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鸟-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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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年龄。”穆风冷冷说道。再狼狈又能怎样？李峋的狼狈模样，自己的狼狈模样，比之此刻的杨益要狼狈得多了，有什么值得怜悯的？
　　“我是个混蛋！”穆风哽咽着声音说道，“如果我真的放手了，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可我放不开！放开手之后才发现原来我放不开！我爱他啊！被他那样爱过，我又怎么可能再感觉到别人的爱！那种能灼伤我皮肤的视线，我现在想起来还能感觉到余温。我这么失败的一个人，只是顺着自己的欲望行事，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把他逼到这种程度。如果可以，我宁愿死在他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是啊。”穆风的眼神也变得迷蒙起来，“现在想想，如果死在他的手里也是很好的。但，我想死在峋的手里，而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格。”
　　“死亡，这些天我想过太多次了。”杨益恍惚说着，“死了就不必面对这一切了，也就不必去烦恼那打不开的死结。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总是在大脑里回放那一天我们三个人躺在血泊里的场景，那种安逸感像是病毒，一点点侵蚀着我的理智，有一次我差点儿就拿起水果刀割开自己的手腕，等感到疼痛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甩手扔掉了手中的刀子。”
　　“我们都疯了。”听到杨益的话穆风以手遮面，“我也总是在想那一天，可怕的是我竟然感觉到幸福。虽然我一直无法摆脱厌世的情绪，却从未真的伤害过自己的身体。而那一天，却像是满足了我所有的妄想，爱情，死亡，还有永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峋的身体里不是他本人掌控。”
　　“可是，杨益，”穆风眼眶的酸涩被他强压下去，正色对杨益说道，“我们不能再那样轻视自己的生命，你不知道，峋可以忍受生离，却最无法忍受死别。薛斌还有他的母亲的离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我尤记得我们把薛斌骨灰海葬的那天，峋的病情发作起来，他整个人身体紧绷，肌肉僵硬，止不住地颤抖，好似在承受世上最残酷的刑罚，足足有三个多小时，即使镇静剂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他醒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再也不会选择死亡，因为不想让自己所爱的人承受这样的痛苦。死去的人没了意识也就无所谓痛苦与否，至少是活着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痛苦，但活着的人的痛苦是能清晰感受到触摸到的。生，有时候比死还要艰难。”
　　杨益痛苦的闭上双眼。他这样恨着自己！究竟，究竟李峋有多少的痛苦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积累积累，最后崩塌的呢？他又是多么迟钝，自以为是的认为天下太平呢？这样无知的愚蠢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对李峋说爱呢？
　　“你和我是不同的。”穆风的声音低沉下去，“你还有父母，还有很多亲人不能放弃。而我，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又何尝没有想过死亡呢？只是想到峋那一天的绝望表情，我怎么都无法放弃对生的留恋。”
　　“你不是也有父母兄弟吗？”杨益不懂穆风的话。
　　“家庭，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幸福美满的。”穆风的声音带着嘲讽，“就像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有亲情的，而我的家庭就恰恰是那一种。或者金钱真的能够腐蚀情感，不只是我的家庭，我所接触的很多家庭与我的家庭都大同小异。权利、金钱，一点点把原本就稀薄的感情撕扯地越加凌乱薄弱。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对峋那样着迷？”
　　“为什么？”杨益本能地问道。
　　“你拥有峋那么那么多的感情又怎么不清楚呢？”穆风眯着眼睛瞥了杨益一眼，“是了，因为你一直拥有，所以你不懂也很正常。就像饥饿到极限的人突然看到一盆香喷喷的烤肉，你觉得有谁可以抵挡那种诱惑吗？你不懂的，从小，我就无法融入自己的家庭，我讨厌冰冷的人，冰冷的房间，冰冷的视线，我与我的家格格不入。与其说他们是家人，倒不如说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知道吗？我最早学会寒冷这个词的时候最先联想到的就是人生。我一直以为我的一生就要这样度过了，为此，我感到无尽的绝望。这样冰冷的世界，匆忙的脚步，无神的双眸，这像是人生吗？为什么我感觉更像是地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衣食无忧已经是一种幸福。”杨益喃喃道。
　　“是啊，衣食无忧，不必为生活奔波，可以享受最顶级的物质生活。可是，人的追求只有如此吗？”穆风轻笑，“如果仅是如此，那人与禽兽何异？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就开始追逐精神的满足才是真正的人，而现世这个病态的社会，却是太多陷入物欲的禽兽了。”
　　杨益默默无语。
　　“然后我遇到了峋。”穆风陷入回忆中，“我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同，他就似生活在另一个平行的时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让我无法移开视线。他好像在用尽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去爱着你，那种狂热，不是那个年纪轻率的陷入一时的迷恋，而是发自内心的热忱。只是在一旁看着，我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永恒。永恒的爱恋，永恒的情感，不变。我的世界一下子灵动起来，我看到了这世上最明亮的太阳。对于十几年置身冰寒世界的我来说，遇到这样的温度，你觉得我可能放开吗？我不顾一切，奔了上去。”
　　“我从不知道原来你们之前还有这样复杂的牵绊。”杨益有些恍惚。
　　“是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们的世界除了峋就再也没了什么交集了。”穆风叹道。说完他嗯了一声，因为杨益突然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穆风疑惑地问道，“你做什么？”
　　“我想，我也可以对你伸出我的手。”杨益说道。
　　穆风愣愣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杨益伸出的手，感觉到杨益掌心的炙热，他的鼻子突然有些酸涩，他笑笑对杨益说道，“我也开始喜欢你这个傻大个儿了。”
　　“欢迎。”杨益裂开嘴笑起来，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我可以吻你吗？”穆风右手一用力让杨益的身体更靠近自己，直到两人的呼吸相对。
　　“可以试试。”杨益主动逼近穆风，在双唇相触的一刹那突然停了下来，缓缓上移，在穆风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我想，我们会得到幸福的。”穆风闭上双眼，喃喃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旅行，旅途。独自一人的旅途，李峋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无根浮萍的无助感。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所有的一切只让他感到不安。唯一的安慰就是那种空旷的自由感觉，少了太多明面上的牵绊，这种相对的自由还是让李峋感觉释然。一路走走停停，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流浪，李峋很快感到疲惫。不想再继续前行，却也不想回头，于是只能继续漂泊。
　　“小伙子，有什么烦心事这么没精打采的？”火车上对坐的老太太轻声问李峋。
　　原本是短暂的相遇，火车到站那么这段缘分也就结束，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不会与身旁的人交谈的，李峋上了火车也是如此，坐在靠窗的座位望着窗外沉默不语。因为他的阴郁，他周围的人也就不好大声交谈，相比其他方位的人就显得过于压抑了些。而坐在李峋对面的老太太却突然出声询问，慈祥的双眼柔和地望着他。
　　“没什么事，谢谢您的关心。”李峋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问他。这三个月的旅途耗尽了他的气力，他的表情难免现出疲态，只是面对陌生人的询问，他想谁的答案都是如此。
　　“看着你，我想起了我们家那口子。”老太太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也没有追问，反而发起了感慨。
　　“哦。”李峋对于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应了一声。
　　“我年轻时候就是被他那种儒雅的书生气吸引了。”老太太很健谈，她并没有在意李峋的冷淡，反而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他是我的高中老师，你不知道，当时我们的事情闹得有多大，那时候的师生恋可不像现在这么普遍。”
　　“可你们最终在一起了不是吗？”李峋终于被老太太的话提起兴趣。
　　“是啊，经历了很多。”老太太的表情带着回味，“当时啊，我娘甚至以死要挟我要和他断了，还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的脖子装样子，可我知道她下不去手，一口咬定非他不嫁，气得我爹拿棍子追着我满院子跑，差点儿把我的腿打折了。”
　　“您真勇敢。”李峋不由佩服说道。
　　“那也说不上，年轻嘛，就有一股子狠劲儿，不愿意服输，你越是反对我反而越是坚持。”老太太笑，笑得有些调皮，随即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想想也不怪他们，我和他差了十五岁，年龄差太多了，又是我的老师，哪个父母愿意自己那么年轻的孩子嫁给一个老头子。”
　　“爱情和年龄没有关系。”李峋说道。不过是年龄大了一些而已，可他的爱情却是站在世俗的对立面，差距太大了，根本无法逾越。
　　“是啊，如今的观念要开放多了。那时候可不行，年龄是其次，师生恋那是伦理范畴了。”老太太叹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就如同人的另一个父亲，学生和老师怎么能够在一起？这是被世俗所不容的，我父母不同意，而他也差点儿因为这件事被学校开除。”
　　“情况这么危急，那你们最后还能修成正果，真的是太难得了。”李峋感慨。
　　“是啊。”老太太点头。“当时快绝望了，所有人都对我们的关系指指点点，有咒骂的，诋毁的，嘲讽的，各种各样的眼光一次次射向我们，就像刀子一样。可我不服气，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他只是我的老师而已，我们也不过就差了十几岁，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可现实的压力太大了，他最后承受不住辞职了，然后下海经商。”
　　“你们分开了？”李峋忍不住追问。
　　“他也想过放弃。”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可我没有。我说你辞职了就不是我的老师了，他们就没有指责我们的理由了。我要他等我，等我上了大学就能名正言顺和他在一起了。于是他走了，直到我考上大学我们才又再次见面。我的父母见我们这样坚持，最后只能随我们去了。”
　　“哪有那么简单，是你们能坚持自己的爱情才能得到幸福。”
　　“或许吧。”老太太露出满足的笑容，“我们一起五十多年，虽然有争吵有怨念，可总体来说还是美满的。我从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您的那位没和你一起出来？”李峋看老太太只有一个人。
　　“他在去年的时候去了。”老太太的神情黯淡下来。
　　“对不起。”李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老太太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几岁而已。
　　“他比我大了十五岁，难免要比我早走。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老太太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到了这个年纪对这种事她看得很开。“我现在也不过是自己到处溜达，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一下，等着到了时间再下去与他相见。”
　　“您心态真好。”
　　“呵呵，人啊，就是这么回事儿。”老太太笑道，“不停地为自己制造规则去遵守，因为觉得自己不同于禽兽。可也在不停地打破规则，也因为自己是人类，太笼统的规则限制太多，感情的丰富使得我们不得不去打破规则。这便是人类。”
　　时间在两人的交谈中流逝，最后终点到达，李峋不舍地与老太太挥手道别，谁都没有问对方的联系方式，这是旅途的规则，如同交叉的两条直线，相遇，分开，便再也不会相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过了一个月，李峋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偏远的城市，这里的人的生活安逸缓慢，远不同于那些主流城市的嘈杂浮躁。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李峋才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如今，想起过往，竟感觉恍如隔世，朦胧中带着不真实。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就应该这样继续行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疲惫感依旧，可他竟感觉自己别无选择。
　　这日，他再次到街上闲逛，静静体会尘世的喧嚣，无意中看到两个人，两个并肩行走的男人，这两人在嘈杂的背景下本是再普通不过，可在李峋眼中却掀起轩然大波。他不会错的，这两个人与自己相同，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两人相对的眼中能够清晰地看到彼此的情意，即使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可李峋就是确定自己的判断。不由自主地，李峋的脚步跟上了两人，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其中那个年龄较小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狠狠瞪向李峋。很显然，他们早就发觉背后的异样，只是不清楚到底为何才一直隐忍。
　　李峋无措地站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跟着两人，甚至他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陌生人。
　　“哲，你冷静点儿。”年龄相对大一些的男人扯了扯另一个男人的衣服小声劝慰，明显这人要谨慎很多。随即他对着一脸无辜表情的李峋道，“先生，您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想，我们并不认识。”
　　“没有。”李峋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听到自己声音的那刻他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李峋并不想惹事，可他的脚就像定在了那里，根本就挪不开。“你们是恋人吧。”说完这句话，看到那两人瞬间黑下来的脸色，李峋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已出口，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什么意思？”年龄较小的男人瞬间炸毛，恶狠狠地盯着李峋，眼看就要冲上来开打，却被另一个男人制止。
　　“我想这位先生可能有什么烦恼吧，他并没有恶意。”年龄较大的男人很理智，他看了看喧闹的人群，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里的不和谐，于是开口提议，“我想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比较好。”
　　于是三人一同找了一个宾馆开了一间房。饭店的包间也可以选