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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飞龙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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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点头,可是舌头都发硬,说不出话来。



清癯老者唇边掠过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道:“铸了个人铁笼子还不够,让人无法明白,笼子里还派几个人住着,那几个人是‘四残’,听说过么,‘四残’?那可不是等闲人物,都是当年黑道上的一等一人物,外头也有人,不过你们瞧不出来,押车的是直隶总捕,‘大鹰爪’谭北斗,他就坐在老七赶的那辆车里……”



王老七五官猛地一抽缩,就跟突然让谁抓了一把似的。



据他所知,车里坐的只是个土里土气,小里小气的老头儿,没想到那竟会是名震大河南北的直隶总捕“大鹰爪”谭北斗,这可真应了“真人不露相”那句话。



只听清癯老者又道:“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越是有来头,有名气的大人物越让人瞧不上眼,他要个个都让人一眼看透,那也算不得大人物了,我做这种买卖几十年了,这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扎手的车队,咱们这趟车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什么人都有,形色之多,品流之杂,让人难以细说,据我所知……”



两眼扫了四下,道:“咱们这趟车里有‘大漠龙’不少的朋友,有‘大漠龙’不少的仇家,人家谭鹰爪心里也明白,可是人家装不知道,他们不动他也不动,单这一份镇定工夫就不能不让人翘拇指,放眼大河南北,谁比得了。除了这些,咱们这趟车里还有些来历不明,让人摸不透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个个都是危险人物,咱们这车护的不是人,等于是一车车的火药,,—点就爆,不出事便罢,出事就小不了,你们要各自小心,各守各的本份,什么闲事都别管,要不然一旦出了事把你们牵连进去,可别怪我不管,我管不了,多少辆车出来,我还得让多少辆车回去,有老婆孩子的多为自己的老婆孩子想想,没老婆孩子的就想想自己的亲人,犯不着,也惹不起,懂么?”



刚才是说不出话来,现在连点头的也没有了,全震住了,全怔住了,全傻在那儿了。



清癯老者说完话带着那提着刀的壮汉子走了。



四个人仍站在那里没动,连施礼都忘了。



正在兴头儿上,让清癯老者兜头浇了一盆比冰还凉的水。



“我的天!‘大漠龙’?”矮胖麻子像泄气的皮球,白着脸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砰地一声。



另三个跟着都坐下了,脸上没表情,像中了邪,设一个吭气儿。



那女人低着头从眼前走了过去,脸上红红的,跟喝了酒一样,矮胖麻子没说话,像没看见似的,那三个也都像没看见。



口口口



清癯老者带着那提刀壮汉子,一辆马车,一辆马车地往后巡视。



歇脚的时候,车蓬都打开了,热的似火,车里虽然晒不着太阳,可真闷人,也烤得慌,车蓬都发了烫,人间在里头还能好受?



车里的人都探出头来透口气儿,没一个不是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有的衣裳都湿透了。



刚走到一辆车旁,车里传出个男人话声,带着一肚子火儿:“刚才你上哪儿去了?”



“车里闷得慌,我出去走走。”是个女人说话,话声还怪柔的。



那男的哼了一声:“这就怪了,每一回我睡着的时候,你总是要出去走走,醒来就不见人,我想喝口水都没办法。”



那女的道:“怎么?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去走走也不对么?”



那男的道:“对,当然对,只有我睡着的时候才是好时候,下回你最好闷死我之后再去,你就可以永远别回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心也不烦了,老实说吧,风言风语我听惯了,你要是嫌我当初就不该跟我,既然跟了我就别再勾三搭四的,—车队人这么多,你叫我拿什么脸见人哪!”



那女子哭了,一边哭一边叫冤枉,槌胸、赌咒,要死要活的。



清癯老者皱了皱长眉,连眼没没抬就又往前走了。



过了两辆车,一个人从前面一辆车上下来,是个近卅岁的人,一身打扮像个读书人。



事实上他人长得也像读书人,很文静,很秀气.还可以说很俊。



长眉斜飞,一双眼黑白分明,悬胆般的鼻子,方方的嘴,那双手修长白哲,根根似玉,像个读书人,是个美男子。



穿的很干净,可是衣着不怎么样,他要是个读书人的话,也该是个落拓的读书人,本来读书人有几个得意的。



落拓并不意味着卑贱,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也许是圣贤书的薰陶,这个读书人颀长的身材往那一站,笔直、好挺。



他乍看文弱,仔细看看又会让人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子劲儿,似乎他那只手要是抬一抬,能托起一辆马车似的。



他身上还有一种东西,那应该兑是气度、或者是读书人的志节,有点不可侵犯的样子。



“任先生。”清癯老者叫了一声。



读书人本来是要往外走的,听得这一声马上停了步,扭过头来倏然一笑,他好整齐好白的一口牙:“原来是骆三爷,辛苦了。”



清癯老者已到近前,含笑说道:“没什么,吃的是这碗饭,走腿行道,跑上了个几千里路,是常事,出来走走?”



任先生含笑说道:“可不,车里闷得慌,出来走走,一个人也无聊,想出来找个人聊聊。”“任先生,我陪您聊好么?”



猛可里娇滴滴的一声,后头一辆车里探出个脑袋,那是个头发蓬松的乌云螓首,长得很美称得上一个艳字,也带着几分妩媚。



一张吹弹欲破的娇靥上都是汗,领口敞开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跟一角腥红的肚兜。



清癯老者忙把目光移开了,道:“二位聊聊吧,我还得往后头看看去。”



他带着那提刀壮汉子走了。



任先生没在意,很泰然,也很从容,“哦!”地一声,含笑说道:“原来是燕姑娘,好啊,请下车来聊聊吧!”



燕姑娘神色忽然一黯,那诱人的香唇边旋即浮现起一丝强笑:“车队这么多人,只有任先生不嫌,您请等等,换件衣裳就下来。”



她钻进了车蓬,没一会儿工夫就出来了,头发梳过了,脸也擦过了,小褂儿,裙子,淡青色的她让人觉得清凉,脚底下是双露着风头的绣花鞋。



任先生由衷地说了一句:“燕姑娘真美。”



燕姑娘娇靥一红,道:“谢谢您,也只有您看得起我……”



旋即勉强一笑道:“任先生,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命苦身贱,一向也随便惯了,刚才………刚才您别见笑。”



任先生像没听见,淡然一笑道:“燕姑娘,咱们那边坐坐去。”



燕姑娘道:“一天到晚坐车,您还坐不够么?”



任先生倏然而笑,道:“那就随便走走。”



两个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聊着。



燕姑娘偏过娇靥,含笑开口,那姿态动人:“任先生这趟是到哪儿去?”



任先生笑笑说道:“我是个读书人,可是我这个读书人跟一般读书人不同,我不愿意呆在家里苦读,我喜欢到处走走,到处逛逛,或访名山,或访胜境,有些个东西是书本子上所没有的。”



燕姑娘羞涩地笑笑说道:“我没读过多少书,像我这种人也不配碰圣贤书,您说的我不懂。”



任先生道:“燕姑娘客气了,各人的际遇不同,有幸与不幸,有的人沦为匪盗,出于不得已,他的行径在一般人眼里虽然是罪无可这的,可是他的心仍然是善良的,他的所作所为也仅仅是为小部份人所难容,甚至于诟骂他、卑视他,可是我认为他这种人远比那所谓身分高而.大好恶的人值得亲近,值得结交。”



燕姑娘眼圈儿忽然一红,道:“任先生,长这么大我这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对我说这种话,也头一回碰见看得起我的人,以往从没人拿我当人,他们兴来便来,兴尽便走,折磨我,蹂躇我,拿我当最下贱的畜牲,他们认为花了钱,就该从我身上取得值那么多的报偿。”



任先生道:“燕姑娘,你也不必难过……”



燕姑娘一摇头道:“不,任先生,我不是难过,我是高兴,是感激,不以风尘见薄,并没有嫌弃我这个烟花女子……”



任先生道:“燕姑娘,人都足人,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该轻视谁?谁该嫌弃谁……”



燕姑娘道:“可是人却分三六九等?”



任先生道:“燕姑娘错了,谁是上等人?什么样的人才算上等人?谁是下等人?什么样的人又算下等人?那只是一具皮囊,一个面具,不轻视别人无以抬高自己的身价,其实要以所谓上等人的所作所为看,他恐怕连他眼中的下等人都不如,下等人也只是薄命,上等人眼中的下等人,其实他们的人格远较那些自命上等人的人要伟大,要清高,燕姑娘,请记住我一句话,但得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毁誉褒贬,可以一任世情。”



话声方落,车队最后头传过来一声凄厉惨呼,像谁突然让谁砍了一刀似的。



那些护车的人一个个行动如飞,纵跃着扑了过去。



一些下车来歇息的人也都纷纷惊颤,不知道车队后头发生了什么事。



燕姑娘吓得一哆嗦,脸色都变了,忙道:“任先生,怎么了,那边出了什么事儿了,有人打架么?”



任先生两道长眉的眉梢儿扬了一扬,道:“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儿,燕姑娘还是请上车去吧,万一发生什么事儿,车里总比外头安稳些。”



燕姑娘惊慌地道:“那您……”



任先生摇摇头,说道:“我不要紧,我总是个男人家。”



燕姑娘没再多说,匆忙地往她那辆车跑了过去。



任先生站在那儿没动,背着手往乍队后头那边看,只见那些护车的人纷纷回来了,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没多大工夫,骆三爷也走了过来,不像刚才,他脸色好凝重,任先生没问他,他却冲任先生强笑说道:“这趟车里什么人都有,两个江湖上的朋友火拚,一个把另一个砍了,人跑得连影儿都没有了。”



任先生眉锋一皱.道:“车队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



“是啊!”骆三爷道:“麻烦大了,这种江湖事有一就有再,有再就有三,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呢,我得通知弟兄们多加提防去,失陪了。”一拱手,走了。



骆三爷匆匆地往前去了。



任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身后突然有个轻柔的话声接了口:“只因为这世界上真聪明、真看得开的人太少了。”



任先生一怔网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看年纪不过廿多岁,有一种醉人的成熟风韵。



这个女子跟刚才那燕姑娘不同,燕姑娘艳,这位少妇却长得很美,清丽。



燕姑娘体态有点丰腴,这位却长得清瘦,但瘦不露骨。



上身是件府绸小褂,下身是件八幅风裙,也是绸质的,而且小褂跟裙子都是白的,鬓边还插着小小一朵的白花,显然,她是戴着孝,只不知她是给谁戴孝。



这么热的天,她却给人“玉骨冰肌,清凉无汗”的感觉,的确,她拿着罗帕的那双手,羊脂白玉般。前面—排整齐的刘海儿,后头梳了个髻,弯弯的两道柳眉,黑白分明,水灵灵的一双凤眼,悬胆的小鼻子粉妆玉嫩,檀檀两片朱唇,跟熟透了的樱桃似的。



美而动人,不过她一双柳眉之间,隐隐约约地有着一种冷肃、肃杀之气,不知道是不是居丧戴孝的关系?



任先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懂礼,可是他也不禁为眼前这位少妇的美呆了一下。



可是马上他就定过了神,道:“姑娘高见。”



白衣少妇嫣然一笑,好白、好整齐的—口贝齿,益显动人,她道:“别见笑,我坐的车在后头,您……”



任先生道:“我姓任,住第十二车。”



白衣少妇含笑说道:“我知道,对任先生我久仰,您是这车队里唯一的读书人,唯一有学问的人。”



任先生道:“姑娘见笑了,我读过几年书,可是肤浅得很,当着姑娘,我不敢自承读书人。”



白衣少妇笑笑说道:“您真会说话,俗脂庸粉,任先生过于抬举了,我姓凌。”



任先生道:“凌姑娘。”



白衣少妇道:“任先生听说过车队里有个不受人欢迎的白夫人么,那就是我。”



任先生微微一怔,“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白夫人当面。”



白衣少妇白夫人那香唇边,掠过一丝令人心酸的笑意:“别人背地里都叫我小寡妇,这称呼倒挺好听的。”



任先生心头一震,他明白了,原来这位白夫人是为她的丈夫戴孝,是个孀居妇人,年轻轻的丈夫就死了,真可怜。



白丈人的这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他能说些什么,安慰?那有点交浅言深,他想了想之后,说了一句:“人的嘴太坏了。”



白夫人淡然—笑道:“众口可以铄金,唇舌可以杀人,人的嘴本来是最歹毒的东西,可是我不怪他们,事实上我确是个寡妇,死了丈夫不是什么丢人事,还怕人叫寡妇么?”



一个佩刀汉子走了过来,他脸色也够凝重的道:“任先生,我们三爷交待,今儿个不走了,在这儿过夜,三爷让我通知大家一声。”说完话他就往后去了。



任先生诧异地道:“时候还早嘛,晌午刚过……”



白夫人道:“怕是因为刚才闹了人命。”



任先生眉锋微皱,道:“好好的一个车队,大家都是出门在外,干什么惹事生非,命丧半路,连家都回不了,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何苦。”



白夫人道:“江湖人不在乎这个,他们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涯,路死路埋沟死沟埋,要在乎这他当初就不会走腿闯江湖了。”



任先生沉默了一下道:“我到过的地方很多,见过的江湖人物也不少,他们大部份走腿闯江湖都身不由己不得已的,当初走腿闯江湖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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