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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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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天敌缓步走了过来,待他来到近处,谷唳魂才赫然发现他这位老友竟满脸是血,卜天敌一直用条汗巾在擦,但鲜血仍在不停流淌,谷唳魂惊得挺身站起,吸着气指着老友的面孔:“天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倒还沉得住气,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快,得赶快止血治伤要紧——”
用汗巾拭着血渍,卜天敌镇定的道:“不要紧,只是双颊颧骨的部位挨了姓麻的一叉,流点血罢了;姓麻的打算要取我两只眼,不但没取成,倒又多送了我两只……”
微微一怔,谷唳魂愕然道:“倒又多送了你两只?”
卜天敌故做轻松的一笑:“将来伤好结疤,正在两眼之下,可不变成四只招子啦?”
此时此情,谷唳魂没料到卜天敌还有闲心说笑,他咧咧嘴,吃力的道:“希望将来不要破相才好,天敌,都是我拖累了你……”
摆摆手,卜天敌豁达的道:“不要这样说,唳魂,我们有这个交情,为你流这点血,值得上。”
谷唳魂咬咬牙,转头低呼:“玄兄,麻烦你替天敌看看伤口,至少先把流血止住才是道理……”
玄三冬答应一声,步履蹒跚的凑了过来,谷唳魂照面之下,不由又是一愣,我的天,怎么玄三冬也和卜天敌一样,亦是一头脸的血糊淋漓?
卜天敌拿汗巾捂着伤口,说话却带着笑意:“玄三冬和我伤在同一个部位,往后恐怕也是上下四只眼睛了。
谷唳魂呐呐的道:“姓麻的同手狠毒,居心阴诈,他原是拿定主意不让我们活命的……”
卜天敌道:“不错,麻无相使的”燕尾叉‘有明暗两只,明的硬展、暗的阴出,左右是亮式夺命,不留丝毫余;他那暗的一只家伙,连我都从未听说过,否则,倒可事先预防……“
玄三冬已经取出棉布与金创药,开始为卜天敌止血疗伤,一边摇头叹气:“今天晚上,总算见识过了,这几号人熊,真他娘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毒,杀人豁命,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更叫人胆寒的是,好像连他们自己的命也一样毫无留恋!”
谷唳魂道:“到了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不豁开也不行,生命固是人人眷恋,一朝非得拿命赌命了,就不容你稍有犹豫,拿得起放得下,才有希望绝处求存,姓麻的是这种想法,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盘算?”
丢下沾满血迹的大块棉布,玄三冬手法熟练利落的在卜天敌双颊伤处抹药,他微微耸肩,悠悠忽忽的道:“话是这样说,谷老兄,但论天下若干英雄好汉,平素里表面上是一回事,真要到了必须卖命的关头,又有几个拿得起放得下?就以我来说吧,也是鼓了好多劲才鼓足勇气,咬牙拼上那一招……唉。”
卜天敌笑得抽搐了一下:“难怪失了准头,玄三冬,你要不紧张,说不定那一招就穿了姓麻的肚皮!”
玄三冬老老实实的道:“自己人不打诳语,我他娘行道也有半辈子的辰光了,真还少见今晚上的情景,动手就是拼命,出招便分存亡,谁也不留半步余地,谁都不存丁点慈悲,每个人俱是横了心背着棺材板往上卯,这等阵仗,想想不免头皮发麻……“
卜天敌淡然道:“你是不习惯,长久经历过,亦就不以为奇了。”
玄三冬道:“只怕习惯不了,我说卜老兄,世间有些事,是永远也难以习惯的。”
卜天敌接过玄三冬手上的棉布及药物,反过来替玄三冬治伤,同样也手法熟练:“我一向很少高评于人,但对麻无相,我却不能不承认他是一把好手,不论胆识武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尤其他那种豁达坚忍、舍身挣命的气势,更是令人折服,江湖俊彦看多了,没几个比得上他……玄三冬,大概你明白,我们要不是以三对一,结果不一定会像现在这么完满。”
玄三冬仰着面孔,身子在药物的刺激下有些轻颤:“我知道,要不是三个打一个,我看难保不有人得陪着姓麻的挺尸!”
谷唳魂在旁接口道:“这也没有什么,为争千秋之义而固山门磐基,手段的运用上就没那多讲究了,他们对付我们,又几时照规矩传统来过?”玄三冬干笑着道:“所以我并不感到愧疚,只是心有余悸罢了,谷老兄,像这种不要命的拼杀,朝后怕还有得多,我能否罩得住,且先表明了,万一有不如你意的地方,尚且包涵则个!”
谷唳魂似笑非笑的道:“不要泄你自己的气,玄兄,你比你自己估量的要强得多,至少,到目前为止,你的表现令人满意,崆峒出身的朋友,果然名不虚传!”
打了个哈哈,玄三冬有些发窘的道:“你是在吃我豆腐了,谷老兄。”
谷唳魂正色道:“我绝对没有调侃你的意思,玄兄,你要知道一点——这些险难,这些痛苦,都不是你份内该受的,要不是为了我,你原可躲出三千里外消遥自在,如今你却陪着我在这里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玄兄,如此隆情高谊,举世滔滔,却得觅几许?是而不论你能为我做到若干,皆是无上厚赐,我再要挑剔,岂非不知进退了?”
玄三冬忙道:“别这样说,谷老兄,我可承受不起哪……”
于是,卜天敌笑了:“都不用客气,即是过命的交情,就该有过命的担当,谁叫我们在这么多滚滚人头中独独搭缀在一起?我说玄三冬,你也别磨蹭了,唳魂身上亦在滴血,姓麻的那杆小叉子,还得你费心替他从肉里清理出来。”
第67页
六十七
第十七章卧底
“妙香山”就在眼前,屹立的山势透着深沉的苍郁及静默的庄严,秀奇的峰岭层叠间,别有一股幽密空灵的气韵,淡淡的云霭飘浮于丘壑涧坳,云深不知处,然而,人就在此山中了。
一座八角形的大营盘便直立在山脚下,这座大营盘是用原木搭就,上覆黑色油布,占地之广,怕没有十丈方圆,营盘两侧,各竖大旗一只,像臂粗细的旗杆高逾三丈,白底红字的迎风招展宛如卷龙,旗幡上五个朱红大字飞耀扎眼,可不正是“谷朝旭在此”的五字真言?
营盘四周,插着几十根木杆,木杆顶端挂着串串的红油纸灯笼,灯笼其大如斗,成串的顺着杆顶挂下来,倒像挂着成串血糊糊的人头!
卜天敌凝视着眼前的光景,伸手指了指,神情冷肃的道:“就是那里了,唳魂。”
用舌尖润了润干裂起皮的嘴唇,谷唳魂找了一块平滑的石头坐下来,低缓的问:“我爹一定会在营盘之内么?我怕严渡还有什么花招待使,这家伙从未干干脆脆、踏踏实实的处置过一桩事卜天敌的相貌,给人每一个感觉便是严酷与狠厉,最后一个感觉,亦同样的是严酷与狠厉;他双目如鹰,锐利的眼神不带丝毫情绪上的反应,一直都是那么冷漠、那么阴鸷,更那么具有透彻力,令人本能的不愿去面对它,好像他看你一眼,那饱蕴世故、洞悉人性的视线便能将你里外看个通明一样;他鼻挺唇薄、身材瘦削,但却没有丁点屠弱虚颓的形态,眉宇间显露着精悍,体魄上充满了强劲,就以此时来说吧,任他两颊部位涂抹着黄白斑驳的药物,不仅不影响他那原有的剽猛自威之慨,更越发增添了几分肃煞之气,他是像一只鹰、一只振翼九天、凌云驭风的巨鹰!
轻轻拂动着大红头巾的下角,他来到谷唳魂身边,也挑了块石头坐下,静静的道:“据我所知道的情形,老爷子是被他们监禁在营盘之中,但经过这几日的辰光是否另有变化,就不敢确言了;严渡并不晓得我们之间的交往,当然更不可能获悉我们两人还有一段如此深切的情谊存在,因此我最先所得到的消息,必定可靠;问题在于严渡日前起了疑心没有?是否警觉到出了漏子?如果他尚在等待观望,事情进行起来便较容易,反之,就只有硬闯蛮干了!”
谷唳魂愁肠百结的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断定严渡的因应之策、以及他欲待施展的手段为何?”
卜天敌道。
“这不能单恁臆测,唳魂,要确实探明了对方虚实才能做数,因为老爷子在姓严的手中,我们折损不起。”
脸色在苍白中显着无以掩隐的憔悴,谷唳魂喃喃的道:“约莫也真是累了,多少年来,严渡的什么鬼名堂瞒得过我?如今居然摸他不透啦,眼皮下的二混子,有朝一日竟能形成气候,倒是始未料及……”
两边腮帮上也抹得黄黄白白,模样却透着三分滑稽的玄三冬,忍不住接口道:“你亦用不着怨叹,我说谷老兄,现下也已是到了要紧关头,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出来搞清楚对方的打算与意向才是正经,卜大兄是一着现成的妙棋,症结在于这着棋走得走不得,此中关系非轻,大伙该切实斟酌定当,方可行事!“
卜天敌看了玄三冬一眼,微微点头:“振作点,唳魂,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但我们却必须面对现实,嗟叹怨恚与事无补,拿出决心、付诸行动,好歹且恁天命了!”
谷唳魂深深吸了口气,道:“天敌,大概是因为牵涉到我老父的安危关系,越近敌前,方寸之间竟难平衔,你看我们应如何着手才叫允当?”
卜天敌道:“我去会见严渡,然后视情况的演变再和你们暗通消息,从而决定着手的方式。”
谷唳魂忧虑的道:“假如——严渡对你的立场起了疑心,你又如何掩饰解说?”
淡淡的一笑,卜天敌道:“当然我会先编好一套说词,在我的看法,这套说词应可瞒过严渡,然则人算不如天算,或者有什么突发的变故与细微的破绽引起严渡的怀疑,因此泄底穿帮亦未敢断言,总之我会随机应变,到了时候,该怎么做我自有主张。”
玄三冬插进来道:“照眼前的形势判断,一时还找不出什么足以引起对方疑问的痕迹,但仍以小心谨慎为上,正如卜大兄方才所言,人算不如天算,智者千虑,亦恐有一失,只这一失,就大大不妙了!”
卜天敌似乎对玄三冬有了进一层的了解,而这层了解,显然是朝着好感的方面延伸,他和颜悦色的道:“你宽念,一旦光景不对,我可不会傻到窝在他们当中挨刮,不敢夸说有多大本事,至少突围逃命的能耐自己还有几分信心!”
玄三冬咧嘴笑道:“这才是好汉作风,卜大兄,好汉向来就是不吃眼前亏的,只要一见情形有异,三十六招、走为上着,过了今夜还有明朝,他娘换个场面卯上,谁敢说包准吃得定谁?”
卜天敌道:“就是这话!再说严渡若想抖搂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姓卜的岂会叫他这般大马金刀的称心如意?”
谷唳魂一指卜天敌双颊间的伤痕,低声道:“天敌,你脸上的伤,只要仔细留意,便可看出是尖锥类利器遗下的伤口,严渡精刁无比,别让他察觉这个破绽。”
卜天敌颔首道:“我已经有准备了,等一会我再把金创药抹厚些,齐颊绑上一条布带掩遮住,就讲是你们伤了我,说不定更增添三成逼真性。”
谷唳魂眉心深锁,悒郁的道:“千万不要低估了严渡,这个杂种几年来无论心机智谋,随着他本性的贪婪恶毒,竟是精进了不少,连我都觉得他越来越难对付了……”
卜天敌笑道:
“你知道我,唳魂,我有个长处,便是从来不轻敌,否则怎能到如今?”
于是,三个人迅速决定了连络的方法与信号,卜天敌不再迟疑,冲着脚下的八角营盘飞奔而去,红巾飞扬,形势疾劲中,果如鹰隼旋掠!
默默注视着卜天敌的身影消失在岗脊下面的旗幡招舞间,谷唳魂心事重重的抿唇无语——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心头如罩霾,窒闷得拨不散、化不开……
第68页
六十八
外表看来极为庞大的这座八角形营盘,实际的结构却很粗糙,大小横竖不一的原木枝干,交叉撑持着营盘的架势,其中只另用木板条在一隅分隔出三个较为隐密的单间,剩下的,便是如此空旷的一大片空地了。
就在这片空荡荡的营盘中央,严渡非常仔细的聆听着卜天敌叙述应敌的经过,虽然卜天敌的叙述过程十分简单,他却用了加倍的精神与时间去体会消化。
然后,这位“大虎头会”紫旗堂的堂主举起一旁矮几上的盖碗杯,笑容可掬的道:“辛苦辛苦,卜兄,请,请用茶。”
卜天敌微微欠身,拿起杯来轻用杯盖拂动着杯面上飘浮的茶梗,以唇相就杯口,却仅是虚虚一凑,点滴未沾。
严渡浅啜了一口茶水,把杯子置回几上,态度又是诚恳、又是和蔼:“卜兄,听你刚才所说,莫连才莫兄在隘口第一关上未能狙杀谷唳魂与玄三冬,到了你把守的第二关,仍然没有截住,反被他们突出了隘口?”
卜天敌平静的道:“不错。”
严渡笑吟吟的接着道:“因此你随后追赶,并且发声求援,守在第三关的麻无相麻兄及范子豪范兄闻得你的示警,立即现身来助,同你会合围杀敌人?”
点点头,卜天敌面无表情的道:“就是这回事。”
严渡缓缓的道:“在经过一场恶斗之后,麻兄和范兄当场战死,你也受了伤,而谷唳魂、玄三冬两个亦负创甚重,却终因你拦阻不及,还是被他们趁夜遁脱了?”
卜天敌道:“很惭愧,未能办到严兄的嘱托,有辱使命,尚请严兄宽谅。”
严渡连忙笑哧哧的道:“言重言重,好说好说,那谷唳魂,本来就是个凶悍疯狂的杀胚、又是个奸狡刁滑的妄孽,我们以前连番失手,何尝未被他整过多次冤枉?各位也已尽力,留血卖命之下,我们若再要苛求,岂非太不上道?”
卜天敌道:“这是严兄包涵,在我们的立场,却实在汗颜。”
垂枣似的面孔上浮现的是七分关怀、三分亲切,严渡上身微倾:“卜兄脸上的伤势,看似不轻,稍停我会叫他们为卜兄加意治理,待到此间事了,再另行替卜兄设宴压惊……”
拱拱手,卜天敌道:“这档子事,如能完满解决,‘大虎头会’江山一统,基业千秋,正是我该向严兄及尊上等拜贺才是,如何又敢叨扰?”
哈哈一笑之后,严渡随即又放低了嗓音:“卜兄,以你的判断,谷唳魂与那玄三冬伤势轻重如何?”
略一沉吟,卜天敌道:“他们伤得必然不轻,尤其是谷唳魂,身上至少有五六个地方挂彩,血流得像泉涌,设若未能立时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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