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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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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瘦虎常明却说:“你放心吧,别说我也见不著吴元猛,即使见著了他,我也躲著他远点,我只要活的了命,以后我还跟他们混?还找著挨刀?那可真是不知这死活了!”
韩铁芳就点头,又拱手说:“再会吧。”
说毕提起了宝剑,皮鞭,跟那金银包儿,就往屋外走去,两个店伙都站在屋担下发呆地看著他。
他将东西系在鞍旁放好,就牵马出门,这时大雪纷纷,街上没有一个人,他就上马挥鞭一直向东走去。他眼观著灰色的天空,银色的大地,更向右望,是那皑皑无边的巍峰峻岭,他不禁想起当年玉娇龙骑著马冒雪追赶方夫人的车辆之时,益发地感叹。
第十二回 达板城罗衣明往事 甘凉道铁骑访群雄
一五三
第十二回达板城罗衣明往事甘凉道铁骑访群雄
他一路急急地走,到晚间投店住宿,也特别地谨慎,春雪瓶所赠给他的金银,他除了买了一件棉衣御寒,及作投店吃饭之外,绝不多用。经过乌苏那地方之时,他也是绕著这儿走过去的,因为恐怕又出事端。风雪长途,马蹄不断,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方才来到迪化这南的那个小小的城市达板城,来到这里,他未涤征尘,才停骏马,便在街上打听:“有一位姓萧的千总老爷住在哪家店里?”
原来萧千总弹的那琵琶在此地也出了名啦,立时就有人告诉了他,于是韩铁芳就又怀著满腔的悲凉之意,找到那家店中去见绣香。原来绣香在此住了近两个月了,她日日的思盼,今天韩铁芳才来到。
她住的是一间小西屋,这时她的丈夫萧千总也正在屋里。韩铁芳先将马在院中的桩子上系好了,然后隔著窗户把话说明自了,等到萧千总把屋门推开,他方才进了屋。他满面愁郁之色,见了绣香,不知称呼甚么才对,绣香也忽然双泪莹然,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怎样跟他说。
萧千总倒是迎著面先向他把右腿一屈,左腿往后一撒,这是一种官礼儿,叫作请官,倒弄得韩铁芳不知怎样还礼才好。
萧千总露著牙笑著,说:“少爷!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呀?我为您的事把我的半辈子前程也弄丢啦,差事叫人给撤啦!”
韩铁芳不禁发愣,萧千总又笑著说:“不要紧!有少爷您在,您还能够看著叫我们俩口子挨饿?”
韩铁芳摇头说:“萧老爷,你千万不要这样叫我。”
萧千总说:“我怎么能不这样称呼您呀?您是……咱们也别说甚么春大王爷啦!春大王爷本不姓春,她是玉三小姐,我家里这位本是随侍她老人家多年的丫鬟,我呢!尊敬我的叫我声姑爷,一半亲戚一半奴,要是对我不客气呢,我还不跟三辈家奴是一个样吗?您是我们那故去的三姑奶奶的亲儿子,这件事早先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能信,现在可不由我不信啦,证物送来了,衣襟已对上了那布版儿,真是分厘丝毫也不差,少爷!您现在还能不叫我称呼您少爷吗?”
韩铁芳一听了这话,益发地惊讶,暗想:春雪瓶怎么走得这样快?她都已把那件衣物取了送来了?
萧千总又转身向太太说:“把那件衣裳快拿出来,请少爷遇过目吧!”此刻绣香已经悲泪如雨,并且不住呜咽,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一边抽噎著,一边走到炕旁,就打开了一只包裹,取出来一件红罗的女人穿的内衣,平铺在炕上,可以很显然地看见那衣襟是被剪去了一块;同时,韩铁芳那天遗下的那块三角形的红罗,也就跟这件衣服在一块儿里著。
绣香双手颤颤将它们对在一起,虽然那小块红罗早已又脏又烂,已变了颜色了,可是刀剪之处,与那些钻著花边儿,是完全相合,毫无疑问了。二十年不知是谁在仓猝之间下了一剪子,于是这件衣棠与那块衣襟,就如子离母,各分东西,漫长的岁月,度得也真不容易。如今两物竟能够合在一起,但是颜色却深浅不同了,人也生死各异了。
韩铁芳此时只是低著头堕泪,绣香哭泣著叙说这红罗衣的来历。她说二十年前故主玉娇龙重到新疆,见了她,就向她详细说了凉州方知府的妾方二太太及仆妇秦妈在甘州张腋县来安店内,以一女孩换去她的亲生子,和她发觉此事,冒雪追赶的事。
她到了祁连山中,方二太太主仆和小孩都遇著了山贼,车辆跌坏了,人也都杳然不知生死……又说:二十年来,她的故主玉娇龙如何将此衣,和白绫打成的一部书,因锁于牛皮箱中,从不打开叫人著,后来把开锁的一条很特别的钥匙就交给她收存,且到如今。玉娇龙临离新疆之时,又到乌尔上雅台去看她,那时玉娇龙的痨病就已经很厉害了,不断地咳嗽,说话都极为困难,就问她说:“那个钥匙没有丢失吧?”她就拿出来给玉娇龙著,玉娇龙还不住流泪。
绣香这样述说著,当时的情景,真加在目前,她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身子也斜倒在炕上,韩铁芳的泪也都湿透了襟怀,只是还没有放出悲声。绣香哭了半天,萧千总也在旁顿著脚,唉声叹气地劝了半天,绣香才悲痛略止,可是又拿钥匙开了包裹旁边放著的一只小匣,从里而又拿出一只光芒灿烂的银制的小花瓶儿。
她又说:“当年方太太抱去你,留下了雪瓶,同时剪去了衣襟,留下了这只瓶儿……”
萧千总在旁插言说:“由这儿看来,那位方二太太也不是甚么坏人。她抱走了人家的儿子,留下自己的女儿,剪去了人家的衣襟,拿这只银瓶折账,这也不算是不讲理,不算是太狠心!”
韩铁芳也拭泪点头说:“她的意思也许是以这两件东西作表记,等我跟雪瓶都长大成人之后,再行各自去认自己的亲生父母!”
萧千总又咳了一声说:“你就别再提你那位爸爸啦,雪瓶姑娘昨儿来到这里,也把那件事情都跟我们详细说了!唉!那位大爷,说来是又可恨又可怜,他要是早有志气,早弄个一官半职作作,那不只当个千总官儿呀!我们那个三姑奶奶大王爷,也不至人不人鬼了鬼地受了半辈子苦,你小的时候也不至破人骗了去。”
绣香在那旁却忽然收泪说:“可是,这也算是一段姻缘!早先方二太太要是不把女儿换了,春雪瓶至多也不过是位小姐,那能叫她爹爹教养得这样好,能文又能武!”
韩铁芳点头,认为这话说得很对,但是自己却不禁恨那方二太太。因为,若不是她当年作出那事,我这时纵不能被人称为“小王爷”,可也有了春雪瓶那样好的武艺了;并且我若是自幼就跟随亲生的母亲在一起,就绝不至于使我成为今日这样,十九年跟随著那强盗出身的假父,跟随那仆妇身份怯儒可怜的假母,又尽量花著假父的不义之财,当少爷、弄马、玩鹰、弹琵琶、嫖妓,把我壮志,筋骨,都消磨了!尤其是十五岁时就给了婚,娶了一个呆板的,疯子一样,泥人儿一般的陈家女子!
他又愤慨悲痛地将自己十九年来,在洛阳生长,及假父韩文佩,假母秦氐他们口中说过的关于当年祁连山中的事情,也细说出来,只是没说到自己已经成婚;但他心中却正在想著,正在为难,不由得又顿脚叹息。
萧千总倒惊讶了,说:“这么说,少爷!你在洛阳也称得起是位大财主呀!那些钱财产业,何必白便宜给人呀?我跟你到东边去一趟?……要不,把尉犁城的牲口产业都变卖了,也都带到洛阳,那你不就是富可敌国了吗?不就是财神爷了吗?你不是还开著几家大米庄吗?喂!那不要紧,你若不会经管,可以都交给我照料,我算盘打起来吧啦的熟,虽没做过生意,可是咱都懂。”
他伸手拉住了韩铁芳的胳膊,就要跟韩铁芳商议著怎样处理两下的财产,不顾别的啦。
绣香却又流泪叹息了半天,她对于那仆妇秦氐倒很是赞佩,接著又擦了擦眼泪,诚恳地说:“少爷!按理我可不能称呼你是韩爷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的娘上次进玉门关,虽说是要往甚么九华山找李慕白去要一件东西,可是她最大的愿望还是找你。她,十多年来就心里永怀著一种痴心梦想,她想她的亲生儿子虽然早已离开了她,可是她不信是已死,而且她计算年月,如这已经长大成人了!不论是叫甚么人给养活大了的,她猜想你必定很英俊,必定是好人,必定不会学坏!她想找到了你,就叫你跟雪细作夫妻!……”
韩铁芳听到此处又叹息说:“这种意思,她老人家确实是有的。我们自灵宝相遇,一路结伴同行之时,她老人家就曾对我说过,她有一个亲近的人在新疆,将来叫我跟那个人永远在一起!”
绣香点头说:“她说那亲近的人,就指的雪瓶,你俩永在一起,就是叫你们作夫妻!”
韩铁芳又流泪说:“可是,她老人家那时为甚么不对我明说呢?为甚么不直爽地与我相认呢?这件事,我至今仍是不明白!”
旁边的萧千总倒是笑了,拍著他的肩膀儿说:“少爷!你不明白不是?我可明白呀!你没恨我们那位大王爷你的亲娘待长了,你不知这她的性情。她虽说匹马单剑,闯遍了天下,她虽说瞪眼就杀人,可是她总还是一位娇贵的小姐,面子真有时拉不下来,脸皮比我可薄得多啦!她,她怎能够忽然当男,忽然又变成女的?那倒不要紧,可是她又怎能当著你这大的儿子说她的往事呢?假使你要问到你的爹是谁?她到哪儿给你找去呀?她是说你是半天云的儿子呢?还是说你是鲁翰林的儿子?”
韩铁芳至此,忽又惊讶著问:“鲁翰林是谁?”
肃千总说:“这些事我也弄不大清楚,你问她吧!”指他的太太绣香,又说:“要不你就赶紧骑马追上钦差玉大人,他是你的亲娘舅,你娘的那些旧串儿,老底儿,他一定都能告诉你个大概吧!你的娘,我的大王爷三姑奶奶,她老人家虽在沙漠里跟半天云老哥有过……这我也就不必往下说了,可是那不能算光明正大,后来在京,你娘才许配给鲁翰林,可是,娶过去的第一天你娘就跑啦!不!飞啦!飞来飞去,后来可又飞回来啦,也总没有跟鲁翰林圆房。总之,你娘名虽是鲁家媳妇,可实在是半天云之妻,实在说,你还是姓罗!”
绣香在旁说:“罗小虎本来姓杨,现在北京城德五爷家的少奶奶就是他的亲胞妹,那位少奶奶名叫杨丽芳!”
萧千总又皱著眉说:“要是这么一说,可就把我也闹糊涂啦!我就告诉你吧!少爷!顶好你是到一趟北京,二十年前玉宅跟鲁宅两家的事情,那地方上点年纪的人一定还都能想得起来,北京人又好闲谈,说得准比我们说得还详细。当年,闹得可以,李慕白也是在其中乱搅的一位,那个人,将来你若是遇见他,可得小心点,你娘生平无对手,只有他一个比你娘的武艺强!”
韩铁芳此时也在炕边坐下。他耳边听著这些话,虽然很乱,可是一到了他的脑中,就全都整理清楚,就一桩一桩全都记住。
此时绣香就又在他的旁边低声婉转地说:“如今的事,我倒觉著很喜欢,我倒得感谢菩萨!只是昨天雪瓶来了又走了,她来时只匆匆说了几句话,留下了这件衣里,就匆匆地走了,连半天也没在这儿待。”
萧千总说:“可是她回来得也快,这孩子的心也猜出来啦,你没看见她昨儿打开包裹给你这件衣服的时候,还露出来一本书吗?”
绣香说:“那书上面都是她爹爹画的打拳练剑的小人儿,还有写的字。”
萧千总说:“那一定都是些打拳练剑,飞担走壁,射弩发镖,越岭穿山,翻江捣海,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诸般武艺,十八种兵器,七十二个变化,反正咱们一点也看不懂,到了她的手里就是无价之宝。得了那书,她还能够安稳地待著吗?她一定是找个地方练去啦!不定哪个又倒霉,挨她的宝剑,可是我想她只要是练完了试完了,就会回来啦,回来的准也快!你等著她好了,她回来时我给你们做大媒!”
绣香忽然又自言自语地说:“只怕她已经走得很远了……”她的脑里忆起二十多年之前的旧事,就蓦然地醒悟了似的说:“我可恍憾记得,我们小姐跟李慕白结下仇恨,屡次争打,以及后来她时常叨念,临死之前还想去索取,就是为一口宝剑,跟几本书。”
第十二回 达板城罗衣明往事 甘凉道铁骑访群雄
一五三
第十二回达板城罗衣明往事甘凉道铁骑访群雄
他一路急急地走,到晚间投店住宿,也特别地谨慎,春雪瓶所赠给他的金银,他除了买了一件棉衣御寒,及作投店吃饭之外,绝不多用。经过乌苏那地方之时,他也是绕著这儿走过去的,因为恐怕又出事端。风雪长途,马蹄不断,一直走了二十多天,方才来到迪化这南的那个小小的城市达板城,来到这里,他未涤征尘,才停骏马,便在街上打听:“有一位姓萧的千总老爷住在哪家店里?”
原来萧千总弹的那琵琶在此地也出了名啦,立时就有人告诉了他,于是韩铁芳就又怀著满腔的悲凉之意,找到那家店中去见绣香。原来绣香在此住了近两个月了,她日日的思盼,今天韩铁芳才来到。
她住的是一间小西屋,这时她的丈夫萧千总也正在屋里。韩铁芳先将马在院中的桩子上系好了,然后隔著窗户把话说明自了,等到萧千总把屋门推开,他方才进了屋。他满面愁郁之色,见了绣香,不知称呼甚么才对,绣香也忽然双泪莹然,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怎样跟他说。
萧千总倒是迎著面先向他把右腿一屈,左腿往后一撒,这是一种官礼儿,叫作请官,倒弄得韩铁芳不知怎样还礼才好。
萧千总露著牙笑著,说:“少爷!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呀?我为您的事把我的半辈子前程也弄丢啦,差事叫人给撤啦!”
韩铁芳不禁发愣,萧千总又笑著说:“不要紧!有少爷您在,您还能够看著叫我们俩口子挨饿?”
韩铁芳摇头说:“萧老爷,你千万不要这样叫我。”
萧千总说:“我怎么能不这样称呼您呀?您是……咱们也别说甚么春大王爷啦!春大王爷本不姓春,她是玉三小姐,我家里这位本是随侍她老人家多年的丫鬟,我呢!尊敬我的叫我声姑爷,一半亲戚一半奴,要是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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