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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刺客-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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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飞掠而来,叫声震耳:“老弟,刀下留人!”
“你们不要过来。”他沉叱。梁剥皮厉叫一声,昏了。
“你们想干什么?”龙姑娘拔剑迎面堵住。
是八荒神君、江有牛郎,龙杖金剑挽了碧菌别馆的侍女舒小春。四个人不敢接近,八荒神君焦灼地说:“老弟,请听我说,你一时激忿意气用事,你不是坑了陕西的大小官吏,害死万千百姓吗?这恶贼一死便死无对证,余大人和满知县便成了抢劫皇帝贡物杀钦差的逆臣,抄家灭族要死多少人?你知道两位大人的苦心吗?你知道他们今天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快意恩仇,便成了恩将仇报的……”
“我不听你胡说,这恶贼非死不可,两位大人……”
“你不要激动,请听我说。两位大人一片丹心,为国也为民,他们以身家性命作孤注一掷,毅然施铁腕行锄奸大计,虽然是成功了,但当今皇上也不会饶了他们,梁剥皮毕竟是皇上派来搜刮的人。恶贼因铁证如山必定被召回,两位大人也必定丢官坐牢,他们早知道结果,知道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得到可怕的下场,但他们仍然毅然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满知县连全家的棺材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他要做这种傻事?梁剥皮不死,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至少不会因此事而死……”
“你……你不要说了!”他烦躁地喝止,神色在变:“你们走开,我尊敬你们;如想……想阻止我……”
“我必须说,你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八荒神君语气坚决,平时嘲世者的笑容消失不见,神色无比庄严:“梁贼残忍恶毒,天怒人怨,他必须死,但死非其时,这次他垮定了,铁案如山证物齐全,案呈龙庭,他必定被召返京撤换税监。我八荒神君愿以头颅向你保证,恶贼必定暴死于返京途中。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数千里路程共有十处暗杀站候机行动。小老弟,我八荒神君一辈子只拜过三个人:先父母与恩师。现在,为了替这凶残暴虐人性已失的奸阉请命,我拜求你容他多活一些时日……。”
老人家语音抖切,屈身下拜。林彦热泪盈眶,抢出跪下托住了老人家的双臂,颤声说:“老爷子,我……我好惭愧,我为了个人的私怨,几乎坑了无数的人。”
舒小春也跪下来,俯伏着说:“林爷,大局为重,剐了这天杀的畜牲,贱妾脱籍无望,恩公天恩。”
林彦扶起了八荒神君,挽起小春郑重地说:“老爷子,我错了,但还来得及,按常情估计,这件案子决不是短期间能够了结的。晚辈暂住在彰德府北面安阳河分南荒村,有何动静,务请老爷子派人捎个口信来,晚辈希望亲自参予锄奸义举。”
“放心啦!少不了你的。”八荒神君恢复了往昔的玩世神采,兴奋地猛拍他的肩膀。
一早,客店前人声嘈杂,旅客们纷纷启程。车已经套妥,龙姑娘仍然赖在车旁不肯上车,噘着红艳艳的小嘴嘀咕:“彦哥,爷爷的灵匣根本用不着费神照顾,我要骑马,蹩在车里面多烦人嘛!”
车夫打扮的林彦跳上车座,抓起缰绳冲她做鬼脸微笑着说:“小芝,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该像个大闺女,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不许骑马。”
“你……”
“再不上车,就赶不上宿头啦!呵呵!”
一声吆喝,两匹健骡八蹄齐动。朝霞满天,晓色朦胧,车声辚辚驶出东关,在朝霞满天中,驶上东下的旅程,载走了陕西万千善良百姓的祝福,留下了令百姓们难忘的无尽去思。
第三十一章 仆仆风尘
四匹健骡拉着盛着骨灰的马车,驰入了南荒村的果园中,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林彦与芝姑娘一身风尘,但了无倦容,在外表上,他俩比在陕西时期要成熟多了。
离开陕西,离开那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中的关中,他俩的心情仍未平复。毒龙死了,王九功也死了,但梁剥皮仍然健在,难免令他们心中耿耿。
果园中的农舍里,荣叔正眼巴巴地等候着爱徒归来。在老人家的希望中,希望爱徒能偕同老花子同返。可是,这希望落空了,老花子孤军奋斗,已经壮烈牺牲。取得的代价是群魔死伤惨重,毒龙受到碎剐的恶报。
芝姑娘拜见了这位一代豪侠一狂,想起了去世的爷爷,不由悲从中来,痛哭失声。
安顿毕,已是申牌时分。
荣叔服了林彦从神行无影费云浩处获得的解药,精神焕发,经脉在慢慢复元中。老少三人在小小的客厅中品茗,由林彦将陕西发生的变故详细道来。
荣叔静静地听完,老眉深锁久久不语。
林彦已察觉老人家心中有事,甚感不安。
“你不应该听那些老匹夫的话。”老人家拍案摇头说。
“荣叔,彦儿……”林彦惶然说。
“那些老匹夫满脑子侠义仁道,可是!”荣叔气冲冲地说:“我告诉你,梁剥皮绝死不了的,那些侠义仁道英雄的保证,比镜花水月更虚假,更靠不住。”
“荣叔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荣叔苦笑:“他们既然要保全余御史与陕西那些官吏的脑袋,难道就不顾沿途各州县那些官吏的老命?就算梁剥皮被调回京,回程他仍是钦差身份。各地的官吏如果让钦差被杀,想想看,有多少官吏遭殃?陕西的官不能死,沿途各州县的官就该杀头抄家?这公平吗?”
“哦!这……”
“那时,恐怕即使没有人求你,你也不会不顾一切下手屠奸的。”荣叔叹息着说:“孩子,忠恕二字害人不浅。”
“荣叔认为八荒神君那些人,仍会出面恳求放手?”
“如果可能,他们会的。”荣叔肯定地说。
“哼!但愿他们不要做这种蠢事。”林彦杀机怒涌地说:“没有人能阻止我要梁剥皮的命。”
“梁剥皮该死,他非死不可。”荣叔的右手五指不住伸屈:“孩子,当然我们不忍心连累到无辜的人。”
“荣叔。”芝姑娘黛眉深锁:“如果不忍心连累无辜的人,梁剥皮岂不是死不了吗?”
“要杀一个人,难道非动刀剑不可吗?”荣叔笑问:“比刀剑更好的武器多的是。”
“梁剥皮不死,天道何存?”林彦直咬牙:“依我看,这件事得靠我们自己来办。”
“对。”荣叔点头说:“这些年来,愚叔一直不曾在外走动,但毒龙那些人的性格,我不算陌生。孩子,由你所说的经过估计,梁剥皮比毒龙更机警阴狠,他能役使毒龙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经过这次凶狠的打击,以后恐怕更难对付他了。”
“荣叔,他手下已没有几个可用的人了。”林彦说。
“不要估低了那恶贼,孩子。我想,他会向京师求援。两广高手如云,他召来百千名一等一的高手保护该无困难,更可能花重金物色江湖败类保护他的安全。”
“我们也可以找朋友助拳。”
“这一来,消息外泄,更难办事了。”
“依荣叔之见……”
“我们来算算看。”荣叔说:“余御史押证物上京,需时三个月左右。在京中最少也可能耽误两个月。等皇命下达陕西将恶贼召回,灵诏西来的人中,必定也有派来瓜代的中官,行程自不能太快,得要两个月左右。恶贼如果派人上京辩白,在京师逗留的时日将不止两个月。因此,就算恶贼罪证确实,皇上迫于公义不得不忍痛将恶贼召回,那么,恶贼动身回京,该是一年后的事了,这一年中,我们有充分的时间来计算他。”
“在路上动手?”
“是的。”荣叔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真的连累了地方官吏……”
“孩子,你听说过六合瘟神其人?”
“那位有人尊称为神符的符安?”
“对,就是他,他姓符名安。但如果他看你不顺眼,你一辈子也休想平安。”荣叔笑笑说:“这家伙孤僻古怪,但却是位情中人。”
“荣叔的意思是……”
“去找他,如果他肯点头,你便成功了一半,梁剥皮将死得痛苦万分,而又不能归罪于任何人。”
“哦!用毒?”
“六合瘟神用的不是毒,是瘟,却瘟而不成疫,神乎其神。问题是,这老家伙肯不肯点头。”
“江湖道上,这位老前辈音讯久绝……”
“就是为了他已经隐世三十年,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即使能见到他,也请不动他的大驾。我问你,你能忍他人所不能忍的气,吃他人所不能吃的苦吗?”
“为了那些屈死的人,彦儿能。”林彦凛然地说。
“还有一个困难,你必须否认你是我的传人,即使在生死关头,也不可用保命绝学隐脉移经术自保,那是我的傲视武林旷世绝学。”
“这……”
“那老家伙对我有成见,而且成见甚深。”
“荣叔……”
“我个人的武林恩怨,从来不向任何人提及,你也不例外。”荣叔郑重地说:“总之,你去找他那是你个人的事,如果牵涉到我,那就毫无希望了。当然,我希望你能成功。如果失败,再去找荆山五雷尊者。”
“五雷尊者?”林彦吃了一惊:“那是一个残忍恶毒的凶僧,一个神僧鬼厌的假和尚……”
“不错,他就是这种人,但他也有两种长处。”荣叔庄容说:“其一,他从不欺负弱小,决不伤害村夫俗子,其二,他的定时毒药不但时效不差分秒,而且最高明的郎中与用毒行家,也查不出死因,比毒王王腾蛟要高明得多;毒王的毒太霸道了,中毒的征候极为明显。为了杀梁剥皮而不至于连累无辜,咱们只好出此下策,去向穷凶极恶的人求助。必要时,我会跪下来求他。”
“荣叔,彦儿不考虑去找五雷尊者。倒不是彦儿恐怕因此而有损荣叔的侠名声誉,而是武林公义尊严必须保持。个人的生死荣辱事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正邪合流共谋杀人,兹事体大。此风一开,贻害后世至深至钜,任何人皆可假从权二字为所欲为,道义荡然,公理皆可歪曲,断然不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彦儿无论如何,也得把六合瘟神请出来进行除奸大计。”
“也好,我预祝你成功。这件事必须加紧进行,如果不成功,也好另行设法,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六合瘟神身上。”
“那符老前辈在何处隐世?”
“他出身玄门,目下在何处修真,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但在十余年前,我确知他在荆门的内方山落脚。他是个有家有室人,不难找出他的去向。以半年期限作为找他的时限,其他有关布置的事由我负责,山西至京师道上的部署,事先必有妥善的安排。你与龙姑娘这就先秘密返家省亲,安顿好龙姑娘再动身查访六合瘟神。寻访一个存心逃世的人并非易事,时限并不觉裕,因此愈早进行愈好。”
“好,过两天彦儿就动身。今后的联络处……”
“奸阉返京,预计有两条路好走,走远些绕山东北上。不过,以走山西的可能性最大。因此我在三条路上部署,以防万一。”荣叔在桌面用茶水绘出路线:“其一,为太原附近,太原是分道处,如果他往北,在忻州附近埋葬他;往东走捷径,就在平定州附近下手。第二条路是经过此地,到南面涡阳附近布下天罗地网,第三条路在山东衮州附近,那地方的山区正好弄手脚。所以,三处留暗记联络的地方,是太原城外双塔寺右塔的第十层壁缝间;第二处就是这里,第三处是衮州北门内的兴隆寺塔内,也是第十层。记清楚了没有?”
“彦儿记牢了。……”林彦将三处地方复述一遍。
三个月后,林彦与姑娘出现在夷陵州。他们是从内方山来的,要在此地乘船上航四川。
两人皆是书生打扮,兄弟相称。姑娘女扮男装,粉装玉琢秀逸绝伦,真像一位十四五岁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林彦当然不同凡俗,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的气质与往昔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的姓名略有变更,林彦改名叫林俊,姑娘叫林杰,行路上的远游理由是游学。
夷陵州是入川的门户,市面相当繁荣,江边帆桅林立,各型船只挤满江滨,两三里内一无空隙,极为壮观。江面辽阔,对岸田畴山峦依稀,极目远眺一片烟岚。大江从西面山峡中倾泻而下,江面扩大了十倍,风高浪急,船在江中星罗棋布,风帆片片,颇富诗情画意。
人地生疏,他们在此地需逗留一些时日。
为配合自己的身份,他们不能在城外的码头区旅店投宿,便在南湖的川楚老店落脚。午后不久落店的,有半天工夫可以出外打听消息。
林彦找来了店伙,概略地摸清了上行船只的动态。
上行的船只很多,但都是到重庆的,要想在半途下船,必须付全程的旅费,如果能恰好雇到小型的回程歪尾船,虽然旅费可观,但自由自在,比乘坐大型的客货船舒服多了。
他们必须争取时间,便嘱店伙代为洽商,有船就走,不管是什么船,能早走就行,船资不必计较。
申牌初,他俩在店右的南湖楼小坐,要了一壶好茶,面对一池碧水,一面品茗一面商讨行止。
南湖楼如非膳食期间,光顾的人绝大多数是茶客,一壶香茗三两碟干果,坐上大半天店伙决不嫌客人小气。
楼三面临空,视界广阔,湖右不远处的江滨一览无遗,花木映掩碧水如镜,与浊流滚滚风浪滔滔的大江,形成强烈的对照。楼上座无虚席,茶客甚多,似乎夷陵州的有闲人士真不少。
“彦哥,你想,到归州能找得到线索吗?”姑娘低声问,神色有点索然:“内方山商店的人,并不真知道符家的去向。已迁走了四五年,你就凭买下符家田庄,那位脸上无肉不像善类的范大魁几句话,就断定到归州摸索吗?”
“范大魁的话是可信的。”林彦说:“其一,符家上路的包裹小巧而有油市包裹,定是入川的轻装了。其二,他们的去向是夷陵。其三,修真最理想的地方,以三峡最为清净。当然,我不敢说他一定迁到归州,但归州东十里的玉虚洞,下临香溪,在那儿置产修真该是理想的胜地,所以我必须前往查访一番。”
“如果他入川,会不会远至青城?青城是玄门第五洞天宝元九室之天……”
“他不会到人人瞩目的地方落业。”林彦肯定地说:“像他那种树大招风的人物,在众所瞩目的地方居住就难免有是非。”
“你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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