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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友(完结)作者:司马拆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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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太太一直标榜自己不是老派家长,但这聚会毕竟能看出代沟。地点在钟家大宅,广邀亲友,亲友的子女也来了不少。寒暄祝贺之后,花园里,草坪上,场面变成年轻人和年轻人聊,年长者和年长者聊。 

朱励业和钟誉修暂时分开。菲比也在,这个聚会并无着装要求,她穿高跟短靴与宽松的及膝裙式大衣,挽着男伴与她小叔叔打招呼。 

值得一提的是,御用男伴不是现任仍是前夫。 

菲比代为介绍。刘荣在看这叔侄女二人,都是眉目锐利的长相。不过菲比是个女人,单薄干练,宜喜宜嗔。她的小叔叔则沉郁一些,看上去难以捉摸。 

刘荣在惯经此等场面,当即伸手,“有幸相遇。辈分问题真是大问题。” 

“可以当我是菲比的朋友。”朱励业与他握手,“久仰大名。Thurman。” 

“Anthony。”刘荣在笑道,“想认识你很久了。去年在V市41街私人展厅看中一幅油画,名为‘无辜冒险’,展览中画已售出。当时就想,若我认识老板,或许可以先下手为强。” 

朱励业接道,“这么凑巧?今年冬季画展预览一定提前送上。” 

菲比总归有孕在身,见他们谈得来,早早退场。 

钟婉宜知道哥哥的好友到来,拖着丈夫下楼寻他,“Thurman,你不和大哥一起,我找你好久,原来在这!” 

刘荣在见状一笑,告辞去参与别处谈话。朱励业转身见她,又看见她手臂挽着,如胶似漆的对象,微微点头。钟婉宜眨眨眼,“我来介绍,Thurman你还没见过,我对你说的就是他。” 

庄慈笑道,“神交已久,小宜的另外一个哥哥。” 

朱励业并不领情,“庄先生。” 

庄慈与他握手,“朱先生颇像我一位旧友。” 

“这类话庄先生该不止对一个人说过。” 

钟婉宜忍俊不禁,“还是Thurman厉害,他呀对安东尼也曾这么说。不知他哪位朋友能又像你又像安东尼刘?” 

庄慈紧了紧搂她腰的手,宠溺道,“前程往事,和那人有点矛盾无法继续交往。到现在也就只剩惋惜,放大到其他人身上找共通点。” 

“看不出来,庄先生是个念旧的人。”朱励业在本层楼梯尽头看见钟誉修,“我失陪。”

他端酒走过去,钟誉修道,“怎么,见到我那位妹夫了。” 

朱励业道,“话不投机。拿你当挡箭牌。” 

“又来这套?” 

往昔去酒吧消遣,朱励业想闪人便每次拿和钟誉修有约、有事谈,当借口。引得旁人好奇,你们成天有那么多事谈?

钟誉修自侍者盘中拿酒,“聊了什么?” 

朱励业道,“我与安东尼刘的相似之处。” 

“啊,”朱励业被与那位绯闻人物相提并论,钟誉修评断,“都经验丰富,战绩彪炳?” 

被朱励业目光一扫,钟誉修方说,“你近日有几分……消沉,和安东尼刘某段时间相似。” 

“我消沉?” 

钟誉修见他皱眉,轻拍好友肩膀,说话声音也柔和。“你自己看看。” 

两人避去阳台外,落地窗反射出身影。朱励业看了才知,今天来参加聚会,因为没有着装要求,他穿的是黑色大衣,质地软而厚,配开司米长围巾,黑红的波斯花纹。他身高身材足以撑起衣服,可前段时间忙碌,人轻几磅,又是惯常日光浴的肤色,衬得肌肉线条更明显,就似瘦了不少。好像心事重,无法接近。 

与文森分手,对他的影响不小。他身在情中,自以为一身潇洒毫不留恋。钟誉修想,他需要时间平复。 

朱励业转移话题,“说到你,方才去哪?怎么不陪伯母。” 

“难得遇到叶世伯,和他聊天。” 

叶世伯即是叶爱芙的父亲,也是经营酒店,不过旗下多是度假酒店。他有二女一子,小儿子出了名的好赌不成器,二女儿有精神问题,叶家耀本人亦健康不稳。在长女和女婿的经营下,有风声说,金畅度假酒店的负债不断增多。 

朱励业道,“据说在海里,如果虎鲸受伤,血腥味扩散,会引来鲨鱼把它咬死。” 

钟誉修承认,“其实金畅被御庭吞并总好过被别人拆分。叶世伯这样的情况,仍企望后继有人,儿子浪子回头继承父业,未免不智。” 

难怪他近日与叶家姐妹关系如此之好。怕是已定妥协议,待长辈过世,儿女分了遗产,就会与他签约卖股份。 

朱励业道,“总要给人希望:不定奇迹某天出现。” 

要那年纪轻轻惹是生非的叶少学好,真要能盼奇迹降世。 

钟誉修主动去碰好友酒杯,“你知道的,我是优等生,只信平日看书能拿A,不信考试撞大运。” 

朱励业敷衍一笑,喝了口酒,催钟誉修去陪他妈。 

钟少想重提干儿子的事,还是没提,临走提醒,“少喝点。” 

有些事钟大少不知道。比如这些天他担心朱励业借酒消愁,实际上对方早就借酒消愁过了。分手之后,朱励业飞去别市,在陌生酒店陌生酒吧坐了一天,拒绝所有邀约。昏昏沉沉回到套房,睡一夜倒时差醒来,从助理处得知他昨晚居然定了提前回宣台的航班。 

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他回宣台是想做什么,想见谁?

可能爱情受创,友谊堪为慰藉。 

钟誉修去见钟母,她在厅中与一众太太朋友聊天,钟父陪着,偶尔放低身段应声。 

钟誉修进大厅,诸人都与他相互问好,称赞钟大少年轻有为,谦逊礼貌。钟母同他出去,望着楼下人群中心的钟婉宜和庄慈,突然感慨万千,“一转眼,你们都大了。小宜已结婚。爸妈不催你是不可能的。可能我们太心急,逼你太紧。你出去住这两天,我和你爸爸想清楚了。你的事尽由你去吧,无须长辈啰嗦。” 

钟誉修暂时沉默。钟家父母和儿子不算亲近,但他们素来通情达理。朱励业亦曾私下表示,伯父、伯母很是开明。只是再开明都有极限,同样的事,是儿子的朋友,可以尊重。若是自己的儿子,又怎么能接受。 

钟母笑道,“本以为Thurman太重义气,全心全意替你掩护,后来想想,他惊讶不假,他也被你瞒着,不知你早有中意对象。” 

钟誉修道,“抱歉。我不能……” 

钟母摇头,“我和你爸爸虽然更喜欢从小相熟的女孩子,但也并非门当户对不可。哪家的女孩子让你这么用心、小心?我现在常常想起你以前,小小时候就外表温柔、内心倔强,认定什么绝不动摇。丢了一架蓝色卡车,拿十架绿色卡车弥补都不可以。我与你爸爸知道你瞒着我们对方女孩的家庭背景信息,不是怕未来儿媳有什么不好,丢我们钟家的脸。更怕你难得动心,却中意错人,走错路。” 

钟誉修只能道,“他很好。” 

钟母眼中担忧仍未消释。避人即是有鬼,由不得他人不多想。钟誉修却不能告诉她。 

还是大学第二年,那次吊桥意外使钟家父母大惊,他们迟了两个月得知,骤然察觉到与儿子之间已有鸿沟横亘。钟母执意要钟父抽出时间,专程飞到大洋彼岸探望儿子,夫妇一同对儿子的好友致谢。本来是出于礼貌,不想钟母对朱励业印象异常好。钟誉修也不知自己究竟有何感想,或许朱励业目标明确,强势自信,更像他们理想中的亲子模型。 

钟誉修不能表露,他对好友有心,这会使钟父钟母迁怒无辜;亦不愿谈到他这次的对象是个男人,父母可为子女丧失理智,或许会怪罪性取向特殊的后辈带坏儿子。朱励业全不知情,不该承受这些。 

感情本无罪,是。但钟誉修心中认定,不加收敛,用无罪的感情给亲人密友带来折磨,实在自私,他做不到。 


 


第5章 五

钟誉修去找朱励业。他这天仍穿西装,介于正式休闲之间,细节精致。越过三五成群的人,一路微笑招呼,终于给他找到,朱励业在另一个露台吹风。 

有些人天生这样,如果他愿意,可以成为人群焦点。在焦点之中也不会焦灼,泰然自若。朱励业无疑是这种人,钟誉修问,“派对不合胃口?” 

朱励业答,“今天电力不足,没能发光发热。” 

钟誉修配合地笑,走上前扶住栏杆。“记不记得以前,我第一次去本系讨论会,完全不知道要怎样融入其中,你来给我建议,老练无比,我还以为你是同系的学长。” 

朱励业道,“第一看场内有没有三人聊天,三个人里总有一个被冷落,可以上前自我介绍;第二看谁不断吃点心、喝饮料,在食物边代表他对场内氛围感到不适,可以攀谈;独自在场外什么都不做的,比如我现在,是最后的保留选项,不建议轻易接近。但是你来了。”朱励业举杯。 

钟誉修建议,“今晚我和小宜都留下,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不太合适。”朱励业说,“你的家庭危机刚刚过去,可喜可贺。” 

他是真正代朋友高兴。两人略略聊几句,朱励业告辞,钟家的司机送他。 

钟誉修站在露台看他走过草坪,走过草坪中间的花坛,心里既踏实安慰,又有些寂寥。钟婉宜跑来抱他手臂,“哥,看什么?”又好奇道,“怎么不叫Thurman留下吃饭?” 

钟誉修刮她鼻子,“什么叫家庭聚会?没哥哥的朋友,只有妹妹的丈夫。” 

钟婉宜埋怨他乱讲话,一整晚粘着大哥。晚上吃完饭,在他耳边悄声问,不告诉爸妈,可不可以告诉她,不要具体名字,只告诉她他和他中意的对象开始怎样相识、过程怎样相处。 

钟誉修被她缠不过,随口说,“开始我们相遇,然后暂时分离。” 

说到这里,发现带了感情,他匆匆结束。 

“相遇得比其他人早,只是没有在一起。”

钟婉宜唏嘘。她是个幸福的女孩子,所以极富同情心,易产生共鸣。 

钟婉宜喃喃道,“不知为什么,你和Thurman都情路不顺。你和你喜欢的人……Thurman和文森……”这里面的盘根错节只有钟誉修懂。她对同性恋没有偏见,但是未必能接受不同爱情故事的两个男主角之间有感情纠葛。 

钟婉宜和叶爱芙约好,明早去陪她昔日的同学爱霖散心骑自行车,钟誉修让她早些休息,自己收过电邮,也去睡觉。 

次日清晨,他还没吃早餐,就接到大洋彼岸来电。电话是韦家的号码,他至今觉得熟悉。 

电话那边果然是琼姨。她有事找朱励业,因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便想到找钟誉修试试。此时才早上八点半,何少琼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晚辈,钟誉修问事情是否紧急,琼姨说,“也不是。这几天心神不宁,总提心吊胆,怕他可能出事。他最近……你也知道,并不顺利。” 

她身体不好,钟誉修请她注意血压。何少琼道,“是的,我很好。可能年纪大了,受不了孩子离开。你不必告诉Thurman,以免影响他。” 

钟誉修应承下来。有时他会想,依他和朱励业的性格,两家长辈应互换才是。 

待琼姨收线他便拨朱励业的电话,无人接通。他听着忙音,回神突然好笑,琼姨找他就是因为朱励业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再打又怎么会有别的结果。莫非对方会有意避开亲姨妈,只接他的电话吗?

明知朱励业应该没事,早餐之后,钟誉修还是开车去他住处。 

他停好车走到铁门外,竟遇到一个陌生人在按门铃。对方出示证件,是警察,“请问你与业主是?” 

钟誉修心跳停止,一瞬间脑中闪过千万种可能。然后冷静下来,对方不接电话和有警员上门不意味着出事。他绝不可能出事。 

“与业主是朋友,这几天借住在此。” 

钟誉修勉强问,“我昨晚回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此时,屋门打开,朱励业走出来打开铁门。他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安然无恙。钟誉修深吸一口气。 

“没事,是我报案。”朱励业安抚地望着他,同时看向警员,解释道,“今晨八点左右,我晨跑回来,打开信箱,发现署名给我的信和冥纸。信件内容涉及死亡威胁。我已经做了电话笔录,现在警察上门收取信件。”

今早大概六点十分,朱励业出门晨跑。七点钟,在二十四小时咖啡店买了咖啡,之后放慢速度回家。他出门带了音乐播放器,没带手机。根据腕表的时间显示,是八点零几分。他去检查信箱,金属信箱里只有一封信,附带冥纸。 

信封上的信息是全英文,寄信人地址为一家花店。朱励业不是笔迹鉴定专家,也看得出那是女性娟秀的笔迹。致Mr。C,以下是他的地址。 

内容是那种复古的恐吓信,从报纸杂志上剪下单词组合。大意是“你爱男人。为什么你不下地狱?”警方打算朝仇视同性恋者团体和激进宗教分子方面追查。不过私人感情因素也不是不可能。做笔录的警员同样询问朱励业是否与哪位女性有涉及感情的恩怨。不怪警方多问,社会上仍存在偏见是一回事,同志群体与骗婚、滥交、艾滋的联系是同样存在的另一回事。 

朱励业不认为这是专门针对他同性恋者这重身份的攻击,他自大学起公开出柜,但从没把自己当成某个群体的代言人。他足够出色,这重身份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困扰。寄信者更像是针对他这个人。 

钟誉修一时无话。朱励业会玩却不乱交,大多数时候有固定情人,维持稳定健康的关系。恐吓信要寄也不应寄给他。 

朱励业拍他肩膀,“放轻松,每天大把人收获匿名恐吓。身为少数族裔被恐吓,性向不同被恐吓,跨宗教婚姻被恐吓,家有自闭症儿童都有可能遭到恐吓。我从不为他人的狭隘负责,更不可能自责。” 

钟誉修环顾门外的保全设施,“这两天承蒙你招待,不如让我也做回东道主。钟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你住上回的客房,绝不会受到干扰。” 

信件说不定有后续。朱励业道,“不必打扰你家人。” 

钟大少便坚持,“那你不得不让我多住几天。” 

“男人不是群居动物。” 

“是好友也不会半夜把我的物品扫地出门。” 

朱励业代他决定,“钟大少,你该回家做孝子。” 

钟誉修笑着起身,绕到流理台后,切青柠做青柠水。“我还有二十年孝子可做。” 

朱励业从高大的玻璃水壶看到果刀、柠檬片,不赞同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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