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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僵尸哥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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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没想太多,而是在行动。
  
  他悄悄在袖子里藏了两块点心。白日一番同仇敌忾,他觉得自己已经和齐帧站在同一战壕。
  是战友了。既是战友,当然得互相照料。
  两块点心大约不够,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又藏了一块排骨。
  受母亲影响,齐云素来好洁,这块油腻腻的排骨放在袖里,他就像贴身兜了一挂鞭炮般浑身不舒服。
  是故,用罢饭齐云甚至没顾上和母亲告别,便一路小跑回了院子。
  
  院内十分安静。
  安静到一走进去,你就会情不自禁放轻脚步。
  齐云放轻脚步进屋时,恰恰看到齐帧一个背影。
  齐帧穿的是从前的布袍,干净但陈旧,松松挂在他身上,莫名有点寂寥的味道。
  齐云还不懂什么是寂寥,但这不妨碍他察觉到这样东西。
  他一时连自己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只管轻轻靠近齐帧。
  
  齐帧早已察觉到他的到来。光凭鼻子便察觉到了。
  这弟弟正在散发的香气,仿佛格外浓。
  齐帧皱了皱眉。
  他皱着眉,笔下却未停。齐云走到近前,只见宣纸上已浮现半个仕女图。
  齐云在南京时跟随先生学画,学的是山水,偶尔先生来了兴致,也教他作一幅鱼虫,这仕女图,却是从未学过。
  先生说了,他年纪太小,心中无物,仕女图是画不来的。
  齐云细细瞧着画上这张美人脸。鬓上簪花,蛾眉臻首,双目细细含情,丹唇一点如朱。
  齐云瞧得不由有些痴。
  然而此时,齐帧停笔了。
  飘飘衣袂画了一半,他眉头越皱越紧,实在画不下去了。
  齐云这才醒过神来,看向齐帧。这一看,才发觉齐帧面色不大好。
  齐帧五官与齐云的父亲齐白有些相像。这张脸一阴沉下来,齐云下意识便有些紧张。
  紧张的他下意识向齐帧伸出手:“哥哥,我带了吃的给你。”
  
  看着两块点心,齐帧愣了一瞬。
  一瞬之后他探手拿起一块。
  他拿起一块放在鼻子底下嗅闻。
  淡淡的……淡淡的……血腥味……
  齐帧闭上眼睛,神情陶醉。他食指大动。
  却并非为点心。
  他睁眼看向齐云,拉起这孩子的左手。
  齐云的左手心简单缠了一圈白布,未见齐帧如何动作,那白布自己便掉了。
  淡淡血丝,已经凝结。
  
  齐云有些羞赧:“哥哥,我没事。”
  
  “你有事……”齐帧嗓音意外的沙哑。然而齐云还来不及好奇,就见齐帧已俯头下去……
  
  痒。
  齐云觉得痒。
  痒到他没注意齐帧的唇舌如斯冰凉。
  痒。
  齐帧亦觉得痒。
  在齐云看不见的角度,他双瞳已化为血红之色。
  成为这该死却死不成的活死人以来,他头一遭体会这种痒。
  仿佛一点血丝,便能给他无垠满足。
  
  然而事实证明,“满足”这个事,就是一个骗局。
  满足是没有界限的。没有界限,那就是还不够满足。
  满足,就是人生中一个狗血的悖论。
  哪怕齐帧不是人了,它也依然是个悖论。
  齐帧一边满足着,一边又不满足。
  就像一条腿要向左,一条腿偏要向右。
  这是不对的。他仿佛听到齐云正疑惑的叫着“哥哥”……这是不对的……
  不对,也没办法了。
  齐帧已伸出了獠牙。
  
  他动作十分轻柔。
  这轻柔是因何而来,他已经无暇去深究。本能,他现在一切凭本能。
  不要在本能面前提思考!让思想有多远滚多远吧!
  
  他用尖尖獠牙轻轻刺破了齐云手心的伤痕。
  血丝变成了血珠。
  浑圆粘稠,猩红艳丽。
  极其符合齐帧的审美趣味。
  他几乎是依依不舍地吞下这滴美妙的血。
  更多美妙滚滚而来。
  齐帧置身美妙之中,喜不自胜。
  
  然而人生往往是这样:惆怅总是无限,美妙总是有限。
  齐帧还没陶醉多久,那有限的美妙便终止了。
  小小伤口,根本渗不出多少血。
  何况齐云已经反应过来,把手抽了回去。
  他的手心已经干干净净,没有丁点血痕。
  齐云分外感动,没想到哥哥对他这么好。
  
  你看,跨了物种,就是容易误会。
  
  不过,这是齐帧喜闻乐见的误会。
  他意犹未尽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抬眼看向齐云时,眼珠儿已恢复深棕色:
  “云儿,谢谢你,很好吃。”
  ——他两根手指夹着点心,吝啬而小心地咬了一口。
  
  齐云便笑了:“哥哥,你喜欢就好。”
  齐帧也笑了。笑的略有点勉强——他正强忍住恶心把那点心咽下去。
  接着齐云有些羞赧:“哥哥,云儿今晚,今晚能跟你睡吗?”
  齐云深沉地思考了片刻,终于在齐云期盼的目光下为难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为难。
  他做出了思考的样子,却什么也没能思考出来。他满脑子都是回味,回味那让骨头酥…痒的血香。
  他打算继续深入地思考下去。
  沐浴在齐云的血气清香中思考下去。




4

4、04、小迷惘 。。。 
 
 
  
  一个又一个迷人的夜晚过去,齐帧的思考还在进行着。
  
  究竟是思考这一过程重要,还是思考出的结局重要?
  这是个永恒的难题。值得一辩。
  但对齐帧来说,过程与结局,仿佛都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思考着。
  故他存在着。
  以常人不能理解、不愿接受的形式存在着。
  
  一弯寒月遮遮掩掩挂在树梢上,仿佛在偷窥齐帧的思考。
  
  今夜,齐帧的思考围绕着这样一个中心进行:该不该有恻隐之心。
  
  齐云躺在他身侧静静呼吸,像一盘天真的美味横陈眼前。
  这个活生生的实例给齐帧的思考增加了一些些难度。
  该心怀恻隐,留他一命呢?还是干脆利落,把他当做一场味蕾的盛宴?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齐帧走的,却仿佛是一条两边都不沾的羊肠小道。
  这条道愈走愈窄。
  因为他时时都在搏斗。
  做人的欲望与嗜血的欲望搏斗。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就在这时,美味翻了个身。
  美味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美味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句:“娘……”
  美味抓住他一只手搂在怀里,被凉的哆哆嗦嗦也不肯放开。
  
  齐帧抬手摸了摸美味的额头。
  挺烫。
  大约是挺烫——齐帧有些犹疑,因为他对温度的感觉不是那么敏感。
  
  齐云下意识往齐帧手底下凑了凑。
  因为齐帧很凉,而他很热——他发烧了,齐帧估计的并没有错。
  四肢并用,齐云很快大半缠在齐帧身上。又软又热,他的小身子。
  血气翻腾。齐帧觉得血气翻腾。
  说不出来是齐云的血气还是他自己的血气,总之是在翻腾。
  翻腾中他又亮出了獠牙。
  
  獠牙贴在齐云的脖子上,刚刺进去一点儿。
  
  不知是冷还是疼,齐云突然一哆嗦。
  一哆嗦就把齐帧哆嗦醒了。
  齐帧迅速扒开他,跳下床。以人类所不能有的速度。
  他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齐云,胸腔起伏了片刻,果断转身。
  呼吸之间,他的身影几个纵跃,消失在无边夜色。
  
  ……
  
  翌日近午,齐帧才满怀惆怅归来。唇上犹带着一抹红艳。
  退而求其次,他暴饮了一通低劣之血。
  
  人生的许多个选择,其实都是退而求其次。
  
  但宋岚觉得她不能退了。
  她将小脸苍白如纸的齐云搂在怀里,脸上写满江南女子如诗如画的哀婉。
  这如诗如画的哀婉将齐老爷子征服了。
  他颔首同意让宋岚将齐云带回去照顾,病好了再让他搬回来。
  
  齐云正烧的糊涂,母亲凉丝丝的手指覆过来,大约习惯了齐帧的凉,他竟喃喃喊了一声“哥哥……”
  
  齐帧恰好踏过门槛,恰好听见这声“哥哥”。
  恰好,心里便生出丝丝愧疚。
  或许,昨天半夜不该将他一个人丢下?
  这小人儿如此脆弱,一不小心死了,自己岂不是连口新鲜血也喝不上?浪费,乃是一种罪恶……
  
  宋岚没顾上留意刚进屋的齐帧。
  药刚刚晾好,她端起碗,娴熟地给齐云喂药。
  这是一种心酸的娴熟。
  没有哪个母亲乐意这种娴熟。
  但宋岚却不得不娴熟。
  
  神智昏昏的齐云不似清醒时乖巧。
  他十分排斥那苦口良药。
  宋岚喂进一口,他往往呕出大半口,剩下小半口即便进去了,也许下一刻便又呛咳出来。
  
  简直是一箭双雕,既折磨了别人,又折磨了自己。
  
  就连齐帧,都有点看不下去。
  
  但这世上让人看不下去的事太多了,多到你往往无心去改变。
  齐帧说不上自己是无心还是无力。
  他默默转身,筹划去了。
  筹划假若齐云就此一命呜呼,齐帧是任他无可奈何花落去,还是趁他余温尚在,飨宴少顷?
  未雨绸缪,是个好习惯。
  
  可惜,他绸缪的早了点。没过几天,齐云便从从容容好起来了。
  齐帧说不上是怅惘还是轻松。
  齐云搬回来和他一起住时,他更说不上是愉悦还是惆怅。
  好比你爱吃西红柿,你或许喜欢桌前随时摆着一盘西红柿,但你喜不喜欢和西红柿睡觉呢?
  假如你的西红柿一心想和你睡觉,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不知道你怎么选,齐帧反正是认命了。
  
  宋岚为此特意上门感谢:“云儿自小胆怯,不敢独睡,帧儿,只能烦你多担待着点。”
  齐帧温顺地点了点头。
  这个婶娘真是无法让人不温顺。她一开口,便像水一般,把人化在了她的温婉里。
  哪怕你从本质上说,算不得是一个人……
  
  送走宋岚之后,齐帧走到齐云身后,看他写字。
  看他伏在自己曾伏过千百次的桌子上,写自己曾写过百千次的字。
  在意外发生前,原来他的命运这样平平无奇。
  
  仿佛知道齐帧在身后看,齐云有些紧张。拿着笔,怎么也找不到最佳的姿势。
  于是横不平、竖不直,失了几年练字的水准。
  鬼使神差,齐帧握住他的手,在纸上描摹。
  齐云的手,又小、又软,又热。齐帧握着,仿佛握到一丝做人的鲜活感觉。
  但是齐云微微打了个哆嗦。
  齐帧触电一般放开手。
  他险些忘了,自己实在很凉。
  凉到只是共处一榻,便能害齐云受寒发烧。
  他更险些忘了,再如何留恋,他已经不是他。
  
  齐云仿佛察觉了什么。
  不要低估小孩子的直觉。在没有披上重重伪装之前,我们亦远比如今敏锐。
  齐云抓过齐帧的手:“哥哥,教我。”
  齐帧的手重新覆盖在齐云手背上。
  一双寒凉的手。
  丝丝寒意沁开,齐云却不觉得凉,只觉得暖。
  是的,只要你善于变换角度,凉也可以是暖的。
  不管堂哥看上去如何阴森吊诡,齐云心中,他只是个孤僻落魄的可怜人。
  
  恐怕齐帧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恻隐的对象,却恰恰对自己怀抱满腔恻隐。
  
  日子静如秋水一池,不管底下是什么,面上瞧着,总算没什么波澜。
  和齐云同住这么久,久经考验,齐帧的控制能力已经越来越强。
  一个控制了自己的人是强大的,是无往不胜的,是可以站在人生的至高峰俯瞰众山小的。
  故而,齐帧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但是平安镇的千百号镇民不这么觉得。
  他们觉得这世道很稀奇啊,怎么养得好好的牛羊鸡鸭,往往一夜之间就少了两三只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因为答案都在齐帧肚子里。
  
  于是这问题成了平安镇的世纪难题。
  对于该世纪难题,每个稍有智慧的人都争先恐后的给出答案,以显示自己的智慧不输人后。
  这其中最广受追捧的答案是——镇子西北的龙盘山,出了厉害的大虫。
  
  每个人都在质疑这一答案的合理性。
  
  但每个人都在质疑的过程中找出自己独到的解释,并最终树立起了这一答案的正确性。
  
  渐渐,龙盘山出了大虫祸害家畜的这个事儿,已经深入人心。深入几乎每个平安镇镇民的心。
  特别是深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的心。
  好巧,这几个小伙子正是齐云的几个堂兄。
  说巧也不巧。他们正在气血两盛的年纪,又都练得两手拳脚,会使一把大刀。而在偏僻安稳的平安镇,他们那单纯心灵中供奉的偶像恰恰是说书人口中的武松——梁山好汉、打虎英雄,武松。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对偶像的崇拜。
  谁也不能阻止他们踏上偶像踏足的道路,成为醉打大虫的英雄。
  
  你看,宿命并不是不讲道理、肆意而为,宿命自有它自己的规则。只不过这规则宿命它老人家了熟于心,而你我一头雾水,即便偶然看见了、摸到了,也以为自己眼花。
  
  总之,满怀热血与崇拜,他们上路了。
  假如真有大虫,不知这是否会成为一条不归路。
  齐云跟在众人中间,对此很有些忐忑。
  齐云不是主动要来的。
  他是被挟持而来的。因为需要理由。
  因为堂兄们需要一个出门的理由。
  他们在一起一合计,集体智慧迸发,这理由便着落在齐云身上:弟弟刚来平安镇,我们哥几个儿带他去镇上逛逛。
  兄弟相亲,老爷子难得没有反对。
  齐云惨受无妄之灾。
  
  他忐忑忧虑的时候,哥哥们兴奋难平。
  他们唯一遗憾的便是没有酒,纵使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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