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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忧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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酝酿着暴风骤雨的阴霾天空。为了我的手有个去处,我故意拿手绢不断地擦拭着我的眼镜。
那天,我们没有Zuo爱,我们在一起而没有Zuo爱那是惟一的一次。因为我做不到,想到她要离开我,我就犹如炼狱一般,即便是她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也没有相应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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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发现铁床架子上刻下的字纯属偶然。我撩起双层的褥子,久久地端详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留言:也许这是老子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曹旋。不用说,这个曹旋大概就是死在我现在躺着的这张床上,只是不知他死于什么病。
把视线转移一下,我又找到了一行字:1989年2月28日何季伍绝笔。字迹很浅,不仔细看,就无法看清楚,一笔一划间透着绝望和无奈,那显然是用水果刀刻的,可是握刀的手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而且颤颤巍巍的。
最后,我看到的那一行字简直让我惊呆了,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寒流,“我不愿意再跟病魔缠绵了,我准备自己来结束自己的生命,1984。”这些大小不一的字,很粗,大概是用吃饭用的叉子刻上去的,每个字都像是拿凿子凿上的,笨拙而凶狠。
我特别想知道这个自己结束自己生命的人是何许人也,他的脾气,他的秉性,他是采取什么极端的手段来了结他痛苦的一生的。我找来迢迢,跟她打听,她摇摇脑袋说:没听说过病房里发生过自杀事件,再说了,1984年我还小着呢。
我搔了搔后脑勺,看来,打算从迢迢这里得到点什么军事情报,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的心思压根就没在这,而是在她那坍得一塌糊涂的爱情废墟上。你的爱情历程有什么新的进展没有?我只好把注意力从刻在床上的留言转移开,关注起她来。
她的两只眼睛像流星一样的闪了一下,又黯淡了下来:没有进展,一点进展也没有,我都懒得再提他了。迢迢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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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正在跟你爱的人交往吗?我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到床上,床上的弹簧吱吱作响。其实,我用不着再问,她的饱含忧郁的眼睛就已经告诉了我一切的一切。
那不叫交往,那叫通奸,那叫鬼混!迢迢竖起眉毛忿忿地说,他一点也不爱我,却又要跟我上床,上床还不算,还要把我们在床上的丑恶表演一一录下来,靠。
他这么变态,我见她像一匹呼哧呼哧打着响鼻的马儿一样,两腮抽搐着,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下贱呗,我总盼着他有一天良心发现,会真诚地接纳我,可结果,哼!迢迢那张红扑扑的、有少许青春痘痘的小脸,流溢着绝非做作的屈辱表情。
你跟摊牌时,他是怎么说的?我掏出烟来,点上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我没敢跟他摊牌,她不好意思似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怕我一旦提出要他娶我的要求,他拒绝了我,那怎么办?我就彻底地没有指望了……
这么说,你糊糊涂涂地跟他睡了,却至今也没与他摊牌?我有点哭笑不得,舌尖在嘴唇上舔来舔去,尽量控制着自己别说出过于刻薄的话来,女人呐,你的名字真的是叫弱者吗?
我知道你要骂我什么,还是给我留点面子吧,不说的好,迢迢也从我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颤颤巍巍地抽了几口,不住地咳嗽起来,我知道,她平时是不吸烟的。
好了,不会抽就别抽了!我伸手把她嘴上叼着的香烟夺过来,丢在地下,用脚狠狠地踩灭,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满。
迢迢腾地站起来,就像喝醉了酒似的,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病房,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听见门板嘭地一声响,我这个忧郁症患者的症状又显露出来了——立刻后悔了,为自己刚才对她的恶劣态度。我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觉得憋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于是,赶紧解开衬衣的领扣。
突然,迢迢又折了回来,从门缝里探进了脑袋,我今天晚上就跟他摊牌,既是给你,更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她说。我发现,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的眼睛塌陷了下去,两只塌陷下去的乌黑眼珠闪着寒气逼人的目光。
她显然是个迷路的人。
那么,我呢?
听着迢迢的脚步匆匆远去,我仰倒在床沿上,脸色变得煞白,额上也渗出了冰凉的汗珠子。我尽量不去想迢迢的麻烦事,却无法制止自己不去想翩翩,枯坐在那,活像一个戳在庄稼地里吓唬麻雀的稻草人……直到西西回来。
天都黑了,你怎么也不开灯呀?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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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
初秋的夜晚最是凉爽,正适合散步,西西硬拉着我绕着医院遛弯。黑影里的灌木丛,在昏暗的星光下跟聊斋一样神秘而恐惧,我不禁紧张地攥紧了西西的手,攥得她一个劲叫疼。
你跑出去一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发现西西那双圆圆的眼珠闪闪烁烁,总也对不准焦距,所以问了一句。
我跟伯爵一直在盘库,顺便清点一下帐目,她说。
我奇怪:又没到年底,盘库干吗呀?
你不是说要把书店转让出去吗,我想了想,就我们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好这样了,西西的声音透着极度的疲惫。
那你准备把书店转让给谁呢?我问。
西西回答:伯爵,他是最佳人选,我把库存也一并给了他,算是我们入了一股,年终还能分点红。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精明,我想,假如没有她来操持,我非得饿死不可,或者去沿街乞讨。我把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也顺势偎依到我的怀里。
哦,伯爵还让我赶紧催摇篮,把他结来的款统统上交上来,别拖着,最近他出差回来跟你报帐没有?西西突然想起来似的,直了直腰问道。
我说:没有。
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就别管了,你今天的脸色可不大好看,西西关切地说,同时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把书店盘给人家,你是不是有点不是滋味?我眯起眼睛注视着她,问了一句。
()
她反问道:你呢?这个书店可是花了你不少的心血呀。
我说:我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把书店给人,还是回去跟教授商量一下吧。
西西说:跟他商量有什么用,他又不懂……
我不顾西西的反对,回到病房就立马给教授拨电话,偏巧教授那边占线,于是,我就每五分钟按一次重拨键,按了十下都没拨通,我开始着急了,太阳|穴两边的青筋也暴了起来,这是强迫症作怪。我竭力想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把我搅得心烦意乱,失控了似的疯狂地拨着电话。
等一会再拨不行吗?西西煮了一壶上好的咖啡,满满地冲了一杯,端给我,脸上漾着恬静的笑。
不行,我等不及,我现在就要拨通!我吼着,样子简直就像一只斗鸡场上的斗鸡。
西西不打算跟我一般见识,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你把咖啡喝了吧,我来替你拨电话,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抿了一口咖啡,喃喃自语道:这个破电话肯定是接触不良,明天给我换一个。
好,明天给你换,换一个好看的,西西一边敷衍似的说着,一边拨着电话。
我不要好看的,要的是好用的!我说。
哎呀,电话通了,突然西西兴奋地告诉我,我一把将电话抢到手里,迫不及待地把书店要盘出去的消息讲给教授听,最后用轻得几乎听不着的声音问道:您看这样好吗?
教授沉吟了半晌,说了一句:我看可以。我拨了四十多分钟的电话,他就拿四个字把我打发了,不过,我一点不恼他,我觉得心里一下子塌实了,脸色也由阴转晴。
西西乜斜着我,用嘲讽的语气说:这下子放心了吧,终于接到圣旨了?
刚才对不起了,小姐,我嘿嘿笑着向她鞠了一躬,西西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
你太迷信他了,她说。
迷信谁?我问道。
教授呗,西西说。
是啊,我不但迷信他,而且将这种迷信在内心深处留下了抹不掉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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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
打扮得像修女一样的女孩,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一件黑外套,可是里边却套了个黄毛衣,看着显得特别的抢眼。她带给了我一本鲁彦1940年的上海三通书局版的《桥上》,算作礼物。
这是一个欢迎新病友的派对,三四十个患者在教授租的礼堂里,围成一个圈,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新来的病人自我介绍说,她叫方正,是化工厂会计,我猜她的名字是假的,患忧郁症的这些人里边用真实姓名的少之又少。电台DJ代表老病号向新病友表示欢迎,他说:我们这些病友是真正的患难兄弟,这是缘分,可要珍惜呀。
化工厂会计给大家鞠了一躬,就躲到礼堂的一个角落,攥着手机,打起电话来,其实我知道,她是紧张,打电话只是缓解紧张情绪的一种手段,我有亲身体会,所以理解她。
听说,她的忧郁症是因为暗恋一个男人才得上的,“修女”咬着我的耳朵说,你知道她暗恋人家多少年了吗——十五年!朝思暮想,撕心裂肺,差一点就成了精神分裂,可是对方竟至今也不晓得,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悄悄地观察了那个新来的病友一下,她穿着一身驼色的裤褂,天气并不冷,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脖子和手腕都不露,能看到的只有一张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和留着刘海的前额,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阿拉伯妇女,惟一的不同就是她没有带面纱。
所谓的爱情真是个害人的玩艺儿啊!我感慨地说道。
爱情的最大的受害者往往是女人,而男人则占有强势位置,“修女”十分严肃地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道。
你想啊,男人享受完爱情,拍拍屁股就走了,而女人呢,生孩子,奶孩子,抚养孩子,无休无止地忙碌下去,直到死,“修女”瞪了我一眼,好像叫我来为所有拍拍屁股就走的男人承担责任似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已经不记得这个故事是听来的,还是从书里看来的了,故事说有一群女人要造男人的反,呼吁以后女人再也不生孩子了,于是到上帝那里去请愿,上帝热情地接待了她们,拿出许多山珍海味款待她们,她们却看也不看那些好吃的东西说,上帝,你不公平,连动物你都肯呵护着,却对我们女人这么残忍,让我们受生育之苦。上帝笑了,问她们真的羡慕那些动物吗?女人们点头称是。上帝说,那好办,以后你们也可以跟动物一样,一年只许发一次情,不能再随时随地地Zuo爱了。女人们一听傻眼了,一年只跟爷们儿同房一次,那谁受得了啊,她们只好对上帝要回去商量商量,就跑回来了,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哪个季节都有结婚的,什么地方都有Zuo爱的……没等我讲完,“修女”就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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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听,我不听,她说。
这时候,我见电台DJ正布道似的跟化工厂会计讲述教授的神奇魔力,他说:我们都不是唯心主义者,但又不能否定,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天才,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个,多严重的心理疾病,他都有办法治愈,只要你肯信任他。
光信任远远还不够,还要绝对服从他,旁边又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插了一句,据说这个女人一到阴天下雨,就必须躲到柜橱里才觉得安全,教授仅一个疗程,就大见成效,现在雨天它甚至敢打着伞上街散步去了。
几个老患者把教授的许多传奇一一说给化工厂会计听,直把本来眼睛覆盖着一层幽暗的苔藓的她,说得眸子里闪现出耀眼的光亮,那是象征着希望的光亮。她的最突出的症状,据说是一听到脚步声,便浑身哆嗦,虚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流,很快就把衣裤湿透了。可是,当她此时此刻听到教授的脚步声,却焕发出青春初绽的笑意。
大家鼓掌欢迎教授的到来,就像欢迎救世主一样。教授径直走到化工厂会计的跟前,挺直他还算挺拔的身躯,笑盈盈地说:从你走进这间礼堂的那一刻起,你的病就已经好了。
化工厂会计涨红着脸,屏息站了半分钟,用虔诚的眼神注视着教授,然后倒退半步,给他深鞠一躬:谢谢大师,您一出现,我的所有病症就消失了,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其他人都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凝视着教授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表情。那样子,就像一个个饥饿的乞丐,而教授却像一块刚出炉的冒热气的奶油面包。
有人说:准是教授给这个新来的患者发功了,不然怎么这样快就初见疗效?
也有人说:我一直盯着教授呢,没见他有发功的迹象啊。
教授在跟化工厂会计交谈的时候,不时地仰天大笑,笑得坦荡而欣悦:所谓忧郁症,其实就是一种心理落差,你感觉自己有病,就是病;你感觉自己没病,那就是没病!
我因为站在礼堂的中央地带,而教授则在窗口,逆光,他那富有线条感的肩膀正好把窗口射进来的阳光都遮住了,我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像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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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风
伯爵忙着盘库,好久没来了,我还真有一点想他。惦记着给他打个电话,又怕耽误他的事。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在工厂里的时候,从来是形影不离的。既做过工作服;也做过二极管;印象里那个厂的女工多;男工少。那时候的伯爵就已经是雪白的连鬓胡子糊了一脸,显得特别的沧桑。可是;手很巧;裁剪衣服尤其拿手;不光是我;就是那些讲究穿戴的女工们也总是要他帮忙;看他拿剪子在布料上飞快游走;真有沁人心脾的莫大乐趣;麻利;快。
开书店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选就是他。当时,我几乎是赤手空拳,俩人想尽了馊主意,没本套白狼,先把书从出版社赊出来,卖完了,再还帐,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非常有意思,我们俩简直就像俩阴谋家兼骗子……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瞳人
是一片嘈杂声把我的午睡给搅了,我爬起来,溜达到治疗室,原来是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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