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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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这样多久了？」
　　夏喜的语气听在杨一耳朵带着些许怒气，杨一刚刚吐完整个脑袋都是昏的，虚弱地回答，　「有一段时间了……」
　　「是不是头晕又想吐，平时都没有的症状？」
　　杨一愣了愣，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夏喜看了他的反应了解了大概，惆怅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也松懈下来，搀扶着杨一到离厕所近的桌椅坐下。杨一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默然不语，夏喜皱着眉头看着他，心中思绪良多。
　　「你在这坐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杨一想问她事情，但她已经走远了。只好坐在饭堂里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白大褂吃饭、收拾餐盘，久了以后无聊得紧，望着铁质的桌子发呆。
　　没一会儿夏喜就回来了，带了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给他。
　　杨一接过观察着盒子，上面的三个「验孕棒」的字样令他立刻紧张得满脸通红，倒是夏喜一派淡定教他怎么使用。　
　　验孕棒上清晰得显现出两条杠，杨一顿时愣在原地，直到夏喜在外面以为他出事急促呼唤，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夏喜向他伸出手，杨一乖乖交给她。
　　「你怀孕了。」夏喜看着那两条杠下了最后通牒，杨一皱紧了眉头，半天才问出一句，　「那……怎么办？」
　　夏喜有一大堆责备的话想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打了个电话给医院请假，拉着杨一往医院外面走，「去别的医院尿检再确认，验孕棒有时也不准的。」
　　杨一心里感激，感谢她没有让他亲口说出这些难堪的话语。
　　夏喜把他带到另一家医院，用她的身份证挂了号，到妇科的门诊开了血液检查的单子，医生抽血时特意看了两眼，杨一不敢与她对视，而夏喜则是一副坦荡荡的表情。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夏喜拿到检验结果的单子后就没有再回到医生那里，沉重地拉着杨一到偏僻的角落，把单子递给他之后宣布：「你真的怀孕了。」
　　杨一接过那个单子，看了一眼放进口袋。
　　夏喜面色沉重地问他，「你们都没有避孕吗？」
　　杨一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什么避孕……」
　　夏喜有些生气，「你们没有戴避孕套？」
　　「什么避孕套……」杨一疑惑不解。
　　这要她怎么解释？她没好气地开口，「那你事后有没有吃药？」
　　「没生病，没吃药……」杨一嗫嚅着回答。
　　夏喜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无名火，双性人生殖器官畸形，子宫发育再良好也有限，更何况杨一生贝贝时身体受损事后也没有好好护理，这几年身体上的病痛就是那时落下的，杨一不知道事后措施很正常，可宋为磊会不知道吗！他要是有私心要杨一再生一个孩子，也要看他条件允许不允许阿。
　　心里气了半天，到了嘴里还是安慰，「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杨一痛苦得蹲下身来双手抱住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冰凉。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夏喜说出结果时还是难以接受。
　　有些回忆随着现实的重合不断重现，五年前在铁皮房里的疼痛在阴冷的医院里清晰起来，还有那个只看了一眼就被拿去处理的青紫的女儿，心痛异常。他不想再经历当初那番抛心剖腹的痛苦，再者，看着活生生的贝贝从鲜血淋漓的小小一只到现在会跑会跳，他更加害怕。
　　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新生命，而他害怕从他双腿间出来的新生命，不是像贝贝一样活蹦乱跳，而是像女儿一样的浑身青紫，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跟阿奶一样长眠于地下。
　　心里慌乱无助，所有思绪搅成一团乱麻无法从头理起，如果宋为磊在他一定会告诉自己怎么解决，可是这里没有他，也不能告诉他。
　　夏喜陪着他一起蹲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知道他此刻无助，安慰道，「先回家吧。」
　　「可不可以……不要？」杨一开口问道。
　　夏喜愣了愣，他以为杨一会留下的。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他疼爱贝贝成什么样子，这几年她看在眼里，一向顺从的他竟会问出这样的话，夏喜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你身体不好，事情还是好好和他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我……不能跟他说……」
　　「怎么不能说？」夏喜耐心问道。
　　杨一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能跟他说，但直觉就是不能说出来，面对夏喜的问题，他选择了沉默。
　　夏喜叹了口气，「你以前生贝贝，没有好好调理，这次怀孕无论是不要还是生下来，都会给你身体带来创伤。相对来说，生下来会好一些。」
　　杨一顿了半晌，才开口道，「对身体不好吗？」还没和宋为磊一起把贝贝养大呢……
　　「嗯，所以你要好好考虑。」
　　「谢谢你……」
　　「我送你回家吧。」
　　夏喜把杨一送到家门口，亲眼看他进去房间并且睡下，下到一楼想打电话给宋为磊。
　　拿出手机后又斟酌了半天，转为发了短信告诉宋为磊。
　　她怕杨一做傻事，现在只是检查出来怀孕，并不知道孩子多大。杨一有不想要孩子的念头，依他的个性绝对不会去医院，如果杨一因为害怕而独自去药店买药自行处理，因为流产大出血而死的先例并不是没有，药流就流不干净也是个麻烦。
　　对于身体受损严重的杨一来说，就更是麻烦。为了杨一着想，告诉宋为磊是最好的选择。
　　继反收购成功后，「历晨」安逸了一段时间，宋兴又开始想着别的法子破坏。近日有风声漏出，宋氏打算跟杨氏联手开发新项目，而这新项目刚好与近段时日「历晨」研发出来还未投入市场的新产品有关，所以宋为磊要加紧时间先他们一步，以免让他们捷足先登。
　　至于杨氏和宋氏怎么突然联合，宋为磊大胆猜测是他上次羞辱杨妍的原因，杨应雄爱妻心切是声名远传，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也不可否认这个因素占了一大部分。
　　看到夏喜的短信时刚开完紧急会议，脑袋紧绷着无法思考，夏喜的短信看了两遍才看清她发的是什么，立马跟下属交代了两句，驱车赶回家。
　　在路上差点连闯了两个红灯，一口气爬上五楼，回到家看到杨一还在床上睡着，才喘着气安下心来。
　　夏喜在短信里跟他说，杨一怀孕了，但是不想要。
　　除了第一次来不及准备避孕套，其他时间宋为磊都有做这方面的措施，面对夏喜短信里的质问，他却没有反驳一句话，因为杨一怀孕的消息让一切解释都变得无力。
　　杨一从下午睡到晚上，将醒之际在房里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就醒了，身体懒怠得很没有起身，随着铁门开启的声音宋为磊的脚步声也传了过来。
　　黑暗里宋为磊与杨一睁着的眼睛对视，宋为磊笑了笑打开小灯，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温柔道，「起来了？」
　　「嗯……」杨一只简单应了一声，靠着墙壁坐起来。
　　「夏喜已经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啊？！」杨一惊讶道，「什……什么……」
　　「我们有孩子了，是不是？」
　　杨一低着头不说话，宋为磊也不着急，静静在一旁等他。
　　「我不想要……」杨一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为什么？」宋为磊摩挲着他的掌纹，耐心问道。
　　杨一回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其实他明白杨一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虽然他平时与一般人一样，跟宋为磊一起时也很轻松，但他知道杨一骨子里，还是根深蒂固地歧视着自己的身体。贝贝的存在于他来说是个美丽的意外，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会怀孕会生子，稀里糊涂就把贝贝生下来。
　　如果杨一当时知道，大概也会像现在这般不情愿吧。
　　而他却想留下这个孩子。夏喜说打掉孩子会比生下孩子受损严重，杨一的身体经不起这般折腾，另一个想留下的原因，他觉得是失去的女儿要回来了。
　　毕竟那天晚上，一开始就是为了女儿在争吵，又是女儿让他们和好如初。
　　「可是我想要。」宋为磊把手移到他的肚子上，轻轻隔着肚子抚摸着里面的生命，「夏喜说，你的身体不好，生下来，比不要它好。我很贪心，你们我都想要。我错过了贝贝的成长过程，现在有一个新生命参与到我们的家里，可以跟你一起看着它长大，我很开心。」
　　宋为磊是喜悦大过忧虑，杨一则相反。
　　他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所害怕的东西形容给他听，但是宋为磊的动作却让他莫名觉得感动。　宋为磊就算刚开始嫌弃过他的身体，但回来后从头到尾都没有以异样的目光对待他，就算他身体跟别人不一样，就算他会怀孕，就算他会生孩子。
　　他说他喜欢自己，他说自己的身体独一无二，他说自己是完美的。
　　他想要为这个男人付出一切，又害怕承受那些痛苦。
　　「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你。如果你说要，我们就一起好好陪他长大。你说不要，我们就不要。如果像夏喜说的那样，以后你的身体不好，你活到什么时候，我也就陪你活到什么时候。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陪你一起面对。」宋为磊瞧着他的忐忑，继续安慰他道。
　　杨一皱紧眉头深呼吸了几口气，话到嘴边又闭上，反复几回终于开口，「我害怕他出来……跟女儿一样……我害怕如果有两个……像女儿一样活不了……我担心他……不好……跟我一样……不好的身体……」
　　宋为磊笑了笑抱着他，「傻瓜，你看贝贝不就很好吗？嘴巴又甜长得又可爱，带出去谁不喜欢？」
　　杨一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悄悄在宋为磊耳边说，「那就留下来吧……」
　　因为爱他，做什么都不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杨一这回乖乖听了话跟老板辞职，一来体力实在不如以前，二来也不想宋为磊太过小心翼翼每天胆战心惊。可老板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第二个厨师代替，帮帮忙多做几天等找到新厨师才让他走，杨一心一软就答应了，宋为磊也不想让他觉得一下变化太大不习惯，再来也就剩几天便由着他。　
　　顺带着假装不经意间透露出一楼的房屋租金比现在这里便宜多了，还让原本的老板来陪他演了一场戏骗过了杨一，再加上宋为磊说怕贝贝晚上睡觉不安分，踢到肚子怎么办？禁不住宋为磊的软磨硬泡，最后那条理由说服了杨一，宋为磊总算松了口气。
　　杨一心里念旧，这地方尽管的确破烂不堪环境也不好，夏天炎热冬天寒冷，但这么多年都是在这里住下陪着贝贝长大，搬家这决心杨一还真干脆不了。而这残破的铁皮房，也是他离开　杨家的束缚后的第一个自己的小家。宋为磊千方百计地试探自己要搬出去，他也知道宋为磊是为了他好，但不到不得不搬走的情况都不想搬走。
　　因为他讨厌漂泊不定的生活，只想安安定定在一个地方守着。
　　而现在也已经到了不得不搬走的时候了，和宋为磊有了一个家，这个家里不单单是自己和贝贝的，也是宋为磊的。杨少爷和杨小姐他也照顾过，做过大户人家的佣人自然也能想像宋少爷往日的生活，他在这里委屈求全住了这么久，也是应该为他着想。
　　其实仔细想想，有他们在身边，又哪里算漂泊？
　　两人趁着贝贝去吕英真家的时候，抽空行动起来。杨一说这个有用，那个不能扔，宋为磊无奈带他去看了新家的布局，用行动表示他以前的东西通通都要扔，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放哪儿，新的家具电器早已归位布置妥当，空间有限再也塞不下了。
　　杨一跟着他去参观新家，发现里面的房间布置都是早前宋为磊带他们去家具公司看上的那几套，疑惑道，「这怎么跟我们那时候看的一样啊？」
　　宋为磊在心里偷笑，「可能房东跟你品味一样？」
　　杨一走到另一个房间，上次贝贝喜欢的那个隔间原封不动地出现在这里。他回过身狐疑地看着宋为磊，宋为磊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认命道，「这个就真是我买的。」
　　杨一没好气地说，「多贵啊……」
　　「贝贝学习得有个像样的桌子。」宋为磊知道只要是有关于贝贝，杨一都舍得花钱。
　　果不其然，杨一不再啰嗦，只是整个房间走了一圈，家具摸了个遍，观察着结实不结实，宋为磊跟在后头说：「要我说这床还真买对了，上下床，两个孩子各睡一床，还省钱。」
　　宋为磊满心欢喜要杨一夸赞他的勤俭持家好形象，杨一嘀咕认同道，「还真买对了啊。」
　　宋为磊嘿嘿笑了两声，把他带到客厅的一个由他亲手精心布置的小角落，墙上钉着各种形状的相框，整体围成一个心形。里面放着杨一和贝贝上次去游乐园照的照片，杨一被这面别出心裁的墙吸引了，呆立着在前面站了很久。
　　杨家也有这样一面墙，从杨应雄和杨妍从年轻到老去，杨智博和杨修颖从小不点到现在的身高相仿，明明不再渴望早已遍体鳞伤，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难过。
　　宋为磊没看见杨一的表情，指了指上面一幅杨一迎着阳光坐在藤椅上的照片，感叹道：「拍你的都是拍得好的，你看看我。」宋为磊搂着他往前一站，右手指着一张在杨一在左边笑得温柔，宋为磊却无意中翻了白眼的照片。
　　杨一被他逗笑了，眼角瞄向他，「贝贝不会拍，下次洗好看的出来。」
　　「以后照片越来越多，我要把这面墙都挂满咯。」宋为磊见杨一高兴，拉着杨一往门口正　对面的那一面墙伫立，「我给贝贝留了一面墙，给他贴奖状。」
　　贴了温馨墙纸的一面墙单单留下一片空白的地方，上面装了一块反光的白色板子，杨一出声：「这样房东会不高兴吧？把他们的墙都弄坏了。」
　　你高兴房东就高兴啊，宋为磊悻悻地摸摸鼻梁，转移话题道，「你看你把饭馆的工作辞了，外面还可以卖东西，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宋为磊在背后看着杨一的背影，小脑袋向上仰着表示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上方，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