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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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翳;又起风了,秋风不但寒峭,尤其萧索,驰马挥刀、饮血搏命的情景,不是大多发生在这个时令中么?
极西的霞彩辉映着枯树萎草,染上那种若真似幻的血红,荒烟迷漫里,酷厉的氲氤笼罩着人心,不须有瑟缩的秋风唱合,境况已泛着惨烈悲凉;每到黄昏,象征着一日的结束,而每在黄昏,又何尝不表示着许多事物的终了?
回头眺处,故人何在,如今,卜天敌正有着这样落寞忧伤的情怀。
时间已经越来越迫近了,但他依然一筹莫展,在严渡的严密防范之下,他仍不知谷唳魂的老父身在何处、仍不知对方的虚实深浅,更甚者,他连对方将他以什么身份看待都不能确定,他只是独自待在这里,形同软禁。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时机逼到目前的光景,他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法子不露痕迹的去达成目的,多少年来,他是头一次困惑了。
再三考量又再三筹思,终于,他咬了咬牙——除了硬豁出去,别无良策,虽然,他比谁都清楚硬豁出去的后果可能代表什么,但舍此之外,决无希望,他不能老是呆在茅屋里,他回来的任务不是只叫他缩处一隅的。
深深吸了口气,他大步走到门边,刚刚伸手推门,斜刺里一条人影窜了上来,冲着他微微躬身,口词十分尊敬的道:“掌门有事?请吩咐小的侍候就行。”
来人是勇杰,卜天敌内心冷笑,这不真成软禁啦?姓勇的不是在监视又是什么?他表面上却声色不露,和颜悦色的道:“你倒殷勤,老弟。”
勇杰哈着腰道:“堂主有交待,要小的好生侍候着掌门,小的不敢怠慢。”
招招手,卜天敌笑道:“有点小事想问问你,勇杰,你进屋里一下。”
勇杰脸上木然的道:“恐怕小的所知不多,会引得掌门生气。”
卜天敌故作豁达的道:“我不是那么没有涵养的人,而且,我只是闷得慌,想找个人聊聊天罢了,你知道的便说,不知的莫讲,我怎会怪你?”
当勇杰跟着卜天敌进了屋里,神态上却是一派谨慎戒惕的凝结,卜天敌看在眼里,不觉好笑,他敢打赌,这姓勇的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待干的是什么勾当。
往竹床上一坐,他闲闲的道:“把门关了。”
勇杰略一迟疑,还是过去将门掩上,然后,垂着双手站在床边,模样似在静候发问,骨子里却早已揣摸停当了回答的内容——他两眼望着地面,好一副笑里藏刀的奴才相!
卜天敌神色安详的道:“勇杰,你一向来都跟着严堂主的么?”
没料到人家会有这么一个问题,勇杰迅速的考虑了一下,认为无妨直言:“是,小的一向是追随在堂主左右。”
卜天敌道:
“有好些年了吧?”
点点头,勇杰道:“算起来,再有两个月就满七年了。”
“哦”了一声,卜天敌笑吟吟的道:“如此说来,你算是严堂主的心腹啰?”
眉宇间极快的掠过一抹得色,但这勇杰却赶紧端整面容,小心翼翼的道:“回掌门的话,小的不过是堂主身边的一个跟班,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侍卫而已,说到心腹二字,小的如何够得上格?”
卜天敌两手交叠腹前,慢吞吞的道:“心腹就是可以共机密、委私隐的人,倒不在乎地位高低、职务大小,而越是对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的大人物,他的隐密才只有他身边的人能以知晓,比如说,皇帝身侧的太监、小姐使唤的丫鬟,或者是替账房先生端洗脚水的童厮,这些人,出身极低,但份量却重,往往与他们的身份成反比……”
一番话听在耳中,勇杰有些不大是滋味,然而却不敢形诸于外,仅有唯唯喏喏的回应:“是,是,掌门的说法,自有道理……”
卜天敌道:“所以说,我把你视为严堂主的心腹,并不为过,其实,你若不是严堂主的心腹,他也不会把这件大事,一力交付你办了!”
微微一怔,勇杰警觉的道:“掌门高抬小的了,小的尚不知堂主曾将何桩大事交付小的去做?”
卜天敌笑得十分和蔼的道:“就是这件事呀——叫你好生监视着我,你说说看,这还不算件大事么?”
猛的退后一步,勇杰脸色已变,却仍强持镇定,吸着气道:“掌门误会了,也言重了;掌门乃是堂主礼聘来此、相助一臂的高人上宾,堂主一心巴结奉承都恐不及,如何敢于如此冒犯?这是大忌讳,堂主决无此意,小的亦不敢苟同——”
卜天敌淡淡的道:“果真如此么?”
勇杰额头见汗,他赶忙道:“堂主对掌门倚重甚深,礼遇逾常,掌门通达人情,洞烛世故,应能体察,小的敢说,堂主断无丝毫不敬之意……”
卜天敌道:“假如这样,何不开诚布公?”
勇杰不免迷惑的问:“小的不知堂主对掌门何时何事有过避讳?”
卜天敌单刀直入的道:“比如说——为什么不告诉我谷唳魂的老父如今囚禁何处?不公开说明我方实力布置的情形?这种种般般,显然严堂主是有心隐瞒不提,也就是对我不够信任,大家同属一个团体,一个阵营,却如此疑神疑鬼,处处设防,更且派人假侍奉之名行监视之实,这还叫什么待如上宾、礼遇逾常?勇杰,你亦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岂不觉得这等说法形同笑话?”
抹了一把汗水,勇杰连连后退:“掌门果是误会了,堂主如此施为,缘因顾及全盘行动的保密,里外计划的周全,不独是对掌门,任何人亦无以窥悉整个大局详情,掌门宽谅,小的已经说得太多,尚容告退——”
卜天敌人坐床沿,神清气闲的道:“你要走了?别这么急,再聊一会才去向严堂主密报我们谈话的内容也不叫迟,我保证,没有人会去抢你这件功劳!”
勇杰脚步不停,形态仓皇:“小的不敢,堂主亦不曾有此交待,掌门包涵,小的还有事要办——”
卜天敌微微一笑,目注将到门边的勇杰,不紧不慢的道:“我没有叫你退下,你就不准退下,勇老弟,在我同意以前,你以为你真出得了门?恐怕连你们严堂主也不敢打这种包票!”
蓦地打了个冷战,勇杰宛如全身触电般顿时僵立当地,他面容扭曲,双目鼓瞪,像是自己在和自己挣扎着,连舌头都打了直:“你……掌门,卜掌门……你想干什么?”
第73页
七十三
卜天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处,正眼也不看向勇杰,只冷冷的一句话抛出:“回来!”
就如何受了魔制,勇杰心里是一千个不甘、一万个不愿,却是身不由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般,一步一步磨蹭着走回卜天敌面前。
卜天敌的目光已变得冷锐与阴寒,视线投在人身上,活脱就像两把利刃,足以穿心透骨,他瞅着勇杰,腔调僵硬得令人头皮发麻:“勇杰,我们也不必兜着圈子打哑谜了,大家实话实说,我问完了我该问的,随你怎么办都行,但只要你有一句谎话,我就会叫你死得尸骨不存,我的意思你明白不?”
勇杰暗里错着牙,表情却是诚惶诚恐:“掌门,你有话尽管问,小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掌门无须如此声严厉色,以掌门与堂主的关系,小的又何敢稍有隐讳?”
卜天敌冷冷的道:“不用给我来这套片儿汤,是怎么回事你自家心里有数,我话已经说在前面,勇杰,到时候你想玩花样,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勇杰还待打马虎眼拖延时间:“掌门,但恁我们堂主同你的交情,小的也知道掌门不会过于难为小的——”
哼了哼,卜天敌道:“我和你们堂主,除了钱上没有交情,现在连金子银子我都不要,就更无交情可言了,你要搞清楚这一点,眼前便能少吃许多苦头,勇杰,犯不着自己替自己找罪受!”
勇杰脸孔泛青,结结巴巴的道:“掌……掌门,这算怎么……怎么回事?你怎的,呃,忽然就变了?”
卜天敌重重的道:“小废话,如今是我来问你,轮不到你来发问;头一桩,谷唳魂的老父现下人在何处?”
惊恐的看着卜天敌,勇杰大张着嘴巴,一边面颊不住的抽搐:“你,你问这些作甚?莫非……莫非……你,你和姓谷的同一条路,是来此卧底的?”
卜天敌阴森的道:“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勇老弟,谷唳魂的老父如今人在何处?我决不再问第三遍了!”
拼命吞咽着口水,勇杰的身体难以自制的簌簌颤抖着,他的一双眼珠子却连连打转,神色也在迅速变化,显然,他是另有打算!
卜天敌当然不容他另有打算,但见卜天敌坐在床沿的身子往上一起,勇杰才待跃闪,疾风拂处,不知怎的一条左臂已到了人家手里,姓勇的闷嗥半声,右膝一弓,暴顶对方下裆,而卜天敌双手倏撑猛扭,“喀嚓”一声便生生拧折了勇杰的左臂——勇杰那只弓顶的膝盖,也只是才起便又瘫垂下来!
那种锥心断肠般的痛苦,使得勇杰张口就待呼嚎,关节却拿捏得这么准,一团撕裂的床褥迎口塞进他的嘴里,塞入的势子是如此急速踏实,褥布深入喉腔,不但将呼嚎窒逼成了呻吟,差一点更将勇杰憋过气去!
十二记耳光融为一响,打得勇杰口鼻喷血,碎糜纷溅,卜天敌随手扯出勇杰嘴里的褥布,抬脚把人踹翻,然后,他坐回床沿,轻拂衣袖:“骨折的痛楚,仅在于折断的那一刹,过了那一刹,便较容易忍受,勇老弟,此刻你应该觉得舒坦些了,也不会再有叫喊的欲念,嗯?”
勇杰跌坐地下,头发披散,满脸是血,他的左臂形状怪异的扭曲着,软搭搭的吊悬摇晃,面孔五官歪斜,一边拉风箱似的在喘着粗气,鼻涕口涎更不停的往下流滴……
这副模样,乖乖,算他还是个活人吧,看上去亦只是个半死的活人了!
卜天敌恍若不见,目光平视向草墙上的某一点:“早警告过你,别想玩花样,莫动歪脑筋,你打谱试上一试,这就是结果了;假设你自认有种,愣要装好汉撑到底,也行,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少牵扯肝肠的零碎玩意可以拆卸,你不怕受罪,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勇杰偏过头去,拿一脸的血污涕泗擦在自己肩头,喉咙间呼拉着一口痰,光景是随时都可咽气的德行,端的扮出那份奄奄一息!
卜天敌冷峻的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便是你另一条手膀子!”
抖索了一下,勇杰的痛苦不止写在脸上,也流露在眼中,他颤着声道:“卜掌门,有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我们堂主?光是作践……作践我们这些小角色,称得起哪门子……英雄?”
卜天敌道:“我没有时间和你扯闲淡,姓勇的,你既不说,我也决不多求,你就带着你对严渡的赤胆忠心,到阿鼻地狱去表二十四孝吧!”
说着话,他霍然站起,伸手就按上了勇杰的右肩,这俄顷间,勇杰像是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委顿下来,嘴唇翕动着,有如一条涸辙之鱼:“好,好……我说,你不要再折磨我……我说就是!”
卜天敌生硬的道:“你已经耽误了我不少辰光,勇杰,我没有耐心让你再玩任何花巧,你千万记住,实话实说,要不然,连老天爷都不知道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勇杰打了个哆嗦,吸着气道:“那谷老头……人还在这里……”
卜天敌紧张着问:“什么地方?”
第74页
七十四
吞了口唾液,勇杰艰辛的道:“就在营幕内左手第三个间隔里……”
眼神倏冷,卜天敌的语声迸自齿缝:“勇杰,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话——第一,我和严渡曾在营盘内交谈很久,正好面对那三处间隔,但从头到尾,就不曾闻及其中有任何声息动静传出;第二,三处间隔位置既不隐密,亦不坚固,以谷老爷子的重要性,严渡断断不敢如此粗心大意,漠然处置,你拿着这等粗编滥造的谎言来欺骗我,未免把我看得太肤浅,也将你自己估得过于高明了——”
骇然摇头,勇杰急忙分辩:“掌门,卜掌门,小的所说,句句是实、字字不虚,小的可以赌咒起誓,以性命担保,小的绝对没有欺瞒于你,卜掌门,你若不信,可以亲往察看……”
那抹笑像渗着血,卜天敌道:“我会去察看,勇老弟,在宰了你之后,我当然会去察看!”
勇杰的面孔似是变了形,他匍匐在地,嘶声低嗥:“我说的是真话……卜掌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全是真话啊……”
卜天敌的两眼中闪动着赤漓漓的光芒,他俯视勇杰,缓缓的道:“真话要有合理的支持,你无法解释其中疑点,就是谎言了!”
猛然仰起头来,勇杰似在悲嚎:“是你逼我说的,卜掌门,那谷老头,已经死了!”
宛如当顶响起一记焦雷,卜天敌不由全身震晃,眼前发黑,他僵窒了片刻,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上的激荡,声音空洞的问:“你是说,谷老爷子他……死了?”
勇杰抖索索的道:“死了,是前晚上死的,嚼舌自尽,一口浓血呛进咽喉,连救都来不及就咽了气……”
卜天敌双手冰凉,脸庞苍白,一时间,他竟觉得如此虚脱,如此飘浮:“也好……死了也好,对他老人家,对谷唳魂,都算有了解脱……”
勇杰没有细听卜天敌的呢喃,只顾着怎么证实自己的话不假,借而保住性命:“卜掌门,这总该可以解开你的疑窦了吧?一个死人当然不会发出声响,对一个死人亦无须加意防范——刚才我不敢明说,是怕你迁怒于我,拿我泄恨出气啊……”
卜天敌沉沉的道:“那严渡,真是深沉阴险得可怕,这一桩血腥惨事,他竟仍能泰然自若,丝毫不显于神色……”
勇杰半跪地下,仰着脸呐呐的道:“我们堂主一向如此,天大的事,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定了定心神,卜天敌道:“这‘妙香山’前的一关,严渡都邀了些什么角色在此?”
勇杰好像在思索着脑海里存记的那些个人头人名,他身体微一蠕动,正待开口,茅屋草门已无风自启,迎门而立的,赫然是严渡那魁伟的身躯与重枣般的笑脸——丝毫不见恶意、宛似春阳融雪的笑脸。
于是,勇杰的四肢突兀拳曲,全身抽筋也似缩成一团,人不止在颤抖,更在痉挛,一张面孔白中透灰,鼻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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