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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飞经-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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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内外交困,乐之扬痛苦已极,反而苏醒过来,但觉四面劲力流窜,有如龙卷飓风,将他托了起来。他倒悬半空,无从借力,一忽而热不可耐,一忽而奇寒彻骨,一忽而浑身发麻,一忽而酸痛难忍,活像是掉进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各种痛苦纷至沓来,乐之扬忍无可忍,大声呻吟起来。

秋涛听到呻吟,不胜迟疑,转眼看向万绳,见他注目前方,脸色阴晴不定。其时盐帮重重围困,八部寸步难行,所以尚未败落,全赖阵法神威,阵法一停,必有死伤。故而八部之主陷入了两难,放了乐之扬,必要停下阵法,不放乐之扬,八劲周流之下,少年必死无疑。八人稍一分心,阵法气势减弱,盐帮趁机进逼,大呼酣战,万绳连连变阵,方才将其击退。

八劲气势浩荡,有如虎狼驱赶群羊,逼得逆气退入小腹丹田。到了这个当儿,逆气盘踞丹田,再也不肯后退。周流八劲仍是不断涌来,两股内气堵在丹田之中,乐之扬的小腹里似有一个皮球,吹气一般鼓胀起来。

如此下去,乐之扬一定丹田爆裂而死,就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当儿,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转阴交,走石门,上下来回,九转破关……”

乐之扬半昏半醒,听到声音,只当幻听幻觉,是以无动于衷,过了片刻,那个声音又说:“你聋了么,我让你‘转阴交,走石门,上下来回,九转破关’,想活命的,速速照办。”

这语声却是尖细如针,一字一句,仿佛刺在心上。乐之扬忽地醒悟:这声音并非幻觉,而是当真有人说话。他病急乱投医,就按那人所说,将丹田之气引入“阴交穴”。

丹田之气原本来回鼓荡、无处宣泄,乐之扬心意所至,忽如破堤之水,汹涌灌入“阴交”。可是到了“阴交”,真气忽又停顿不前,乐之扬又将真气导向“石门穴”,真气汹涌而上,到了“石门”,狂冲乱突,有如小刀剜割。乐之扬忍受不了,忙又导回“阴交穴”,这么上下九次,乐之扬忽觉“阴交穴”突地一跳,茅塞顿开,真气冲出,一股脑儿灌入了“关元穴”。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出关元,走中极,入阳关,破命门……”乐之扬依言导引,真气应念而行,纵然稍有阻碍,也有“周流八劲”在后催逼,驱赶真气不断向前。

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每一句话都和乐之扬的真气运行相契合。依照那人的法子,真气并非正道直行,时而向前流注,时而向后倒灌,忽正忽逆,忽行忽止。若说“周流八劲”有如惊涛骇浪,说话的人就是一个极高明的渔夫,乐之扬本身的真气则是一叶小舟,渔夫驾驶小舟,借助浪涛之力,冲上落下,航行自如。

声音越说越快,乐之扬导引真气,汇合八劲,循脉而入,透穴而出,勾连内外,走遍周身百穴。如此走满了一个周天,真气陡然向下,经过“会阴穴”,冲破轱辘关,顺督脉一路而上,到了“玉枕穴”下方,有如大蛇般扭动数下,忽地向上一冲,嗡的一声,乐之扬眼前一黑,脑海一片空白,有耳不能听,有眼不能看,四周茫茫一片,俨然置身虚无。

圆阵之外,激战犹酣,忽然之间,长江之上传来一声长啸,有人高声叫道:“岛上各位兄弟,还请暂且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江面上驶来一只小船,劈波斩浪,须臾近岸,月华有如雪霰,纷纷洒落船头,映照出一男一女两道人影。男子三十出头,白袍飘逸,相貌端正。女子也是一身白衣,迎风飘举,如烟似云,姿容秀美绝俗,仿佛凌波仙子,更如出水洛神。

秋涛认出白袍男子,说道:“这是‘白盐使者’华亭,这女子又是谁?”苏乘光叹一口气,苦笑道:“她就是我的债主。”众人变了脸色,万绳问道:“她就是摘星楼上的女子?”苏乘光默默点头。

华亭又叫两声“住手”,盐帮众人战斗犹酣,充耳不闻。白衣女秀眉一蹙,拔身而起,势如一朵白云飘过江面,落在芦苇丛中,芦苇略略一沉,竟未随之伏倒。少女纤腰一拧,脚下轻点芦苇,一半像是滑行,一半像是飞翔,几个起落,便到岛屿上方。

众人无不动容,兰追生平自负轻功,也不由吐出一个“好”字。只见白衣女飘然下落,足不点地,冲入人群,矫矫如龙蛇游走,抢到淳于英身前,手中光亮一闪,多出一口乌沉沉、冷幽幽的软剑,刷地一声,刺向青盐使者的咽喉。

淳于英忽然遭袭,慌忙举起短戟,还没看清剑路,忽听叮的一声,短戟脱手而出,化为银光冲天而去。淳于英不由倒退两步,左手空空,一脸愕然。

少女也不理他,白衣飘飘,疾驰向前,杜酉阳眼前一花,剑气已如北风扑面,他忙使身法,后退数步,忽觉头顶一凉,头巾分为两半,满头的花白头发披落下来。

方巾犹在剑尖,女子忽又冲入三才“地阵”,所过刀枪并举、拳脚齐至,白影忽隐忽现,势如狂涛骇浪中一条飞鱼。高奇大叫一声,挥棒扑出来,少女轻轻闪过,软剑搭上铁棒,稍一借力,纵身飞起,越过土长老的头顶,左脚向后一点,踢中他的后心。

高奇后心剧痛,向前扑倒,忙乱中狼牙棒向下一杵,方才稳住身形。“地阵”的弟子大多出自北方五省,眼看长老吃亏,纷纷吼叫扑来。少女脚下不停,恍若飞烟流注,奔向三才“人阵”,众弟子遮不了,拦不住,一时恼羞成怒,只顾穷追不舍。

孙正芳主持“人阵”,眼看白衣女奔向本阵,慌忙下令阻拦。“人阵”的弟子应声而动,舍了西城八部,纷纷扑向少女。地、人二阵反向而行,势如两堵人墙,一前一后地压向少女。这时间,忽听一声清啸,白衣女冲天而起,数百人收势不住,撞在一起,一时刀折剑折、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孙正芳看得发呆,尚未还过神来,少女踏着人头,一路奔来。孙正芳败给乐之扬之后,自信动摇,锐气尽消,又见少女神通,早已无心恋战,忙吸一口烟草,尽力向外吐出,本想借以遁形,谁知烟气还没散开,女子摇身赶到,反袖一扫,浓烟倒灌而回,凝成一个圆球,将他的头脸团团裹在。

烟气灌入眼鼻,孙正芳涕泪交流,忙乱间,脖子一凉,多了一口乌光闪闪的长剑。海长老魂飞魄散,呆若木鸡,忽听一声怒喝,孟飞燕从天而降,使一招“玉女散花”打出六拳。

白衣女头也不抬,左手扬起,纤纤玉手,对上了孟飞燕醋钵大小的拳头,左来左迎,右来右迎,手法灵巧变幻,恍如云烟一片。拳掌相接,扑扑有声,孟飞燕一连六拳均被挡下,一张丑脸涨红如血,但觉对手不止掌法幻奇,内力更有莫大古怪,她每接一掌,便觉气血翻腾,一招终了,忽见少女扬起脸来,冲她微微一笑。孟飞燕呆了一呆,只觉不妙,方要翻身后退,少女素手一翻,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孟飞燕忙使一招“破镜重圆”,飞脚踢向少女的心口。这一招是“惜玉步”里的杀手,惯能反败为胜、死中求活,不料脚势方动,白衣女一拧腰肢,将她甩了出去。

孟飞燕身高体壮,足有两百余斤,落到少女手里,却如稻草人一样轻巧,前脚刚刚踢出,身子早已撞上了两个盐帮弟子,那两人尖声惨叫,翻着跟斗掉入人群,又将数人砸翻在地。

白衣女右手长剑不离孙正芳的脖子,左手抓着孟飞燕指东打西,所过人仰马翻,倒下一片。孟飞燕又羞又怒,想要挣扎脱身,可是对方纤手如铁,任她使尽气力,也是挣脱不得。绝望之余,孟飞燕又觉不可思议,怎也想象不出,这个娇怯怯的少女,何以拥有如此神力。

孙正芳挺身站立,脖子上的剑锋掠来掠去,一忽而远,一忽而近,他心惊肉跳,嘴里苦涩已极,蓦地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全都住手。”

他威望素着,这一声好比平地惊雷,众人应声住手,回头望来。楚空山虽有不甘,可惜势单力薄,众人一退,他也只好退下,回头看着白衣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少女微微一笑,忽地收回长剑,左手轻轻一挥,将孟飞燕放回地面。她一人一剑,闯入“神咸大阵”,连败五大高手,游龙飞凤,似入无人之境。众人望着少女,一时人人屏息,偌大岛屿,一片沉寂。

华亭弃船登岸,手提一个口袋,大声说道:“各位兄弟,请听我一言。”

孙正芳死里逃生、颜面尽失,一想到白衣女是他引来,登时恼羞成怒,厉声说道:“华亭,你弄什么鬼?放走了仇人,你又该当何罪?”

华亭看他一眼,问道:“谁是仇人?”孙正芳不耐道:“当然是西城八部。”华亭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孙正芳一愣,听出他话中有话,当下问道:“此话怎讲?”

华亭环顾众人,正色说道:“帮主的死和西城无关,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话音未落,人群乱成一团,八部之主也是一脸惊讶。此时盐帮后退,八部撤去阵法,秋涛赶上一步,扶起乐之扬,探他鼻息脉象,但觉呼吸若有若无,脉象洪劲有力,不由心中暗暗称奇。她本想细加询问,然而大敌当前,不敢懈怠,乐之扬又闭目不醒,只好按下好奇之念,将其移出阵外,交给水怜影看视。

这时忽听孟飞燕说道:“华盐使,事关重大,你说凶手另有其人,可有什么凭据吗?”

“有!”华亭一指白衣少女,“这一位叶灵苏叶姑娘,当初在摘星楼困住苏乘光,就是出于她的巧计。”

这件事盐帮人人知道,见过叶灵苏的却是寥寥无几。孟飞燕呆了呆,点头道:“这位姑娘我也认识,这与凶手有何关系?”

华亭说道:“这半个多月,我一直在找叶姑娘的踪迹。直到昨日,方才将她找到,叶姑娘本不愿前来,经我苦苦劝说,她才答应走这一遭。我们乘船东下,赶到松江府时,忽见江上有人行走……”

“什么?”孙正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华盐使,你说在哪儿行走?”

“江上行走。”华亭神色肃然,全无戏谑之意。孙正芳一呆,忽听万绳说道:“华盐使,当真有人在江上行走?”

华亭默默点头。王子昆怒哼一声,冷冷说道:“万绳,你是天部之主,当是明理之人,难道说,你也相信这样的鬼话?”

万绳默然不答,回头看向秋涛,两人四目相对,神气都很古怪。苏乘光呵呵一笑,高声叫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奇人,能在水上走路。”

王子昆“呸”了一声,说道:“一派胡言!什么奇人?我看是活见鬼。”

“不是鬼,是人。”叶灵苏冷不丁开口,“他在水上行走,还能发出踏水之声。”岛上一片哗然,许多人的脸上流露出不信之色。

没有外力加身,乐之扬渐渐醒来,但觉身子空透如竹,其中真气奔流,无内无外,顺着经脉流走,再无逆行之患。

这一变化突兀一场,乐之扬当真大吃一惊,可是仓促之间,却又想不出发生了何事。正纳闷间,忽听女子说话,娇嫩爽脆,分外耳熟。他忍不住张开双眼,看见白衣少女,心子猛地一跳,几乎叫出声来。

当日一别,叶灵苏说过永不相见的狠话,如今贸然相认,只怕将她惊走。乐之扬犹豫之际,忽听有人叫唤,回头看去,水怜影注目望来,眼中透出关切之意。

乐之扬急忙挺身站起,说道:“水姑娘。”水怜影见他举止如常,不由松一口气,问道:“你还好么?”乐之扬笑道:“再好不过了!”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看向叶灵苏,但觉半月不见,少女越发美丽,站在江边月下,恍若水仙凌波、嫦娥落尘,通身光彩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忽听王子昆说道:“好啊!你说是人,那我问你,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叶灵苏摇头说:“我只看见背影,应该是个男子。”王子昆冷笑道:“你连他的脸都没看见,又说什么是人是鬼?”

叶灵苏微微皱眉,忽听华亭大声说道:“各位,我华亭一生行事,可曾打过诳语?”众人面面相对,杜酉阳沉吟道:“华盐使为人正直,老夫记忆所及,的确未曾说谎。”

华亭点头道:“看见那人踏水而行,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催促船家紧紧追赶。行驶不远,忽见前方出现了许多船只,打着旗帜,灯火通明。我一看旗号,不胜吃惊,原来这些船只都是朝廷的水师。”

岛上一阵骚动,众人纷纷看向江面,江水漆黑,不知究竟。孟飞燕忍不住问道:“这些船是往东边来的么?”

“是啊。”华亭微微苦笑,“我怕水师对本帮不利,正感焦急,忽见走在水上的那人跳上了一艘大船。这时间,我忽然明白,这人必定有所图谋,故意将我们引来此处。叶姑娘当机立断,让我守在船上,她却施展轻功,也上了那一艘大船。”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看向叶灵苏,孟飞燕问道:“叶姑娘,你找到水上那人了么?”叶灵苏轻轻摇头,说道:“船上本有许多守卫,我上船之时,守卫全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不过船舱之内,有人正在说话。我一时好奇,听了几句。原来,里面的人正在议论贵帮……”

王子昆怒道:“岂有此理,哪儿有这样的巧事?”叶灵苏瞧他一眼,微微笑道:“阁下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王子昆怒哼一声,冷笑道:“妄言妄听,不说也罢。”

叶灵苏目光闪动,含笑道:“王盐使不让我说话,莫非心中有鬼?”王子昆铁杖一顿,怒道:“谁有鬼了?”叶灵苏道:“足下心中没鬼,我说几句话,又有什么关系?”

王子昆还没说话,孟飞燕插嘴道:“事关重大,叶姑娘,你但说无妨。”叶灵苏笑了笑,说道:“船舱里的人一个姓常,是水军统帅,一个姓刘,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他们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这支官军的确是往崇明岛而来,要将盐帮精英一网打尽。”

众人一片哗然,心中将信将疑。只听叶灵苏又说:“第二件事,正与齐帮主有关,听他们说,齐帮主是被帮里的奸细毒死的。”

这几句话惊天动地,人群登时沸腾起来。王子昆怒道:“小丫头胡说八道,齐帮主是苏乘光打死的,何来毒死一说?”

“是啊!”叶灵苏轻轻点头,“谨慎起见,我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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