自动手么?”
地上的那位怪老婆子,依然是鼾声如雷,酒气薰天。那香火婆子不由走前一步,对着净真师太躬身道:“师太!她喝醉了,还是让我掺她进去吧!”净真师太微微冷笑着道:“恐怕你抱不动她吧?”
这婆子忙上前弯腰用力一抱,说也奇怪,方才三个人还掺不动,此时往上一抱,竟是轻轻如一只小猫也似的。
那香火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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