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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欲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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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相信她,就算相信,也只是半信半疑。若非谭中柳那般明确地表明了立场替她担保,这个老江湖才看在侄儿面上,提引出这个要求,其实还是在试探她。只有她能跟他们一起,消灭灵婴楼,救出小公子,那才算真的洗刷了她的嫌疑。

梅牵衣顿时气结,几乎就想发泄出来。她废了这么大一番功夫,竟然还被怀疑。她与灵隐楼有什么关系,关他们什么事,她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又与他们有何相关?她想杀谁,不想杀谁,还需要他们来过问吗?

心中一股闷气激荡,突然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当初纵意江湖,谁管得了她什么,做与不做,杀与不杀,全凭她一时心情,什么事情都是她说了算,何曾如此憋屈,就连救人了,都要给出合理的理由?有了什么能力还得为这所谓的江湖做出奉献才是正道?

坏人好啊,坏人自在,无所顾忌,想爱便爱,想恨便恨。好人却身不由己,面子不能丢,里子更要顾好,非得赢出个侠名不可。

她要侠名干什么?她去救他们的小公子,对她有什么好处?她爹娘遇到危险时,怎么没人来救他们?她凭什么要为了这些人去杀她不想杀人?

梅牵衣忍了再忍,忍了再忍,好不容易把那乱窜的一股气咽了下去。回头看向梅青玄夫妇,他们面上均隐着担忧,想必这几日对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直养在闺中宝贝的女儿,突然站在了江湖风浪之巅。她够聪明就应该拒绝,管他们怀疑不怀疑,只要他们不找麻烦,老实跟爹娘回家去,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真的万事大吉吗?当初因为她在灵婴楼,爹娘不想与她为敌,回了梅庄。但这次不同了,她回家,娘亲势必跟着回去。爹为了江湖道义,为了维护这些江湖朋友关系,为了保护娘亲,一定会留下来营救小公子。到时候,若那个人来了,岂不又是她害了娘亲?娘亲若有什么事,爹也

江湖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梅牵衣心里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朗声道:“既然各位前辈抬爱,牵衣身为江陵梅庄之女,如今灵婴楼嚣张,岂能袖手旁观。就怕牵衣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届时还望各位前辈提点”

她知道,这句话一出,她就再也不是梅青玄牵在身后的娇娇女了。或者,从那一步她从梅青玄身后站出来时,她就已经不是了。展凉颜说得对,爹娘已经护不住她了。他们能做的,只是在她需要时,为她送上一把剑。而她,必须要握紧这把剑,保护她爹娘。

这是一条与“那个未来”所走的完全相反的路。那个未来,这一天,她正式跟着展凉颜,成了灵婴楼的一员,从此刀剑对向了亲生爹娘。而现在,她站在爹娘这一边,与正道武林一起,对付展凉颜。

原来,这剑是握在她手里的。这剑挥向哪边,都是她自己决定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剑在她手里,只要在她手里。

大逆转啊!

这样的逆转好不好,她没心思去细琢磨,就怕琢磨到最后会对展凉颜心生出不忍。他爱上金雨朵,其实也不比她好过啊。

夜幕临下,一个黑影起伏两下,攀在了一个窗子外头,随即响起几声“叩叩叩”的声音。窗子里尚未入睡的梅牵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回头去看躺在旁边的金雨朵,金雨朵也跟着忍不住笑了,道:“牵牵,你应该告诉二公子,下次记得走正门。”

经白日里那一场比试,梅青玄夫妇没有问她为何突然过目不忘了,也没有反对她跟着群豪去营救小公子,既然默允她参与江湖事,对谭中柳也就不那么反对了。只是从小护到大的女儿突然之间跟别人那么要好了,让身为父亲的梅青玄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对谭中柳总那么不甚友好。冷言冷语完了,又生怕女儿会怪自己,赶紧再哄一顿。

谭中柳众目睽睽之下与梅牵衣的亲昵模样早叫群豪认了他们的关系,一个是视礼教于无物,一个心中根本没有礼教,如今晚上来邀约,虽不甚妥,但江湖儿女大抵不拘小节,竟也未觉多少不好。梅牵衣认命地拉开窗户,趴在窗沿上对着外面那一张笑意灿烂的俊脸。

“谭二哥,你不要再敲窗户了,叫我爹听到,他会不高兴的。明日大伙儿要去追灵婴楼,夺回小公子,你早些休息,才有力气呀。”

谭中柳闻言,眉头顿时苦起,道:“就因为明天要去追灵婴楼,所以只今晚才有时间啊。牵衣,我带你去个地方。”

还是那个地方?

梅牵衣突然有些了解,他没带她去成,他不死心。她没跟他去成,她也不安心。只是这一遭,境况大逆转后,她已然明了,“那个未来”,只是当时的未来,对现在而言,那已经不再是什么未来了。她不是当初那个梅牵衣,爹娘之恩她看得比什么都重。展凉颜对她的绝情凉薄,她也早已认清,爱不爱,没什么执着的。因此,那个她始终不曾去的地方,也不那么急于要知道了。却不想,谭中柳竟还耿耿于怀,是因为那天,她跟他生气他不带她去么?

想到此,她便露出了笑脸,点头跟着他爬着窗户出去,惹得身后的金雨朵哭笑不得。枕着双臂,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往窗子外钻。窗外的谭中柳横过来一只手臂,拦着她的腰,将她抱出去,冲屋里挑眉笑了笑之后,便带着她一齐消失在窗子口。

这样看着看着,金雨朵的心里突然生出羡慕来。丹杏墙东当日见,幽会绿窗题遍。小时候,两小无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表哥也常半夜偷跑来带她出去,但自懂事后,情意明了之后,可曾还有过这么半夜来找她出去幽会?

今夜云重,不曾见月,依稀的灯火隐约见着人影。

谭中柳带着梅牵衣落下二楼窗子,再翻过墙外,刚着地,冷不防一回头,一个白影无声无息地就站在他们面前。

别说梅牵衣,就连谭中柳都吓了一跳,待看清那白影之后,忍不住抱怨一句:“兄台,这路不是你一个人在走,晚上也不是你一个人在出门,深更半夜穿成这样,见到人还是先出声提醒一下比较好。吓坏了我的牵牵,我会挨她爹骂的。”抱怨完了,要来再安慰身边的娇人儿,却见她脸都吓白了,直直地瞪着眼睛一眨不眨。

他心里极扭曲地开心不已,正好堂而皇之地把她在揽进怀里。但还未抱紧,冷不防就被她一个用力推开了。力道之大,推得他蹬蹬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再定睛看去,却见梅牵衣急急地抓着那白影的手腕,转身就跑。

谭中柳惊诧地合不拢嘴,抬手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腕,心想:牵衣,你是不是抓错人了,你应该带着我跑才对吧。

梅牵衣很快给了他答案。“谭二哥,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随着这声音飘来,人已消失不见。

19白衣的展凉颜

展凉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梅牵衣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扔下谭中柳,拉着他跑远了。

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一段路,一直到了镇口,才停下来,她叉着腰喘着气,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潇潇伫立的白榆树下,一身白衣的展凉颜萧疏轩举,竟有几分风雅之气。他面容精致,相貌极为细腻,缀着星光的眼眸闪了闪,幽湛深邃,并不答话,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她。

梅牵衣喘好了气,直了直身子,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惊讶,问:“你怎么不说话?”抬头对上那一双探究的黑眸,还有那微抿的唇角,所有的话哽在了喉咙处,心中顿时警铃大响,整个头都晕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他是要杀她的敌人!就因为看他穿了这一身白衣,她竟然拉着他撇开谭中柳,跑到这四下无人的地方。是怕他不方便动手,还是怕他找不到埋尸之处?

梅牵衣一方面气恨自己竟然还没有跳出那个“未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又惊讶他为何会穿着一身白衣出现。

她以前就觉得他的相貌生得与寻常人有所不同,却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五官精致细腻,好像存在感更强一些。她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把他跟谁比,但就是觉得他眼眸要深些,鼻要高些,唇线也较清晰些。这白衣穿着潇洒风流啊,从来就是她的魔障。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管不住地要往他身上扫,偏偏还得偷偷观察四方,看是否有逃路,一时间眼忙无比。

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后,展凉颜凉凉地开口了:“看来姑娘总算是明白了。”

是啊,虽然后知后觉,但总算明白也不算晚。梅牵衣调整好心情,把刚才惑乱精神的念头尽数摒除,绷紧神经备战,细思着他为何会到这里来,面上却漫不经心地道:“明白什么?我敢拉着你到这里来,自然就不会怕你。”

展凉颜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她果然早就知道他是谁。他没戴面具,也没穿红袍,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犹豫。这么说,当初在太湖上擦肩而过时,她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沉默一会,他并未说破,只淡淡道:“姑娘今日在聚笑客栈会战江湖群雄,一战成名。听所各路武功剑招,姑娘过目不忘。”

梅牵衣语气里颇有些得意,道:“我早跟你说过,本姑娘没什么本事,总还得有一两项长处的。”

“所以说,你懂灵婴楼的武功也是因为见我使过,所以依样而学了,再来对付我?”依然凉凉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起伏。

梅牵衣笑道:“灵婴楼武功虽厉害,但若要学点花架式,比诸葛家的快剑可是容易多了。”抱着双臂,她反而转过身去,一副有恃无恐的不在乎模样。

“当日你道是我灵婴楼的弟子传给你的武功?”展凉颜依然站着未动,反而盯着她脑后的一个梅形的花钗,花钗入发,绾出一个髻来。若他想看的更清楚些,还能见那发髻分五缕攒成,隐约成个梅花形状,可见绾发人的心灵手巧。

“真话没人信,我只好选择讲假话了。只要达到了目的,孰真孰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总不会是专程跑这一趟来兴师问罪的吧。

那梅形的花钗消失不见了,入眼是如春梅般娇丽的容颜,漾着笑,摊开双手,像是有多无奈。展凉颜眼睛眯了眯,突然出手朝她肩膀抓去。梅牵衣知道躲不过,也懒得躲,任他抓着。倒是展凉颜微微诧异,问:“你不躲?”

梅牵衣面色如常,坦然道:“展楼主武功高强,小女子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展凉颜长眸略弯,竟起了一丝笑意,道:“这次倒认命了?当初跟我在棋盘上一较输赢,说不会再输的人是谁?”

他很少笑,因他自己都清楚,他一笑起来,那精致细腻的面容便如春花初绽一般,与平素气质完全不同。梅牵衣心神微微晃了一晃,笑意比他更深,道:“聪明的人,赢了一局,就不会再下第二局,给对方有赢回去的机会。”语音略顿,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道:“而我,是个聪明人。”

展凉颜略微垂眸,细看了看她,松开手来,道:“聪明的人通常都不会太长命。”

梅牵衣挑眉,不以为然。“我只知道笨人的命不长,至于聪明人是否长命,还在试验中。”

“不需要试验,你马上就会知道。”话音未落,他手已挥起,银芒乍过,一柄匕首已然贴在了她颈项边。

他的动作是放慢了的,梅牵衣轻易就能看清他的出招,也够时间来得及闪避。但她只是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颈边的匕首,最后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身子跟着颤抖摇晃着。笑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眉眼处笑意未落,勾着媚眼,竟略显妖娆之态。

展凉颜瞳眸微闪,却见她抬手伸来,素手贴上了他匕首的刀刃。察觉到刀刃被她推动,他陡然回神,增了半分力道与她对持。梅牵衣分毫不退,依然推着,两力相持,锋利的刀刃陷入她皮肉里,她却丝毫不觉,继续用着力。僵持一会,她突然用力,猛地一推。

展凉颜眼眸陡睁,还未来得及理清心里的念头,手已抢先一步动作,匕首在掌中打了个转,重新没于袖里。

梅牵衣又愣了愣,诧异地看着空空的颈项处,摊开手来在手指上那不深的伤口上摸出两滴血珠来,在指腹出轻捻着,随即又笑了起来。“展楼主,我想,聪明的人,至少比笨人多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展凉颜还在思索着前一刻那突然闪过的不忍是从何而来,乍听到她此话,不由得跟着问了一句:“是什么?”

梅牵衣淡淡一笑,望着他一身洁白的长衫,不需细看就知道定是纤尘不染的。半晌,幽幽地道:“当日在武林山庄,东岳紫阳门的一名弟子,一身白衣,衣上沾染了墨迹后,展楼主毫不迟疑挥刀砍下,众人都不明白展楼主为何突起杀意。容我大胆猜测,展楼主喜爱白色,憎恶黑色,气恨那人穿着白衣却不知爱惜,被墨迹染脏了?”

展凉颜的眼睛陡然瞠圆,随即又缓缓眯起。梅牵衣唇角牵动,微微一笑道:“我说对了?”撩了撩鬓角发丝,接着道:“所以,笨人也许会被展楼主吓死,但聪明的人却会明白展楼主今日一身白衫,自然是不会让衣衫染血的。”

展凉颜沉默半晌,那双原本闪着幽光的瞳眸,渐渐沉下,右手却缓缓抬起,逐渐贴向她的脖子,冰凉的手指按在她喉骨处,嗓音阴沉得吓人,道:“梅姑娘这话说得太满了。不让衣衫染血的杀人方法,至少有千百种。”

梅牵衣不为所动,任他指下用力,捏得喉骨发疼,道:“杀人染的不是血,而是肮脏的煞气。衣衫染了血,水洗就行了,但若是双手染血,却只有用血来洗。展楼主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当初,他为了金雨朵,离开灵婴楼,为了表明他从此洗心革面再不逆行倒施胡乱杀人,他以一身白衣换下红袍。只要白衣在身,他就算再恼再怒,也从不曾伤过半条人命。

她只是不懂,为何今日,他会穿一身白衣来见她?

还是说,他来见的不是她,只是不巧被她遇上了。但这时,他已经喜欢上金雨朵了吗?不曾啊。

颈间的右手轻颤,随即离开,展凉颜一双黑眸深沉如渊,锁住她一张素颜。梅牵衣顾盼间缓缓亮眸,不以为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展凉颜低沉的嗓音,幽幽地从胸腔里吐出,像沉沉地从冰冷的地狱深处渗出。梅牵衣心中一凛,知他这是在察觉到危险时的极端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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