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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骑银瓶-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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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这才答应,叫铁芳牵马进去,院中冰雪满阶,和尚把铁芳让到一间空房子里,屋子里虽有门但却没有插门,只能虚掩著,也没有灯,摸了摸,炕上冰凉,连块席头也没有。待了会儿,和尚给他送了一碗食物,倒是很热,才蒸的,是粗面搀著一种甚么草根切成的丝,吃到嘴里发黏,可是带著甜
味,因为洒了盐粒子,甜中可又有些咸,虽不太难吃,却令铁芳很是诧异。他就笑问说:“大师傅,这是甚么菜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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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回答著说:“这是我们地方出的锁阳草,这东西吃了能够保养人,你片嫌它不好,前天钦差从这里过,还尝了尝呢!”
韩铁芳立时就停住了筷子,心中想著:玉钦差就是前天由此过去的,前途雪大,谅他们出峡也必不太远,今天我在此歇息一夜,明天大概我就能赶上了。因此心中又很快慰,饭吃过,和尚把碗拿走,他就在这黑洞似的屋子里,身里大羊皮袄,头枕著那行李包裹,身边放置著宝剑,躺在炕上就睡。但是睡不著,心中想:雪瓶未必是往江南,她那样的人只合在新疆南北,行走无碍,袭她爹爹的威名,到处有人惧畏,恭敬,若到玉门关里去,她一个骑著马携剑的旗装女子,可到处要招人注意,到处行不开。她不会往东去的,也许她又往南疆去了,踏著她爹爹的蹄迹又去邀游了。
唉!我只能到祁连山上替她访一访那方氏妇人,尽一尽我的心,跟她却怕今生难以再见了。听著院中的那匹马正在“克查克查”咬著落地的柏枝,那声音就仿佛有人连连的咳嗽似的,便铁芳又不禁得想起在灵宝县酸枣山,菩萨庵里初会病侠母亲,他就更觉心里难过,更难睡著。
外面的雪大概还落著,风仍猛,吹的两扇屋门“呀呀呀”地飨,连敞开了两次,铁芳也连起来把门关了两回。到底他是身体太疲倦了,又过了些时,便沉沉睡去,不觉一睁眼,天光已大亮,他起来一看,门倒是闭的很严,虽然没有插门,可是用一条粗绳结系的很紧。
他心里不禁纳闷,记想昨夜为关这两扇门,虽然自己连超过二次,可是并没拿绳子系这门呀?而且自己也没带系门的绳子呀?这可是怪!莫非是庙里的和尚半夜里来了,怕我冻著,才拿绳子系住门?和尚却又不能那样殷热,绳子系的又很坚固,扣子都是从外而打的,简直跟锁住了一样,解都不容易解,系的时候也当然费了半天工夫,不能没有声飨,而我在梦里竟然一点也不觉,这可真是奇怪。
他于是抽出宝剑来割开了绳子,开门出屋,见空中的雪已经停了,地下堆积的白絮可也有二寸多深,雪上痕迹显明,昨夜确实有人曾到自己的房前来系门,不过详查脚印,却辨不出这人是穿著怎样的一双鞋,因为雪上的脚印虽深,可是乱七八糟横一块、竖一块、深一脚、浅一脚,有处看的出来是鞋尖,有处又分明是鞋跟,仿佛像两三个人同时留下的。又像是人虽只是一个,但故意踉跄而来,为不使他认出来足迹。铁芳不由惊异,凝神想了一想,再细细辨查,见那脚印并没有上正殿,也没有进里院,更没有出庙门,可是墙头有一片的地方落的雪很薄,显见是有人从此出入的。
因此他更是惊讶,黑马绕著雪向他走来,似是跟他要食物,他也顾不得去管,就急忙忙去开了庙门,向外望去。见石经上果然也有杂乱的足迹,是夜间有人走上来,又走下去的,他不由想说出来一声:“好!”手提宝剑,顺著石经往下走去,脚下的雪一滑,他整个摔了下去,幸亏是雪地,并没有跌伤,又幸亏宝剑是握在手里,没有划伤了自己,但这一惊也不小,摔得腿骨也很痛,黑羊皮袄也滚成白色的了。
他爬了起来,向雪上又细细辨识,就看出有马蹄的痕迹,似是由北来的往东南去了,而且敢断定,这绝不是自己那匹黑马昨晚来时所留下的。因为自己既不是从西北方向来的,而那时地下的雪还未深,绝不会像这般的清楚。
当下铁芳忙抖抖身上沾的雪,北风虽更寒,直吹到他的脸上,他倒觉著热辣辣地,不禁发烧,他的心中实在惭愧,忍著腿痛,又上坡跑到庙门里边来,就要骑马离庙往东南这去,顺著那蹄迹去追赶。可是他须要先到屋中去拿行李,还没拿行李,低头又看见了地下割落的绳子,他却又呆住了,灰了心,把宝剑也“当啷”的一声扔在炕上。
他就暗想:人家因为见我屋门不关,就放心大睡,恐有人进屋去害我,怕我不知这,才用绳替我将门系严,这就是教给我,叫我以后无论是在店中栖息,庙里歇宿,第一是要时时惊醒,第二是要门户严紧,以防不测。无论这个人是谁,除非愿意见我,否则一定不愿叫我去追赶,再说:我这样粗心大意,白走了几千里地,还是连这点阅历也没有,我又有其么脸去追人家,见人家?
长叹了口气,脱下皮袄来,又抖了半天,再到院中去为那匹马扫身上的雪,重备鞍鞯,再进屋中,拿出宝剑跟行李放在马上,就又披上了皮袄,到里院去辞别和尚。半天和尚才由堂中出来。
韩铁芳认得还是昨晚所见的那个和尚,同时他又注意和尚的脚底下及脸色。见这和尚脚下虽然穿著半旧的僧鞋,也沾著雪,可是绝不像昨夜在雪上乱涂过足迹,脸色也平常得很,连那屋门都没有去看,只间说:“你要走吗?”
韩铁芳愣了一会儿,才拱手说:“对啦!对啦!我要走了!在宝刹中打搅了一宵,改天我再来给师傅道谢吧!”
他遂就手提皮鞭向店外走去,和尚还手打著问讯送他出来,他用手牵著马,小心翼翼地顺著石经。走到下面,心里才忽然想起忘了给庙中留下香资,但又想,这座庙里也并不穷,等我重过此地,再烧香道谢吧!他跨上了马,鞭起蹄动就向东南走去,虽不欲去追那人,可是不觉想便走往同一方向,出了猩猩峡口向东又走了四十里便是咬牙沟,马又向前行了十数步。他勒马回头去望,就见黯黯的长天,皑皑的大地,令他不禁生出苍茫之感。他这次到新疆来,所遇的事情真是亦悲亦痛,可泣可歌。
如今往东边去,东边的前途仍然辽这无边,渺茫无际,而且还伏著许多的凶险,甘凉这上,祁连山中,还都有许多凶杀恶斗在等著我,凭我纵使有心再来,但也未必有命重返。母亲,父亲,你们的阴魂暂且在大漠中在雪山上安息吧!绣香,雪瓶,你们对我的思义,我将来,也许是来生,再为酬谢吧!他下了马,跪在雪地之上,就向西叩了一个头,然后上了马又往东去。
这条路上,雪花虽不再落,地下的雪也不深,但仍是遇不著一个人,又走了一会,就踏进大漠了,马虽喂饮不足,但一见了沙地,他却又如返故乡,就驰得更快。这片沙漠东西虽也有二十多里,但比白龙堆易走多了,风虽寒却也不大,不多时便已走过去。过了沙漠,到了一站,地名叫作马蓬井,有一家店房,铁芳进去,先叫店伙给那马饮水、喂料,并找来人给换钉蹄铁。
他也用了饭,就向店家打听钦差是哪一天过去的,店家答覆说是:“前天走过去的,在这里并没歇著,现在至少往东走出也有二百多里地了!”
韩铁芳倒有些吃惊,就又问说:“为甚么走得这样的快?我听说那玉钦差是久病初愈,他受得了这一路的颠仆之苦吗?”
店家却说:“我在大前天看见,大人是坐著双马拉著的车走,想是又快又稳;后面差它们坐的也都是马拉著的车,还有迪化的总兵,哈密的协台,还派了官兵两队,全都骑著马,在旁保护。”
铁芳听了,心中渐慰,以为自己纵不能赶上保护也不要紧了。可是听这店家又说:“大约那两队官兵只把钦差送到安西州,他们也就回来了,我们这儿还等著要作他们的买卖呢,那位钦差大人由安西州再往东,进嘉峪关,过肃州,甘州……”
铁芳听了这个地名,心中就不由一动,他就间:“甘州是不是在张腋县?”
店家点头说:“是呀!甘州是个大地方,我们甘肃人有句话:金张腋、银武威。那儿的店房可又比我们这家店大多了!阔多了!”
铁芳点了点头,店家接著又说:“钦差玉大人是自北京来的,差事办完了,自然是心急似箭,要赶回北京去过年,所以才这么快走。可是到安西州,那边所派的护送官兵,就不这么多了,天气好还不大要紧,天气要是变了,一下雪,甘凉道上可真难行。那祁连山上,绿林英雄是一年比一年多,他们才不管甚么叫钦差不钦差吧!”
铁芳不由又惊得脸上变了色。店伙又摇著头说:“你不要紧,你带的行李又不多,只是一匹马,一个人,祁连山上的好汉也不是不开眼的,他们绝不会打劫你!”
铁芳傲然地笑了笑,突然又问:“店家你可曾著见,今晨或者是昨天夜里,有一个人,也是单人匹马从这里走过去了吗?”
店家发了半天愣,就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要有我们不能不知道,干脆我告诉你吧,这一年来我头一回著见单身走路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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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回答著说:“这是我们地方出的锁阳草,这东西吃了能够保养人,你片嫌它不好,前天钦差从这里过,还尝了尝呢!”
韩铁芳立时就停住了筷子,心中想著:玉钦差就是前天由此过去的,前途雪大,谅他们出峡也必不太远,今天我在此歇息一夜,明天大概我就能赶上了。因此心中又很快慰,饭吃过,和尚把碗拿走,他就在这黑洞似的屋子里,身里大羊皮袄,头枕著那行李包裹,身边放置著宝剑,躺在炕上就睡。但是睡不著,心中想:雪瓶未必是往江南,她那样的人只合在新疆南北,行走无碍,袭她爹爹的威名,到处有人惧畏,恭敬,若到玉门关里去,她一个骑著马携剑的旗装女子,可到处要招人注意,到处行不开。她不会往东去的,也许她又往南疆去了,踏著她爹爹的蹄迹又去邀游了。
唉!我只能到祁连山上替她访一访那方氏妇人,尽一尽我的心,跟她却怕今生难以再见了。听著院中的那匹马正在“克查克查”咬著落地的柏枝,那声音就仿佛有人连连的咳嗽似的,便铁芳又不禁得想起在灵宝县酸枣山,菩萨庵里初会病侠母亲,他就更觉心里难过,更难睡著。
外面的雪大概还落著,风仍猛,吹的两扇屋门“呀呀呀”地飨,连敞开了两次,铁芳也连起来把门关了两回。到底他是身体太疲倦了,又过了些时,便沉沉睡去,不觉一睁眼,天光已大亮,他起来一看,门倒是闭的很严,虽然没有插门,可是用一条粗绳结系的很紧。
他心里不禁纳闷,记想昨夜为关这两扇门,虽然自己连超过二次,可是并没拿绳子系这门呀?而且自己也没带系门的绳子呀?这可是怪!莫非是庙里的和尚半夜里来了,怕我冻著,才拿绳子系住门?和尚却又不能那样殷热,绳子系的又很坚固,扣子都是从外而打的,简直跟锁住了一样,解都不容易解,系的时候也当然费了半天工夫,不能没有声飨,而我在梦里竟然一点也不觉,这可真是奇怪。
他于是抽出宝剑来割开了绳子,开门出屋,见空中的雪已经停了,地下堆积的白絮可也有二寸多深,雪上痕迹显明,昨夜确实有人曾到自己的房前来系门,不过详查脚印,却辨不出这人是穿著怎样的一双鞋,因为雪上的脚印虽深,可是乱七八糟横一块、竖一块、深一脚、浅一脚,有处看的出来是鞋尖,有处又分明是鞋跟,仿佛像两三个人同时留下的。又像是人虽只是一个,但故意踉跄而来,为不使他认出来足迹。铁芳不由惊异,凝神想了一想,再细细辨查,见那脚印并没有上正殿,也没有进里院,更没有出庙门,可是墙头有一片的地方落的雪很薄,显见是有人从此出入的。
因此他更是惊讶,黑马绕著雪向他走来,似是跟他要食物,他也顾不得去管,就急忙忙去开了庙门,向外望去。见石经上果然也有杂乱的足迹,是夜间有人走上来,又走下去的,他不由想说出来一声:“好!”手提宝剑,顺著石经往下走去,脚下的雪一滑,他整个摔了下去,幸亏是雪地,并没有跌伤,又幸亏宝剑是握在手里,没有划伤了自己,但这一惊也不小,摔得腿骨也很痛,黑羊皮袄也滚成白色的了。
他爬了起来,向雪上又细细辨识,就看出有马蹄的痕迹,似是由北来的往东南去了,而且敢断定,这绝不是自己那匹黑马昨晚来时所留下的。因为自己既不是从西北方向来的,而那时地下的雪还未深,绝不会像这般的清楚。
当下铁芳忙抖抖身上沾的雪,北风虽更寒,直吹到他的脸上,他倒觉著热辣辣地,不禁发烧,他的心中实在惭愧,忍著腿痛,又上坡跑到庙门里边来,就要骑马离庙往东南这去,顺著那蹄迹去追赶。可是他须要先到屋中去拿行李,还没拿行李,低头又看见了地下割落的绳子,他却又呆住了,灰了心,把宝剑也“当啷”的一声扔在炕上。
他就暗想:人家因为见我屋门不关,就放心大睡,恐有人进屋去害我,怕我不知这,才用绳替我将门系严,这就是教给我,叫我以后无论是在店中栖息,庙里歇宿,第一是要时时惊醒,第二是要门户严紧,以防不测。无论这个人是谁,除非愿意见我,否则一定不愿叫我去追赶,再说:我这样粗心大意,白走了几千里地,还是连这点阅历也没有,我又有其么脸去追人家,见人家?
长叹了口气,脱下皮袄来,又抖了半天,再到院中去为那匹马扫身上的雪,重备鞍鞯,再进屋中,拿出宝剑跟行李放在马上,就又披上了皮袄,到里院去辞别和尚。半天和尚才由堂中出来。
韩铁芳认得还是昨晚所见的那个和尚,同时他又注意和尚的脚底下及脸色。见这和尚脚下虽然穿著半旧的僧鞋,也沾著雪,可是绝不像昨夜在雪上乱涂过足迹,脸色也平常得很,连那屋门都没有去看,只间说:“你要走吗?”
韩铁芳愣了一会儿,才拱手说:“对啦!对啦!我要走了!在宝刹中打搅了一宵,改天我再来给师傅道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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