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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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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瓶斜著眼睛向他瞪了一下,当时就没有答话。韩铁芳又说:“我这人就是性情生来有点急,我不会从从容容地办事,所以天既然早,就非得再这上他们,我才能甘心!”

雪瓶说:“你虽不能够甘心,但请你放心好了,风起得这么大,他们也绝不会走远。这股路我虽没有怎么走过,可是我往前几天临离开迪化时,早已把西去的这条路详细打听明白了,所以我敢说:由此往伊犁,还有几站几镇,过几这山,马快的可以走多少日,车快的一天能走多少里,我都已了若指掌。”

韩铁芳一听,不胜惊异:原来春雪瓶不仅是貌美、艺高、聪明勇敢,并且她这样地心细!因此益发地爱慕和敬佩,话倒说不出来了。

春雪瓶又夹了几片面,细嚼著,吞了下去,就又说:“我敢断定,他们往西南再走七八里,准在旗竿店那地方歇下。因为张仲翔虽然强暴,可是那些官人却都护慎,都明白地理,他们绝不敢于这大风的天气中过山。”



 第242页

二四二

雪瓶指著铁芳说:“你们叫他说吧!”于是铁芳就像是述说别人的事迹似的,他群详细细地说了出来,可是对于方二太太的事情却说得极为简略。

这时有几位哈萨克的千户长,百户长,都来送礼贺喜,都见了铁芳,都深深地行礼,简直他们把铁芳当作了春龙大王爷的世子了。铁芳跟他们却是语言不通,只跟他们拱手道谢,幼霞就替他,替雪瓶应酬著这几位客人。

忽见萧千总又回来了,并领来了一个人站在院中高声唱起喜歌,唱的是:“一进门来喜冲冲,来了金龙和玉龙。金龙驮的是金元宝,玉龙驮的是玉麒麟,两条神龙盘在左右。龙生龙种龙门风,大王春龙晏了驾,小王马走陇山东,招来了一位乘龙婿,又是人杰又是龙。白龙堆里沙万顷,销魂岭上剑双锋,沙平风定英魂笑,剑合锋藏佳偶成。福碌贵喜全注定,还愿你们鸳鸯永偕,白头到老,好比北海水,南山松,永世无穷!”

屋中的人都不禁停止住了话,侧耳向外去听,听完了大家都笑了。唱喜歌的人正是赛八仙,他最近又卖卜在此,恰好遇著这事,他这个人是经年飘泊于南疆北疆,又会说好几族的言语,春雪瓶跟铁芳的故事在他的肚子里早就装了不少,如今藉著喜歌儿发表出来一二。

唱完了他就进屋来向铁芳作大揖,说:“我念了喜歌,不讨赏钱。只要扰你们小两口儿每人一杯喜酒!”

他又向雪瓶行礼,他的那种滑稽的神气使得大家全都笑了,幼霞故意在他的脚前挡了个小凳儿,他直著两只眼指手划脚地说著,不留神一迈步,就几乎跌了一个大马趴。他倒没有趴下,可把离著他最近的萧千总撞得坐在地下了,全屋中的人这时就更笑。

酒席都送来了,几位哈萨克的千户长、百户长和赛八仙是在一桌,美霞、幼霞跟铁芳、雪瓶夫妇坐在一起。

萧千总、绣香却都没有陪著吃酒,因为他们得带著施妈,赶忙著给预备出来一间新房,到晚间席散,男客全都走了,女客美霞母女却留在这里,到了初更的时候,她们同著绣香就将铁芳跟雪瓶送进了新房。这房内的木器都是紫檀木的,壁间挂著那一对宝剑,桌上有一对银灯,成双的红烛正映著一只灿烂的银瓶,在收拾得极为干净,铺展得十分华丽的床榻之旁却放著一只漆著金边儿的皮箱,上面有铜锁,可是钥匙就挂在锁旁。

雪瓶悄声地叫铁芳把房门闭好,她就去打开了这只皮箱,看见里面有那件红罗的内衣,那一角已经退了色的衣襟,已经用丝线细细地补缀上了。

这东西却被雪瓶用双手遮住,她不忍叫铁芳再见,她倩然地笑著说:“你在那儿等著我,我取出好东西来给你看!”

铁芳就依著她的话,果然不往近来走。雪瓶却从箱中取来了那册白绞钉成的书本,于是雪瓶又将箱子锁上,便双手捧书来到了银灯之旁,与铁芳相并地坐著,翻阅著这本书。

这就是玉娇龙二十年前的亲笔,封面的四字一行,十几行的草字,是玉娇能在失了铁芳之后,怀揣著雪瓶,在将出玉门关之时,旅夜中为的,专为训诫雪瓶,言辞极为恳切,书里边却都是武当派技击的秘诀。这些功夫是由当年九华老侠传给了弟子哑侠及江南鹤的,哑侠死后又落于高云雁之手。

玉娇龙因为得到这些真传,才有了她那一生的奇遇,也可以说是才有了今日的铁芳与雪瓶。此书虽非原本(原本在李慕白手内,未寻回来),但纵横天下的侠女玉娇龙一身武艺已尽在此中。当下,他们小夫妇直看了半夜,方才掩卷,熄灯就寝。

从此,这就是他们两人的课业了,每天他们都要研究此书中的奥秘。

(全书完)



 第146页

一四六

韩铁芳只是发著怔不言语,春雪瓶就又说:“这些详细的路径,我都是向我姨夫萧千总打听出来的。他那人别的都不行,惟独对于这条路,还算知晓得极详。”

韩铁芳这时才搭话说:“那是因为他是当差的人,在新疆多年,久走这条路之故。”

春雪瓶微点了点头,又说:“据他所知,由此往伊犁去,虽然须要过山、爬岭,可是险要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地名叫作净海。”

韩铁芳说:“我也听人说过这地名。”春雪细说:“可是若由我们这条便路上山,比旗竿店杂著净海还要近;明天早晨我们再走,一定能够先赶到净海岸边去等著他们的车马,今天……”

她瞪了韩铁芳一眼又笑著说:“咱们暂且在这里歇息一天,明天再走,绝不误事!”

韩铁芳到此,只得无话说了,就答应了。但自觉跟春雪瓶同在一间屋内,十分拘束,他就又推门走出来,只见弥天漫地都是黑沙,想不到刮得竟这样大。

他走到柜房,这屋子黑得简直对面看不清人,掌柜的手里头已抱上一个小炭盆了,韩铁芳就问这店里还有空闲的屋子没有?掌柜又问伙计,店伙却说:“空屋子可没有啦!因为风大,客人都不能走,腾不出屋子来。大哥,你那屋子很好呀!你跟大嫂只是两个人,一张炕还不够睡的吗?”

韩铁芳却笑笑说:“那是我的胞妹。”

掌柜的向伙计说:“你怎么连婆娘跟闺女都分不出来?”

店伙地无话说了。掌柜的却向韩铁芳说:“按理说,亲兄妹住在一块,也算不得甚么,既然出门上路,就都得将就一点。你若是觉得不便,你只好在这柜房里睡好了,算你一半的店钱。”

韩铁芳点点头说:“好!”于是他就脱了鞋上炕,闭著眼睛休息,旁边店掌柜的那个炭盆溢出来暖气,使他的身体倒很舒适。只是这屋里出来进去的人总是不断,凡是到这屋里的人必要跟店掌柜谈上半天。

原来这里虽不靠大道,但却通著几个小村镇,还连著山阴,是蒙古人游牧之她,并且附近的山里出木炭,所以这里住著不少采炭的,利用骆驼运炭的人,他们全是这家店的多年老主顾,彼此又都早就相识,就以此为聚谈之所,谈东说西,甚么话都有,使韩铁芳的耳边没有一时清静。到了晚饭后,屋里点上了灯,人更坐满了,光是拉骆驼的就有四五个。大家抽著烟喝著茶谈话,就有人提到了半天云起解西去之事,还有从乌苏来的说那地方有甚么春大王爷的朋友韩铁芳,大闹屠家店,杀死了一个人的事。

韩铁芳盘膝在炕角坐著,就不由得倾耳去听。有个作小生意似的人,听了这件事,他就不由得吐舌,说:“这还了得!春龙大王爷的朋友,那本事还能够差了吗?仙人剑张仲翔那几个镖头是枉自送死,看吧!他们到不了伊犁,沿途准都得去了吃饭的家伙,那些差官押解著半天云,还可以说是没法子,但要叫我去当差官,我可就早请假了,我不敢应这档子差!”

旁边又有个一身油泥满脸乌黑,像是卖油的,又像是背炭的,他也摇著头说:“我也不敢管!仙人剑那几个人大概是才来到新疆,他们不明白春大王爷的厉害,有人说她死了,我可不敢信那话。屋里可没有外人,要叫我说出她老人家的名字来,我都不敢!”

有个拉骆驼的人,脱了他身上披著的老羊皮袄,垫在屁股底下,又装了一袋烟,说:“其实现在倒不要紧!背地谈论谈论她,也不至于就去头,早先可不行!你们几位年纪轻些,那时候大概还没出来作买卖,许不知这,我可是赶上啦!二十年前我就拉骆驼,那时候那位王爷就已经到新疆来啦,好嘛!谁的嘴里敢说个春字呀?说春还不要紧,谁的嘴里敢说王字呀?连往南疆采玉的那些财迷们,都不敢说是去采玉,说是找石头,玉门关那时我们都不敢叫玉门关……”

店掌柜搭话了,问说:“叫甚么?难这还能叫作鬼门关吗?玉娇龙虽说不讲理,可是那时你们也太鸡毛小胆啦!”

拉骆驼的直著两只眼说:“啊!你不信?早先你住在这山背后,小镇市里,她是犯不上找你来;

像我们那时候就连炭,拉石灰,走甘省,脑袋后头都得长两只眼睛,说不定甚么时候她就在你的身旁。”

店掌柜却撇嘴说:“她也不是没身份的人,能够跟著你们拉骆驼的?人家的宝剑是金子制的,你伸著脖子叫人家杀,人家还怕脏了人家的剑刃儿呢!”

那个拉骆驼的听了这话大不服气说:“你说她不杀拉骆驼的?你打听打听去,这个人你也许不认识,安西州有名的骆驼彭如,现在他趁二百头骆驼,他那财是怎么发的?他的爹黑三又是怎么死的?……”

由此这个拉骆驼的人就说起故事来了。他就说:“二十年前有一个倒霉的拉骆驼的人名叫黑三,是肃州酒泉县的人,那一年他拉著几头骆驼圭在甘州张腋县,忽然有两头得了病,他就住在一个同乡开的店里给骆驼养病。正是年底,下大雪,这店里本来就住著由安西州新调凉州府的方大人的小老婆,带著个老妈子,老家人,她还有一个才刚出满月的小姑娘,雪拦住了他们不能往东去走,天缘凑巧合,那时候就来了一位身怀六甲,骑著快马的小媳妇。”

此时屋中的人虽多,但却静悄悄地,只有北风挟著沙子哗哗地击打著纸,连院中的马也不嘶,骆驼也不叫。这个人磕烟袋锅,又装了一袋,他停住了话,东瞧西里了半天。

韩铁芳催著说:“你快往下说吧,让我们听听!”

这拉骆驼的把烟点著,又徐徐喷著,接著说:“这件事情知通的人很多,你们大概也猜出来啦,原来这个身怀六甲的小媳妇,就是玉……那时候还没人知这,她就自称婆家姓春,娘家姓龙,来到那店里,当晚,她就分娩了!……”

此时突然就有人问说:“那就是半天云的儿子吗?”

这人摇摇头说:“那谁知这呢?不过那时候的收生婆,就是那方知府的小太太,收了个男孩子,她可就起了心,硬把她那女娃子跟人家换啦,第二天雪还没住,她就带著家人老妈子跑了。可是她也永还没到凉州府,她的男人方知府后来还派人找她,各处找她,也没找到,后来怎么啦,大概是半路上出了事,连她换去的那个小子都送了命!这且不提,那店里第二天春龙大王爷一看自己的孩子叫人换走了,她哪能甘心,正在气头上,偏偏我们那个倒霉的同行黑三,不知怎么得罪她啦,就被她拔出宝剑来克叉一下……”

说到这里,就像是得著了证据似的,探著头问店掌柜说:“你说她不杀拉骆驼的?”

店掌柜抱著火盆,呆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那人又说:“春龙大王爷真行,别的娘儿们养了孩子还能动弹?她可立时就骑马冒雪去这,自然也是没有这上,要不为甚么这些年出的小王爷也是个女的,没听说她有个儿子呢?”

韩铁芳此时便问:“这样说来,春雪瓶就是那方夫人之女了?”

旁边不知是谁,推了他的大腿一下,他却精神兴奋,愿意雪瓶也来到这里听听。

那被问的人却说:“这还用说吗?可是,黑三那倒霉的虽然死了,他的儿子后来倒发了财啦。他那时有个婆娘,有个儿子才五六岁,他一死,家里的人简直就得要饭,那婆娘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把到十多岁,还是干他爸爸的老本行,帮助人拉骆驼。这孩子嘴不严,他知道他爸爸死的事情,有一次他拉骆驼到了大概是南疆且末城,住在店里,他就说出来了,他说的是当年甘州城换孩子的事,不防玉……春龙大王爷就露了头了,拿著宝剑要杀他,并问他是哪里听来的,竟敢胡说!宝剑搁在脖子上,这孩子可就哭啦,他说他是听他娘说的,他爸爸拉骆驼的黑三就是被春龙大王爷给杀了的!这地方春龙大王爷可真令人佩服,一听了他这话,不但不杀他,反倒对他很好,当时她就走了,过了许多日,那孩子拉完骆驼又回到家里,不料春龙大王爷随著就来了,赠给他很多很多、无数无数的金银……”



 第146页

一四六

韩铁芳只是发著怔不言语,春雪瓶就又说:“这些详细的路径,我都是向我姨夫萧千总打听出来的。他那人别的都不行,惟独对于这条路,还算知晓得极详。”

韩铁芳这时才搭话说:“那是因为他是当差的人,在新疆多年,久走这条路之故。”

春雪瓶微点了点头,又说:“据他所知,由此往伊犁去,虽然须要过山、爬岭,可是险要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地名叫作净海。”

韩铁芳说:“我也听人说过这地名。”春雪细说:“可是若由我们这条便路上山,比旗竿店杂著净海还要近;明天早晨我们再走,一定能够先赶到净海岸边去等著他们的车马,今天……”

她瞪了韩铁芳一眼又笑著说:“咱们暂且在这里歇息一天,明天再走,绝不误事!”

韩铁芳到此,只得无话说了,就答应了。但自觉跟春雪瓶同在一间屋内,十分拘束,他就又推门走出来,只见弥天漫地都是黑沙,想不到刮得竟这样大。

他走到柜房,这屋子黑得简直对面看不清人,掌柜的手里头已抱上一个小炭盆了,韩铁芳就问这店里还有空闲的屋子没有?掌柜又问伙计,店伙却说:“空屋子可没有啦!因为风大,客人都不能走,腾不出屋子来。大哥,你那屋子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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